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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在天涯,涯日又斜。啼如有恨,湿最高花。--天涯;李商隐宋初,宋廷实行削弱藩镇势力的措施,及时利用党项政权内部承袭发生矛盾之机,迫使其献出五州领土。当时担任夏州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之职的李继迁,不甘被宋朝夺走故土,遂招聚部族豪酋,首举抗宋自立的民族大旗。于是,雍熙元年,宋太宗命李继迁的族兄李继隆讨伐李继迁,让他们去狗咬狗一嘴毛,死不认输的李继迁只好结辽为援,以共同对付宋朝,结果宋太宗反而弄巧成拙了。相对的,辽圣宗算是平空捡到了好处,当然赶紧封李继迁一些有的没有的,譬如定难军节度使,银、夏、绥、宥等州观察处置使,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事。紧跟着同年的十二月,李继迁带着一脸谄笑,率领五百骑兵到达大辽边塞,表示愿与大辽通婚,永为大远的藩辅。然而,到了雍熙四年夏--宋太宗下朝后,习射于琼林苑时,特召傅子嘉随侍,在晚膳前一刻才回到府里,深知皇帝习性的傅正国一见到儿子回来,劈头便问:“皇上有事?”暗子嘉点点头,随即和父兄到书房去密谈。晚膳过后,傅子嘉直接把紫瑚拉回房里。“紫瑚,我要出远门。”“哦!”紫瑚似乎并不意外,她慢吞吞地坐到床边儿上。“到哪里?做什么?”暗子嘉也跟去坐到她旁边。“夏州,李继迁要降宋,皇上命我暗中去瞧瞧他是不是真有此意,若不是的话,他的用意又是什么。”紫瑚点点头,开始脱靴子。“什么时候要去?”“后天一大早就得启程了。”“知道了。”“知道了?”傅子嘉狐疑地打量着她。“就这样?”她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譬如她会好想他啦!或者吵着要跟去什么的,至少也要稍微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嘛!“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要帮你准备好行李就行了,不是吗?”“呃说的也是。”傅子嘉悻悻然的说。说是这么说啦!可是傅子嘉还是怀疑,直到隔两天一大早,他终于明白紫瑚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了。“你”他瞪着她的包袱。“也准备好了?”“是啊!”紫瑚回答得轻松自在又理所当然。“我跟爹娘都说过了。”暗子嘉苦笑一下。“我早该想到了。”“你笨嘛!”紫瑚笑着跳上马。“快啦!走了啦!”“是、是、是!”暗子嘉也上了马,两人同声喝叱,放蹄朝封邱门怒驰而去。畜类皮毛衣服和毡帽,还有牛皮缝制的靴,是党项族牧民的日常衣着,然而,在这党项族的主要活动据点--夏州里,着汉服的倒比着皮衣帽的人还要多,而且,讲汉语的也占大部分,只有居室一列三间,两厢住人,中间供奉鬼神的习惯是属于党项族的。在客栈简陋的客房里,先除去一身的仆仆风尘,再叫来一些简单的吃食,傅子嘉才对满脸困惑的紫瑚解释。“太平兴国七年时,党项族首领李继捧主动依附朝廷,朝廷便派兵马来此地镇守,所以,这里才会看起来很像汉人的城镇。至于反叛朝廷的则是李继捧的族弟李继迁,他始终不愿意归顺朝廷,便在夏州东北面的地斤泽反宋自立,又和大辽联姻,这么多年来,他不断进攻夏州想夺回他们的世居地。如今又突然说要归顺朝廷,自是启人疑窦,所以,皇上才叫我来暗中调查一下他的实际意向到底是如何的,不过”他突然停下来,并为难地上下端详紫瑚,紫瑚也诧异地看看自己。“干嘛?干嘛?”暗子嘉轻叹。“你如此引人注目,我该如何暗中查访?”紫瑚立时嗤了一声。“你以为你自己就不引人注目吗?”一个貌美如仙、姿容绝世;一个俊逸洒脱、气势非凡,他们两相对看片刻,继而噗哧失笑,可只一会儿,傅子嘉又回复愁容了。老公发愁,老婆当然不可能开心,所以,紫瑚只好也跟着愁起来,她静静地凝视傅子嘉。“夫君,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会一些障眼的小法术,所以才能轻易的救回俘虏?”暗子嘉点点头。“记得,如何?”既然能够和鬼魂沟通,会一些小法术也是不奇怪的,否则,真的很难解释,单凭她一个人,是如何一口气救出那么多俘虏的。“要救人,”紫瑚慢条斯理地说。“当然就得先混进去罗!”