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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后,一回到寝室,陆弦歌就听见李晋安嘶嘶抽着气在骂:“操他妈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饶不了他们!”

许名扬在问:“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早说了让你不要跟着丁杨瞎混,迟早翻车。”他抬头看向陆弦歌,“小六,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陆弦歌嗯一声,看见李晋安鼻青脸肿,半边脸肿成了猪头,被陆弦歌一扫,更加火大:“看什么看!”

“你凶小六干什么,和他又没有关系。”许名扬反坐在椅子上,趴着椅背努了努嘴,对陆弦歌解释:“出去浪结果被一伙人冲上来围殴了。”

陆弦歌哦了一声,透着事不关己的漠然,把书放上床,拿东西准备去洗漱。

李晋安最烦的就是他这样,脸都肿得口齿不清了还要“身残志坚”地嘴贱:“学霸就是学霸,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贞洁烈女,清高得很。那叫什么来着?哦文人风骨。就是不知道被打断骨头了还风不风得起来。”

他话里有话,字里行间无不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室友没听明白,但不妨碍他听出来这话难听,大皱眉头:“你吃枪药了?自己被莫名其妙揍了,拿小六撒什么火?”

李晋安哼了一声,按了按嘴角的伤,充满狗仗人势的嚣张:“我可告诉你,丁杨就要回来了,你做了那些事,没好下场,等着吧!”

丁杨不会自己跟手下说他都下药把人带上床了还让煮熟的鸭子飞了,鸭子飞之前还砸了他脑袋,但那晚上在酒吧搜人的动静太大,瞒不住,稍微一想就能猜出来,虽然丁杨严令禁止嚼舌根,但那么多人,私底下总有管不住嘴的,传来传去,成了丁杨的笑话,李晋安在酒吧多晃荡几天,也听说了一耳朵,对陆弦歌的想法更加复杂,也更不懂他那天说的谢谢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丁杨被彻底激怒了,飞扬跋扈的公子爷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陆弦歌准要完蛋!

但陆弦歌闻言,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李晋安,眼睛黑白分明,漠然,缺少情绪。只一瞬间,谁也没发现,他又垂下眼去,小声说了一句谢谢,拿着东西去洗漱。

“谢个屁!我在警告你!”

丁羊还是丁狗,都动摇不了陆弦歌的学习,没有楚尧押着他,体育课他又带了书,自由活动时间,别人在玩儿,他坐在看台上看书。

“还没背下来吗?”一人在他身边坐下,扫了一眼他膝盖上的书,声如春风,“哦,换成了逍遥游,看来是背下来了。”

陆弦歌卷着书边页角,不说话。

闻鸣看着下面活力喧闹的操场,“我也在背一篇课文。”他说,唇畔含笑,“‘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你背了吗?”

页角被卷出折痕,陆弦歌又将之展平,他说:“没有。”

“没关系,必背课文,总会背到的。”他声音轻和温柔,好像真的只是在安慰陆弦歌慢慢学习不用着急,眼里的温柔深情像一汪湖,轻而易举令人沉迷深陷。

数不清多少人成了湖里溺死的水鬼。

“听说楚尧请假了,你知道原因吗?”他问道。

陆弦歌摇头。

“你不关心吗?”闻鸣的语气不疾不徐,比清风更让人舒服,好像是好友间熟稔的闲聊:“你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没有问问?”

但事实上他们只见过几面。

陆弦歌终于看向他,但只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

“你问他,比问我来得更快。”

闻鸣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冷漠:“说得也是。不过我只是拿他当话题找你说话,你悄悄的,不要告诉他,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可以吗?”为了应“秘密”的景,他声音放小,后半句几乎是用气音说的,好像真的在和陆弦歌偷偷背着人说悄悄话。

陆弦歌沉默着,坐得笔直。

“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丁杨的禁闭结束了,过不了两天,他就要回学校了,你小心。”闻鸣恢复正经,戏谑的笑容也淡了,“在我们的圈子里,丁杨这人烂得显而易见,臭得远近闻名,像条恶心的鬣狗。”

陆弦歌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波动,垂下眼,呢喃着重复了一遍:“鬣狗。”

