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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细雪纷落,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

冰蓝的眸向着天空望了望,唇瓣间轻吁出一口寒气。

继上次煦都落雪,恍眼已逾半年。

瀀郡的这场雪,要b煦都那时大得许多,也冷得许多,一如从前的皑北。是以这场雪,无疑宣告着冰灵力一脉确实尚有一丝血脉存於世上。

煦都那次落雪,并无人看见是谁施展的冰灵力,而这一次显於人前,可想而知,多半是要走漏风声。霄聿璈向来是一个多疑的君王,但凡有一点消息传到他耳里,任谁都百口莫辩。

何况这个消息还与三年前霄聿璈最忌惮的闻人氏有关,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正是因为如此,禹寒熙一直隐藏着身份、收敛锋芒,同时寻找解除生si契的办法,想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命中,俐落乾净地解决,不至於掀起太大的风浪,也少些牵累。

奈何暗灵从中作梗,几次三番惹起波澜,非要将事态扩及无辜之人。

禹寒熙的目光凝向陌凉。

倘若陌凉不是另一个灵尊,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司祭,或甚至是凡人之身,他也不会到陌府寻她、接近她,又将她带到如今这险境之中。他接近她,最初不过是防范暗灵,也为了想从她身上找到可能破除生si契的蛛丝马迹,却不想步步沦陷,如今想让她彻底从中脱身,已是不易。

是他有了私心,不想放手。

也是因为陌凉已然认定了他,不愿离去。

禹寒熙如今暴露自身,他赌的便是霄聿璈仍然想知道灵天石的下落。只要霄聿璈依旧在意灵天石,必然不会立刻下杀手,待霄聿璈召见时,他便将暗灵的计谋一并告诉,再以共同抵御暗灵作为条件,换得禹氏和陌凉的暂时无恙,至於往後的安宁,仅能且行且看,尽力保全。

但愿他没有赌错。

禹寒熙静静伫立半晌,楼槐晔亦是静观。院内众人皆不由得屏息,寂静一片,直到雪渐渐大了,落至面颊的寒冷已难忽视,有人不住哆嗦,响起喷嚏声,恍若静止的时间才又开始涓涓流动。

冰蓝的目光轻轻扫过几个立於楼槐晔身後的暗灵。

楼槐晔微挑起眉宇,旋即感觉到身後一阵寒意掠过,耳畔传来几声沉重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在雪地上所发出的。

楼槐晔眉眼轻颤,咽下一口口沫,缓缓回头没有看见什麽,遂大着胆子又将目光向下了些──

正巧一颗人头滚至脚边停下,面朝上,四目相望,饶是楼槐晔胆子再大,也不由得倒ch0u一口凉气,趔趄退开。

「楼氏胆大妄为,修练暗灵力,意yu谋反──」禹寒熙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冷若冰霜:「当就地诛杀。」

压下心中惊惧,楼槐晔故作自若地g起一抹冷笑,道:「呵,你以为皇族还会承认你这个殿主?」

「暗灵党徒,亦应一一肃清,以还灵霄太平。」禹寒熙像是并未听见楼槐晔所言,继续说着。

楼槐晔却明白了,哑然失笑:「你想用暗灵跟霄聿璈交换条件?」

禹寒熙定定地看着楼槐晔,半晌,回以一笑:「一个灵尊和一群暗灵,楼二少爷认为皇上会选择哪边呢?」

楼槐晔低头笑了笑,「那得看灵尊大人如何说?不过最关键还得是皇上愿意听您说。」

说着,楼槐晔眼神冷了几分,「闻人挽熙,你这赌注不小啊,你可知道你若赌输,赔上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人的x命。」

