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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谦忽地哼了一声,「该不是,你回来时,正好与他碰上,于是便约了一块儿出门看烟火。」

我迟疑了一下,有些想顺势点头,但心里又很不想同他说谎,于是就木木的没作反应。

只是…

「真的…是碰上了也不会怎么样嘛。」我不禁咕噥:「跟傅先生在一块儿不会有危险的。」

「你怎么肯定?」李易谦却质问:「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知道!他一直对我很好的。」我忍不住气闷,不禁回了一句。

「一直?」李易谦皱起眉。

我支吾了一下,有些心虚,就只又说:「反正他对我很好。」

李易谦还是皱着眉,他微沉了口气,然后说:「你不要与他太过亲近。」

我愣住…唔,这个话…好耳熟。

对了,前一会儿席夙一才对我说过的。

我不禁皱眉,怎么连李易谦都这样说呢?他们是什么意思啊?好像傅宁抒会害我一样…

——可他才不会的。

我感觉心情有点儿古怪,很不舒服,又非常的困惑,不禁脱口:「为什么?」

李易谦像是怔住,跟着才敛了神情,不大像生气,可看起来有点儿…严肃,又有些可怕。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才沉了一大口气。「随便你。」他总算开口,微低了目光,说不上是什么语气:「快走吧,要赶不及了。」

说完,他越过了我,先一步走在前。

我怔了一怔,才动起脚步跟上。只是…不知怎地,心头鬱鬱的,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七十四

往常要是李易谦生气了,肯定对我不理不睬的,非得等他自个儿气消了,才肯和我说上话。

可现在…

他前头分明脸色不豫,后头不知怎地如常了,没追问我怎么和傅宁抒碰上,要是之前,他非要问到底的…

而且说话口气也很正常,更没有气冲冲的走掉——那时李易谦先是走了一步,可立即又停了停,等我跟上去。

真奇怪…

而且,还和席夙一说同样的话…

我坐在位子上,完全没法儿专心听柳先生讲些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转着心思,越转越加烦闷。

我忍不住瞥了身旁的李易谦,他坐姿端正,神情很专注听着课,不像周围其他人那样一脸犯睏。

这会儿堂前的柳先生,正把声调拖得长长的,说得口沫横飞。

我瞧见柳先生把视线飘了过来,赶紧坐正了,认真的听了起来,可才听没一下子,就犯睏起来了。

我偷偷打了个呵欠,努力撑开眼睛,但这实在太难了,柳先生的声音好似要催人入睡一样…

于是后面,我还是受不住的晃起脑袋,最后乾脆用手拄着脸,拿了枝笔假装在写註记。

当然了,我什么也没写,还不小心把书给撇得黑糊糊的。

柳先生整整讲完了三面的内容才罢休。

他前脚一走,堂下就骚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边笑闹,一边收拾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四散了。

我睡眼惺忪,收拾了半天才好。

方才真是睡过去了,差点儿就让柳先生发现,可幸好李易谦早一步推醒我,才没被抓个正着,但柳先生还是抓着了点儿尾巴,瞪来了一眼,兇狠的让人想起来都要打哆嗦。

唔…下回柳先生的课,他肯定会紧盯着我的了。

要是人赃俱获,肯定会罚得很重——这个成语应该是这么用的吧。

我总算收好书,就去洗了笔,回头还给李易谦,然后看着时候差不多,就打算去书库。

不过,我想到在那儿的是席夙一,心里忍不住忐忑,不知他又会问什么。

但又不能不去…

这可是讲好的——我这就想起来林子復,当初要不是他多帮忙,压根儿都不能留着的。

但那回…他真是很兇,虽然隔天再见又如常,但总感觉不像之前在书院的亲切。

奇怪了,怎么好像过个年,大家都不一样了,我颓然想。

「后头没课,你要去哪儿?」

走到门口时,听见李易谦在问,我回过神,喔了一声,回道:「我得去书库。」

李易谦默了一下,问:「…这学年还要去?」

我嗯了一声,就对他说:「回头见。」

李易谦没作声,点了点头,可又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我:「等等。」

我停下来,转回头去,困惑的看他。

李易谦也看着我,神情像是訕訕的,好半晌才开口:「…你落下的东西,我一会儿去帮你取来。」

我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什么,就要道谢时,霎时记起他那会儿可是和东门先生…但他说那样不是吵架,是…