暗子嘉皱紧眉,随即恍然“你是说你能够改变容貌?”他惊呼。紫瑚俏皮地歪着螓首。“夫君相信我吗?”暗子嘉颔首。“自然。”“那就请夫君阖上眼,等我说可以之后再睁开。”暗子嘉毫不考虑的立即闭上眼睛,正在想着不知道她会把他改成什么模样,而且需要多久时,耳旁就传来紫瑚的声音“可以了!”他不觉诧异地睁开眼,怎么会这么快?可当他一看到紫瑚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脱口惊叫“老天!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他自认不是太过往重外表的人,所以绝对不是嫌弃她,绝对绝对不是,但是天哪!未免差太多了吧?他面前的紫瑚已经变成一个平庸的党项族中年女人,而且满脸历尽沧桑的痕迹非常丑陋明显的痕迹,甚至甚至还有点恐怖哦!老天,好恶心的女人!紫瑚--如果那真的是紫瑚的话--对目瞪口呆的傅子嘉得意地笑笑。“如何,不错吧?”“不错?”傅子嘉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太美容易引人注目,你以为太丑就不会引人注意吗?”得意的笑容倏地消失了,紫瑚蹙眉想了想。“唔说得也是,那请再闭上眼睛吧!”暗子嘉马上听命,又只是一刹那后,就听见紫瑚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吧?”他慌忙睁开眼再瞧过去,随即松了一口气,这回就只是个平凡的党项族中年女人而己,而且看她变得如此轻松简单,应该不会变不回原样吧?“你也跟我差不多,可以吧?”紫瑚说。“没问题,这样就行了!”于是,两人就以这副平凡游牧人的模样混进距夏州三百馀里,四面沙碛,内中水草艳美,为宜牧之地的地斤泽,李继迁特意在那里供奉着先祖拓跋思忠的画像,用以号召党项部族。那儿就与夏州大不相同了,到处都是身着皮毛服饰、毡帽、牛皮靴的党项人,还有土屋、用木料搭成框架覆盖羊或驼毛毡的毡帐、稞饼、羊奶酒、浑脱(牛羊皮制成的筏子),每一样都在在声明--这儿是属于党项族的纯地盘,请闲杂人等,尤其是汉人,莫要随便闯入,否则后果自行负责!“晚上再到李继迁那儿探探。”傅子嘉说。“我和你一起去。”暗子嘉没有反对,只是默默的和紫瑚一块儿把牛羊赶到一处有水草的地方。说到这些干羊,又是另一桩令傅子嘉感到佩服万分的事,临出发到地斤泽的前一晚,他才发现少了最重要的道具--牛羊和毡帐,但是“交给我吧!”紫瑚自信满满地说。翌日一大早,傅子嘉再一次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什么都不要问,”紫瑚神秘地笑着说:“不过你放心,这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更不是买的,所以绝对不会出状况,可以了吧?”开玩笑,怎么不可以?难道他还能自己生出几头羊来应急不成?不过,真的很奇怪,如果那些牛羊又是用所谓的“小法术”变出来的,应该是虚假不实的吧?可是,这些虚假不实的牛竟然虚假不实的嚼掉一大片真正的草地,那些虚假不实的羊还跑来虚假不实的啃他的皮毛,而他的皮毛也真的少了一小块。他不得不承认实在有点诡异!不过,这还只是有点,他没想到更诡异的事还在后头等着他呢!草原中的月似乎特别明亮,银色光芒的洒落在寂静的夜里,让暗影中的一切无所遁形,即使如此,那两条若有似无、一闪即逝的人影,在人们瞳孔尚未抓取到清晰的影像时就消失了,于是“是流星吧!”看见的人都这么认为。未几,两条二高一矮的人影倏地出现在一片幽深静谧的柏林前,前面较高的那个略一观察后,就想窜入林内,却被后头那个较矮的人一把抓住。“夫君,等等!”暗子嘉马上止住了身势“怎么了?”他回过头来悄声问。紫瑚那两粒闪着诡异光芒的瞳眸兀自盯着看似无啥稀奇的柏林“夫君,”她慢条斯理地说:“这儿的人拜什么宗教?”“宗教?”一头雾水的傅子嘉莫名其妙地看看柏林,再看回紫瑚。“你现在问这个做什么?”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吗?“先告诉我,夫君。”紫瑚坚持的再问。暗子嘉忍不住皱起眉头,但还是说了。“我不太清楚,不过,虽然有汉人传进来佛教和道教等等,但我想,他们应该还是趋向于他们自己的异教巫术之类的。”“巫术之类的吗?”紫瑚冷冷一笑。“雕虫小技!”“什么?”“没什么。不过,夫君,”紫瑚突然抓住暗子嘉的手。