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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 偌大的空间,亦是只余一人, 颇有些诡异。
铜镜中映着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容, 张皇后两鬓间别着珠钗,一席深青, 腰间配着玉环。
半晌,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方才扭头去看,见是闻初尧,苍白憔悴的脸上,愤恨一闪而过。
“怎么…你如今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长时间的情绪起伏,她的嗓子有些疲惫之后的喑哑,如同被砂石碾过一般,透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倒真是稀客了。”
瞥见对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闻初尧只是扬了扬眉稍。
神情没什么起伏,淡淡地陈述道:“张大学士年老,父皇念在他年事已高,在朝堂上也算是兢兢业业,故而免了他的死罪。”
听到父亲的消息,张皇后忍不住心头一喜。
黑色的眼睫颤了颤,簌簌眨了几下便忍不住想抬眼去瞧,但下一刻又想意识到了什么,紧咬着下唇。
父亲门生众多,只要人活着……来日方长,不怕一时的低迷。
再者,这几日,她这凤仪宫围的跟铁桶一般,往日里当天就能得到的消息,如今却只能被动地等着外头的人通知她。
父亲被抓,就连素来关系紧密的张阁老也是一样自身难保,张皇后一想便知,这是闻初尧借着太子妃一事,在清理那些所谓的沉疴旧疾罢了。
可……纵观古今,哪个朝代,哪个朝堂不会有这么一堆人存在呢?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们张家竟然也被归于其中了。
张皇后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面上未曾露出丝毫颓势,“太子,如今你还要和本宫装模作样吗?”
闻初尧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没听出这话的好赖似的,仍是温和地笑了笑,“母后说笑了,儿臣不敢。”
“儿臣只不过是把您挂心的事情好好地告诉您罢了,如此……何来装模作样一说?”
听出这话背后的森然杀意,张皇后终是忍不住猛地扭头站定。
神情紧绷,连声调也些几不可察的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初尧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半晌,才幽幽道:“只可惜,张大学士告老回乡的路上,偶遇山匪,不幸殒命。”他的语气称得上是寡淡,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如平地惊雷,震的张皇后一时无言。
她试着张了张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闻初尧见她兀自失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睫,“对了,有一事还不曾禀告母后。”
“余家,也可以说……是虞家,如今还有血脉存活于世。”
这个称呼令张皇后瞳孔一缩,头上华丽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带出一阵声响,“你什么意思?”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警醒,片刻前的灰败在此时被尽数隐藏,只余有些偏执的敌视目光,“余家…?”
心里更是止不住地又开始乱想起来。
莫非……闻初尧查到了?
不,不会的,绝不可能是因为此事。
“你…”她骤然出声,有心想问一问,可对方竟像是猛地失了兴致一般,扭头便走。
闲庭信步,慢慢悠悠。
而后,从刚刚进殿的宫侍手中,缓缓拿过置于盘上的某物——
酒杯通体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晕,在窗外秋色的映衬下,显得冷冰冰的。
触及那杯毒酒,张皇后只觉得心里一寒,“…如今已成定局,只是本宫……仍有一事不明。”
余家的事,那是他们倚着所谓的正义感,想要横插一脚,坏她父亲的事。
自作孽不可活,不多管闲事,哪里会落得灭门的下场?
只是……
“玫昭仪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语气有些不甘。
闻初尧听了这话,又走近了几步,声调森寒,说话的速度很慢,“孤还以为您不会好奇此事呢。”他低敛眉眼,“自然是…被您收养的第一天。”
像是终于显露出几丝真实的情绪,一字一句。
“还有,此后的每一天。”
男人的话语裹挟着淡淡的恨意,直至此刻,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才被皆数显现于阳光之下。
张皇后闻言,愣了半晌,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刺耳,甚至称得上是尖锐的难听。
接着,便仰头饮下了那杯毒酒。
而闻初尧仅仅是看着,目光淡淡,一如两人初见时。
良久,才垂下眼睫,“母亲…安息。”
……
江州。
在这座小城呆了有些时日,柳殊也不自觉渐渐喜欢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无他,不过是这边的氛围与京城截然不同,而且……独独只有她和月荫罢了。
至于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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