唔…总之,我怕他俩这会儿尷尬,赶紧说:「不用啦,明天我自个儿去找东门先生问问看。」

李易谦一听,脸色一沉,可就一下子而已。

「说了不用你去找,我去就好。」他和气的说。

「可是…」

「晚一些帮你取来。」李易谦打断,转身往另一头走。

我张口要叫住他,莫名的又有些迟疑,就这么一下,他人已经走得远远的,压根儿喊不回来了。

我又呆站了会儿,才举步往书库那儿过去。

去到的时候,席夙一早在里头,不过还有另一个人,是林子復。

席夙一同样板着脸,可只对着我吩咐了要做的事儿,就没有多说别的了。倒是林子復对我笑咪咪的,说我肯定是睡了一整堂课。

我咦了一声,才要脱口问他怎么知道,就瞥见席夙一看了来,心头霎时怯了怯,赶紧去做他交待的事儿。

等我去后头搬来一摞的书,席夙一就不在了,只剩下林子復,他坐在桌边,微低着头,随意的翻看一本书。

我顿了顿,才把书搬到桌边放。

林子復即刻抬头,往我看来,目光和气得很。

我却不禁慌张,手脚霎时不知往哪儿搁的好。

「做什么这样紧张?」林子復开口,还笑了一声,然后指着身边的一张椅子:「过来坐吧,席先生让我告诉你,做完那些就能走了。」

那些?我茫然,看了看方才搬来的书,是指这些么?可是…我实在困惑:「我才搬了这点儿的书而已,没做什么啊。」

林子復像是一怔,跟着又笑了笑。

「席先生这人哪,虽然老是板着一张脸,不过比起我来,他可是大好人一个。」说着,他覷了我一眼:「你说对么?」

我愣住,又疑惑了一会儿,心里不禁比了一比,唔…林子復上回是很兇,但就那一次,可席夙一常常看着都很兇的。

虽然,席夙一在这儿时,都让我做很少的事儿,可是…我犹豫后,就道:「先生要是和席先生比,先生是好一点儿的。」

林子復像是被口水噎到了一样,狠狠地咳了一咳,捂住嘴巴,含含糊糊的道:「哎啊…我真是开了眼界!」

我看他像是哭又像是笑的,一阵无措…

林子復和我对上目光,就又正色,然后再咳了咳,目光仍旧和气,他向我招了招手,又一次指了指椅子。

「坐吧,我与你说些事儿。」

我心里惶惶然的,但还是听从的过去坐了。

林子復就对着我,注视了好半晌,才略略摸了摸鼻子,就吞吞吐吐的道:「那次…嗯…是我的不好,我不是怪你,只是…担心你。」

我呆了一呆,不太明白意思,就茫然的看着他。

林子復又咳了咳,才又说:「是这样,上回在宁抒那儿见着你,我真是太意外,所以才那么对你的。」

我还是呆住,可这会儿是明白他说什么了,霎时又无措,怯怯的道:「我…没给傅先生添麻烦的,只是…」

「我知道。」林子復打断,温和的道:「我知道你不会给人添麻烦,我是担心宁抒给你带来麻烦。」

我愣了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怎么与你说才好?」林子復又道,脸上有点儿苦恼似的:「唉,仔细说起来,都是我思虑不周,不过我也没料到他会…」