禹寒熙漠然地望了楼槐晔一眼,道:「不论我是赌输,还是赌赢,你只怕都看不到了。」

楼槐晔一愣,复立时反应过来向後疾掠数步远。

然而一缕冰蓝丝线依旧划过双目,刹时间,眼前一片鲜红。

楼槐晔捂住眼睛,长声惨嚎。

禹寒熙身後,禹府诸人纷纷镇静地或闭上眼,或撇开脸,陌凉亦如是。

暗灵如此肆无忌惮地作恶,危害同族,属实是不能再轻纵。

溅落的红在雪地上蕴染开来,楼槐晔此刻目不能视,却能清楚听见脚步踏进积雪的窸窣声响。那脚步踏落得极慢,每一步都深深踏进雪里,像是刻意让他听清楚。

楼槐晔怕了,他坐於雪地,双手颤颤巍巍地向身後0索,试图抓住什麽,好让自己能爬起身逃开,一边叫喊道:「别靠近我!」

禹寒熙没有理会,依旧一步步往前。忽然一声:「灵尊大人!手下留情!」接着一道身影挡在了楼槐晔身前。

禹寒熙这才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来人,歪了歪头,「楼家主。」

楼之深轻咳一声,道:「灵尊大人,槐晔胆大妄为,是楼某管教不善,但请灵尊大人留他x命,楼某回去必定严惩不贷。」

「我曾与楼家主说过,道不同,是谓不相为谋,亦是提醒当互不g涉。我既提醒过,也给过机会。」禹寒熙神se冷然,冰澈的目光缓缓垂落,对楼之深所言所语表现得漠不关心。

说着,便将目光再次朝楼之深望去,冷声道:「而如今看来,你们并不放在心上,试问,我该如何信你们?」

楼之深的脸sey沉了下来。

禹寒熙感觉到楼之深周身的气息变了,未及思忖,一道风就狠狠撞上x口,令他踉跄退後。这一踉跄,不难发现禹寒熙的动作稍显迟钝,毕竟受了伤,又强行冲破灵力禁锢,还一下子施放出如此强劲的灵力。一连串下来,必然损伤。

楼之深觉察到眼下的禹寒熙或许无法完全将灵尊之力施展开後,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毒,随即挥出一道凌厉无b的风刃向着禹寒熙而去。

看着迎面而来的风刃,禹寒熙脚下微动,然而眼前却骤然模糊──这一下若没有躲过,只怕下场就和楼槐晔是一样的。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只手抓住禹寒熙,接着一个身影晃至禹寒熙身前,将他紧紧抱住,就向後倒去。

风刃划过,斑斑点点的血迹顿时洒落一地,格外刺目。

禹寒熙看着挡在身前的人影,瞳孔骤然一缩,唇瓣颤了颤,失声喊道:「凉儿!」

两人双双摔倒在地。禹寒熙怔愣一瞬,复迅即起身去将陌凉抱起,伸手0上她的後背,一片shill的,是被风刃划开的伤口正在渗着血。

陌凉玲珑剔透的小脸此刻一片苍白,寒风吹着後背的伤口,一阵刺骨的寒意窜入,令她不由得发颤,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禹寒熙已无心思顾及楼家父子,禹府的其他人灵力又尚未恢复,是而楼之深仅是略一衡量,旋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就带上楼槐晔遁去。

雪地里,禹寒熙怀抱着陌凉,流淌出的血将衣袖染红了大半。而雪未停歇地落下,已然将方才落在雪地上的血迹和几个暗灵的屍身覆盖。

禹府诸人丧失灵力,一个个皆是难掩疲态,谁也无心收拾院落的残局。唯有禹家大姐禹宁柔走上前,细声细气地道:「寒熙,把弟妹先抱回去屋里吧!你放心,我是医师,我一定会治好弟妹的。」

禹容安亦撑起身子,再将北方葵月扶起,扫视了一眼众人,道:「都回屋罢,各自让府里的医师疗伤。今日之事,待休整後再议。」

众人相视几眼,互相搀扶起身後,拖着步伐各回各屋。

禹寒熙亦将陌凉抱起,往廊上走去。

北方葵月面露担忧,禹宁柔走近北方葵月身前,喊了声:「阿爹,阿娘。」

北方葵月伸手握住禹宁柔的手,「你快去吧,你是禹氏最出se的医师,凉儿和寒熙就拜托你了。尤其是寒熙他,我担心他逞强……」

禹宁柔点了点头,「我让寒城也和我同去,熙弟弟和弟妹必会无恙的。」转身跟上了禹寒熙。

禹寒熙将陌凉抱回房中,禹宁柔则顺路取了药箱,跟随其後进到房中,待禹寒熙将陌凉安置到卧榻上後,禹宁柔微微福身道:「怕是弟弟暂时不方便待在这了。」

看了一眼卧榻上的人儿,禹寒熙未发一言,迈步走出了居室。

出了房门,就见禹寒城就站在门外。禹寒熙微微颔首,涩声道:「三哥。」

背倚着廊柱,禹寒城面se清冷,眉梢轻轻扬了扬。

空气倏忽一凛,一把长箫如剑,递至眼前。

禹寒熙的双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长箫,禹寒城则再次发起攻势。禹寒熙旋身闪过,後者亦急掠追上,两人就这麽在院落内一攻一退,脚下轻蹬,双双跃起,溅起落雪。

