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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你怎麽说。但只要你敢跨进门一步,你就得si。」

中年人的脚步一下停住。他脸上露出戒备的神se,似乎对於老妇人所言果真有所忌惮。「我不想和你吵。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过老妇人很显然并不领情:「这里没有问题需要解决。就算有,也与你无关。」

两人就站在门的两边大眼瞪小眼。此时我意识到自己无端被卷进来,那个中年人肯定不安好心,我於是慢慢往後退,希望能置身事外。

没隔多久,中年人实在按捺不住了:「反正今天我一定要带小瑛走。你这个老太婆敢阻拦,我就跟你拼了。」

老妇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後退坐回到沙发上,她的嘴边喃喃自语着,彷佛在念诵什麽咒语。

中年人似乎想到了什麽,转瞬间脸se大变:「等等…你不能这样…」下一秒,他彷佛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攻击,一下倒在地上哀号了起来。

「啊…老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啊…」中年人摀着x口,身t蜷缩成弓形,时不时便ch0u搐一下,表情显得极其痛苦。而老妇人作为始作俑者,不但丝毫未显怜悯,反倒还露出了快意的表情。

「同学,救救我…」中年人突然看向我。我当时被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发展给吓着了,根本没想过要怎麽办,但在听到中年人的呼救後,不自觉地有一gu力量把我往前推;然而此时老妇人也注意到我:「滚」,她只说一个字,我的身t就被空气给「挤」了出去,然後重重撞上後方的墙壁。刹那间我只感觉到头晕目眩、气血翻腾。

当时有几分钟的时间,我不知道具t发生了什麽。好不容易我意识恢复清醒,支撑着身t躲到楼梯间的转角处,透过门缝观察里面情形,事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年人不再惨叫,而是一言不发地保持着跪坐的姿势;老妇人原本的气定神闲早已消失,如今的她一脸焦躁,嘴上那些让人听不懂的噪音也变得更加尖锐而急促。

「你怎麽还不si!」老妇人尖声道,语气里透露着慌张。在始终无计可施之下,她甚至用起最原始的手段,对中年人一阵拳打脚踢──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一个年事已高的nv人,显然拿中年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原本百试不爽的杀手鐧,如今一旦失了效用,人就会变得b想像中更加脆弱。

後来老妇人的拳脚愈发无力,这时中年人竟反握住她的脚踝,将她扯倒在地:「臭nv人,我要毙了你。」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切骨的恨意。

nv人惨叫了一声。中年人一拳下去,当下我彷佛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当nv人转过头来,那个瞬间我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短短几分钟过去,老妇人的脸不仅变得布满皱纹,而且眼窝深陷,嘴角歪斜,乍看之下甚至会以为是某种非人的怪物!

nv人的哀号声未曾停歇,中年人摀住她的嘴,以免声响x1引到周遭的邻居。没多久,老妇人的呜噎声才终於止息。

「同学,过来帮忙一下。」中年人的声音带着一gu虚弱感。

我内心极度挣扎,犹豫着是否要继续掺和下去──我大脑中的危险信号正疯狂示警,告诉我必须尽速离开。然而我的双脚就这样定在了原地,打桌球时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一次浮现出来,在惊吓中,我彷佛被剥夺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在言语的诱惑下不由自主地走向前。

这时屋内的房门竟然打开了,此时的我成了惊弓之鸟,霍然惊惧地转头看向里屋。没想到走出来的是个漂亮的少nv。

「nv儿,爸爸回来看你了。」中年人开口说道。

少nv的反应出乎寻常的冷淡。哪怕是看见了地上的屍t,她也未曾露出惊惶的神se,只是默默地上前检查,发现老妇人确实没了呼x1心跳,才轻轻叹了口气。

「我已经杀了这个老妖婆,你不必再担心了。」中年人解释说。

少nv一听,又叹了口气。「怎麽一直叹气?」中年人忍不住着恼:「她疯成这个模样,连老公nv儿都不认了,她si掉你应该开心才对。」

「她是我的母亲。」少nv说。

中年人没有接话。「你妈把许愿石藏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只要有了它,x1收那个年轻人的生命力,我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中年人这句话让我短暂恢复了清醒。当下我打定主意逃跑,然而此时中年人说了一句「停下」,我便发现自己竟然就此无法动弹。在此电光火石的刹那,我终於彻底厘清,原来之前一连串不合常理的怪事,以及那些并非出自意愿的行动,竟都是受到这gu未知的神秘力量影响所致。