说到这儿,他忽地一停,像是紧张的往旁看了看。

我也跟着他看,但也没瞧见古怪的,更没有别的谁来,就脱口疑问:「先生怎么了?」

林子復转回来,訕訕一笑,然后就伸手过来,太冷不防的,我又想起上回,他抓着我兇了一顿的事儿,不禁一缩,那手就落了空。

林子復大概没料到,脸色一怔,瞧了他自个儿的手,又看了看我,神色微僵。

我霎时慌张,连忙脱口:「对不起…」

林子復神情就又更尷尬,但他连忙朝我抬手,作势拦了拦:「不必道歉的,没事儿!」

「…我不是故意的。」我囁嚅道。

「我知道、我知道。」林子復忙又说,神色愧疚:「我只是想…唉!」他大叹一口气,才又道:「真没事儿的,反正你记住了,我没生你的气,静思,你不用躲着我的。」

我一呆,心里有些心虚,因为…被他说中了,忍不住低了低头。

林子復又咳了声,然后又伸手,很慢的才放到我肩上,不过没出什么力气。他再对我道,语气惇惇的:「总之,你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讲不要紧,我虽与宁抒不能比,但护着你还是绰绰有馀的,知道么?」

我怔怔抬头,对着他看,心里迟疑了半会儿,想不出自个儿有什么事儿能找他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就好。」林子復收回手,笑了笑,站起身来:「这边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就休息去吧。」

后头没有课了,我本来以为要在书库那儿,待上个大半天的,这一下也只好揹了书箱,往舍房回去。

走到一半,我忽地又想,这样早的,会不会正好碰见了什么人…

其实,这样的机会很微乎其微,之前住上大半年,除了最初撞见过席夙一,就算白日溜回去,也没遇过谁。

可因为住在这儿,不是光明正大的,想起来还是会担心…

不过,仔细的想,真的很难得会碰上有先生在白日回去,上次是碰着傅宁抒,但也就一次,其他时候,回去拿东西,从来不曾在白日碰上。

我不禁疑惑,先生们没课时,都是去了哪里啊?

正想着,见着前头走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后面那是谁,样子有点儿看不清,但走在前的是傅宁抒。

我见着,心里不禁高兴,就要跑过去时,想到他后头跟着个人,就只好还是用走的了。

「先生。」我到他面前停下来,出声喊。

傅宁抒停住,目光淡淡的,低嗯了一声,才开口:「上完课了?」

「是啊,后头也没课…」我说着,注意到他后头的那人往我看来,不禁怔了怔,那人长得很秀气,可样子看着很眼熟。

傅宁抒微侧过头,对着那人道:「方才的事儿,我再去同柳先生解释吧,你先回去上课。」

那人抿了抿唇,又睇了我一眼,才低头道了声是,然后越过傅宁抒和我,往前走掉了。

我看着那人走远了点儿,转回头对着傅宁抒脱口:「先生,我好像看过他…」

傅宁抒看向我,微挑了下眉,才说:「你自然看过他。」

我咦了一下,就又想那人也是书院的学生,看过是当然的,不禁有点儿发窘,连忙辩解:「书院人这么多,我哪里都认得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宁抒打断,语气像是叹气:「你忘了,上回去月照楼,他也与你们一道的。」

我呆了呆,满脑子茫然,有么?

记得上次一块儿去的,有丁驹、李易谦…还有那个…

「忘了也无所谓。」

傅宁抒又出声,阻止我想下去,「后头没课,你不去书库么?」

我听他问,怕他以为我要偷懒,脱口就要解释,但就想起方才林子復拉住我讲的话,不知怎地,有点儿迟疑起来…

我看了一眼傅宁抒,他也对着我看,不发一语。

「我…去过了。」我连忙吞吐的道:「可是…唔,席先生只让我做一件事儿,就说能离开了。」

「是这样。」傅宁抒不咸不淡的说。

我赶紧用力点头。

「距离晚饭还有段时候,你这就要回房了?」傅宁抒像是没对方才的解释疑问,只是逕自又问了一句,然后迈步。

我就是这样打算的,这时被问了,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边跟上去,挠着脸道:「没事儿做了嘛。」

傅宁抒睇了我一眼,说:「书室是盖着好看的么?能去那儿打发的吧。」

「那儿一早就让人佔满啦。」我咕噥。

傅宁抒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我就问:「先生你也没课了么?」

「一会儿有。」傅宁抒说。

我喔了一声,有些失落,还以为这会儿就能和他待在一起了。

正惆悵着,脑中又浮现稍早席夙一和李易谦的话来,我迟疑了一下,想着要不要和傅宁抒说时,耳边就听他道着既然你无处打发,就先来帮我做件事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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