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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手机铃声打破了僵局,苏凌云歪了歪脖子,发出“咯吱”的响声,抬脚毫不留情地将扑在自己身上的池错踹翻,铁链发出剧烈碰撞的尖叫,没等池错反应,冷硬的皮鞋底,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肩。
“唔……”好痛,胃痛、肚子痛、肩膀痛、脊柱也痛,池错认命地趴在地板上,放空大脑几秒,接收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难以忽视的痛感。
“妈。”苏凌云接电话,不忘低头去看被他踩在脚底,没动静的池错,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妈?一个字足以让池错再次疯狂,熄了的怒火又重被浇上油,“噌”地一下,窜出三丈高。
用手握住肩头的脚踝狠狠一拧,池错从地板上挣扎着坐起身子,脚边的铁链成了他手里的工具,苏凌云一时松懈,摔了个结实。池错乘机跳过去,用膝盖顶着他胸口,拽过铁链勒在他脖颈。
苏凌云立刻反应过来,戏谑地瞄了一眼低垂在自己胸前的卵袋和鸡巴,也不在乎什么阴险狡诈,送上门的弱点,不用岂不辜负。
“我操!”池错命根子被掐了一把,痛得他满头冒汗。怎么忘了,自己连条内裤都没穿,这样不管不顾骑到苏凌云身上,不是上赶着找死。
苏凌云从地上爬起来,池错也扶着床边慢慢站直,二人对视一眼,斗鸡似的,又扭打在一起。
手机里传来女人的询问,无人顾及,屋里的两个人闷声搏斗,带着十几年的恨,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池错岁数大了,又一天没吃饭,中午还挨了操,晚上更是接连被揍,这会子全靠一口气吊着,他打架都是从一场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实战里历练来的,根本比不过正儿八经学过格斗的苏凌云。
腿软的棉花似的,眼前也越来越黑,池错知道自己好像要晕了。
不行,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
猛扑过去,抱住苏凌云的肩头就是一口,池错使出吃奶的劲,很快就尝到嘴里一股子铁锈味儿。
苏凌云也不是吃素,肩头吃痛,手上蓄力,一拳打在池错肚子上,这人终于没力气反抗,跌坐在地上,往外呕血。
“咳咳……呕……”连吐了几口,池错感觉五脏六腑在体内来了个乾坤大挪移,没有一个还在自己岗位尽忠职守的,他满脸满嘴都是血,略长的黑发被汗浸湿,乱七八糟地贴在脑门。
“你最好、最好今天杀了我……”池错坐都坐不住,想去扶床尾支撑身体,可惜刚摸到床尾,就轰然倒下,晕了。
苏凌云也不利索,身上好几处火烧似的疼。池错下手招招都是冲着要害,毒蝎子一样,稍不留神就被蛰到。
“杀了你,想得倒挺美。”弯腰捡起手机,发现母亲竟还没挂断。
“喂,妈。”苏凌云的声音更沉了,他“嗯”了两声,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肩头被咬的血印子,眉头紧皱。
“没什么,处理点事情。”打开水龙头,撩水抹了把脸,又整理了下头发,苏凌云转身走出卧室,“我现在回家。”
路过池错时,甚至还好心地用脚尖将面朝下的人勾正,仰面躺着,防止他窒息。
光是铁链好像锁不住,看来还得准备些大家伙,才能让这人安生。
苏凌云把羊绒衫扯了扯,披上外套,离开了。
——
“妈!妈妈救我,救救我!妈妈……”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抱着头在满地酒瓶的破屋里乱跑,身后跟着一个酒气熏天歪歪扭扭追他的男人。
听他哭喊,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个空酒瓶就扔了过去,玻璃瓶碎在男孩的脚边,溅起的玻璃划伤了他的腿。
“妈妈妈,你妈跑了!不要你了!”男人快走几步,抓起无处可逃的男孩,扔在破到弹簧都裸露出来的沙发上,拳脚雨点般地落下。
“要不是你贪玩,她怎么会有机会跑出去?都怪你,都怪你!”
