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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很礼貌。门打开,路折林站在外面。
傅涯看他一眼,解开安全锁,抬起下巴点点屋内:“进来吧。”
路折林走进房间。傅涯在他身后关上门,一边重新上锁一边懒懒道:“我要吃排骨。”
路折林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新鲜排骨放进盆里接水清洗,随后站在原地不动了。衣服都没换的傅涯慢悠悠往卧室方向去,细小的铃铛声随着他的步调响起,他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两个小时下播,你做好叫我。”
门没关,五分钟,或许是十分钟后,传来熟悉的呻吟和叫喘。
路折林在红烧和炖汤之间做着艰难的选择,万般纠结之下还是选了糖醋。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他一直都欠傅涯这盘糖醋排骨。
现在他的身体有种奇怪的反应,明明是难熟于心的操作,双手却肯不听使唤,笨拙又迟钝。他用力捏着手指然后张开,去盆里将排骨捞起来。
电饭锅里炖了小半碗饭,路折林开小火煎了两个溏心蛋,又圆又嫩,看得人胃口大开。
又想了想,做了个傅涯不怎么喜欢的牛心包菜。傅涯不喜欢吃蔬菜,路折林几乎是变着法子哄他吃,学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菜谱才把蔬菜变得不那么有蔬菜味儿,但路折林不在,傅涯肯定不会主动去碰它们的。
一顿饭做好,傅涯已经结束直播洗好澡在沙发上等着了。排骨熟得慢,傅涯又爱吃,每次做排骨傅涯必定要催上几十次,但这回他很安静地在客厅等,没有玩游戏打发时间,也没有埋怨任何一句。
其实路折林希望这顿饭能慢点,一种他说不上来的感觉在阻止他的行为,但他仍然做到了最后一步。关火,开饭。
路折林没有吃。傅涯盛走锅里所有饭,埋头沉默吃饭。路折林只是看着,傅涯的胃口他很清楚,这顿饭的量够傅涯吃两顿,明显已经吃饱时,傅涯只是停下来发了会儿呆,又动筷继续扒拉碗里的米粒。
像这辈子再也吃不上似的。
最后他还是把所有盘子都清空了,包括那碗饭。
实在吃得太饱,傅涯起身在屋内转圈消食,路折林也没什么可说,转身去浴室里简单洗了澡。
洗完出来傅涯还在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估计是在数自己的步数。路折林走进卧室,坐在床尾,拿出智能屏处理没解决完的那堆麻烦。
直到窗外人声落下,傅涯才洗漱完毕爬上床,将双腿抻直放在路折林腿上,姿态放松地靠在枕头上。
“路折林。”他说。
被叫到名字的人关上手里看到一半的资料,侧过头认真看着傅涯:“嗯。”
傅涯与他对视,很快垂下眼笑了,又抬起头重新对上路折林的眼睛。这双眼睛漂亮得非人,尤其是不装任何情绪的时候,简直是一对价值千金的艺术品。
“新房子买好了,那地方很偏僻,地价不贵,装修花了一些时间,但还是我偏爱的风格,战火一时半会也蔓延不到那儿去。”他一开口就吐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可那平铺直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距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公园,环境不错。还有生活广场,买东西也方便。那儿的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好脾气,连骂人都很温柔——一般情况下都不会骂人。”
路折林按在床单上的手指无意识蜷曲,仔细听着傅涯的话,没有出声打断。
“我准备养一只狗,每天下午溜它……其实已经选好了,等我搬过去就接它回家。我没有养狗的经验,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我。”
傅涯笑了起来,是一个很温和无攻击性的笑,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简直是奇迹,但事实上会让人挪不开眼。
路折林眼都不眨。
“我和pk的合约快到期了,那边一直在找我谈续约。其实我不想做这个了,可我也不会做别的,这些年赚得钱大概还够我挥霍一段时间,所以当个无业游民也挺好的。”傅涯自顾自把这些关于未来的打算和盘托出,原本他以为会很难,实际上要简单得多,“这些年我旅游到过很多地方,夏覃去过了,童话镇似的,每一栋小洋房的颜色都很鲜艳,特别漂亮。他们那人很信奉叫厄盂的神,据说六月六拜神灵验,我多留了一个月,打包了很多个愿望给神,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实现。”
他没有说自己的愿望,而是数到下一个地点:“明灯区我也去过,在那只待了几天,当地人听说我是外地来的都叫我快走。原来小路小时候就住在那个地方啊,如果不打仗,温度很适宜居住,而且那里居然会开一种特有的浅紫色花,叫繁罗,别的地方都养不活,好奇怪。”
路折林记得那种花,漫山遍野里一大片一大片地长,浅紫色,叶片肥大,根茎中空,切开会流出粘稠的白色液体。当地人认为是一种不详的征兆,说这花开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战乱。
