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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朴小姐。”希文去找蓝嘉修,他不在,这个自称朴枫的时髦女人正和嘉修的秘书僵持不下。她坚持不等到蓝氏董事长绝对不走。希文便将她请到蓝季卿办公室。她进门前看了门上的镶金“总裁”名牌一眼,此刻用狐疑的眼光打量希文。“你说你是费希文?”“不错。”希文坐到办公桌后,礼貌客气地朝对面一副来者不善的朴枫一颔首。“朴小姐有何贵干?”她冷冷一笑。“本来我找的不是你。不过既然你居然是蓝氏的总裁,找你更好。”希文没有否认。“有事请直说。”她打开皮包,拿出一个信封丢过桌子,正好跌在希文面前。“你先看看这个。”里面是一叠煽情的照片。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其中之一是蓝(王玉),另一个便 是朴枫。希文脑中有片刻空白,胃部翻搅、扭绞著。这是几时的事情?从他和蓝(王玉)“新 婚”那夜之后,他一直忙得分不开身,没再见到她,也不曾联络。他又是生气,又是心 疼,又是难过。他面无表情的将照片放回信封,搁进抽屉。“你要多少钱?”朴枫扬声大笑,等她刺耳、尖锐的笑声终止,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不要蓝家一 分一毫臭钱。”希文仍静静看着她。“你带这个来,总有条件,有所求。”“我要你开除尹仲桐,并且在报上登一份声明,随便你怎么做,只要使他离开蓝氏 后走投无路,并要他身败名裂。”她字字句句充满怨怼,愤懑。希文往后靠,眼神温和“仲桐是蓝氏一员大将,他尽职勤恳,忠诚负责。我为什 么要恶意中伤一个无辜的人?”“为了保护你太太、你自己和蓝氏的名誉。”她冷冷说“这个理由不够充分吗? ”“就凭这几张照片?朴小姐,你本人也在上面呢。”“我不在乎。”她豁出去了似的。“而且你不会公开它们来威胁我,你不敢。”这是事实。“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乎?”希文从抽屉拿出装照片的信封,掷回桌上 。“蓝氏不是我的,我大不了和蓝(王玉)离婚。要是我狠一点,朴小姐,你这些照片足 能帮我在离婚过程中要到一笔钱,得利的是我。你说是吗?”朴枫瞪大了眼。“你不是当真的。”“我太太和一个女人有暧昧关系,我的尊严已经受损,还被威胁。你说我是不是当 真?”他拿起信封摇晃著。“它若公开,对我没有丝毫伤害,我收到的会是同情,或顶 多嘲笑我愚蠢。你和蓝(王玉)呢?要拿什么去面对所有的人?你是将把柄亲自往别人怀 里送呢,朴小姐。”她顿时如斗败的母鸡般瘫在椅上。“好了。”希文放下信封,双手交握搁在桌上,和气地倾身。“告诉我,仲桐哪里 得罪了你?你和他有什么过节?”仲桐在这时开门走了进来。希文月余来一直一个人在此办公,仲桐是唯一会进来送 文件或和他共商事宜的人,是希文告诉他毋需敲门询问,来时迳自进入即可。“对不起,希文,我不知道你有客”听到声音,朴枫转头。两人四目相对,仲桐瞠然呆立,朴枫恨不得有个洞让她钻到 地下。“小枫,你怎么会在这?”朴枫闭嘴不语,垂下眼睛看着捏紧皮包的手。希文来回看看他们。“朴小姐来找你的,仲桐。她在外面等,所以我请她进来坐, 猜你大概会过来。”“哦。”希文的泰然和随和化解了仲桐的尴尬。“抱歉,希文,我和我太太说几句 话,送她出去,马上回来。”“不急。你们聊聊,我还有别的事先办。”希文照样礼貌客气地向朴枫点个头。“仲桐在,我就不送了,尹太太。哦,你说要拿给蓝(王玉)的底片,我会告诉她。”朴枫感激地看他一眼,哪里还有脸说话?出到走廊,她脚下不停地急急走开。仲桐 等离开办公室一段路,一把拉住她。“你来找我有事?”他关心的语气消了她一些怒气。“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太太?”仲桐放开抓著她的手,神色黯然。“我从来没有认为你已经不是我太太了。”她紧绷的脸缓和了下来。“你把小荃藏到哪去了?”声音依然不悦。“我没藏她,她在恒春和妈一块。奶妈不做了,我没法照顾她,你又不要她在你身 边碍著你。”因为不能经常陪她,仲桐始终有份歉疚,这还是他,就要大功告成,她全无 胜利的成就感,或达到目的的快意。“他要见你本人。”戴洛告诉她。安若沉思著没有回答。“我想我要退出了,a 。”戴洛首次露出低沉的情绪。“我要回英国了。”安若直直看着他。“为了蓝(王玉)?我早上和她谈过。”他坦然回望她。“我没有占她便宜。”“我没这么说。但是你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安若心平气和地说。