“妈妈!妈妈——”男孩的哭喊并没有换来任何怜悯,反而一下重过一下的拳头,让他陷入了沉睡。
——
“啊!”池错猛地醒来,是梦。
儿时的记忆成了他的梦魇,不论他再怎样想要遗忘,哪怕他亲手将那个罪魁祸首解决掉,也摆脱不掉那些如同海水淹埋没顶的窒息感。
苏凌云走了,他还躺在地上,只是好像晕过去的时候是脸朝下,醒来的时候是脸朝上。
晕了也能翻身啊?池错动了动手脚,疼痛立刻像影子一样缠绕上来。
算了,再躺会也行。池错放弃要爬起来的想法,继续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
刚才苏凌云接电话,是她吧?她身体好么,生活是不是很富裕,吃穿不愁,偶尔,会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池错无声地咧嘴,不知道该笑还是哭。不会的吧,她怎么会想起我,她甚至连一个笑容都不肯施舍,她甚至为了逃跑,不惜利用我,亲手把儿子推向深渊……
她恨我,她的恨都写在我的名字里。池错,从头到脚,都是个错误。
多余的伤感并不适合池错,他孑然一身,没有资格伤春悲秋。
快过年了,反正也没什么生意,正为房租水电费发愁呢,这样也好,好歹苏凌云给我包吃住了。
池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饶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累得他呼呼直喘。
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找点吃的,这是池错的计划。
过多的思虑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有用的,什么都不想,只看眼前,这是池错与自己和解的办法。
但还没等他把自己身上的血都洗掉,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两个男人抬着一个医疗仪器的大家伙走了进来。
床被推在靠窗户的一侧,沙发放在对角的墙边,那个大仪器摆在屋子正中央,池错躲在厕所默默伸头去看,嚯,那东西总觉得很眼熟,在哪见过似的。
很快池错就知道这玩意在哪见过了。因为他被两个男人强拉硬拽地从厕所拖出来,也不顾他身上还血迹斑斑,直接就按在那椅子上,双腿被扒成型地门户大开,大腿架在座椅两侧的扶手上。
是妇科检查用的椅子,但池错在a片里见过,是用来玩“s”游戏的道具。
“喂!”池错直接放弃抵抗,抵抗也不过是再多添几道新伤,“我饿了,能不能给点吃的?”
从中午到深夜,快十个小时没吃没喝,池错有点想念扔在路边的鱼香肉丝盖饭,还有那包没拆封的白沙,心疼他的二十块钱,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孙子。
没人理他。两个人按部就班将池错用铁链捆好,扭头就走。临走时还不忘把卧室的灯关上,徒留池错一个人赤身裸体与黑暗对视。
“喂!我真的很饿啊!”提高了声音。
“给根烟也行啊!”还是没有任何回馈。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池错一个人,不同的是,这回他除了脖子,哪儿都动不了。
离新年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苏凌云最近总是很晚才回家。今天更是都过了十一点,连个音讯都没有。
叶婉打电话过去,竟听到他和别人打架的声音。
本来准备等人到家了好好盘问盘问,可当黑着脸、一身煞气的苏凌云开门进来时,叶婉又把到嘴的询问咽下了。
“吃饭了吗?”倒了杯热水,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还有血,还是没忍住,斟酌了用词,叶婉小心翼翼地问:“刚回国连一个月都不到,遇到什么事非要动粗啊?”
“没什么。”苏凌云接过水,“妈,我在外面租了房子,离公司近,想早点熟悉公司的事,过完年准备搬过去住。”
苏凌云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叶婉虽不舍,但孩子都二十多了,早晚是要独立生活的,搬出去也是正常,只好点点头。
“用不用妈过去替你收拾收拾?”
“不用,我自己可以‘收拾’。”
眼前浮现出池错的脸,苏凌云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冬日的太阳透过窗,照亮了房间里的摆设,一张诊疗椅上用铁链拴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仔细看他身上还有些干透了的血迹。
池错被晃眼的阳光弄醒,睁开眼发现自己保持这个姿势竟然睡了一夜。
我操,冻得我都成冰雕了。
转了转眼珠,身体僵得好像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尸体,又凉又硬。池错暗骂一声,试着小幅度地扭动,以防自己真的成了冰雕。
胃里空空如也,池错滴水未进一夜,到现在可谓是前胸贴后背。时不时就要干呕,好像胃酸反流,烧得他喉咙成了腌泡椒的罐子。
正寻思怎么自救,外面传来了开门声。
是苏凌云。
“来了?给我弄点吃的,他妈的我从昨天中午……啊!咳咳咳咳……”
一句话还没说完,池错肚子又挨了一下子。
苏凌云一言不发,黑着脸,二话没说,上来就给了池错一拳。
下手之重,仿佛那瞬间池错跟他死去的老爸打了个照面又回来。
“咳咳咳咳咳……”不知道是哪儿的血,总之这会儿池错又开始往外呕血,拜苏凌云所赐,暂时是不饿了。
“你当是来度假?”