“我去看了海,那么……大的海。”他的语言本来就贫乏,见到那么壮观的景象更是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只记得最直观感受,“各种各样的人,大家在海边度假,看起来都很开心。有个金发男认出来我,说是我的粉丝,一直关注我的直播。他还放话要正式追求我,我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话,感觉好新鲜。可转念一想,或许这才是正常人会经历的生活。”
傅涯又笑,他今晚笑了很多次,说了很多话,聊了路折林不知道的部分。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秋水街困住了我,而我又困住了你,所以我们才过得这么艰难这么痛苦。这样恶性的轮回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
傅涯看看路折林手上的戒指,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胸口处,平静地说:“你,忘了我吧。”
皮肤滚烫了起来。
531229。
指尖隔着衣物点在胸口上。
531229。
傅涯自从换上这个id,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改过。他是习惯拿自己生日做id的人,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用上了路折林的生日。
路折林还记得“朋友”的傅涯迟钝地点头,在对方认真的语气中笑了一声。好像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孩子气。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李小棋说,“下次来提前通知我。”
傅涯应下,准备告别时,李小棋又接着道,“下次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哦。”
这次傅涯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反问:“我男朋友?”
“跟你一起直播过的那个帅哥,昨天还来店里买巧克力蛋糕了……你,你们不住一起的吗?”李小棋后知后觉。
“嗯。”傅涯含混不清地应声,“你认错了吧。”
李小棋摇了摇头,认真道:“傅涯,我对人脸有特别的记忆能力,是不可能认错的。”
傅涯后退一步。
似有所感,伴随着甜美的“欢迎光临”,门口铃铛叮铃响起,傅涯冷静地抬起头,与正进门的男人四目相对。
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周围吵闹的声音瞬间被隔离。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让傅涯觉得人生实在是太荒谬了。
男人愣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迈开步子向他走来。
黑色的休闲服让男人穿得很是随意,拉链只拉一半,松垮地裹在结实的身体上,不是傅涯的审美风格,也不是路折林的风格。手背和脖颈上的伤也不知道遮一下,看起来就像从街边肆意钻进来的小流氓。
路折林眼也不眨地看着傅涯,没有过多的表情,也许是太震惊而忘了做出表情。
他笔直地站在傅涯面前,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似的,准备接过傅涯提在手中的纸袋,仿佛这样就会被傅涯也带回家。
傅涯先他一步将双手收在背后,又退一步。
路折林只好放弃那个想法,低下头喊了声:“傅涯。”
傅涯从未听过他这样的声音,含混模糊又吐字不清,像许久未开口说话、已经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傅涯抬头去看李小棋时,才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或许躲去了后厨。两个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吸引着路人的注意力,傅涯对路折林道:“出去说。”
路折林跟着他一起出门。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离开前说得很清楚了,傅涯从来没那么耐心地和谁坦白过心情,结果是被路折林折腾得一夜没睡好。
他对路折林说的最后一句也不是什么好话,两人见面该尴尬,可又过于熟悉,自始至终没牵绊,以至于连尴尬这一项多数恋人重逢时的情绪都多余。
傅涯不说,路折林更是没什么好说,跟在傅涯身后走了许久,走到小区那条人不多的林荫小道上时傅涯停住了脚步。
小路围着一小片湖泊,傅涯靠在栏杆上,风吹得他眼前的发丝乱了,一抬眼看向身前的男人。
“好久不见。”他淡淡开口。
“嗯。”路折林没有说话,站在了傅涯身边,替他遮风。
傅涯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薄薄的烟雾很快消散在风中。
“你住哪儿?”他问。
路折林低声说了几个字,傅涯没听明白。明明风声不大,四周也安静,不知为什么他没能听见对方的话,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愣在原地。
“什么?”他吐一口烟,侧头看向路折林,认真道,“你再说一遍。”
路折林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单调的声音。几秒之后,他狼狈地躲开傅涯的视线。
燃到一半的烟从指间落到地上。
路折林从地上捡起那半截烟,吞吐道:“傅涯。”
“你为什么在这里?”