“待会儿我走前面,记住,无论你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都不必紧张害怕,也毋需闪躲或攻击,你只要紧跟着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这怎么行?即使明知道她比他行,但听起来好象很危险的样子,这种时候才应该是男人表现的时候吧?“不行,我”可男性的抗议还没说完,紫瑚就拖着他往里闯了。然而,不超过十步远,傅子嘉就倒抽一口冷气,还险些失态地惊叫出来,这才明白紫瑚为什么要他跟在后面了。之后,他谨记紫瑚之言,乖乖的贴在紫瑚的身后,极力忍住不出手攻击那些平空出现的恐怖怪物,直到出了树林,看到那栋土砖大宅,紫瑚拉着他闪身躲在一座水槽后,他才颤巍巍地吐出一口不晓得憋了多久的气。“紫紫瑚,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呀?”他馀悸犹存地问。紫瑚轻笑一声“没有多少道行的巫术之类的。”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巫术之类的?”傅子嘉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多少道行?”他喃喃道。“老天!那要是有点道行的,我不就活活被吓死在里面了?”“少没出息了!”紫瑚冷哼。“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即使他的道行再高也一样,他啃不了我的!”暗子嘉怪异地注视她半晌。“紫瑚,我在想,这趟如果你没有跟来的话,我不但查不到任何消息,说不定连这条老命也会送给他们了呢!”紫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而后突然说:“我们回去吧!”暗子嘉愕然。“回去?可是”“李继迁不在。”紫瑚不耐烦地说。“咦?不在?”傅子嘉更诧异了。“你怎么知道?”“我听到的。”紫瑚指着自己的耳朵。“我听到有个人在问族长什么时候回来,另一个人回答说至少还要两、三天吧!”暗子嘉惊讶地望住她,不敢相信她有那么好的听力,而紫瑚却已经悄悄地半直起身准备离去了,可她先拔下一根头发往大宅那儿扔过去之后,才伸手拉住他的手又窜回柏林里去。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回复了“原来”的模样出现在他们的毡帐外了。暗子嘉将双臂枕在脑袋底下躺在草地上,嘴里咬着一根草,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紫瑚则坐在一旁抱着膝盖看他,猜测他在想些什么,同时似乎也在考虑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子嘉突然间:“你刚刚拔一根头发扔过去做什么?”“这样李继迁回来时,我就会知道了。”紫瑚淡淡地道。暗子嘉转眼盯住她片刻。“你会的不只是一点障眼的小法术吧?”紫瑚垂下眼。“如果我说是呢?”“是?”傅子嘉双眉一扬。“很厉害?”紫瑚似乎有点紧张。“如果我还是说是呢?”暗子嘉皱眉。“你怎么了?是就是嘛!吧嘛紧张兮兮的样子?很厉害就很厉害啊!顶多是我觉得自己有点窝囊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我没见过,但我也听过这种事啊!”“可是”紫瑚迟疑着。“男人懂法术不算什么,若是女人的话你不会觉得像我这样很诡异吗?或者有点可怕?”“可怕?”傅子嘉嗤之以鼻。“少来,有什么好可怕的?你哦--我知道了,你认为我会觉得有法术的你很可怕,所以才一直不肯老实告诉我,对吗?”“或许这样你还不觉得怎么样,”紫瑚低声道“可若是再更深一层的话”“就算再深十层又如何?”傅子嘉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我的胆子有多小?跟老鼠一样吗?告诉你,既然在经历刚刚那种事时我都没有叫出来,甚至尿裤子,那么我就敢保证,绝对没有什么事可以吓得了我,现在,就算你跟我说你和敏妹妹一样是个鬼或其它什么的也没啥了不起啦!”紫瑚沉默半晌,而后双眸逐渐发亮。“真的吗?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会害怕,也不在意吗?”“当然!”傅子嘉傲然道。“你确定?”“确定!”“很确定?”“很确定!”“非常确定?”“非常确定!”“非常非常确定?”暗子嘉不耐烦了。“喂!你很烦耶!这么不相信我吗?”紫瑚笑了,或许是时候告诉他了,她想。“好吧!