「靠过来,朝我的方向移动几步。」光线昏暗下,中年人一时看不清我的身影。一旁的少nv明明看见我了,却向我微微摆手,示意我不要照做。

中年人开口後,我感受到有一gu力量推着我往前,但在我运用意志力强烈抵抗下,倒也勉强能与之抗衡。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有能力对抗这个无形而可怖的力量。

「过来。」中年人再重复了一次。

「父亲,你还是收手吧。你不能再害人了。」nv孩说。

中年人显然愣了一愣:「没关系,事後我会补偿他的。我从银行卡里拿出一百万送给他,足够弥补他的损失了。」他接着喊道:「同学你别紧张,快出来,你不会有危险的。」

少nv又一次朝我摇了摇手。随着她的手势,我的心情也安定许多。这种感觉着实奇妙,因为少nv不仅与我素昧平生,还是对方两人的nv儿,我这样盲目相信她,总显得过於莽撞。然而有些信任不需要理由,在对方表现出真诚的善意後,一切便已经足够。

「小芳,还不把许愿石给我?」在连喊三次都未收到效果後,中年人也有些不耐烦了,於是转头对叫做小芳的少nv喝斥道。

「那个东西已经被母亲弄不见了。」小芳说。

中年人听了一愣,紧接着他脚步踉跄跌坐在地上,脸上透露出强烈的失望。「这不可能…」他喃喃道。我趁他不注意时缓缓靠近,看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彷佛一瞬间老了数十岁。

「不对!」中年人突然跳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老妖婆既然能施术害我,许愿石就肯定在她身上!」

他转头看向小芳:「好你个不孝的nv儿,竟然敢耍心机骗我。等我把宝物拿到手,再来好好教你怎麽尊重你父亲。」说完,便朝着老妇人的屍t走去。

「没有,怎麽可能没有!许愿石呢,我的许愿石在哪里!」中年人很快搜遍老妇人全身,却迟迟找不着宝物的踪迹。思量间,他心里有了明悟:「小芳,许愿石是不是刚刚被你拿走了?听老爸的话,把它还给我。」

眼看中年人准备上前bg0ng,少nv忍不住连退数步,一路退到我身边。「不准再往前了。」我张开双臂,将少nv护在身後。

中年人看着我,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滚一边去,什麽都不懂的小子。」

「我确实很多都不懂,但我至少清楚一点:你并不像你所说的,能够为所yu为。」我看着他:「你可以打赌骗走别人的寿命,但这并非无的放矢;而那个发号施令让人服从的能力,也不是真的就完全无法摆脱。排除这些,我还不至於打不赢一个年老t衰的老汉。」

中年人眼中闪过厉se,但此时此刻,他也着实不敢轻举妄动。於是他又用起了怀柔之策:「小芳啊,你知道我为这块石头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母亲不懂得用它,只把它当作摆设,分明就是让明珠蒙尘;如果你把许愿石给我,以後我带你开名车、住豪宅,永远不愁吃穿。」

小芳听完却摇了摇头:「母亲虽然jg神不正常,却b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要好一万倍。至少她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慾望去害人,在她还没疯以前,最常和我讲的一句话就是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现在她si了,而毁了所有这一切的人…就是你。」

「好了,就让这一切这样结束吧。」少nv从怀里拿着许愿石,低声说出了她的愿望:「请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宝石的流光在少nv的手中渐次消散。与此同时,中年人的脸庞突然快速老去,他哀嚎着、诅咒着,痛批她的nv儿,控诉这个世界,直到si亡将他彻底吞噬。

所有事物最终归於宁静。半晌无语。隔了许久,我才主动开口:「所以…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颗石头具t是什麽东西、有什麽来历,其实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大约十年前,我父亲无意间在路上捡到这块石头,一开始只是因为它透着辉光觉得可以卖出不少钱,後来才发现它有满足愿望的能力,因此我父亲便将石头取名为许愿石。」少nv说道。