“……”
“什么时候来的?”
“……”
“你知道我住这?”
“……”
“和什么人住一起?”
“……”
一句句逼问急切又不给人留退路,路折林没法回答他,只听得一个问题,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又被下一个问题堵住。
两人沉默的时间有些长,路折林手中那半支烟也燃尽了。他逃避似的背着傅涯去路边垃圾桶将它丢掉,回来时听见傅涯艰难道:“……路折林,说话。”
又是沉默。
偶有行人路过,不知这两人怎么了,只当在赏景,并未分给他们太多的关注,可傅涯觉得自己连头发丝都在冒火。很难追寻这股怒气的源头,他被一股难以形容的火焰包围了,谁靠近都会被他灼伤。
傅涯伸手薅住路折林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问:“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路折林摇头,垂着眼看傅涯。他觉得傅涯需要一个拥抱,或者期待从自己嘴里听到些答复,而他既不敢抱,也不能说,两人僵持着,直到傅涯攥着他的手腕脱力。
傅涯侧过身去,双手撑在栏杆上,偏头没有看路折林。他深呼吸好几次,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一时刹不住。
风从两人身侧走过。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后。傅涯回过头来看路折林,笑容还留在脸上,他说:“我他妈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路折林替他擦掉了下巴上的泪水,伸出手,缓慢,试探性地抱住了傅涯。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漏洞的心脏在这一刻被糊上了窗户纸,路折林感受到一些久远的温暖。或许这辈子傅涯都不会再原谅他,他们再也无法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相伴的生活,又怎样呢,他只是想待在傅涯身边。
傅涯说:“我真的恨你。”
没关系。路折林想,我爱你。
墨河给傅涯把两只祖宗带出去溜了个遍,回来时却还不见傅涯,更不敢将两只狗带回家,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傅涯门口等他回来。
让他一阵好等,快睡着时才看见那熟悉的高挑身形,两只大狗瞬间忘了他这个玩伴,朝自己亲爹扑去。
墨河揉着眼,打哈欠:“傅,好慢。”
“麻烦你了。”傅涯对他笑笑,递过一只口袋,“给叶栗的,蛋糕店新品。”
“谢谢!”墨河站起身正要离开,突然发现傅涯身后还跟着一人,顿时警惕起来,“跟踪狂!!!”
路折林无辜地站在原地,很尴尬。
正在掏钥匙的傅涯看了他一眼,对墨河说:“不是这么用的。”
“哈!”墨河双手一拍,立刻明白过来,“傅,老公!”
