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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舟何似莫归来,想桃源,路通人世。危桥靖倚,千年事,都消一醉。谩依依,愁落鹃声万里。--张炎西子妆慢石头山之所以称为石城山,是因为楚威王灭越曾在此山建了一座名为金陵邑的城池,虽然经过长久年代后,古老的石头城早已淹没无存,却仍馀下一些依山临江而筑的的城垣地基,饶逸风便是躲在这些城垣后避寒风,并等待妻子的出现。老实说,他并不喜欢窝在这儿吹冷风,但也不排斥这么做,至少他可以“正大光明”地避开那些让人厌烦到了极点的表面应酬。不过,令人相当疑惑的是,等在这儿十多天了,居然没瞧见他的妻子出门过半次,看到最多的倒是那个丫鬟装扮的俏丽姑娘,更教人讶异的是,那个丫鬟居然会飞呃!不,会武!?每天都看到她飞来飞去的像只忙碌的蜜蜂一样,他实在很想把她叫下来,让她带他进去见他的妻子。但是他没有。因为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丫鬟,正想唤住她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更想知道他的妻子这三年来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还有那个佟安南跟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是不是经常来找她?于是,他按捺下见妻子的渴望,继续耐心地等候着。这样两、三天后,让人颇为啼笑皆非的是,第一个来找她的男人居然不是佟安南,而是另一个潇洒英朗的男人,看起来又比佟安南更出色百倍不止。只见他翩然飞入梅林内,一个时辰后,又翩然地飞出梅林,而且在他离去时,竟然有意无意地往饶逸风这边瞥了一眼。他是谁?他发现他了吗?又过了几天,这回出现的却是一个活泼的美姑娘,她在梅林里待的时间也比较久,总有两、三个时辰吧!而且在她离去之际,居然朝他躲藏的方向装了一个鬼脸之后才离开,害他吓得一跤跌坐到地上。她发现他了?第三个则是一个形貌非常冷漠的男人,同第一个男人一样出色,却真是太过冷漠了。而这个男人就很过分了,他竟然在梅林里过夜,整整待了两天一夜之后,在第四个访客--一个看起来颇玩世不恭的男人进入梅林后不久,冷漠的男人才和玩世不恭的男人匆匆忙忙地出来了。那个冷漠的男人在离去前还狠狠地瞪他这方向一眼,而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则是朝他这边噗哧一笑。天哪!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发现他了,就是他的妻子还没发现?“小姐啊!”“嗯?”虎玉瞄着窗外。“姑爷守在那边到底要干什么呀?”“你可以去问他呀!”姬香凝漫不经心地回道,她正专心在她山水画的意境上。“才不要呢!”虎玉一脸的不甘心。“虎玉要是去问他,就得带他进来了,那他不就少吃很多苦了,我才不要呢!”“那就不要问我。”几笔落下一座山,再挥出几根竹、点点雁影,姬香凝放下毛笔退后一步。“你叫人去通知大爷和四小姐了吗?”“通知了,他们应该快来了。”姬香凝满眼忧虑地望向窗外。“二师兄的祈禳之术果然没能做完,如果不叫大师兄和小师妹赶去保护他的话,我实在放心不下。”看来,她画那画也只不过是想安定心神而已,无怪乎画到一半就停笔了。“放心啦!小姐,”虎玉忙安慰道。“当年夫人和老爷云游之前,不是曾说过二爷会有七个子女吗?要是二爷现在就魂归西天,哪里来那么多子女呀?”虽说如此,但姬香凝的忧虑之色仍丝毫未减“错了,娘是说,二师兄若非有七个子女的话,就只会有一个遗腹子。”姬香凝低低地道。“也就是说,二师兄必须先平安的度过这一劫,他才能有七个子女。”一听,虎玉不觉也跟着忧心起来了。“那那要是大爷和四小姐都赶去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武林七大高手三煞四尊中的三煞都到齐了,应该没人能伤得了他们了吧?”“但愿如此。”姬香凝轻叹。“小姐”“去外面等着,虎玉,大师兄他们一来,立即请他们进来,我希望他们能尽快追上二师兄。”“是,小姐。”咦?那个健朗男人和那位美少女居然同时来了!而且,那位美姑娘这回竟然大胆地朝他这边遥遥地勾了勾手指头,状似诱惑,又似挑衅。不过,不到一刻钟后,他们又连袂离去了,这次他们却是神色匆匆,连往他这边多瞄一眼也没有。接下来好几天,饶逸风只是无聊地等候着,却再也没有新的人物出现了,连他一直等待的佟安南都没有出现。他不禁开始怀疑佟安南是不是搞错人了?像佟安南那种人,也能够从姬香凝丑陋的面貌下感受出她的高雅内涵吗?其实认真想想,连他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像个抓奸的丈夫一样守在这里?