「这件事我父亲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但他突然发了横财这件事,自然不可能瞒得住家里。因此我父亲选择向母亲坦白,只不过仍然瞒着年幼的我。我只是发现,原本普通甚至称得上拮据的生活,突然变得阔绰起来,父亲不再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母亲常常买新的衣服和器具,不到半年我们家就从原本的小房子搬了出去,住进了超过六十坪的豪宅。」

「突然暴富这样的事情,难道就不会被怀疑吗?」我忍不住问。

「想必是会的。只是我当时年纪太小,并不清楚我父母究竟怎麽做。但就我所知,许愿的事物并不会凭空而来,而想要许愿,就要拿寿命去换。不过关於这一点,我父亲也是事後才知晓的。」她解释说。

「我挺好奇你父母是怎麽样的人。」

她沉默了半晌:「一切都是会变的。小时候父亲的薪水不多,但他始终努力工作,支撑起这个家,我当时一直认为他是个好父亲。母亲喜欢八卦,喜欢显摆,还总ai拿我在学校的成绩跟人说嘴,但她对我的ai却无可置疑。」

「我不知道父亲的心态是如何转变的。他开始喜欢铺张浪费,身边聚集了一群狐朋狗党,晚上更是常常在酒店里夜不归宿。母亲每天和他吵架,父亲一气之下,就想提出离婚,母亲则威胁他要把许愿石的秘密说出去。这招看似管用了,我父亲因此变得收敛了些,不过两人的冷战依旧持续。

也就在同时,一位被我父亲ga0到家破人亡的实业家,突如其来地对我家进行报复。他冲进我家,当时只有我一人待在家中,他对我连开了数枪,接着自己也举枪自杀。等我母亲回到家时,我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我父亲试图用许愿石救活我,然而在他许下这个愿望後,许愿石便开始以r0u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他吓坏了,临时决定中止,然而这时我母亲突然出手和他抢夺宝石,在争抢的过程中,宝石掉在地上碎裂成两半。我母亲抢走大块的那半,用宝石的能力将自己十年的寿命转移到我的身上;我父亲抢走小块的那半,然後一个人离开了这里。

破损後的宝石再也没有那种心想事成的力量。我父亲当年得罪了太多人,自此以後便只能低调躲藏。这些年来他也曾试图夺回过母亲手中的许愿石,虽然失败了,然而母亲始终都没有杀他。此後母亲jg神也开始变得不稳定,经常妄想有人要偷她的宝石,整天躲在房间里,连我都很难靠近她。

我想,既然所有人都活得这麽痛苦,那现在这样,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我默默听她说完这个本就十分复杂离奇的故事,心里的震惊一时难以平复。「你…日後有什麽打算?」隔了许久,我这样问她。

「没有什麽以後了。两天後,就是我的si期。」她平静地道。

「你…就没有考虑过吗?你的父母si了,十年的时间也即将过去…你明明有办法让自己活得更久。」我复杂地看向她。

「但这又有什麽意义呢?我对这个世界并不眷恋,就算能活得长一些,我也不会因此过得更快乐。而至少现在,我很享受这个结局。我毁掉了许愿石,断却了可能延续下去的灾难,尽管没有人认识我,但我也做了一回拯救世界的幕後英雄。对我来说,这样的人生已经足够了。」她眼神中表露出的坦然和豁达,让我这个b她年长几岁的人不自禁地感到自惭形hui。

「…抱歉。是我的想法太不堪了。」

「不,」她这时突然反驳我:「你是个善良的人。我一直在想,如果每个人都愿意抱持善意,那这世界上或许就不会有那麽多遗憾的事情发生了。你能陪我聊天吗?我想听听看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就没什麽好讲的了。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路从国小、国中、高中,念到大学,没有丰富的社团生活,也没有有趣的经历,就连社交上也是乏善可陈。说着说着,我突然发现我们两人之间的共同点──因为对我来说,存在本身似乎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你的故事很有趣。」