如果你仍然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正打算开口的紫瑚又缩了回去,好奇地想看看他还要拿出些什么证明来献宝。“我族里有个堂伯,他是个道长”紫瑚的神情骤变。“好象是正一派或全真派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那种专门捉鬼除妖的门派。他呀!每次云游到我家来歇脚时,总会告诉我一些关于法术啦、捉妖啦、神咒什么的”紫瑚的脸色愈来愈难看。“甚至还表演过分身术给我看,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很有趣”一点儿也不有趣!“所以,我听你说能和鬼魂沟通时,也就不觉得意外了,堂伯说过,有的人天生就具有那种能力;而就算你会法术也没什么,反正你再厉害也不会有我堂伯厉害吧?听说他是在六岁的时候就被他的师父看中他的天分而被带去修道,算起来整整有五十年以上了”这下子该怎么办?隐瞒一辈子吗?“有一次我还问他!为什么不帮朝廷做事?这样就可以让战争很快地结束了不是吗”可若是他堂伯又来的话他的道行有高到可以察觉出她的底细吗?“可他说,真正修道的人不会去干涉那种世俗的事,而会去干涉的人,都是有不纯洁私心的人,那种人的道行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因此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到目前为止,她是还没有碰见过有那种道行的人,但若好死不死的偏偏给她撞上了呢?“他还说修道之人以深探道德为要,以修养性天为务,磨练身心、悟彻宗门,不玩味法乱,不以利名挂意,不让富贵留心”≈35273;实在很不爽,这个人听起来道行相当高的样子!

“总而言之,他旨在于修道传道,捉妖除魔是他的责任,所以不会用学来的法术作为其它方面的利用。”暗子嘉突然停了下来,继而上下打量她片刻后,倏地坐了起来。“啊!对了,等我堂伯来时,你可以和他好好研究一下,也许还可以请他多教你两手喔!老实说,他曾经表示要教我一吐防身的法术,可是嘿嘿!”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种东西实在不适合我,我怎么都学不来,既然你有天分的话,说不定可以学到更多喔!”哦!拜托,饶了她吧!要道长教她法术?不先来场大斗法才怪呢!“不!”紫瑚终于开口了。“我不希望人家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所以,这件事最好只有你知道就好了,可以吗?”“这样啊”傅子嘉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不对任何人提起就是了,这件事就你我知道,行了吧?”紫瑚微笑着颔首,心中却无奈地暗叹不已。她一直认为他应该可以像敏妹妹一样自然地接受她,所以并不打算隐瞒他太久,然而,若是这种状况的话,她最好还是三思不!三十思而后行吧!狐狸是最狡猾的,没有把握的事,它可不会随便冒险去做!六月底,他们回到开封府后,傅子嘉让紫瑚自行先回府,自己则直接进宫觐见皇上。宋宫城原是唐宣武节度使的治所,后梁时称为建昌宫,后晋叫大宁宫,后周扩建修缮。宋太祖彷洛阳广修宫室,皇居始略显规模,但殿宇仍不算多,后宫的规制也不是很大。外朝北部的几座宫室就是后宫了,称为内廷,是帝后起居之处,后宫的正殿是福宁殿,也就是皇帝自己的私人地盘。此刻,在崇政殿里,皇上批阅奏章办公事所在,皇上放下朱砂笔,对跪拜在书案前的傅子嘉说:“回来啦?平身吧!”“谢皇上。”傅子嘉起身,规规矩矩地侧身立于一旁。“说吧!结果如何?”“臣启奏皇上,据臣调查所知,李继迁并无意归顺朝廷。”“不出所料。”宋太宗沉声问道:“他的目的何在?”“回皇上,李继迁正在攻打回鹄部落以扩大疆域,他不希望在这种时候遭受到腹背受敌的情况,所以便假意求和混淆朝廷视听,一旦攻下回鹄边境的那些部落后,他还是会转回头来与朝廷为敌。”宋太宗皱眉不语。看皇帝的反应似乎不太好,傅子嘉只好再继续提议道:“臣启皇上,若是能趁此机会发兵前去征讨,必能一举击溃李继迁的。”“我明白,但是”宋太宗轻叹。“你该知道,川蜀之乱尚未平定,辽兵依然不时在边境上挑衅,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反对再战。原本我是担心李继迁打算表面上求和,再趁我朝松懈对他的戒心时暗中出兵,但现在既然不是这样的话,我想,至少要等到内乱平定之后,才能再考虑如何处理他。”