他真有这么在乎吗?唔好象的确是有这么在乎,而且越等就越在乎了!没错,她是很丑没错,但他一向不是个很在意表相的人,并不是说他自己长得好看才这么说,而是他有真正的深刻体验。他父亲是个俊美的男人,却现实得令人憎恨;母亲也是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却爱慕虚荣得让人厌恶;而表姨虽然是个平凡的女人,却是个真正有内涵的女子,无论是谈古论文、诗情才气,全部教那些自诩为秀才文士的男人也惭愧;乳母可以称得上丑陋,但她却温柔贤淑、细心体贴得教人感动。扁这些就足以让他了解到外貌并不能代表一切,如果让他自己选的话,他也会选择类似乳母或表姨那种平凡,却具有真正美德内涵的女人。至于他的妻子姬香凝,老实说,初见面的那一刹那,他的确是被她的丑陋给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是真的丑得吓人。但那惊吓也仅是那么一刹那而已,接下来,他只注意到她温婉甜美的嗓音与柔腻的语调,还有她自然流露出的高雅韵致,以及那与她外貌不相符的圣洁气质,和他至今犹未能忘怀的那股子淡淡幽香。凭良心讲,当时他还真有点心动的感觉,却没想到姬香凝一开口就先彻底地拒绝了他,让他顿觉下不了台,脱口而出再也不会去找她。这三年来,他也是赌着一口气真的不去找她,但事实上,每当他又碰上一个只有好看的外表,却没有半点内涵的女人时,他就会忍不住想到她。他没有和她真正的谈过话,但是他感觉得出来,她所拥有的内涵肯定是他想象不到的丰富。直到佟安南去找他谈姬香凝的事,除了震惊之外,他并不会觉得奇怪,虽然大部分的男人都很注重女人的美丑,但那并不代表全部。他能欣赏到姬香凝的内涵,当然也会有其它男人同样能欣赏到姬香凝的内涵,即使不多,但一定会有。当时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暗觉兴奋不已,兴奋终于有借口可以去找她了,但相对的,他也很生气,甚至还有点嫉妒。为什么不是他,而是佟安南呢?虎玉小心翼翼地服侍姬香凝换上素白长袍和缀梅比甲,套上纯白上绣碎梅的绣花鞋,再细心地为她梳了一个桃心髻,并在顶部簪上早冬第一朵腊梅,脸上却是未施半点脂粉。“小姐,很奇怪喔!泵爷一向都很早来的说,但刚刚我去雇轿子时,姑爷居然还没来耶!”“那不是正好吗?”姬香凝起身让虎玉为她被上大麾。“这样也省得戴面巾的麻烦了。”“说的也是。”说着,虎玉打好了大麾的绳结,而后退开一步。“好了,小姐,咱们趁姑爷还没来时赶紧走吧!”于是主婢两人鱼贯走出了梅林同一时刻,饶逸风正满怀不爽地往梅林匆匆赶来。那女人,翠怡院的花魁秋海棠,美是够美矣,然而,当初他却是折服于她那温柔婉约的典雅气质与细心体贴的关怀,所以才执意将她带回府里作侍寝的,却没想到那些全都是她在作戏!啧啧!她实在应该改行去作戏子,作妓女还真是浪费了她的天分呢!言而总之,≈ap;ap;x5c3d;≈ap;ap;x7ba1;谣言不能尽信,但若她真是那种会杀人灭口的女人,他就不能不防了。所以,谣言出现没多久后,他就暗中派人去查访,结果虽不能查得十成,却有八成谣言可能属实。于是,他开始疏远那个女人,不希望哪天莫名其妙地死在枕边人手上,那可是连叫冤的机会都没有了!起初,那女人犹尽力的在忍耐,极力保持她一贯柔顺贤淑的外貌,看起来是那么的委屈、那么的忍气吞声。若是她更有耐心一点的话,或许饶逸风真的会开始怀疑那是场误会也说不定。不过,事实证明她的耐心有限,时日一久,她终于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再找其它的女人回去争宠,抑或是他在外面早已有其它女人了也未可知,如此一来,她还有什么指望?于是,最近她每次见到他就缠着他哭诉不已,以她拿手的柔弱委屈来博取他的怜悯,希望能挽回过去的恩爱。而另一方面,饶府的老管家却也同样向他抱怨连连,说秋姨娘最近越来越嚣张了,不但趁他少回府里的机会,妄想把持饶府的内务,甚至想进占主屋,连饶家的生意她都想硬插上手。她的真面目终于泄漏了!就算他过去曾对她有过一丝丝的情爱,在这会儿也毁得干干净净了,于是,他开始考虑要如何让秋海棠搬出饶府,且如何另外安排她的将来?但就在刚刚,就在他正要出门之际,秋海棠竟然还缠着他说能不能让她无依无靠的妹妹也搬进府里来--“原本妹妹一直是住在舅舅家的,但现在她长大了,表哥竟然妄想染指纯洁的她,妾身不能不尽快把她接出来,免得毁了她的终生幸福。爷一向仁慈宽容,想必能体谅妾身的苦处吧?”“如果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在城里另外安排一栋小房子让她住下,”饶逸风有点不耐烦地看了一下天色。“她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住在饶府里总是不太妥当。”