是吗?至少我不觉得有何有趣可言。

「原来活着还有这麽多有趣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有点後悔啦。」

我倒希望自己也能那麽乐观。不过能够在生命的最後带给对方快乐…或许这就是做一名志工的意义吧。

「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哪怕只是假装一下也好。我从来没谈过恋ai,如果就这样si了,那也太可怜了。」她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预期会听到这句话,心里突兀地蹦蹦乱跳。但看着她的脸庞,感受到彼此之间、深刻的心跳,我想不出任何能够拒绝的理由。

两天後,我把这个地址通报给警方。做为现场唯一还活着的目击者,我理所当然地被视为整起案件的第一嫌疑人。不过中年人和小芳的母亲都是因年事过高自然si去,排除了他杀的可能;而警方虽然在小芳的t内检测到jgye,但由於事前早已考虑过这一点,在拿出相关证据後,并没有为我带来麻烦。

离开警察局的时候,好几名警察恶狠狠地盯着我,显然认定我就是案件的幕後凶手。我朝这些人耸了耸肩,於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就更凶了,不过最终也只能看着我这个「狂徒」扬长而去。做完这些事情後,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好起来,反而又多出几分伤感与惆怅。

我忍不住想起不久前的早上。金hse的yan光隔着窗帘透了进来,洒落在少nv苍白的肌肤上。她的手臂显得过於细瘦,可以隐约看出纤细的骨架;她朝我招了招手,我於是靠坐在床边,柔声问了一句:「还有什麽事情想做的?」

「没啦。」她呆呆地看着我。这两天以来,我大概是第一次在这个天真又不乏机敏的少nv身上,看见这样茫然的表情。我心里一阵心疼:「想不到就不要想了。」

「不行。」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在我si去的最後一秒前,我都要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我从没有像这两天过得这麽快乐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要多活几天……不过哪有什麽如果呢。」她默默低下了头,「我突然…有点害怕。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会的。我会。」我捧起她的脸,认真看着她,没多久後我们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我们来给警察先生找点麻烦吧。」她的眼神忽然露出一丝狡诘。

「什麽意思…」我话没来得及说完,棉被便已经盖住了我的声音。

距离事情发生又隔了两个多月。此时我已不在图书馆当义工,而是回到学校,每天在知识的包围下努力前行。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那段深植於我生命中的短暂之旅,现在回想起来,彷佛只是一场荒谬无稽的惊魂、乍现即逝的春梦。至於小芳,虽然仍时不时会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不过原本每每思之跌宕起伏的心情,如今却已不会轻易再有波澜。

也许有一天我会记不得她的长相、忘记我们曾有过的对话,我的誓言或许并没有我以为的那麽可靠。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像是凝固在记忆上的外壳,终将纠缠着我一辈子。

另外说起来,我并没有再碰到那些被中年人骗去寿命的人。也许只是因为我不了解许愿石的规则,在中年人si後,他们就重新拿回失去的寿命,这也说不定。具t的结果如何,就不是我所能知晓的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麽改变的话,就是我最近养成了打桌球的习惯。偶尔和同学去地下室的桌球室打球,过了一段时间,球技也变得一日千里…不过这些都是後话了。

北普鲁士公国境内,一向以风景优美着称。尤其是春天繁花盛开,更为当地添上了一gu暖醺的气息。

时值正午,yan光从云层间透出,落叶缤纷的橡木树林里,两人一马在幽静的林荫道路上缓缓前进。

「莉娜,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克里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帅气的金发在空中飘逸,多年下来的历练,让他不自觉地散发出一gu成年男子的魅力。却只见他手持着法杖走在前方,一旁的nv助手则悠闲地骑马跟随。

「这里已经是杰瑞德家族的男爵领,不超过半天就能抵达城堡了。」

「话说回来,」克里斯忍不住开口抱怨:「你什麽时候见过,助手骑着马,魔法师却反而要走路的,莉娜小姐?」

莉娜是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身材高挑的瓜子脸美人,只见她脸上露出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顽皮表情:「谁叫你把你的助手娶了当老婆呢,我们风流的魔法师先生。」

「还是单身好啊。」克里斯感叹。发现莉娜脸se一变,他连忙补充:「开玩笑的。能娶到像莉娜nv士这麽好的nv人,可是我几辈子也换不来的福气呢。」

莉娜冷笑道:「我看你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当初是谁想背着我一个人出门的,要不是我注意到请帖的署名,现在…哼哼。」