暗子嘉看得出来宋太宗本身亦无意出兵,其它的都只是借口,如此一来,他讲再多也是无用的,所以,他便懒得再多费唇舌。“好了,你回去休息吧!准你免朝三天,明白我的意思吧?”当然明白,就是叫他好好在家蒙头睡大觉、少多话,不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徒增其它大臣的不安。唉!皇帝的薪水可真是不好领哪!半个时辰后,他很没劲儿的回到府里,却没想到一个令人颇意外的人正在前厅等着他,让他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至最高点。“井翔?”傅子嘉又惊又喜地大步冲过去就是一拳。“好小子,你明明知道我不方便去找你,怎么你也不来找我了?每次下了朝后,你就匆匆忙忙的溜了,好象有谁会吃了你似的,干嘛?哪位大人在向你追债吗?”“去!就是怕你这样啊!”清俊斯文的井翔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老兄哪!知道你的手劲大,别这样就捶下来了嘛!至少得先警告一声,让我有机会先跑两步才公平呀!”“被我盯上了还想跑?”傅子嘉大笑道,同时抓住井翔就往他所住的南院而去。“少装了,我这一拳要是揍得痛你,你这会儿就不会是副都使啦!”井翔无奈摇头。“每次都是这样,不是手来,就是脚踢,还拚命说我不能痛,真是输给你了。”“我揍你是为你好啊!”傅子嘉信口胡扯。“看你那斯文得彷佛风一吹就会跑的样子,下面的人怎么会服你?所以,我这是好心训练你一下,看你能不能长得像大树一样粗壮,这样下起命令来才有分量嘛!”“肿得像大树一样吧?”井翔哭笑不得。“你自己还不是像棵柳树一样,瘦瘦高高的,活像推一下就会折断,还有资格说我?”“笨,柳树才坚韧呢!”傅子嘉马上反击。“猛雨浇淋还不屈、狂风吹去曲又直,这边的人才没那么脆弱呢!”井翔怪异地沉默了一下。“是啊!你是真的很坚韧,所以才能在大家都认定必死的情况下,自己找出生路来。”暗子嘉皱眉。“干嘛?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活着回来吗?”“你这才真的是在乱扯,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井翔怒瞪他一眼。“你应该明白得很,咱俩朋友那么多年,除了你家人之外,大概就数我最希望你长命百岁、作怪千万年了,怎么会不希望你回来呢?”暗子嘉只瞟他一眼,然后就直接把他拖进书房内,再扔上椅子,然后双脚分立、双手抱胸地站定在他面前。“那你干嘛躲我?”井翔两唇一分“啊!”的一声后,随即又阖上,双眸不安地避了开去,而后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又何必问呢?”“就是知道才要问啊!”傅子嘉不高兴地说:“既然你也知道咱们交情好,你又何必为那种事避开我呢?你以为我会干嘛?揍你一顿、扒你一层皮出气吗?”“你要是肯揍我一顿的话,我反而会马上过来承受,”井翔苦笑道。“可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暗子嘉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算了、算了!”再一次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还是老地方。“别提这个了,这么久没见,老谈这个多无聊啊!还是来喝两杯好好聊聊吧!”话落,他正要唤人去准备点酒菜,却见婢女小倩已先捧了一个大托盘进书房来了。“二少奶奶说二少爷的好友来了,所以叫奴婢送这个来。”小倩说着,把酒壶和四、五盘小菜,还有酒杯筷子、手巾一一放置在方几上。“因为府里只剩下一些普通的秦州春酒和颐酒,所以二少奶奶还特地去买了冰堂酒来让二少爷和井少爷好好畅饮两杯。”小倩退开一步后又说:“二少奶奶还说,她另外又买了洞庭春色和瑞露要给老爷和大少爷,可若是二少爷要的话,也可以拿些来喝。”暗子嘉闻言双眼一亮。“咦?有瑞露?太好了,那还不赶紧倒一壶过来!”“是。”小倩应声退出。暗子嘉马上眉开眼笑地在另一边坐下,并倒了两杯酒“你见过紫瑚了吗?”他先端一杯给井翔“她可真细心,对吧?”自己一仰而尽后再斟满。“你的妾室吗?”井翔斯文地啜饮着。“没有。”“没有?没关系,待会儿让她来见见你。”傅子嘉拿起筷子夹满一筷松花腰子塞进嘴里,模糊不清地说:“都这么熟了,别现在才开始客气呀!自己动手嘛!”