秋海堂窒了窒。“可是可是让妹妹一个人住在外头,妾身不放心呀!”那不正好!他不觉脱口道:“那你可以搬去和她一起住呀!”秋海棠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饶逸风竟然会这么说,当场她便呆住了,而饶逸风就乘机一溜烟地跑掉了。虽然饶逸风满心不悦秋海棠浪费了他许多时间,却没料到秋海棠反而阴错阳差地帮助了他。如果不是她绊住他,他又哪能如此机缘巧合地见到姬香凝的真面目呢?就在他刚赶到梅林前没多久,当他看到梅林前居然停着一顶轿子,正感讶异之际,从梅林里突然隐隐传出一阵对话声。“小姐,您这样会不会冷?要不要回去多加件长袍?”“这样够了。”一听到第二个说话声,饶逸风不觉心头一震,即刻便认出那是他妻子姬香凝的声音,那么甜美温柔,无论多久他都记得,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认得!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有些兴奋了!“啊!小姐啊!要是咱们离开后姑爷又来了,您想他会不会又在这儿枯等,结果等到结冰了还不知道我们至少有三个月不会回来了?”“姑爷没那么傻。”咦?咦?原来她一直知道他守在梅林外呀!而且,她要上哪儿去?为什么三个月之内不会回来呢?是去旅行,还是与佟安南有关?“不过,小姐呀!虎玉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姑爷守在那儿为的到底是哪桩呀?”“我说过你别来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应该去问姑爷吧?”饶逸风有点尴尬,但是一想到他又可以看见妻子了,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自尊,就那样直挺挺地伫立在梅林的出口处等待。这次他看见她绝对不会再被吓着了!“才不要呢!那种人连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不值得。”“那也不能怪他,谁让他从小生长在那种养尊处优的环境里,也难怪他会养成那种花花公子的浪荡习性,可至少他没做出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也算勉强可以了。”啊炳!原来这就是她之所以拒绝他的原因吗?这也难怪,他的妻子并不像那些庸俗女子,既不重外表,也不重财富,她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高标准。看样子,如果他真想获得妻子的芳心,头一个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了。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一定要作戏来掩饰自己。“虎玉才不管他那么多呢!反正他就是配不上小”虎玉倏地噤声,脚步也骤然停了,同时脱口惊呼“啊!泵姑爷!?”她错愕地瞪着比她更错愕的饶逸风。“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饶逸风以为自己不会再被妻子吓到了,没想到却反而比上回吓得更厉害了。呆望着那个成亲三年,却“素未谋面”的妻子,饶逸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吧!那个美得出奇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吗?可是没错,是她!那高雅的气质,那淡淡的幽香,而且虎玉后面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他能确定是她没错,但为什么她不一样了?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样了?“啊!小姐。”刹那间的惊愕后,虎玉随即回过神来,霍地转身就要把姬香凝推回梅林里,姬香凝却反而镇定地阻止了她,并向饶逸风点点头。“相公,请恕妾身有急事要离开,若相公有事的话,烦请相公三个月后再来,妾身届时定扫径以待。”饶逸风却犹张着嘴,似乎魂魄还收不太回来,虎玉忍不住不屑地翻翻白眼,继而粗鲁地推推他。“喂!泵爷大人,我们小姐在跟你说话耶!”饶逸风这才一惊回神。“咦?啊!好、好,我三个月后再来、我三个月后再来,不过,我想先请教夫人一个问题,可以吗?”“你”虎玉正想怒骂,却又被姬香凝阻止了。“相公请问。”饶逸风整了整脸色。“你这次出门是和某位大人有关吗?”“某位大人?”姬香凝微微一怔,然而,冰雪聪明的她马上若有所悟地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跟任何大人都没有关系。”