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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溯觉得好笑,他从未单相思,不过不想让她如意罢了。凭什么自己要成全她的愿望?反正娶谁都是娶,那就她吧,至少有趣。
外面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征兆,天色晦暗,他站起身,慢慢朝她走去。
“那日大军攻城,我率领骑兵从延平门入长安,看见一个女子探身在阀阅上挂灯笼,惊鸿一瞥,就对小娘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小娘子有勇有谋,胆子也大,我身边正缺这样一位太子妃,与我同进同退。所以你后来两入修真坊,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为难你,小娘子要是细想过因由,就应当明白我的用意。”他说罢,唇角勾出一点笑意来,抬指轻巧地挥一挥,“我这人,从来不会随意包涵别人,只对小娘子网开一面,难道还做得不够明显吗?今日参加赵王家宴,我也是为你而来,结果小娘子乱我心曲之后,又看上了赵王世子……我现在有些后悔,确实来得太晚了。”
这些撩拨的话,不用仔细酝酿就源源说出口,对凌溯来说,也算是种全新的体验。终是因为面前人太可恨,不将太子威严放在眼里,惹得他不高兴了,自然要小受惩处。
居上朝后退了一步,因为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自己的个头不算矮,在他面前,却像随时能被他拎起来一般。
这人好高,不知道一顿要吃几碗饭。信步而来简直像座山,让人喘不上气。
她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十分体面地说:“殿下这么一剖白,不知怎么,我竟有些得意。”
得意?好硬的铁口!
凌溯步步欺近,看她一路退后,一直退到了帐边,“小娘子应该得意,能让两位储君看上,天底下除了你,没有第二人了。”
居上还在强装镇定,“我当然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殿下,你别再过来了,人与人之间说话要保持一点距离。”
但他根本不听她的,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尺,居上能闻见他领间的兰杜香气,被体温晕染后幽幽地,直往人鼻子里钻。
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带着玩味,也带着嘲弄,“你与赵王世子说话时,有没有离得这么近?”
居上心道人家是有礼的君子,哪像你这样面目可憎。
阿耶当初看她是女孩,很担心她日后处于劣势,没成婚时万一遭遇登徒浪子,成婚之后万一郎子恃强凌弱,因此教了她一些拳脚功夫,用以防身。虽然很久没有操练了,但这个比骑射学得好,比方直拳、劈掌、肘击……
近身肉搏讲究快准狠,所以当太子低头揶揄她时,她想都没想一拳朝他面门袭去。太子到底是练家子,反应神速,抬手接住了她的拳。趁着这个间隙,她猛地推了他一把,推得他倒退了两三步。从他震惊的神情里可以看出,应该十分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胸口被推得隐隐作痛,久经沙场的凌溯很觉没有面子,怔愣过后慢慢直起腰,她已经退让到一旁去了。那外露的心眼子看得人牙痒,她还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着说:“殿下别这样。”
别哪样?靠近她,被她推得趔趄?
然后更大的疑问涌上心头,凌溯问:“你平日在家,天天举沙袋吗?”