井翔笑笑。“行了,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了?”“那倒是。”傅子嘉说着,又喝干了酒,顺手又倒满两杯。“对了,井翔,你妹妹都嫁了,你怎么还没消息呢?我建议你赶紧娶个老婆吧!告诉你,有个女人在身边伺候着还真是不错呢!”他一脸满足快活地说。井翔微微皱眉,无意识地又喝下一杯。“子嘉,你好象很喜欢你的妾室?”“紫瑚?”傅子嘉笑得更开怀了。“何止喜欢,简直是爱死了!她不但美丽,而且细心体贴得不得了,本来我还以为娶老婆是件很累人的事”他停了一下暗忖,若他当初娶的是彩凤,搞不好他现在连头发都白了呢!“但是,现在我真的很高兴能有紫瑚在身边陪伴我,对我来讲,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暗子嘉拿起手巾拭了拭嘴,而后严肃地注视着井翔。“有件事除了我家人之外,没有其它人知道,你是我的好友,告诉你应该没差。”他戏剧性地停下来咳了咳清清喉咙。“老实说啊!是紫瑚把我和俘虏们从辽营里救出来的,也是她把辽营搞得天翻地覆的,甚至这次到夏州去,也是在她的帮忙下,我才能顺利完成皇上的交代,否则,搞不好我又会被留在那儿了也说不定。”井翔震惊地微微张着嘴。“都是她?不诓人?”“这种丢人的事有什么好诓人的?”傅子嘉苦笑。“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紫瑚是个多好的女人,体贴能干,有一棵炽热忠诚的心,也很活泼顽皮,能够配合我开心地玩闹。你是知道我的个性的,我静不下来,也坐不住,”他意有所指地说。“要我硬装出斯斯文文,像个书呆子的模样,对我来讲可是件很痛苦的事呢!”井翔轻叹。“我就知道你会很痛苦,所以我劝过彩凤很多次,叫她不要以她自己的喜好需求来束缚你的个性,但是,她却始终认为,既然你在朝为官,收敛你太过外向冲动的个性才是必要的。最好是像我爹那样,待人处世谨慎又圆滑,如此官位才会坐得稳,升迁才会快。”暗子嘉听了,先是莫测高深地凝视他一眼,继而慢吞吞地拿起酒壶倒了一杯喝下,再慢吞吞地看回井翔。“彩凤曾经很明白的要求我,举止要符合自己的身分,千万不要让她丢面子,否则她会很难堪、很伤心的。”井翔愕然。“她真这么说?她”他忽地噤声,看见小倩拿着一壶酒又进来了,而傅子嘉一瞧见小倩手里的酒壶,马上忘了这个世界到底是圆的,还是扁的。“井少爷,二少奶奶要奴婢转告您一声,客房已经准备好了,所以,请您≈ap;ap;x5c3d;≈ap;ap;x7ba1;放心的和二少爷多喝一点,累了就请您在这儿歇一宿。”语毕,她又退出去了。小倩一放下酒壶,傅子嘉就迫不及待地斟满自己的酒杯,浓郁扑鼻的桂花香味马上盈满室内。小倩才刚转身出去,他已经两杯下肚,陶醉地阖上眼赞叹道:“真是风味蕴藉,极尽酒妙啊!”随即,他又忙着斟满两杯“来、来,先喝喝看,这瑞露真是名不虚传,香郁可口、回味无穷,先喝了再说、先喝了再说!”他似乎刻意想转移适才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但是,无言酒过两巡后,傅子嘉注意到井翔始终抑郁不能畅怀,正要触唇的酒杯又放回几上,他审视井翔半晌。“你知道我很喜欢喝酒的,”他慢条斯理地说:“但是,彩凤却只允许我偶尔喝两杯,因为她说喝醉酒的人太难看了!我想或许外表看不出来,但其实彩凤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她让自己成为一个人人赞赏的女人,也要求我要成为那样的男人。虽然她的个性做得到不!应该说,以她的个性,很适合成为那样的女人,可我的个性并不适合啊!”井翔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轻叹一声吞了回去。“所以,你不必再为井家退婚的事而耿耿于怀了,因为我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也或许嗯!懊说是我们分开了之后,才能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闻言,井翔默默地为自己斟满酒,而后盯着酒杯缓缓转动着。“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吗?”“没错!”傅子嘉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找到了,而且很幸福,所以,你不必再为我感到歉疚了。”