“也不是……跟你解释不清。”根据经验,傅涯早早地放弃了跟这人解释,墨河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和逻辑,也只有叶栗能和他沟通。
“进来吧。”他打开了门,两只狗欢快地钻进去。
路折林跟着小狗屁股后面也跨进去,生怕傅涯反悔。可一进门他就呆住了,从来没来过这里,拘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傅涯拿出一双旧拖鞋给他,那鞋码不合适,可也只能将就了,这房子除了隔壁小俩口之外就没来过什么客人。
路折林坐在沙发上,傅涯去给他倒水,两只原住民好奇地围着他这个陌生人转,摇着尾巴审视一般看他,时不时凑上来闻闻嗅嗅,舔他两口。
路折林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被它们的热情感染得心情好起来,突然想问傅涯这两只狗叫什么名字。张嘴发现自己不太会说话,便跟对方黑溜溜的眼睛对视,企图用狗语来心灵沟通。
显然这两件事都不容易办到,路折林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把它们身上还挂着的牵引绳取下来。
傅涯泡了一壶茶端来,皱起眉头提醒:“公主。”
公主听到召唤,高兴地跑来他腿边蹦跶。
他还想喊林林,话到嘴边喊不出口,嘴里咕咕哝哝的,把那只笨狗用腿隔开了,赶去沙发背后玩玩具。
路折林在认真听着傅涯的话,试图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只德牧叫公主,另一只叫,叫路边捡的小垃圾?
傅涯刚给他倒来一杯水,门铃响了。
叶栗没见着屋里人,站在门外热情地打招呼:“小傅哥!晚上有空吗一起出去玩,你最喜欢的强壮猛男我都给你找了三个,挑挑?”
傅涯往旁边让了让,靠在门框。
“三个?”他皱眉不解,上次似乎只说有一个,这几天不见叶栗的社交范围又扩宽了。
叶栗踩着一双高跟鞋,伸手揽住傅涯的肩膀,苦心劝导:“小傅哥,在咱们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就应该挥霍,享受,别说三个了,三十个我都给你……”
“好好。”傅涯打住他的话头,颇为心累地将手臂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我知道了。”
“那咱们说好了?你换身衣服,我叫墨河去开车,然后一起去one。”叶栗瞥见房内的陌生背影,压低声在傅涯耳边道,“你那个死了挺久的前夫回来了?”
“大白天的,讲鬼故事。”傅涯说,“一会儿见吧,我跟他还有话要说。”
“你……”叶栗犹豫着,慢吞吞道,“别心软,心软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这道理傅涯可太懂了。他说:“我知道,你去化妆,换漂亮衣服,准备好给我打电话。”
叶栗走了,傅涯关上门。路折林大概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但对此也没反应,蹲在地上被两只狗拱来拱去,仍旧一言不发。
傅涯原本没想答应叶栗,可他更不想和路折林待在一起,嘴上说有话要问,实际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跟路折林说不如跟林林说,林林都会嗷两句。
“等会儿我要出门,你自便,想什么时候走都随你,帮我把门带上就行。”小区里治安很好,傅涯没什么不放心的。
路折林“嗯”了声,点点头,把手放在公主头上。热情过头的狗子主动蹭他的手,高兴地围着他跳,不停吐舌头摇尾巴。
舔狗。傅涯无声骂。
他去二楼换衣服,下楼时路折林站在客厅里,拿着手机递给他看。
备忘录上写了一个离这不远的小区地址,路折林现在住的地方。
“哦。”傅涯只瞥了一眼,“挺近的。”
“窝……”路折林说得很模糊,也很艰难,“香……”
碰巧此时一通电话打断他。
傅涯看向他的目光移向手机,是叶栗在催他出门。傅涯没有接,而是直接往门口走,头也不回道:“回去注意安全,没事不要找我。”
被留在原地的路折林握着手机,站了很久。
还能见到傅涯真好。他以为他会死的,事实上也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两年前和邻国正打得火热时,国内发生了一次政变。对残暴统治者的忍耐到极限,各地均发生影响不小的暴动,有高层利用了这股热潮,将最高领导人逼到退位,佣立了新政权,这对普通百姓来讲只是一次政权更迭。
不久,与邻国签订休战协议。命令所有军队撤回国界,而“三无”也销声匿迹。本就是一支人们视野外的队伍,且要掌控起来太麻烦,新领导人当做礼物送给了邻国。
腹背受敌,是路折林打得最惨烈的一仗,没有人期待他们的胜利,所有人在看着他们死。
最后是张家保下他,大概是对他手中的实权还不死心,期待着能用联姻拉拢路折林,只是时局变化太快,张家的地位已不如从前。几经博弈后,多方让路,路折林可以活着,也不可能再有多的权利,只能将他的记忆大清理,之后随便他如何。
大概是怕他留有后手,最后一次清洗很彻底,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的身体承受能力,语言系统遭到严重破坏,大脑的空白令他反应迟钝,每天要花很多时间想自己是谁。上头不敢轻易放走他,关起来用各种手段审讯良久,确认他是真的没有记忆才放他走。
是小全找到了他。小全没死也不算是奇迹,本来是干后勤的,路折林察觉不对就让他跑,小全没搞清楚状况,但他一向很听路折林的话。
小全不仅找到路折林,还把路折林寄存在他那里的戒指和银行卡归还原主。他觉得路折林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茬,不然不会把那视若珍宝的小玩意儿交给他,只是他不懂,一枚戒指有什么用?