“大草原上,成群结队,一粘上就甩不掉,不停骚扰让人烦不胜烦的鬣狗,没听说过吗?自身能力没多少,全靠拉帮结派恶心人。”说到这儿,闻鸣话锋一转,笑了一下,“不过对付一只不善运动的兔子是够的。”

陆弦歌像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端坐未动。直到下课铃响起,他合上书站起身:“谢谢你。”

“不客气。”闻鸣看着他,唇畔浮起一抹和煦的笑,徐徐然道:“因为我也居心不良。”

陆弦歌一顿,转身回教室。

虽然丁杨要回校的消息以各种方式传进陆弦歌耳中,营造出了一种“死期将至”的灰暗无望感,但陆弦歌本人看起来是最平静的,学习的步调都没受影响,一如既往。

他在两天后看见了重回校园的丁杨。

下课时间,教室内外十分吵嚷,陆弦歌坐在位子上,腰背笔直,正在给一个女生讲题,他英语不好,但别的科目都让人望尘莫及。

就在这时候,陆弦歌像有所感一样,扭头看向走廊,隔着推窗玻璃,他和丁杨对上了视线。丁杨的头发剪了,贴着头皮剪成了圆寸,跋扈的戾气更重了,吵嚷的走廊都噤了声,不约而同离他一丈远,看着他和他带着的小弟,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而他盯着陆弦歌,又狠又恨,气急败坏的怒火几乎突破窗玻璃扑烧到陆弦歌脸上,狰狞的眼神像要吃人。

问题的女生感受到情况不妙,在朋友无声的召唤下小心收起自己的卷子,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陆弦歌的脸上却看不出反应,像是有点走神,他在想:鬣狗。

对视持续了十多秒,丁杨竟没有下一步动作,冲陆弦歌做了个下流的手势,然后满脸戾气地带着人走了,好似他的出现只是为了给陆弦歌一个警告。

陆弦歌平静地收回视线。

丁杨一走,教室又热闹起来,比之前更喧哗,议论纷纷。有人大着胆子来问陆弦歌:“你怎么得罪了丁杨啊?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吗?听说他在初中的时候就欺负人,逼得人家转学了。得罪了他,你可惨了。”

陆弦歌垂着眼睛,看着卷子上的题。他是特招生,和学校签了协议,不能转学,不能退学,只要丁杨还在这个学校,他的校园生活就平静不了。

他死了就好了。

下午,陆弦歌像往常一样去喂猫。

小黑猫和他很熟了,吃着陆弦歌带来的东西,喵呜喵呜任摸,还会翻起肚皮了,喉咙里咕噜咕噜的。

“喵喵。”陆弦歌挠着小猫脏兮兮的下巴,“煤球。”

忽然,小猫感觉到什么,翻身起来,竖起尾巴,做出了攻击姿态。

陆弦歌也听见了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几步距离之外,站着一身黑的刑将越,手里还提着一个捕猫笼,冷冷地和陆弦歌对视,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弦歌摸的是他家的猫。

陆弦歌先错开眼神,但小黑猫反应更大,它对刑将越充满了显然的敌意,对他手里的捕猫笼更是有心理阴影,炸毛呼呼几声,一溜烟儿窜进草丛里不见了。

“……”

场面一度尴尬。

小猫不在了,陆弦歌站起身欲走,擦身而过时,刑将越张口问道:“一直喂他的是你?”

陆弦歌嗯了一声,低下头:“我也只能喂喂它。”

刑将越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说:“它不应该在这儿。”

“我知道的。”陆弦歌的声音小而轻,抿了抿嘴角:“但它只是一只小猫而已,尾巴断了,腿还是瘸的,造成不了什么危害。你……要抓它去哪儿?”

“……宠物医院。”刑将越还是那张冷脸,眉目像刀锋,压着人类勿近的寒气,下三白的眼看起来格外凶,目如寒星,若不听他的说话内容,还以为他要杀猫。“它需要检查,换个地方生活。”

“啊。”陆弦歌像是有点意外,又嗯了一声,“那很好。谢谢你。”

“可我抓不住它。”

陆弦歌垂下眼看他手里的捕猫笼,“它不喜欢吧。”

“你能抓住他。”

“嗯。”陆弦歌说,一顿,像是恍然:“需要我帮忙抓住他吗?”