“但是”井翔突然仰头喝下酒,继而粗鲁地横手抹去酒渍。“彩凤却是每天以泪洗面,过得很凄惨。”暗子嘉愕然,随即惊呼“怎怎么会?虽然我知道她不喜欢卢禾天,可是他俩的个性满相似的,卢禾天也很爱她,应该比我更适合她呀!”井翔苦笑。“是啊!他们的个性有些地方的确很相似,譬如他们的醋劲都很大。我记得以前只要你多看其它女人一眼,她就会闷上一整天不跟你说话;而卢禾天更严重,因为,彩凤虽然没有看其它的男人,却整天心里只想着你,刚开始时他还能忍受,只希望过段时间之后,彩凤就能把心收回来,但是”他深深的叹息。“也是彩凤自己太傻了,每天就苦着一张脸给丈夫看,要是卢禾天多念上两句,彩凤就忙着掉眼泪。卢禾天喜欢听她念词弹筝,她就专挑那些哀怨的曲调诗词给他听,我一直担心以卢禾天那种性子,根本忍不了多久,果然不出所料,就在你出发到夏州后的两天,彩凤大概是又拿一张苦瓜脸去面对他,或者还说了些什么,让卢禾天一时火大地甩了她一巴掌”暗子嘉惊喘一声,怒容倏现。“卢禾天是有功夫的人,手劲再怎么轻,对普通人来讲,后果还是很严重的,更何况,他那时又是在积怒爆发之下出手的,所以,彩凤整个人都被打飞了出去。”他又叹息一声。“没有人发现彩凤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结果,就被这个巴掌打没了。”“该死!”傅子嘉咬牙道:“彩凤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卢尚书也知道是自己的儿子太过分了,所以,当彩凤要求回娘家调养时,他只好让我们接她回来了,而且”井翔迟疑了一下。“你知道卢尚书被贬职的事吗?”“耶?他被贬职了?”傅子嘉不敢置信地叫道。“为什么?”“卢尚书处事虽然圆滑,但那也只是对官阶比他高的人如此而已,对那些官阶比他低许多,又没啥影响力的人,他可说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所以,人家忍到不能再忍时,就设法找出一大堆他收贿卖官的证据,然后一状告到皇上那儿,结果,卢尚书不但被贬为右谏议大夫,他身边的人也都被连累了,甚至连卢禾天也被降为都虞侯,因为卢禾天是他爹保荐人马军司的。”说到这里,井翔突然抬眼瞥了他一下,又迅速移开。“所以,当彩凤说不想回卢禾天那儿去时,我爹也没反对,我想,他大概是担心自己会被连累吧!”一听,傅子嘉顿时沉默了,良久后才慢吞吞地问:“老实告诉我,井翔,你躲了我那么久,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想到要来找我?”井翔瞪着手中的空酒杯。“我爹让我来问你,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会设法让卢禾天放妻,彩凤可以再嫁予你为妻。”暗子嘉没有出声,井翔也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依然盯着自己的酒杯。“你该知道我不是为我爹,而是为了彩凤,她真的是受了很多委屈。虽然她自己也有不是之处,但是,在经历过那些之后,我相信她会有所觉悟的。子嘉,或许你很不以为然,因为她过去那样对你,但是,请相信我,她对你真的是很痴心的。我想,以你们过去的感情,你应该不会在意她是改嫁过来的吧?”说到最后一句,他才以央求期待的眼光望定傅子嘉,然后换傅子嘉瞪着自己的酒杯好半晌,才在猛灌下两杯酒后抬眼对上井翔的视线。“我已经有妻子了。”“可是她已经”“井翔,”傅子嘉很快的截断井翔的话头。“紫瑚和敏妹妹是非常亲密要好的闺房姊妹,我曾经答应过紫瑚,除了敏妹妹之外,我不会有其它正室,因为紫瑚是为了代替敏妹妹照顾我,才甘愿委身作我的妾室,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继续委屈紫瑚作我的妾呢?”井翔沉默了一会儿。“那么,如果彩凤也愿意委屈”“井翔,”傅子嘉再一次打断他的话。“我曾经告诉过彩凤,我只会有敏妹妹一个正室,也只会有紫瑚一个妾室,难道她没有告诉过你吗?”井翔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她只说你可能无法接受一个改嫁的女人作正室,所以,她不在乎作妾室。”暗子嘉苦笑。“她还是老样子,只愿意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思考,从来不肯认真考虑一下别人的立场。”他无奈地摇头。