“但你可知她仍是处女?”安若愕然。“你说什么?”“你听见了。”戴洛缓缓摇头。“我初识她便奇怪她何以时常表现得宛如天真、纯 洁的女孩。她是那么地羞怯,楚楚可人。我想不出她丈夫何以不要她。”尽管脑中思绪混乱,安若保持著冷静。“而你打算就这样抽身走掉?”“a ,我要退出的是‘欧梵’。我无法再旁观这场杀人不见血的战争了。商场上 大鱼吃小鱼的现象比比皆是,但由你一手cao纵主持,我看了心里难过。我想我也许一辈 子不会知道你为何非要弄得蓝氏颓倒以致破产,你甚至把蓝(王玉)玩在掌中。如今费希 文也眼看要和蓝氏同归于尽,接下来呢?我不忍想像,若蓝(王玉)愿意和我一起,我会 光明磊落地和她丈夫说。但我不会趁人之危,夺人之妻。”她脸色苍白,神情不变。“我无法向你解释,事情到此地步,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 得清的。我只能告诉你,我对蓝(王玉)没有恶意。你要离开,我不强留,虽然我会舍不 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对你的协助,我衷心感激,无以为报是我最大的遗憾。若将来 能有机会回报──”戴洛扬手阻止她说下去,痛苦地摇头。“我心甘情愿帮你,无憾亦无悔。但是听我 忠告吧,a ,若你果真当我是好朋友,适可而止。费希文是正人君子,我看得出来。 蓝季卿以前的威名,及他如何以不择手段的骠悍作风达到目的,我曾听闻。然而强中自 有强中手,你掠倒他,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是你可曾想过,这场战争所殃 及的无辜好人?费希文即是其中之一。今天和他会面,我觉得自己像个冷血帮凶。”安若闭上眼睛,胸口急遽起伏。当她张开,她眼中盈著泪光。“相信我,戴洛,我 并不好受。”戴洛有些许吃惊。“你从不表露真正情感。”“我必须如此。”她停住,稳定波动的情绪。“我也给你一个建议,不管是否继续 留在‘欧梵’,你暂时不宜离开蓝(王玉)。她的情感很脆弱,而我想她爱上了你。在她 想明白她该如何处理她和丈夫及你的问题之前,她会需要你的支持。”戴洛注视她良久。“认识你这么久,a ,我依然不明白你。听起来你是真心关心 蓝(王玉),但过去几年,你对蓝氏是那么地无情,恨不得打击得它片瓦不存。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不起,戴洛。我孤单太久了,不习惯与人分享我的想法和感觉。”“你不孤单。我一直是你的朋友,也永远会是。你必须先打开心胸,接纳别人。你不是看不见,感觉不到我的关心,你始终执意地拒绝。”戴洛声音满是挫折。“事业上,你是个连男人都要望尘莫及的勇士,斗士。面对你自己,原谅我这么说,你却是个懦夫,一个弱者。”“不要这样逼我,戴洛。”安若咽下重新涌上来的泪水,深吸一口气。“请你离开 好吗?我需要静一静。”戴洛出去后,她按对讲机告诉蓝(王玉)她不要任何事打扰她。安若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几扇大窗子永远开著,以放进大把大把的阳光。她一直不 曾克服对黑暗的畏惧。或许算是懦弱,但时时去面对可怖的记忆,记住所有的凌辱和创 痛,何尝容易?日落了,黑暗笼上大地,漫进她的办公室,她站起坐得僵硬的身体,打开所有的灯 ,而后又关掉它们。她站在幽暗的室内,耳边尖锐地响著男人的怒吼,掌掴,鞭打声。 她母亲痛苦的哀号,求著,哭著。她被锁在黑漆漆的小房间,动弹不得,对她妈妈受的 苦无能为力。当影像跳至男人狰狞的脸在她上方,混著汗臭、体臭和酒臭的身体沉重地 望着她,安若迅速将灯打开,急促地喘气。她可以从黑暗中走出来,但没有人有权利指责她对蓝氏所做的事。她拿起电话,拨了“丝筑”的号码。