一听,饶逸风不觉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好,那夫人请上路吧!我不再耽搁你的时间了。”姬香凝微一检衽。“妾身告辞。”饶逸风拱拱手,然后就静静地注视着姬香凝上轿,再目送她上路,久久舍不得移开眼。老天!这天底下还会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吗?浪荡公子饶逸风决定改邪归正了!可过惯了将近二十年的放荡生活,连旁人都看习惯了,想要改,会有那么容易吗?真令人怀疑!不过,相当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饶逸风居然睡一晚起来就算的变了,而且变得很彻底,变得让人禁不住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他了?想想也是,一个原是成天只会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人,哪有可能那么快就能够杜绝所有的诱惑、放弃一切的游乐,并且静下心来看帐本、听取林林总总的业务报告,再依据需要做出最好的决策或改变,每天每天从早忙到晚,却只忙一样--无聊的生意。然而,他确实是做到了,而且真的是在一夕之间就改变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肯说。但是,府里上自大总管,下至小厮,都很开心他的改变,可那些依赖他享受的人却不能不怨叹连连了,因为金主跑啦!至于秋海棠,则是无措得很,她什么都还没掌握到,饶逸风就全部一把抓回去了;最糟糕的是,她已经没本事替他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母以子贵这种想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她才会把妹妹叫了来,希望饶逸风能迷上更纯真柔雅的秋杜鹃。不料,饶逸风只不过随便瞄那么一下,就决定把秋杜鹃丢到京城的另一头去凉快了,无论秋海棠如何央求哀告,或者秋杜鹃怎么委屈哀泣,饶逸风就是连多看上一眼也不肯。甚至他还说:“你要是这么担心你妹妹,不如我帮她找个好对象嫁了吧!”你自己为什么不要她!?“如果你有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好对象嫁了!”什什么!秋海棠不觉心惊了,他会这么说,就表示他是真的不想要她了!于是,她不敢再多话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她还是他的侍寝,这是她最占优势的地方。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得很,饶逸风表面上风流到几近下流,只要是女人,他就来者不拒,但实际上,他都只是和那些姑娘小姐们谈谈口头上的情,或者和她们出游玩耍而已,真正有关系的可只有芳红院的玉秀儿和她两个。因为她们都是妓女!如果不是她的演技够好,他也不会为她赎身,而且把她带回饶府来作侍寝。如今,最亲近他的还是她,现在暂且这样就够了,否则一个弄不好,他真的把她给嫁出去了,那她这三年的功夫不都白白浪费了!

为了她儿子,她必须再忍耐下去!至于秋杜鹃,只要不送她离开,饶逸风也不会算的把她给赶出去,如此一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日久他们能生一点情,或随便什么都好,再使点手段让他不得不收她在身边,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饶逸风虽然没有逼她把妹妹送出去,却兀自从她的隔邻寝室搬到主屋的主寝室去了!饶府的规矩,除了住在主屋里的人和总揽饶府内外事务的饶府大总管,以及负责饶府内务的老管家,还有负责主屋工作的奴仆婢女之外,其它人不得擅入主屋。而她秋海棠,既不是饶逸风的妻,也不是他的妾,更不甘心承认自己是奴婢,自然也包括在那些“其它人”里了,也就是说,以后除非他要见她,否则她就是想见他一面都难了。这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十二月,一场强风暴雨不但吹坏了天、地坛,刮翻了皇陵墙垣,还积水三寸馀,淹了禾苗又伤了麦。然而到了一月,雪花缤纷飘落,又将京里粉妆成一片银白,在一片晶莹皎洁的皑皑雪景中,红砖绿瓦和数株古拙的老松全积满了白雪,红青白三色交映,不但益发赏心悦目,更透着一股脱俗涤尘的淡雅气韵。可接着二月里,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雾又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只见一片白茫茫的云雾,彷佛误闯仙境似的。