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枚戒指存着很重要的东西,比路折林的命还重要。还有那张拥有巨额存款的银行卡,他俩连饭都差点吃不上的时候路折林都不让动,死攥着不撒手。最后还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哥啊钱没了咱去挣,你没了嫂子会伤心的。
他随口一编,脑子不灵光的路折林又好骗,这才让他取了点钱出来给两人找到地方住。至于那个曾传得沸沸扬扬的“嫂子”,他没见过几面,只记得面容姣好,便也不好去戳破,说人家富家千金看不上你了把你给甩了,过几天都要和别人结婚了,你就别想了吧。
路折林想的自然不是张小姐,他在想一个到离开都没有原谅他的人,还想回到傅涯身边,等几年,傅涯不那么生气了,路折林或许还有机会接近呢。
但傅涯的选择从来不止他一个,那么果断决绝的人,说不要就不要了。傅涯身边自然不会缺男人,什么样的都有,随便找一个不伤他心的都比路折林强。
而路折林没有资格阻止这些事发生。他明白自己一直都不是最优解,只是仗着傅涯喜欢和心软,才能一次次扣开紧闭的房门。
他站了一会儿又坐下,两只狗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只会把腿搭在他身上担忧地看他。公主叼着玩具要他陪着玩,路折林滑坐在地毯上,很久没动弹。
one是这块儿年轻人最爱去的酒吧,被誉为约炮圣地,气氛十分热烈,有着名乐队驻扎,酒水却便宜,叶栗平时最喜欢玩儿的地方之一。
傅涯喝了不少,下午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但路折林的出现对他造成的冲击确实不小。说实话,他真想过路折林是不是死了,连收尸都不知道去哪儿收。
现在还好好活着,就是不会说话,本来也不太会,很笨。
叶栗找的三个猛男傅涯一个喜欢的都没有,压根也没仔细看,几杯酒下肚让他心情畅快许多,趁着酒劲儿去蹦迪,回来被陌生男人搭讪,他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说:“我老公今晚在家。”
一张脸长得太漂亮了,笑起来勾人心弦,不知是谁坚持送他回家,傅涯说好,等歪斜着靠住房门掏钥匙时,那人不死心地靠近。门锁打开,傅涯顺着力道往前扑,猛地撞上结实温暖的胸口,还抽空对门外的陌生人道:“没骗你呢,真的在家。”
那人遗憾地离开,醉醺醺的傅涯顷刻站稳身体,推开路折林,一点儿没醉鬼的样子。
他冷下脸来:“我这里不留人过夜。”
亮堂堂的客厅里,两人沉默着对视。傅涯后知后觉,闻到一些熟悉的饭菜香,他寻着香气望向厨房,看到餐桌上丰盛的晚餐。
几年过去,路折林哄人的手段并没有升级,保持着原有水平,还是只会这一招。
两人僵持不下,路折林败下阵来,耷拉着头往门口走。林林以为要去散步,也跟着走了几步,就听傅涯在身后生气地叫了它的名字:“林林,回来!”