居上黑了脸,“哪有女郎天天举沙袋的。”
“那就是天生神力。”他言之凿凿断定。
不好意思,就是天生力气大,没办法。女孩子不够娇弱不讨喜,她知道,但有弊也有利。想当年存意对她动手动脚,被她一个过肩摔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每次见她都老老实实,掖着两手,毕恭毕敬像听三师教诲一样。
辛家的女儿不需要靠柔媚俘获男人,谁不服气,过过招也可以。
她表情骄傲,凌溯看着她,哂笑了一声。自己战场上从来不轻敌,但这回居然大意了,小看了这本该娇滴滴的女郎。
长出一口气,他缓了缓心神,“右相对小娘子的教诲,与别家不一样,出乎我的预料。”
居上道:“承让。花拳绣腿,让殿下见笑了。”
这一闹,凌溯被她打乱了计划,本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现在是不成了,唯有尽力挽回颜面,“等日后有机会,一定再向小娘子讨教。”
讨教就不必了吧,这次是出其不意,下回人家有备而来,她照样被人鸡崽般拿捏。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随口应着,转头看帐外,混沌的天地清明起来,雨势也小了。她又惦记居安,不知道她被堵在茅厕,现在怎么样了。
盛夏的雨,说停就停,一时云散雨收,刚才被雷击中的那棵树,终于引来了围观的人。先是一群家仆,后来大帐中的宾客也纷纷赶到,只见半截树干耷拉在一边,被雷击中的地方焦黑一片,连带树根周围的青草也垂下了脑袋。
众人很惊讶,雷击的落点第一次近在眼前,有时候真是免不了感慨,造化面前,人人孱弱如草芥。
当然感慨过后,有人想起了小帐中的太子,这次雷击距离小帐,大约只有两三丈的距离。
商王凌冽看向帐门上的太子,“阿兄受惊了……”
话没说完,太子身后多出半个身影,辛家的大娘子居然也在帐内,尴尬地“嗳”了一声,“我来躲雨,恰好遇见殿下。大家放心,殿下好好的,不曾受到惊扰。”
这话可说是欲盖弥彰,所有人都在大帐中,只她一个躲到小帐里来。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她就和太子独处了这么长时间,期间连侍膳的人也过不去,可算是天赐良机。
居上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憋屈地望了望人群中的凌凗。他还是如常带着温和的笑,仿佛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他还愿意相信她。
但明眼人都知道,长安城中不久又该流传起辛家女要作配当朝太子的谣言了,她的姻缘再一次受挫,下次去西明寺,看来该虔诚拜拜月老。
也就在这时,居上看见了混迹在人群中的居安,她兴高采烈朝她眨眨眼,那满面笑容,分明庆幸长姐在全家人面前许下的豪言要成真了。
居上被气得倒仰,自己跑出来找她,她怎么在大帐里?真是被鬼遮了眼,要不是因为这件事,自己应该和凌凗并肩而立才对。
反正这次是糟了,眼看能成的好事彻底交代了,天底下怕是没人敢与太子争锋,再有好感都会知难而退。
一旁的凌溯依旧一副散淡样貌,见太子千牛都赶来了,转身对赵王妃道:“阿婶,东宫还有些事务要处置,我久留不得。今日多谢阿婶款待,饭食很丰盛,我用得很好。阿婶且留步,我先回去了,待过两日闲暇了,我再来向阿婶请安。”
他态度恭敬,赵王妃自然要领情,含笑道:“殿下喜欢就好。来前先派人知会我一声,我准备好殿下爱吃的菜色,迎接殿下。”
凌溯颔首,谦恭地道了声好。
居上很高兴他终于要走了,可谁知他临走之前又下黑手,“圣上决定的事,无人能够更改,那件事我爱莫能助,请小娘子见谅。”说罢向在场的人略拱了拱手,带着他的随从们佯佯往园门上去了。
众人把视线调转向居上,居上嗒然无言。肚子还饿着,又被太子明里暗里隐射了一番,这次的宴席算是白来了,早知如此,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后来的结交没有多大意思了,太子的兄弟们上来与她攀谈,大概是想打好关系。凌凗则一直旁观,脸上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只是心里觉得遗憾,还没来得及开始,一切便结束了。
将到巳初时分,宴席终于散了,众人各自登车返回,路上居安和居幽问她:“阿姐,你怎么与太子殿下进小帐了?”
居上无精打采,“不是我有意要和太子躲在小帐里,那帐子是王府给太子开的小灶,我进去躲雨而已。”说起这个就有点生气,转头恶狠狠看向居安,“你先前究竟上哪里去了?为什么我到处找不见你,还以为你又如厕去了。”
居安茫然道:“我一直在啊。马球看着没意思,就和蛮娘上南边赏花去了,他们来的时候,我早就进大帐了。”
所以是白担心了,果然自己和太子有孽缘,这样都能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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