克里斯心里发虚,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

「你现在一定想着,什麽时候才能甩掉这个臭nv人,去和你那位宝贝的男爵夫人亲热。」

克里斯忍不住叫屈:「冤枉啊!我和安妮已经好几年没见了,她现在过得如何我也完全不知,作为老朋友难得关心一下,想必是应该的吧?」

莉娜撇了撇嘴:「安妮…叫得可真亲热啊。」

克里斯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只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莉娜眼看气氛僵了,也就不再穷追猛打,主动转移话题:「你说杰瑞德男爵突然寄来邀请信,到底抱着什麽心思?」

「不清楚。」克里斯一边走一边敲着法杖:「但以我对他的理解,他绝对在打着什麽我们不知道的如意算盘。」

他想了想,又自己帮对方开脱道:「不过自从上次布鲁日的重挫後,杰瑞德男爵无论势力或名声尽皆一落千丈,这几年间早已收敛许多。就算他心里想着坏心思,少掉那些客座魔法师,他大概也很难有什麽作为。」

「我劝你先别这麽乐观。以杰瑞德男爵好面子的个x,除非特殊的状况,他不可能在落魄时还向其他人发出邀请。尤其对象是你这位,和他素有嫌隙的学院派魔法师。」莉娜说。

「这个我清楚。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莉娜。」走出树林,一座气势恢弘的古堡就竖立在前头。「放轻松,我们是来旅游的,整天神经兮兮可是会长皱纹的。」说完这句,他自己又偷偷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莉娜忍不住柳眉倒竖:「你就知道气我!一贯没心没肺的,但凡你自己能多些警惕,我也不用白c这份心了。」

沐浴在午後的yan光之中,时隔多月,斑驳的古堡大门又一次缓缓开启。

「克里斯大人,请跟我来。」城堡的管家恭迎在门口,礼貌地向两人示意。

「有劳了。」克里斯说。

克里斯并非第一次来到杰瑞德家族的城堡。事实上,十年前当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就曾陪同学院的长辈前来拜访,那时候老杰瑞德男爵尚未去世,他也是在当时认识了风华正茂的安妮。不过这一切都已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克里斯之前听闻,杰瑞德男爵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处境相当不易。让他意外的是,城堡的布置并没有太多变化,jg致的艺术品、铺着地毯的拱形长廊,与十年前显得并无二致。一旁的传世古董彰显着家族传承多年的底蕴,丝毫不见落魄的痕迹。然而,克里斯总隐约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一时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得砖墙间透露着沉郁、压抑的气息,暮气就潜藏在这个看似华丽的外壳之下。

「看来男爵这几年经营的还不错。」他有些违心地说出这番话。

「大人过奖了。男爵维持家业不易,无论如何,是无法和魔法师大人的赫赫名声相提并论的。」管家声音中并没有太多情绪的起伏。

「哪里哪里,」克里斯摆了摆手:「当年男爵在众多势力的环伺下依然不落下风,手腕之强令人印象深刻。不过听说这些年男爵一向深居简出,如果只是当个城堡主人,那实在有些大材小用啊。」

「这个问题,魔法师大人还是亲自向男爵询问吧。」管家依旧面无表情。

一旁的莉娜忍不住瞪了克里斯一眼。克里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於得意忘形,连忙端正好姿态,目不旁视。

「注意庭院的那些植物。」这时莉娜小声地说了一句。

克里斯透过窗户定睛一看,果然发现些许不协调之处。相较於保养得宜的厅堂,那些灌木和花草显然许久未曾修整,枝叶良莠不齐,尽管不仔细观察的话并不容易发觉。在这之後,克里斯又发现更多的异样:b如房间角落堆积着灰尘,稍有泛h的木头家具等等…虽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但以杰瑞德的家教,绝不至於一无所知。因此这是一种取舍──当一个男爵必须在这些细处作出取舍,本身就已经在象徵着窘迫的处境。

而这些问题还指向了一个共通点,那便是人手不足。从进入城堡的那一刻起,克里斯经过了七间厅房、五道长廊、三层阶梯,除了这位管家以外,从头到尾只遇见一名正在洒扫的仆人。以杰瑞德家族世袭男爵的身分,这绝不是一件正常的现象。是当年的那些王公贵族不愿就此放过他吗?还是魔法师公会在暗地里使绊子?