林林哼唧两声,乖巧地跑回来围着傅涯转圈。谁知刚走到门口的路折林也一声不吭地转身闷头往回走。
傅涯有点急了:“没叫你,我叫狗。”
路折林也不知道没听到还是没听懂,一头钻进厨房里开始从碗柜里拿碗筷添饭。
看他一副装出来的老实巴交的样子,喝了点酒的傅涯忍不住发飙,用腿支开热情的林林,随手摔门:“路折林,我让你滚!以后别回来了,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等待的滋味如何,傅涯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路折林知道,他明白,只是在家里等傅涯一个晚上,他就开始着急了。傅涯却等过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带着一点儿相见的希望,和一些想见的期望。
是一种痛苦和折磨。
站在厨房门口的路折林掏出手机点点,用语音功能转化,由人工智能生硬的、毫无感情的声音读出来,字正腔圆。
“我不走了。”
他想说。
再也不走了。他原来的打算就是这样,和傅涯在一起,住在老毛病不断的出租房里就很好。他一直都想有个家,什么身份无所谓,路折林不在乎,他就想要傅涯。
如此简单的愿望,怎么要实现就那么难。
这一次不一样,他突然发现可以死皮赖脸地守着傅涯不走,就和傅涯收养的小狗一样,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去计较,以后就待在傅涯身边,傅涯不喜欢,他就天天来。因为再没有别的什么事需要他,他终于自由,不用藏着掖着,他想表达爱。
生怕傅涯听不清,机械男声又说了一遍:“我不走了。”
在傅涯冲过去狠狠给他一拳之前,那跟路折林相似的嗓音麻木地吐出几个平淡的字音:“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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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挨了一拳的路折林跟傅涯坐在餐桌两边开始吃饭。
傅涯将炒得喷香的椿芽舀了两勺塞进路折林碗里,嘀咕着:“说了我不喜欢吃这个,臭死了。”
路折林也不吭声,捧着碗吃得很香,看得傅涯胃口也好不少,吃了满满一碗饭。路折林的手艺没进步也没退步,估计之前也用不着他去下厨,但跟傅涯的一对比就显得格外色香味俱全,两个人很快把盘子里的菜扫干净。
后来傅涯去楼上睡,被丢在楼下的路折林蜷缩在沙发上。异常安心,许久没睡安稳觉了,路折林内心满足,哪怕这把沙发并不能完全装下他,可他还是做了个久违的好梦。
第二天一早起来给傅涯做早饭,给两只狗安排吃的,之后便在沙发上等傅涯起床。
傅涯还是寒着一张脸,把他当透明人,吃完饭就留他一个人在楼下,自个儿去楼上房间里待着。
路折林无趣,跟狗玩了会儿,才发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还有汗味,傅涯肯定不喜欢,便去楼上挨着敲门。敲到第三间,傅涯从房间里探出头,不耐:“怎么了?”
路折林举着手机告诉他想洗澡。看样子傅涯想拒绝,可似乎对他这身破衣服积怨已久,给他指隔壁浴室,又很快啧一声:“那里面没放洗漱用品,你进来。”
于是惊喜突然降临,路折林用两顿饭换到一次在傅涯浴室洗澡的机会。很常见的暖香沐浴露,路折林闻了是和傅涯相同的味道,本来挺开心的一件事,到中间有点尴尬,他没有任何理由的,勃起了。
意识到这一点,路折林的脸都冷了。
他没有在想那些事,也许是太久没发泄,对傅涯又太熟悉,一时不察兴奋过度,下半身比脑子反应还快。
他把水温调至最低,兜头淋下的冷水逐渐浇灭汹涌而起的欲望。路折林不能确定做爱对傅涯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印象里很多次,傅涯都不开心,会哭。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至少不会露出那种伤心的表情。
他希望傅涯幸福,快乐,在任何事情上,不再做违背傅涯意愿的事。
洗完澡出来见傅涯在电脑前玩游戏,围着一条浴巾的路折林犹豫片刻,绕到傅涯身后,未开口,坐在椅子上的人猛地抬手按下摄像头。
“你要做什么?”
电脑屏幕的小角落默默飘过一大群层层叠叠的弹幕,路折林没看见,只用备忘录问傅涯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傅涯说,“……你自己去衣帽间找件衣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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