是希文本人接的电话。他接得那么快,似乎在 等著她。而且他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安若。”她的信心微微摇晃。“我要和你谈谈。”“嗯,我一直在等你。我现在可以见你吗?”“到我住的地方。”在那,不会有任何人或事干扰他们的谈话。安若先到家,她刚点亮屋里的灯,他接著也到了。一见面,他又用那种探索般的强 烈目光注视她。“我该如何称呼你才正确?”他静静说“或者该问,你今晚以何种身分见我?李梵,狄兰德,或安若本人?”她勉强控制住差点失去镇静的双腿。“都可以,除了李梵。”“因为李梵是你母亲?”安若先让自己坐下。“也好,是差不多该翻牌的时候了。”希文没坐,站在那看着她。他温柔的目光又一次使她的感情失去平衡。“让我先告诉你一个故事。”他慢慢地说道“大约三十年前,一个富家子弟到南 部出差时,认识了一个在小餐馆里工作的女孩。以后他每次去南部都去看她。他始终没 有告诉这女孩他真正的家世背景──”“因为她只是个乡下女孩,”安若冷冷接下去“他不过利用出差之便拿她来消遣 。最后一次见面,女孩告诉他,她怀孕了。他从此一去不回,娶了另一个和他门当户对 的女人。更可恨的是,他寄了一笔钱给女孩,要她把小孩拿掉,他们之间再无瓜葛。”“安若──”“女孩按著信封上的地址找到台北,才发现是鼎鼎大名的蓝氏公司。她只想把钱还 给那个负心汉,当面告诉他,孩子她要留著,不过他不必担心她以后会以此要胁他,或 找他麻烦。那个男人甚至不敢见她。他让他有钱有势的爸爸替他出面,羞辱了女孩一顿 。”“安若,你母亲来找你父亲时没见到他,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安若瞪著他。“你胡说!蓝嘉修活得好好的。”“蓝嘉修不是你父亲。他的哥哥,蓝嘉伦才是。”“哥哥?”“对。蓝嘉伦当年向他父亲提过要娶李梵。他知道蓝季卿不可能接受李梵这样出身 低微的女孩,他更明白李梵绝对无法做蓝家的媳妇。我想他不曾给过你母亲口头上的承 诺,是因他必须先和他父亲谈过。另一个原因是他心知若他非娶李梵不可,势必要和他 父亲闹僵。当他提出来并坚持他要娶这个怀了他孩子的乡下女人,蓝季卿告诉他,他若 踏出大门,他们便脱离父子关系,他永远不得再回蓝家,更休想将来分得一份财产。”希文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蓝嘉伦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 去找你母亲的途中出车祸,当场死亡。”安若抽出一只被他握著的手,握住她的喉咙。“不我不相信。”“是真的。警方在你父亲衣服口袋的皮夹里找到他的证件。蓝季卿接到通知时,悲 痛之余,把这份恨转移到你母亲身上,那笔钱是他寄的。你母亲找到蓝氏时,蓝嘉伦已 经埋葬了。”安若握著喉咙的手跌下来,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呆坐著。希文的声音钟声般在 屋内回响,敲击著她的头,震动著她的耳膜。希文了解她此刻的感受,他虽非当事人,蓝季卿告诉他事件经过时,他已经历过彷 ?繁或?卟?淼闹贤锤小s钟捎谒?畎峭纯喔?羁獭?簿步掷?谝黄穑? 握在他双掌中,给她时间消化这突来的消息。“即使如此,”许久之后,安若冷漠地开口“并未改变我和妈妈遭受的残酷命运 。因为蓝季卿的自私和势利,我妈被迫嫁给一个屠夫,饱受凌辱和摧残。我这个私生野 种自然成为他的眼中钉。”“别这么说自己,安若。”他心痛地说。仿佛没听见他般,她继续说著埋在她心中二十年的痛楚“为了保护我,妈极尽委 屈地迎合他,迁就他。他打我时,妈总是拿她的身体当我的护盾,于是他转而去打她。 我一天也不能忘记我们母女比奴隶还不如的悲惨日子。这都是蒙蓝季卿的恩赐。”“安若,他早就后悔了。他后来去找过你们,想把你们接来──”她忽然放出一声扭曲的笑。“因此我就该原谅他?原谅他使我妈被凌辱致死?原谅 他让我八岁遭一个我视为父亲的人强暴?”空中仿佛砰地一声巨响,接著一阵死寂。希文太震惊,太愤怒,还有些牵痛他心肺 的情绪扭绞著他。他说不出话来,握著她的手松开,贴在身侧,紧紧捏著他极想狠狠揍 人的拳头。安若惨然、飘忽地扯扯嘴角,摇晃地站起来。