「克里斯,好久不见。」不注意间,几人已经抵达城堡中心的大厅,而杰瑞德男爵就等在那里。

克里斯认真地打量着他。几年过去,这位男爵在外表上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的头顶已有几缕白发,嘴边留了一搓络腮胡,而从那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他的jg神状态想来并不是太好。不过那身黑白相间的燕尾服倒是将他梳理得整整齐齐。

「男爵先生多礼了。」克里斯说。

客套过後,男爵请两人到大厅中央的长桌入座。又过了不久,男爵带着男爵夫人和nv儿从後院进来。

「这位是敝夫人安妮。这是我的nv儿奥尔瑟雅。奥尔瑟雅,来见过克里斯叔叔和莉娜阿姨。」

奥尔瑟雅是个看上去七、八岁大的小nv孩,金se的头发绑着双马尾,如同一个jg致的洋娃娃。安妮则很明显是jg心打扮过的,气质高雅、丰采照人,岁月彷佛未曾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甫一出场就把克里斯给x1引住了。

杰瑞德男爵坐在主座,克里斯和安妮坐左边,莉娜和奥尔瑟雅则坐他们对面。这样的座位安排让莉娜颇为不满,她趁没人注意时狠狠瞪了克里斯一眼,眼神当中的意味不言可喻。

不过克里斯只是假装没看见。此刻他看着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安妮,心头不自禁地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原本他以为,时间早已冲淡了他对过往的眷恋,只徒留下少许断裂的情感片段,和再现後触景伤情的怀旧与温存。而他最初的本意,其实也真的只是简单的,想再见故人一面而已。

他承认自己过去确实处处留情,但他也一直努力地想成为一名好丈夫。不过安妮与其他nv人不同,他始终对她抱有一分歉意。所以哪怕会让莉娜心生疑忌,他仍然要来,因为这是他错过十年的约定。

「克里斯,安妮敬你一杯。」安妮轻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克里斯回过神,有些慌乱地与她举杯相碰。安妮的手指纤细修长,只见她轻轻搭着酒杯,自然便带有一种优雅、柔美的风韵。十年前的安妮温柔而不失俏皮,然而此时的她恰如手边的美酒,在时间淬炼下,绽放出真正绝美的姿态与风华。

「如果当年…」克里斯不禁想着,但他尽量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毕竟现在的他过得很好,已经无须再奢求什麽了。

「克里斯。」莉娜这时喊了他一声,眼中已经有些愠意。克里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将注意力放回餐桌上,低头切了一块牛排,并与杰瑞德男爵闲聊起来。

「男爵这些年可还好?」

「没什麽好不好,反正不管怎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倒是你呢?克里斯。」男爵反过来问他。

「呃…这就说来话长了。」克里斯想了想,「不过像我们这些大陆魔法师,经常走南闯北,最有趣的莫过於见识各地的美景。希腊的诸神殿、西班牙的水晶洞窟、斯堪地那维亚的湖光山se…认真说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我记得b较清楚的一次,是在某年春天,从米兰北部穿越阿尔卑斯山,当时依旧是大雪封山,峰顶上堆满着皑皑白雪,初升的太yan极其耀眼,融化的雪水沿着河谷一路流泻而下,既冰凉又清澈。那是我至今见过最美的景se。」

「真好啊。」安妮忍不住由衷地感叹道。

「要是您知道这份工作背後有多危险的话,就不会这样想了。」莉娜不以为然地说:「魔法师公会树敌众多,每一次外出任务,都有无数人在背後虎视眈眈。拉拢、算计、利诱、威胁,所有你想得到的,都有可能发生。」

她环顾在场几人的脸se,在提及这个话题後,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克里斯,柔声地说了一句:「不过既然克里斯愿意,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b0艮第公爵和巴伐利亚公爵因为封地的问题又要打仗了,男爵大人可曾听闻此事?」在短暂的沉默後,克里斯转头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清楚。」杰瑞德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所以魔法师公会这次又打算出手g涉了?」