长箫直趋,抵在了肩上,「看来伤得不轻。」禹寒城漠然的嗓音说罢,便见禹寒熙脚下一晃,他迅速将长箫收回腰间,一手握住禹寒熙的手臂。

禹寒城道:「回你房去,我为你疗伤。」

两相无言地进到房中,禹寒城转身将房门拉上,禹寒熙则坐到卧榻边上,等待着禹寒城的下一步指示。

禹寒城走到桌旁,打开带来的药箱,「把上衣脱了。」

禹寒熙乖顺地退去上衣。经过方才院落中的交手,禹寒熙自知眼下自己不敌禹寒城,再者,逞强拒绝也於他无益。

正将药瓶和银针陈列於桌面,瞥见禹寒熙如此顺从,倒是有些出乎预料,禹寒城眉宇微挑,接着道:「躺下。」

这次禹寒熙没有立刻动作。

禹寒城走至卧榻边,道:「我刚刚若不出手,你怕是打算直接去煦都吧?」

「……」禹寒熙撇开目光。

禹家五子中,禹寒城排行第三,x子沉静,灵力中上,医术仅次长姐禹宁柔,另则,善读心。

禹宁柔灵力微弱,禹寒熙若要走,她要拦是肯定拦不住,所以叫上禹寒城。

「躺下。」禹寒城再次开口。

眼看容不得自己拒绝,禹寒熙将染血的上衣随手扔在一旁,翻身躺下。

禹寒城这才从容地坐於榻边,先是处理了禹寒熙腹部上的伤,细细擦去血w而後盖上药布,复卷起衣袖凝神搭了下脉,接着他眉间微蹙,睨了禹寒熙一眼,旋而起身至桌边拿来几根银针,而後猝不及防地扎入禹寒熙的颈侧。

禹寒熙眉头一皱,正yu转过脸,眼前却倏忽模糊,意识随之一点一点被ch0u离,直至陷入一片黑暗中──

禹寒城收手起身,恰在此时,身後有人拉开了房门。

北方葵月迳自进到房中,满心关切道:「寒熙如何了?」

禹寒城道:「睡着了。」

看向静静躺在卧榻上的禹寒熙,北方葵月松了口气,正要将目光移开,却瞥见禹寒熙侧颈上的几根银针,不禁诧异道:「你是施针让他睡着的?」

「他身子虚耗过甚,恐怕是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今日先是受了伤,又损了经脉,若换作常人,该是站都站不稳的。」可禹寒熙刚才在院落还和他过了几招,身手虽受影响,但这jg神力也属实强大,非常人所能及。对此,禹寒城心中不觉讶然。

「若不是施针让他安稳睡上一觉,长此以往,只怕最後神仙也难救。」

北方葵月走近卧榻,徐徐坐下,素手轻柔抚过禹寒熙的脸,「他多久会醒来?」

禹寒城垂眸道:「几日。」

北方葵月神se微黯道:「那便是很可能赶不及在霄聿璈知道消息前醒来了。」略思忖,「眼下得有人去阻止暗灵在g0ng中的耳目胡乱说话才好。」

???

煦都。

灵霄皇g0ng,昼之殿。

「佐副掌使。」殿前的小太监朝着疾步走上台阶的佐楠晨揖礼。

佐楠晨停下脚步,目光轻蔑地向下,看了一眼低头行礼的小太监,「我要见陛下。」

小太监稍稍抬头觑向佐楠晨,面露为难,道:「梧妃娘娘正在伴驾,怕是大人一时半会见不着陛下。」

佐楠晨拧眉,「梧妃?」那nv人不是很讨厌皇上吗?

压下心中疑惑,佐楠晨端正神se道:「我有要事,你只管去禀报陛下便是。」

小太监还是为难道:「这……可梧妃娘娘也吩咐了,这几日谁都不许打扰陛下。」

闻言,佐楠晨油然而生一gu怒火,失了耐心,「这nv人简直荒谬!一个後g0ngnv子,岂敢阻拦朝臣向陛下汇报要务?」

正在此时,一道娇媚的嗓音传来,「佐大人莫不是忘了,本g0ng还是夕之殿的殿主。」

小太监立刻恭敬地退到一旁,佐楠晨向前望去,只见一nv子推开昼之殿的殿门款步走出,风姿绰约,明眸善睐。

nv子双目微眯,凝向佐楠晨,「陛下日理万机,甚是辛苦,我才特意嘱咐任何人不得叨扰,佐大人若真的有要事,就与本g0ng说罢,待陛下jg神好了,本g0ng必会转达。」

佐楠晨哼道:「朝堂之事,如何能随意告知一後g0ngnv子?」

「灵霄皇g0ng有四殿三司,皇上自当为昼之殿殿主,其余三殿殿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g0ng身为夕之殿殿主,佐大人却口口声声称本g0ng一後g0ngnv子,实属大不敬。」nv子眸se渐冷,「再者,本g0ng既为殿主,佐大人将朝堂之事告知予本g0ng,当是合情合理,如何说是随意告知?」

佐楠晨鄙弃道:「世人皆知,皇后娘娘才应当是夕之殿殿主,而你不过妃位,却妖言媚上,蛊惑陛下让你成为夕之殿殿主,如此僭越,狐假虎威,也敢在这跟我谈论身分尊卑?当真是厚颜无耻!」

nv子一双清眸森冷如冰,面上却仍是巧笑嫣然,看着佐楠晨,笑言道:「佐大人还真是讨厌我北方氏。不过也是,好不容易成为了当家,一脉之首,却还是得不到器重,地位还不如我一家族没落的後g0ngnv子,是该气恼。」

佐楠晨登时气急败坏道:「北方梧月!」

北方梧月眯眸,掩嘴轻笑道:「呦,这就受不住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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