“你走吧,我不──”他起身,用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抱住她。“安若哦,安若”他将脸 埋在她如云的发中,痛苦地吸气“我说过,永远不要一语不发地掉头离开我。别再这 么做。”她迟疑的手终于环过来抱住他的腰,泪水滚滚淹流过她双颊,浸湿了他的衬衫。“他强暴过我之后,妈趁他呼呼大睡,背著几乎半死的我逃出屋子。”她颤抖地泣声低语“我记得当时下著好大的雨,妈一步也不敢停地背著我走了好远,然后把我放在教堂门口,她交代我身体好了以后,到台北去找爸爸,千万别回去找她。然后她就走了。我想叫她,抓住她,要她带我去找爸爸,要她带我一块走,不要回去受那男人蹂躏。可是我动不了,等我后来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都过去了,安若。”他胸臆间涨满酸楚,温柔地吻著她盈眶的泪眼,她颤动的唇 。“都过去了。”“不会过去的。它就在这。”她推开他,悲泣地指著心口。“妈虽然死在那男人残暴的手里,蓝季卿却要为这一切,为我妈悲苦的一生付出代价。我恨他。我恨他自以为有钱有势就有权如此伤害别人。我要亲手毁掉蓝氏,我要亲眼看着他和蓝氏一起毁灭!”她吼著,声音里却没有恨,反而充满矛盾和悲伤。希文坚定而温柔地用双手捧住她 的脸。“看着我,安若。看着我,听我说。”她抬起泪眼,突然间,希文自己眼中也充满 了泪。“不管你承不承认,他是你爷爷。他现在躺在医院,等于已半身不遂。二、三十 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悔恨中。你母亲没有死,安若。你爷爷把她安置在一个很舒适的 地方。她还活著。”“你说什么?”安若用力抓住他的手。“我妈还活著?”“喏,她就在那。”玉女领希文和安若到外面,指著草坪右边一棵大榕树底下的妇 人和一个小女孩。“谢谢你。”安若说。抑不住心中的焦急、兴奋,她往榕树跑过去,希文跟在她后面,伸手拉住她。“你要冷静些,安若。”他提醒她。“不要吓著她。”来之前,他详细告诉了她她母亲现在的情况。安若点点头,深呼吸,控制住激动的 情绪。他们站在李梵面前,但她看也不看他们,专注地听小女孩唱儿歌,慈祥的脸上满足 而快乐。是小女孩看见有陌生人来,先站了起来。她见过希文,便礼貌地喊“费叔叔。”“好乖,小荃。”希文摸摸她的头。李梵立刻把小荃拉到身后。和她小时候,妈妈保护她的情景、动作一模一样。安若 的视线迅即为泪水模糊了。“丫丫,不怕。不怕哦。”李梵拉著小荃,要她躲在她后面。“妈妈在。丫丫不怕 。”“哎呀,婆婆,是费叔叔啦。”小荃挣扎著要走开。“妈。”安若轻轻叫她母亲,把手伸出去“我是丫丫。我才是丫丫,你的女儿。 ”李梵迷惑地看着她,松了抓著小荃的手。小荃跑到希文旁边,好奇地看着她们。“妈,你摸摸我。我是丫丫,我长大了。”李梵盯著安若伸到她面前的手良久,终于慢慢地抬起粗糙多皱的手,轻轻用一只手 接住,再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摸安若的手背和手心,再沿上去摸她的胳臂。“他没打你吧?”她心疼地摸著,问。安若忍住一声哽咽,跪蹲在她母亲面前。“没有,没有人打我,再也没有人会打我 们了,妈。”她再无法忍抑地抱住她母亲。“哦,丫丫,哦,不哭。不哭哦。”李梵搂著她,拍她的头又拍她的背地哄她“ 哦,我的丫丫长胖了,长大了呢!”她推开安若,疼爱地打量她。“你找到爸爸了吗? 啊?找到了吗?”“找到了。”安若觉得眼泪又涌起。“我找到他了,妈。”“啊,找到啦?他对你好不好?啊?好不好?他认你吗?认不认?他好不好?”“好。他很好,对我很好。”安若哽著声音回答。“他很想念你。他要来看你,可 是他忙。”“忙?哦,忙好。好,好。”安若的眼泪汩汩而下,再度紧抓住母亲。“不哭。哦,丫丫不哭。不哭哦。”经韩昭容的同意和安排,将院里一间空房让希文当客房住,省了住饭店的麻烦。安若则陪母亲共住李梵原来的房间。安若原想带她回台北。不料意识仍不很清楚的李梵不肯离开。“妈,我们一起去台北,住在一起,我会照顾你,好不好?”“台北?”李梵害怕地一直摇手又摇头。“不去台北,这里好,不去台北。”安若和院里的医生谈,他也不同意李梵离开。她的精神状态一遇刺激便不稳定,在 安养院,一切她都习惯了。