“井翔,我有一妻一妾就足够了,撇开过去的感情不论,我实在没有意愿去娶个女人回来让自己累个半死,你明白吗?”“但是彩凤她说她会”“改?”傅子嘉猛摇头。“不,她不可能改的!而且,若真的论感情的话,井翔,很抱歉,我曾经很喜欢过她,但是,她的骄傲把我的感情全都给消磨殆尽了,现在,我的心里只有敏妹妹和紫瑚,我宁愿委屈彩凤,也不愿意委屈敏妹妹和紫瑚,而且,我现在爱的人是紫瑚,我想你该明白喜欢和爱是不同的吧?”当然明白,但是彩凤怎么办?“何况”傅子嘉兀自斟了一杯酒喝下。“我相信卢禾天不会那么简单就肯放妻的,所以我认为”他沉吟道:“要让彩凤改嫁,不如让她设法和卢禾天好好相处,只要她愿意,不会没有办法的,因为卢禾天是真的很爱她。”说实在的,他还满同情卢禾天的,因为他爱的是一个难以伺候的自私女人。“不,很容易。”井翔马上否决他的话,他低沉又无奈地说:“我爹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卢家不肯放妻,他就要告到皇上那儿,说当初是卢家逼彩凤嫁给卢禾天的,这也有一半是事实。而卢家才被告没有多久,相信皇上很容易就会相信了,然后我爹”他欲言又止地瞧了一下傅子嘉,而后又垂下眼。“我爹说,如果你不肯答应的话,他会同时请求皇上下旨让彩凤改嫁给她原来的未婚夫,也就是你!这说起来也很合理,物归原主嘛!所以,皇上八成也会答应。如此一来,我爹就可以撤清和卢家的关系,井家非但不用再担心会被连累,还能得到你这个前途似锦的女婿。”有好一会儿工夫,井翔都听不到傅子嘉的任何反应,心中愈来愈不安,他正想抬眼看看傅子嘉是不是当场气晕了,却先听见傅子嘉的一声怒吼。“可恶的卑鄙小人!”他随即跳起来冲出去大叫“小倩、小倩!你在哪儿?还不快去给我叫二少奶奶过来!”而后转回来低声诅咒个不停。井翔很遗憾自己听不清楚诅咒的内容到底有多精采,因为傅子嘉骂的又低又快,他只知道傅子嘉差一点就要气昏头了,看样子,傅子嘉真的是很不愿意娶彩凤了。很快的,紫瑚出现了,一见到她,井翔立即明白傅子嘉为什么会那么迷她了,她真的是美得太过分了!但是,以她那副活泼顽皮的少女神采,还有看似娇弱纤细的身躯,井翔实在很怀疑她真有傅子嘉形容得那么细心体贴,又神通广大吗?是她救出所有的俘虏,而且还搞得辽营大乱?不可能吧?只见傅子嘉急吼吼地,几乎是口齿不清的把事情全盘告诉了紫瑚,而紫瑚仅是静静聆听,一声不吭,最后“紫瑚,给我搞定这个麻烦,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手段,反正你给我搞定它就是了!”说完,好象问题就已经解决了似的,傅子嘉又回去喝他的酒,悠哉得彷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唯一发生的事,就是他少喝了好几杯酒,这会儿口渴得要死!紫瑚眨了眨眼。“任何手段都可以吗?”“没错,否则我找你干嘛?陪我喝酒吗?”“这样啊”乌溜溜的眸子转了几转就转到到井翔的身上来,紫瑚略一裣衽。“这位想必就是夫君的好友井家少爷吧?”井翔赶紧回了个礼。“是井翔,嫂子。”“那么”紫瑚俏皮地歪着脑袋。“井少爷是特地来警告夫君这件事,或者只是来通知他的呢?”“应该都有吧!嫂子。但是”井翔很老实地说,同时苦笑。“就算只是纯警告又能如何?无论如何,子嘉是不能抗旨的吧?就算他不怕死,难道他就不怕会连累家人吗?这样一来,结果不都一样?”紫瑚笑笑。“那井少爷本身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呢?”“以我是彩凤的哥哥的立场来讲,我当然希望这件事能成功。”对好友,井翔不想说谎。“但若是以子嘉好友的身分而言,我希望子嘉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紫瑚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螓首,然后走到傅子嘉身边俯首耳语。“夫君哪!麻烦你想一想,你们那班大人们,有没有哪个是最适合卢夫人的呢?”暗子嘉愣了愣,随即低头略一思索。“修武郎唐思允吧!他虽然只是个八品官,但是忠厚老实,又斯文有耐心,人品才干也都不错,他的条件应该是最好的。”“好,那就他吧!”“你打算如何?”傅子嘉好奇地问。紫瑚悄悄地露出狡诈的微笑。“别问,夫君,否则就不好玩了,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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