黑框眼镜后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苏凌云像个机器人一样,执行着既定的程序,说着提前输入好的话语。
“要杀我就掏刀,要操我就掏鸡巴,别他妈的玩这套!”池错清了清嗓子里黏腻一片,吐出一口浓厚的血痰,“看你这傻逼样,是不是想哥想了十来年了?”
身体都虚到一口气吊着了,嘴巴还不饶人,不用想,自是又挨了几下。
“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苏凌云问。
池错满身虚汗,下巴还滴答着往下滴血,他提着嘴角哼笑一声,歪着头拿眼角蔑斜了苏凌云一眼,露出个十二分嘲讽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是为了钱啊!不然呢?”
理智告诉苏凌云,这个人嘴里说的没有一句真话,不能相信。但看到他不屑的神情,听到他蛮不在乎的说辞,心底的戾气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
“你就这么缺钱?”
“是啊。”
苏凌云脱掉身上的毛呢大衣,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在手里掂了掂。
“一万块,叫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不行。”池错拒绝了,“我也不是什么钱都赚的……”
不知为什么,池错句句都踩在苏凌云的心窝上,每个字都像刀子扎进肉里,像是往火堆里扔鞭炮,噼里啪啦炸得震天响。
“我不行?人贩子就行?别人给的钱是钱,我给的就不是了?为了几个钱,你什么都能出卖,什么都能抛弃!你他妈的……”突然的暴走,苏凌云冲过去,三下解了两条链子,拽着池错湿透了的头发,狠狠地拎起来,摔在地板上。
眸色异常,苏凌云好像陷入了癫狂。
“你他妈的,就是个贱种!”
池错头皮都快被撕裂了,他注意到苏凌云的不正常,却还不怕死地踩在他随时可能断开的脆弱神经上。
“是啊,我是贱种,你多高尚,纯情又善良,我这卖屁股的哪配跟您做朋友,是吧,苏大少爷!”
苏凌云不说话,扔下池错,转身去床头的柜子里翻找。
池错乘机爬起来,想要从背后偷袭他。
可惜脚上的铁链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身体的虚弱也让他变得更加容易被拿捏。
苏凌云轻易就制服了池错,拖着他又扔回那张诊疗椅,掐着他的下巴,强制他张嘴。
浓厚刺鼻的酒精味儿传来,苏凌云手里拿着瓶酒精消毒水,照着池错的嘴就往里灌。
“我、操,你……咳咳咳、呕……咳咳咳……你疯了!”
“不是喜欢卖屁股么!成全你!”犹如闷热潮湿夏日里吹来的一缕清风,心中竟感到畅快,苏凌云狂笑一声,手上的动作又更强硬了些,“你那屁股不知被多少人操过,我就勉强先从嘴开始吧!”
“保险起见,先消毒。”
池错吓死了,他不知道这苏凌云在分开的十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原本天真开朗的小男孩变成眼前这样丧心病狂的疯子。
吐的跟不上灌进口里的,下颌骨又被掐的没了知觉,池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混乱中咽了几口,从嘴巴到胃都翻江倒海地痛。
“想过今天么?啊?你把我扔在那里,你把我卖给人贩子的时候,想过今天么!!!”
歇斯底里地咆哮,苏凌云扔掉消毒水,扒开早已被烧破皮满是鲜血的嘴巴,解了皮带,不管不顾地将根本还是疲软的鸡巴整根怼了进去。
“唔!唔唔!拿、出去……”被凌迟也不过如此,若能选择,池错宁愿被一刀捅死。
痛!最脆弱的地方被最炽烈的液体灼烧,和着池错嘴里带着体温的鲜血,苏凌云竟也从中感受到了快感。
他脸上的疯癫愈演愈烈,痛到麻木的筋肉颤颤巍巍地勃起,在不成人样的池错嘴里进出抽插。
“为什么要抛弃我?”
苏凌云又问。
可惜池错无法回答他,饥饿、伤痛让池错精神恍惚,大脑麻木迟钝,连自己是否还活着都感受不到。
“我、操你……大……”最后一个字被满嘴的血糊死在肚子里。
渐渐冷静下来的苏凌云才发现,池错不知何时又昏了。
他抽出血淋淋的下体,低头看到一大滩血水混着烂肉从那人嘴里流出,触目惊心。
披上外套坐到沙发,点了根烟冷静。苏凌云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小瓶药,倒了两颗,生吞了。
“喂,江边公寓,来一下。”他从手机上找到个联系人,拨通了电话,交代了几句。
约莫十五分钟的样子,公寓的大门被敲开,白相言跟苏凌云点点头,跟着走进卧室。
简单检查了一番,白相言没说什么别的,面无表情地问:“你准备弄死他?”
