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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这边的氛围,倒是截然不受外面风风雨雨的影响,仍是如前几日一般,平淡中透着几丝疯狂与死气,诡异极了。
闻初尧还没有正式以中宫皇后的礼仪迎娶柳殊,若是将柳殊葬入皇陵,那日后他登基,倒显得不那么合适了,可若是把人葬在其他地方,扪心自问,他也是不打愿意的。
他在棺木前干坐了许久,思索完,闻初尧还是命人将柳殊葬在了他处。
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靠近京郊,天气暖和时,周遭总会开满各种花蕊,周边都是淡淡的清雅花香。
他想,她大概也是会喜欢的。
处理完诸多事宜,回宫路上,闻初尧却忽然像是又有些失控一般,提速,一路疾驰。
身后的侍卫们被吓了一跳,顾不得揣摩上意,赶忙跟上。
等人直奔东宫,紧紧跟随着的陈钊才惊觉,殿下此刻的状态有几分不对,细细瞧着,跟那日大火前十分相似。
就像是……情绪达到了某种临界点,连带着整个人皆是摇摇欲坠。
陈钊仿佛渐渐意识到了些别的什么,伸手把后面跟着的侍卫们唤了过来,警告道:“都仔细着点儿,好好守着,别去打扰殿下。”
闻初尧临走前的那些日子,他为柳殊准备的那座华美宫殿看看建至大半,殿内细节皆是他盯着瞧过了的,相对的,离开前,他在东宫与柳殊相处的日子也就少了些许。
故而,当他踏入东宫的那一小间内室时,内心其实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的。
于他而言,从前柳殊还在时,来这里便能时时窥探到那一缕独属于她的清雅体香,甚至于延伸至整个空间,满是她的味道。
或是偶尔来瞅瞅她有没有缺漂亮衣裳,或是瞧一瞧该不该再借着赏赐的由头给她弄些新的首饰。
可如今,就算是相同的地方,没了熟悉的人,闻初尧只觉得冷冰冰的,与东宫内的其他地方,皇宫内的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不同。
不过也直到这时,他才敢拿出路上收到的、柳殊所寄回给他的信。
纸张被烛火的光晕照亮,显出淡淡的阴影,上头的字映入眼帘。
是闻初尧从未想象过、也从未听柳殊亲口说过的称呼。
“夫君亲启。”
他的指尖不知怎的开始微微发颤,盯着那四个字不知看了多久,方才小心地把信纸摊开。
动作又轻又缓,像是怕碰坏了似的。
与闻初尧在漠北时所写的信一样,这封信也不算短,甚至某种程度来说,能够算很长了。
洋洋洒洒大几百字,或许是以为能够被他在漠北时就看到,信中除了提及他不在京城时,她的日常,还提到了许多别的事情。
例如对漠北塞外风景的好奇,例如对战事的苦恼,对他会不会受伤的担忧,再例如……
对他的抱怨,和那些琐碎却又不那么琐碎的话。
带着闻初尧平日里所熟悉的口吻,写的也是再通俗不过的白话,信至结尾处,那些四散开来的话语仿佛才有了汇聚的地方。
“你我两人之间,虽诸事繁杂,但于我而言,殿下的情意始终存在。”
“我虽知晓,执念也是爱的必经阶段,可有时,殿下给予我的这份爱却是伤人伤己,令你我二人痛苦不堪。”
“情之一字,我也一知半解,但帝王之爱如镜花水月,我不愿殿下多年后为此事烦忧。”
“故而,思来想去,不若…顺其自然。”
“上天自有定数。”
闻初尧仔细看完,才发觉脸颊处一片冰凉。
好半晌,他才有些后知后觉。
那是泪。
他的指尖徐徐碾过纸张,随着视线下移,亦是早已经渐渐模糊,到最后,竟破天荒地笑了笑。
只那笑意却含着泪,似抽泣,又似嘲讽。
嘴角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柳殊的妥协,他终于等到……
只是心中滋味,却不似从前了。
跑路第十四天
积雨新霁, 绿阴如幄,天终于放晴。
京城。
刑场外的血迹顺着地面一路蜿蜒,斑驳的红, 浸染地一片又一片。衬着枫叶的红意, 被太阳光这么一照, 恍惚间,也不自觉变得有几分刺眼起来。
几日前的那些歇斯底里仿佛在此刻渐渐停歇, 而后止于某一声惊呼中, 于百姓而言, 这些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时间流逝, 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一年秋。
凤仪宫外, 秋风乍起,风的温度随着天气一道, 猛然低了不少, 被这么轻轻一拂, 杂叶簌簌地响, 混着泥土,带着一股子隐隐约约的腐烂味道。
往日被宫人们簇拥着的宫殿,如今连一个宫人也见不到了,只有门口处守着的侍卫们, 一脸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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