若让她突然去个陌生环境,四周出现些陌生的人,只怕对她 有不良影响。安若只好先陪母亲几天,再另想办法,因为她不可能永远待在安养院。她想也许陪 她妈妈一阵子,慢慢或者可以说动她,让她了解离开安养院是去和女儿同住。但大多数时候,李梵的意识和记忆仍停留在过去。她有时把安若当成她年轻时可以 谈心事的一个朋友,脸上焕著奕奕神采地说著她的男朋友多么温柔多情。有时会述说她 和男友约会时的欢乐时光。安若想,也许她就是活在这些美好的回忆中,因而没有发疯 ,只是和现实脱了节而已。而从她母亲的忆述中,安若了解了他们以前确是真心相爱的。这天晚上,临睡前,李梵突然很清楚地对安若说“丫丫,你爸爸来看我了。他来接我了。”第二天早上安若醒来,发现她母亲已在睡梦中与世长辞,结束了她半生苦厄,半生 晕糊的生命。希文来看她们时,安若仍没有哭,只呆呆静坐床侧,握著妈妈没有温度的手。他轻 轻将她拉起来,拥入怀中,她才在他胸前无声地、哀伤地流著无法停止的泪。蓝季卿扭曲的脸上和眼里是既快乐又悲伤,还有深深的歉疚,罪恶。安若一直不肯承认,事实上见到苍老、衰弱的老人之前,她心中的恨已经消失了。“谢谢您十年来对我母亲的照顾和关心。”她的口气生疏、客气,是她进病房后说 的第一句话。他吃力地在纸上写字。安若靠过去看。“难补其罪。”接著他又写。“我对不起你们。”安若咬著唇,眼泪涌起。近来她似乎变得极易落泪。由于希文已将“欧梵”收购蓝氏企业的事,源源本本向蓝季卿报告过,他抓著笔, 这次写了很久。“蓝氏到你手中,我很放心。已交代律师,剩下的,蓝氏纺织等等,虽仅余残摊, 都留给你,都是你的。蓝氏宅邸,也是你的。”“我不要你的东西。财产或房子,都该给蓝(王玉)。”安若说“你若有心给我些 什么,弥补你心里的罪过,赶快好起来,离开医院。我要的是亲情,那才是你欠我的。 ”蓝季卿鼓著眼睛看她好半晌,写下一些话,拿给希文。“这是嘉伦那混球的孩子没错。”希文念出来。“说话口气和她爸爸一模一样。”他抬眼和安若四眸相遇。是的,她了解老人话中骄傲和感伤的语气。“那么,”安若试著让语调轻快些“你是认我的了?”“你认我吗?”蓝季卿充满期望地反问。“等你出院。”安若和他谈条件。“我要个正式隆重的认祖归宗仪式。”“你别当我出不去,丫头。”蓝季卿的笔划突然强劲有力。“我妈叫我丫丫。”安若对他说。“我等著你。”出了病房,在走廊上,顾不得还在医院,随时会有人走过,希文揽她入怀深情地 吻她。“你疯啦?”片刻后,她红著脸推开他。“我爱你,安若。”他又把她拉回来,用双臂圈住她。“你爱我吗?”“你知道的。”她低声说。她也已知道他和蓝(王玉)的权宜婚姻。“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她犹豫地抬头。“你真的不介意?”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摩她颊侧。“你担心我娶你是为你的财产和你在‘欧梵’的地位 吗?”安若挑起柳眉。“你这是挑战?”“你敢接下来吗?”她靠进他怀里,所有的踌躇、不安和痛苦都消失无踪。“我爱你,希文。”他紧紧搂她一下。“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好辛苦。”“还有更辛苦的事要做呢。”她叹一口气。“你会帮我吗?”“什么事?”“不露痕迹地把蓝氏从‘欧梵’财团弄回来。”“有个条件,你帮著我办好这次服装秀。”“成交。”“还有,你得换个称呼。这次你要叫费太太。”他们深而长地互相凝视。最后她慢慢将目光移开。“而且这是你最后一次改变身分。”“哦?如果有一天我要升格做母亲呢?”希文大笑。“只要我是父亲,可,准你再变一次。”他们拥著彼此,走出医院,商议著如何瞒天过海瞒住“欧梵”其他股东和董事,再 来一次蓝氏大搬风。然后希文告诉她一个有很多妈妈却没一个是亲娘的男孩的故事。本书完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 fiona 扫描, earbear 校正 a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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