苏凌云没说话,没听到一样,盯着昏迷不醒的池错出神。
“脱水、营养不良,后背看起来像是骨折,其他地方多处外伤,口腔黏膜大面积烧毁,不想他死的话,最好现在立刻送去医院。”
“在家能治么?”苏凌云问。
白相言没说话,翻了个白眼。
“好,你安排。”苏凌云没再说什么,重新点了根烟,夹在手里,“多久能恢复?”
“恢复的时候就会恢复。”白眼未落,白眼又起,“下手的时候没个轻重,你以为打游戏呢,死了还有条命重来。”
苏凌云没在意他的刻薄,无所谓地笑了下,“别叫他跑了就行。”
池错被送医院的时候脸肿得像猪头,身上多处软组织破损,脊背万幸没有骨折,只是大片淤血,青一块紫一块,看着怪吓人的。
原本以为会被苏凌云关在小黑屋里光屁股过年,没想到仅仅才一宿,就住进了医院。
也不错,好歹有个管吃管住的地方。池错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敞又舒服的房间,独特的气味告诉他,是医院。
嘴巴被酒精消毒水烧伤,满嘴的燎泡,别说吃饭了,轻微动一动都割肉似的。
苏凌云为了不声张,给他安排了单间。又为了他能早点康复,请的都是市里顶尖的医护团队。
池错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原来医院还有这么高级的地方。
没有医生查房的时候,他就在屋里溜达。不是没出去过,刚到走廊,就被个彪形大汉闷声不吭地提溜着扔回了病房。
苏凌云没打算放过他,派了人守着,只等他好了,还要带他回江边的公寓,继续锁着他。
年三十快到了,医生护士估计都要回家团聚,苏凌云肯定也要回家当他的大少爷。
天时地利人和,池错在心里稍稍盘算着来一场“越狱”。
“医生,我嘴巴这里还有点痛,你帮我看看么?”池错躺在半摇起的病床上,扯了个虚弱的微笑,对眼前那个看着并不脸熟的医生说道。
下午两点的例行查房,果然不出池错所料,换了个年轻的医生,行色匆匆,一看就是着急下班回家吃年夜饭的。
“什么位置,我看看。”医生绕到池错跟前,俯身去看。
上钩!机会难得,必须一击必中!池错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心跳爆表的感觉,肾上腺素飙升,他一边慢吞吞张开嘴巴,一边在心里预演,像只结了网的蜘蛛,坐等飞虫的自投罗网。
“就是……”
一手捂嘴,一手掐脖子,池错猛地从床上弹起,迅雷不及掩耳,被吓到的医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按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唔唔!”大睁着的双眼里写满不解和恐惧。
“嘘……别出声,听我说。”池错缓了口气,脑门上甚至渗出些细小的汗珠,“外面有人监视我,我没办法,想逃出去,只能这么做。我知道你想早点回家吃团圆饭,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在这安静躺会儿,配合我好么?”
年轻医生没挣扎,点点头。
池错动作麻利把医生的白大褂扒了,为了稳妥,还是用毛巾将医生的嘴巴塞住,从屋里翻出条压脉带小心把那人双手反绑。
披上白大褂,带上口罩和眼镜,乔装打扮一番,在厕所镜子里照了照,确保万无一失,池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病房的大门。
“怎么这么慢?”
刚走两步,一个高大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长椅上,吊着眼角问。
“嗯嗯。”池错浑身紧绷到了极点,转头朝那人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好在那人并没有进一步发难,只是抱怨一句就算了。
待池错成功走出医院大门,才感觉到身上竟被汗水浸湿,冬日凌冽的寒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喷嚏。
我得快点,时间不多。左右张望,空旷的柏油马路,鲜少有车经过,路对面的小商贩也早已闭门歇业,无一开放。这里的街景并不熟悉,转身看了看医院的名字,也是从未听过的。
池错一时有点发懵,只计划好了越狱的部分,却忘了,大过年的,外面根本就没人!