“……嗯。”帮忙这个词对刑将越来说太陌生,他皱着眉,别扭极了。

“好的。”陆弦歌看了看草丛,“但今天应该不行了,煤球吃饱了,不会再出来了。你什么时候再过来?”

“煤球?”刑将越看着他。

“我给它取的名字。”陆弦歌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

刑将越没对这个名字多加评论,“明天。”他比表面上看起来更担心小猫。

“好,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抓它。”

约定时间之后,陆弦歌就和刑将越说了再见,刑将越看着他的背影,提着捕猫笼回家。

刑将越也是一个人住,带了一个很大的庭院的独栋别墅。

一开门,汪汪声就直冲过来,扑到刑将越身上,大金毛站起来快有他胸口高,疯狂舔他,另外还有两条狗扒着他的腿狂摇尾巴,一只萨摩耶,一只黑白色的田园犬。屋里的树形猫爬架上睡着两只猫,矜持地喵喵喵,水缸里游着斑斓的金鱼,高处鸟笼里养着一只玄凤鹦鹉,正扑腾着翅膀说回来啦!回来啦!

整一个宠物市场,好不热闹。

“闹闹,冷静点儿。”面对自己家的狗狗,刑将越身上的寒意融化了,冷厉的脸上甚至有了一点很浅的笑模样,按住热情的闹闹,又分别在萨摩耶和田园犬的脑袋上揉了几把,“雪糕,黑桃,我回来了。”

“回来啦!回来啦!”玄凤鹦鹉喊得很大声,“吃饭!吃饭!”

“饭桶,你就知道吃。”刑将越掏了把饲料走过去,打开笼门,饭桶就熟练地跳到他肩膀上啄他手里的粮。

一边喂鸟,刑将越又抓了一把鱼饲料撒进鱼缸里,数了数,没少,奖励似的撸了撸猫爬架上的两只猫,一只狸花,一只布偶:“皮蛋,豆腐,你们要有新朋友了,开不开心?”

皮蛋和豆腐说:“喵!”

“好,很开心,我知道了。”愚蠢的人类擅自下了结论。

饭桶很快吃完了手心里的饭,站在刑将越肩膀上梳羽毛,刑将越顶着它,给皮蛋、豆腐,和闹闹、雪糕、黑桃添粮,两猫三狗训练有素,各吃各的,不争不抢。

趁他们吃饭的时间,刑将越在准备牵引绳。别墅每天有人打扫,在刑将越没时间的时候,闹闹、雪糕、黑桃也有人带着他们在院子里撒欢,但刑将越更喜欢自己牵出去遛,每周至少两次。

闹闹最先吃完,乖乖跳上沙发让刑将越给它套上牵引绳,刑将越抱着他的脖子揉了揉:“会喂流浪猫的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对不对闹闹?”

闹闹听不懂,闹闹趴在他身上要抱抱。

第二天下午,刑将越提着笼子准时出现在煤球的活动地,但他等到天黑,陆弦歌也没有出现。他皱起了眉头。

“目前从片子上看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两天,头部撞击导致的颅内伤多数是迟发性的。而且,”医生放下片子,向上推了推眼镜,看着对面头缠绷带、满脸挂彩的男生,“你这位小朋友看起来还有症状。”

陆弦歌垂着头,像丢了魂儿一样沉默不语。

“我知道了,谢谢方叔,麻烦您了。”闻鸣笑着道谢。

“跟你叔客气啥,我叫人帮你们办住院。”医生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正准备拨号,一直沉默的陆弦歌忽然抬起头说:“医生,可以不住院吗?”

他眼镜的左边镜片碎了,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裂痕,整张脸肿胀不堪,布满凌乱鲜红的手指印,分明是被人扇过无数耳光的模样。初见面的时候医生已经惊讶过了,但现在再看仍会倒抽一口冷气。

“为什么?”医生问。

在医生和闻鸣双重注视下,陆弦歌低下眼睛:“会耽误上课。”

为避免牵扯到裂开的嘴角,他嘴型做得很小,声音也随之变轻,若非诊室只有三个人,几乎听不见。

医生奇了:“装病不想去学校的我见得多了,怕住院耽搁学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都伤成这样了,一两天都挤不出来?鸣仔,我记得你们不是高三生吧,都紧迫成这样了?”