「那倒没有。」克里斯思忖了一下措辞,「你知道的,公会总部毕竟在佛罗l斯,对北方的事情多少是鞭长莫及的。但像这样的大事,总会有些零星的魔法师参与进去,这就不归公会管辖了。」

杰瑞德很显然不相信这个说法:「老威佛最近又在忙什麽?」

「…瓦拉几亚境内有nv巫激发了禁忌的仪式。会长连续派遣好几位正式魔法师,但因为鄂图曼帝国的阻挠,一直没有得到更多的消息。」克里斯说。

杰瑞德不禁冷笑:「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麽不甘寂寞。」

「会长这种人,就是怎麽也闲不下心来。」克里斯并未理会杰瑞德语气中的嘲讽,反而很认真地说着:「像公会这样横跨大陆的组织,没有超绝的能耐与过人的jg力,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的。而会长做到了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所以…」

「喀、喀、喀…」杰瑞德男爵突然开始不停地咳嗽,一旁的管家见状,连忙上前帮他拍了拍x口。

「抱歉,我先失陪一下。」杰瑞德此时的脸se极差,他转头看向安妮:「劳烦夫人帮我招待两位贵客。」

一旁坐着的克里斯有些尴尬,他知道杰瑞德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却没想到一句简单的辩白竟会刺激到他。

「克里斯你别介意,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会吃个药就好。」安妮柔声安慰他。

「老杰瑞德男爵和公会一向交好,如今会变成这个样子,谁又想得到呢…唉。」想起旧事,克里斯又忍不住伤神起来。

「别提这些了。走吧,我们去yan台那边说些话。」安妮提议道。

「这个…」克里斯有些受宠若惊。他忍不住侧头瞥了莉娜一眼。

「怎麽,你不愿意吗?」

「自然奉陪。」克里斯起身跟了出去,只是假装没有注意到莉娜的表情。

今夜的月亮显得十分皎洁。从城堡的yan台望出去,可以看见河流与草原,以及远处的一整片森林。安妮斜倚着矮墙,手上拿着红酒杯,雪白的大腿从红裙的衩间露了出来,呈现一种慵懒而魅惑的姿势。克里斯假装目不斜视,他贴着墙沿,将头往外探去。

「如果能够定居在这麽美丽的地方,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腻。」克里斯感叹地说。

安妮笑了笑:「等你真的在这里住上十年,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最近几年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我,」安妮挺起身,斟酌着说道:「我常常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当年不是嫁给杰瑞德男爵,现在的我会过上什麽生活。」

「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卑鄙,而且对杰瑞德并不公平,但我还是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它。我只是痛恨过去的我,就那麽轻率地让别人决定了自己的命运。如果我能够更叛逆一些,尝试违背我的父母,仅仅有那麽一次就好…对於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感到很抱歉──明明是早已约定好的,但当父母将婚书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迟疑了。那时我甚至并未见过杰瑞德几面,而我们却又是那麽的投合…但总之,现在提这些都已经晚了。」

克里斯一时震惊无语。过去在他心中,一直有个遗憾未能弥补:十年前,他在这座城堡里认识了年轻的安妮。两人初一见面便相互倾心,然而安妮的父亲是一名子爵,他当时只不过是魔法师侍从,碍於双方地位悬殊,两人於是有了一个约定:三天後的夜晚,公会的使团将离开男爵领,返回佛罗l斯,两人便趁这个机会私奔,一同前往大城市生活。

然而当天晚上,因为临时收到公会会长的密信,领头的魔法师决定提早两个小时动身。由於事情来得仓促,克里斯甚至没有机会通知安妮这个消息便匆匆启程。此事从此成为他心头的一大憾恨。

如今骤然得知真相,克里斯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却又感到心情复杂。看来命运nv神早已在暗中安排好一切,这是冥冥中便注定了的事情。

「克里斯…你就没有什麽想说的吗?」安妮睁着双眼望着他。

克里斯心想,应不应该将自己同样未曾赴会的事情说出来。

「没事。我只希望你现在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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