交通工具没有,藏身之地没有,池错呆了几秒,决定还是先沿着路走,离医院越远越好。
一开始就像是被狗撵了似的,走慢一步,池错都有种马上要被抓了的惊惧。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那种如芒在背的刺挠感,才渐渐消失。
出走多时的头脑才将将追上逃命的池错,边走边思考,接下来要去哪。
西街是绝对回不去的,毕竟自己在这y市,也只有那间破出租房勉强能算做“家”。可除了那里,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
更何况,出来的匆忙,别说带钱了,身上的白大褂底下只有一件人造棉的病号服,风一吹,透心凉。
走了不知多久,池错终于见到路边一间独栋小院,有个老头出来,像是要放爆竹。
“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事儿。”池错快步上前,隔着铁栅栏和那位老者打招呼。
老人奇怪地打量了一眼池错,点点头应道:“你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y市的西街您听过没,我要过去的话,要走多久?”池错问,他虽不想回西街,但他毕竟活动范围就在那儿,只能用西街来丈量了。
老者疑惑地“嗯?”了一声,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抽了一根叼在嘴上,转身往旁边一指,说道:“西街?没听过,但你再往那里走几步,就是g市了。”
g市在y市的东边,两市比邻,西街却是在y市的西面,虽老者未回答池错的问题,但也足以说明,池错此刻,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
池错一愣,嘴上说了句“谢谢”,心里飞快地打起算盘,若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呢?那么苏凌云若想找到我,是不是也要费一番功夫?
g市,池错听说过,山多人少,路况差,大过年的没得选,先找地方躲躲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池错如释重负,那感觉就像是……没头的苍蝇终于遇上了新鲜热乎的……
咳咳,收回思绪。文化程度不高,这打的比喻也这么低俗。池错低头轻笑一声,像是肩头重担终于滑落,身轻如燕,恨不得立马就能找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藏身,然后一直躲到苏凌云放弃找他为止。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时候会狠狠打醒一个人的幻想。
天色朦胧,骤然降低的气温配上翩跹起舞的雪花,无疑对池错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两层薄薄的单衣无论如何也不能给身上还伤病未愈的池错带来一丝一毫的温度。
滴水未进又一直在忙着赶路,大脑开始混乱,手脚也灌了铅,脊背上的伤好像也裂开了,随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反反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不知何时,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他却始终不曾发现。
我不会死在这里吧?这是池错亲吻大地时最后的想法。
苏凌云接到电话时,正在家里陪叶婉包饺子。
电话那头一句“人跑了”,让他浑身气血上涌,手脚冰凉。怒气好似一把利刃,连给他缓冲的机会都没有,从脚底一路蹿升到后脑,又狠又准地挑破了他的理智。
耳边“铮——”地一声,苏凌云铁青着脸,猛地站起身。
饺馅儿和面盆“哗”地一下掀翻在地,叶婉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尖叫,但立刻又收声,整理好表情,温婉地问:“你还好么?”
没有回答,面前的儿子像是换了个人,面无表情、目光狠辣。
叶婉紧张地盯着他,眼珠子都不敢转。她是知道的,苏凌云自从那事儿之后,就得了这个怪病,发作的时候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理智、闷不做声,力气出奇得大。稍有一句让他不顺心,轻则挨一顿打,重则……不敢想象。
苏凌云在国外断断续续治病也有七八年时间了,临回来的时候还让医生评估过病情,答案是情绪稳定,且发病时基本可以自控,这才让她和丈夫同意了他回国的请求。
眼下不知道又是什么事让他发病,大过年的,丈夫也不在身边,家里的阿姨也早就回家去了。叶婉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坐在原地,噤若寒蝉。
曾经痛苦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即使如今早已过上了普通人都难以企及的上层生活,那些藏在内心阴暗角落里、蒙上厚厚灰尘的不堪,还是随着儿子这种暴戾眼神而被释放,犹如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袭来,掩埋没顶。
叶婉按着胸口勉强喘息了两下,故作镇定,又问道:“云儿?好些了么?要妈妈给你拿药么?”
苏凌云垂下眼角,瞥了一眼浑身发抖的母亲,好似找回了些理智。
“我、出去下。”
沉闷的声音敲打在叶婉心头,她不敢拒绝,只好点头答应,目送儿子离开,“好,注意安全。”
满屋的狼藉将仅存的年味儿一扫而空,偌大的房间里叶婉孤身一人坐在沙发上垂泪。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绝望,想起那个被迫生下的孩童,想起自己不堪打骂和凌虐,不顾一切逃出那个地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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