“方叔说得没错,而且……”闻鸣俯下身,在陆弦歌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还惦记着上课的小同学低头看着手背上被烟头杵过的烫伤,许久,点了一下头。

闻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善解人意:“别担心,这两天的课我会帮你补的。”

他体贴的善意得到陆弦歌低着头的又一句谢谢。

住院手续很快办好了,竟然有护士专门领着两人到病房,还一边介绍。

病房的豪华震撼了没见过世面的陆弦歌,在他的认知里,医院病房是拥挤的,一间房里铺着五六张床,挤着十来个病人和家属,男女老少各异,嘈杂、喧闹,空气里充满药味和消毒水味,而非是眼前这样,一个房间一张床,安静整洁,电视空调冰箱一应俱全,窗台上的鲜花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花香。

简直把“昂贵”写在了每一个角落。

“请问有别的病房吗?我能不能不住这儿?”陆弦歌低下眼睛,龟裂的眼镜片遮挡,眼神越发看不清,唯有不知如何安放的双手暴露了他的局促。

但护士误解了他的意思,看了眼闻鸣,抱歉道:“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不好意思,这已经是我们科室最好的病房了。”

“不是……”

“没关系,就这间了。”闻鸣插言,笑着拍了板,眼尾的温柔快溢出来了:“姐姐,麻烦你了,你去忙吧,我刚给各位姐姐点了奶茶,工作辛苦了,希望这微不足道的甜能让你们一天好心情。”

十七岁的少年,气质虽然有了几分成年人的从容成熟,但面容还是年轻的,洋溢着青春气,双眼纯澈,笑容也恰到好处,不显得虚假,也没有成年人的油腻轻浮,护士愣愣地红了双颊:“谢,谢谢,您太客气了,我先,先过去了,有事你们叫我。”

护士捂着发烫的脸颊快速跑离了病房,闻鸣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看:“不喜欢这间?我觉得挺好的。”

陆弦歌声音很小:“很贵。”

闻鸣笑了:“不需要你付钱,既然你请我帮忙了,我当然会一帮到底。”

“谢谢。”

“不用谢。”闻鸣走近陆弦歌,眼尾闪着算计的光,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陆弦歌耳边道:“我说过,我居心不良。”

热气拂过,陆弦歌侧了侧耳朵,抬起眼睛看着他。一边镜片碎了,眼睛看不清,照理说近视会习惯性觑起眼,但陆弦歌没有,他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黑眼珠不动,没有情绪,直直的眼神似乎永远学不会什么叫委婉。

即便被丁杨押着狂扇耳光的时候,他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看人。

丁杨被激怒,但闻鸣没有,他屈指在陆弦歌的镜框边敲了一下:“忘了,这儿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走吧,去重新配副眼镜,正好医院里有配镜中心。”

闻鸣对医院很熟,这份熟不仅指他了解医院每一层楼的楼层分布,还体现在医务人员对他的态度上,总有医生护士和他打招呼便算了,配镜中心人很多,医护快忙不过来,但一看到闻鸣,便立刻有人腾出手来接待。

他在这家似乎有不一样的特殊地位。

做完一系列检查,陆弦歌的度数出来了,左眼六百七,散光六十,右眼七百一,散光五十,收获了验光师喋喋不休的教育。

验光的时候他把眼镜取下了,闻鸣也不让他再带上,领着他直接去配镜。

失去眼镜的陆弦歌就是个半盲,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抓着闻鸣的胳膊肘让他领着走,挑眼镜也是闻鸣做的主,他一站在旁边,只负责试戴,一脸茫然,配上他额头的绷带和色彩斑斓的脸,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的眼前像挡了一块布满水汽的毛玻璃,雾蒙蒙的只有颜色和轮廓。

亮堂的配镜中心,众多晃动的模糊色块中,闻鸣离他最近,轮廓也最为清晰。

“这个太重了,有更轻一点的吗?”

“颜色不好看,他之前的就是这个颜色。”

“这个试试。”

鼻梁又一次架上空镜框,陆弦歌看不清,却敏锐感受到闻鸣愣了一下,然后听见他笑着说:“这还显得你挺聪明。”

陆弦歌眨了一下眼睛。

镜框被取下,闻鸣说:“就这副了。”

眼镜终于配好,因为闻鸣,速度出奇快,陆弦歌的眼前再次恢复清晰明亮,甚至比之前更清晰,视力更好。闻鸣没有给镜子让他照,但陆弦歌能明显感觉到这副眼镜比自己碎掉的那副好很多,鼻梁上的重量轻如鸿毛。

他不敢问价格,低头说:“谢谢。”

“不用谢。”闻鸣乐此不疲地陪他玩这个“谢与不用谢”的游戏。

两人乘电梯回病房,刚走进电梯里,旁边的电梯打开了门,人群鱼贯而出,其中包括盛宣予,他从正在合上的电梯门前走过,走向配镜中心对面的儿科病区。

盛宣予最近的心情极其不美妙,先是癞皮狗那群人几次三番埋伏他,还诡异地摸到了他家楼下,虽然赢面一直在他,但他还是被这群苍蝇搞得烦不胜烦。接着是他好不容易回那栋房子一趟,却发现自己房间的东西有人动过,除了他那同父异母,肥头大耳的蠢猪弟弟外不做他想。

听家里保姆说,猪弟弟把自己吃成急性肠胃炎住院了,他作为哥哥,自然要来医院探望了。

猪妈从不亏待自己儿子,什么都要最好的,盛宣予在护士站一问,就问出了蠢猪的房间。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这个!肉!我要吃肉!”盛君浩在床上撒泼打滚,满脸的肥肉把他的五官挤在了一起,十岁出头的男孩儿,吨位喜人,翻起来病床都在嘎吱作响,“你不爱我了!妈,你不爱我了!”

床边的美妇人端着一碗清粥不厌其烦地耐心哄道:“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浩浩乖,等你病好了妈妈就带你去吃肉好不好?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好不好?”

“我不喝!不喝!”

“浩浩……”

十来岁的浑小子和溺爱的母亲拉锯,听得门外的俩保镖直摇头,心说要是自己遇上这么个倒霉儿子,还是把他塞回他妈肚子里来得快。

盛宣予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保镖放松的弦立马一紧,绷起背后叫大少爷。

盛宣予仿若未闻,径直去推门,保镖没来得及想这个煞神为什么会来,硬着头皮阻拦他:“大、大少爷,夫人在里面。”

整个盛家上下,包括盛宣予他爸盛鸿在内,没人不怕盛宣予,其中最怕的人,当属盛鸿现任老婆,盛宣予他后妈艾素玫。她带着刚一岁的盛君浩进盛家门的时候盛宣予才六岁,屁大点儿的孩子,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不会害怕,艾素玫也不怕,直到盛君浩七岁生日那天,盛宣予片下盛君浩一块肉,从此她对盛宣予产生了应激性的恐惧,只要盛宣予靠近她儿子,她就会惊恐大叫。安排在盛君浩身边的保镖不仅是保护他安全,也是为了防盛宣予。

盛宣予终于分给俩保镖一个眼神,扬起一个格外明媚艳丽的笑容:“我看看我生病的可怜弟弟都不行吗?”

他笑得越灿烂,保镖心里越发毛,抬起的胳膊上像压了个千斤重鼎:“大少爷,我们也是听命令做事,您……您不要为难我们……”

“嗯?”盛宣予像是没听清一样,和气而轻柔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保镖冷汗直流,在对峙中败下阵,在盛宣予第二次推门的时候没有了阻拦的勇气。

他一进去,艾素玫的尖叫声就响起来:“你怎么进来的!保镖!保镖呢!”

“嘘,夫人,这是医院,禁止喧哗。让其他的太太小姐听见了,还以为盛家当家夫人是个没文化没教养的泼妇呢。”盛宣予柔声细语,一句话便让艾素玫变了脸色,紧紧抱着自己儿子,像护崽的母鸡,眼神警惕又凶恶地盯着盛宣予:“你这个疯子,你来干什么!”

她努力想把自己儿子藏在怀里,奈何盛君浩吨位太大,她瘦小的身体根本挡不住,还把盛君浩勒疼了,浑小孩儿不耐地在他妈怀里挣动:“妈,你松开点,勒疼我了!”

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六岁生日那天的疼痛和恐惧早在父母无限制的溺爱中被慢慢淡忘了,他怕盛宣予,但没有那么怕,还觉得他妈反应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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