每每在路上走着,不迎面撞上就不知道原来对面也有人走过来。不过,就算在十二月没被淹死、一月没被冻死、二月没被撞死,别以为这样就算逃过大劫了,三月还有一场大风沙尘暴在恭候大驾呢!在轰隆隆的暴风里,在漫天飞舞的黄沙中,饶逸风异常有耐心地躲在残垣后等待着,即使明知道姬香凝不可能在这种天气回来,他还是很有耐心地一大早就跑来等待着。这是三月的第二天,也是他开始天天上这儿来报到的第四天,他决心这次一定要等到她为止,然后跟她好好谈谈,不想再跟她作那种结缡三年,却对面不相识的夫妻了。老实说,那次如果不是确知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就是他的妻子,而只是偶在路上碰见的话,他还真的不认得他的妻子呢!不过,这一回他可以肯定自己不会再被她吓到了,最丑和最美这两种极端都瞧见过了,还有什么好让他惊讶的呢?除非她变成男人呃!应该不至于吧?暴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待风沙完全静止后,他便拉下黄澄澄的蒙面巾吁了口气,而后合上眼靠在残垣上打盹。这几天为了白天到这里来等候,他只好牺牲睡眠在晚上工作了,虽然满累的,可是他累得很开心,一想到即将可以看到妻子了,他的两边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不过,他笑得好象有点太早了,足足又过了四天后,姬香凝的轿子才出现在道路的那一头“咦?小姐,姑爷怎么知道咱们今天要回来呀?”虎玉惊愕地盯着远远那一头,有条颀长的人影伫立在梅林前。“他应该不知道。”轿子里的人低低地说。“咦?那他”虎玉一顿,随即惊讶地叫道:“不会吧?他天天在那儿等?”“大约是吧!”忽地小嘴儿一噘“肯定是瞧见了小姐的真模样,才打谱来死缠活赖着小姐的!”虎玉轻蔑地说。轿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下。“应该不是。”虎玉不服气地瞥了轿子一眼。“为什么?”“在他还没瞧见我之前,他不是已经在哪儿守了将近一个月了吗?”虎玉为之一愣。“啊!对喔!那他到底想干什么呀?”轿子的人没有回答,因为轿子已经停下来了,轿夫小心翼翼地把轿子放下地,虎玉忙上前将轿帘儿一掀--≈ap;ap;x679c;≈ap;ap;x7136;是姬香凝。“相公,”姬香凝一下轿,便微微一福“妾身晚回来几天,累相公久等了。”太好了,她没有变成男人!“无妨,”饶逸风潇洒一笑。“男人等女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夫人不必在意。”“那么相公请。”姬香凝摆手肃客。于是,在虎玉的领路下,饶逸风总算能够进入那座有若迷宫似的梅林里了。这次没有带清水和食物应该没问题了吧?三人一进入梅林内,姬香凝即刻就注意到,和她并肩而行的饶逸风并不像其它人一样,老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觑她,一脸惊艳垂涎的猥亵模样,虽然第一眼见到她的真面目时,他看傻的模样与其它人并无二致。但是此刻,他注意的反倒是进入梅林的路径,看得出来他很专心的想要记住穿林的路线。姬香凝不觉暗自莞尔,只要她动颗小石子,进林的路线又会改变,他现在记住又有何用呢?不过,她暂时不会这么做,除非有必要。“虎玉,泡茶相公,请坐。”一进书轩,姬香凝就很客气且生疏地请饶逸风坐下,没想到饶逸风却兀自满眼赞叹地观赏着壁上的墨画书法,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跟他说话。“这些都出自夫人的手笔?”“随笔涂鸦而已,相公别见笑。”饶逸风当然没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她一眼,但这一眼却已经足够表达他所有的想法了。姬香凝有点意外,因为饶逸风那目光中有着欣赏和赞赏,却不是爱慕或迷恋,这又跟其它人不同。所有的男人在见过她之后,没有一个不被她的美貌所迷,以致再也注意不到她真正的内涵了。饶逸风却是头一个注意到她的内涵,而且以平等的身分来欣赏她、赞佩她,使她不能不意识到饶逸风或许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肤浅。虎玉送来两杯香茗,姬香凝再一次请饶逸风坐下,两人分别落坐后,不等饶逸风开口,姬香凝就直接进入话题了。“其实妾身也有事想找相公谈谈。”“哦?”饶逸风有点惊讶,也有些不安。kwleigh扫描“那么夫人请先说。”不会是为了佟安南的事吧?姬香凝略略思索片刻,而后正色道:“相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点相公应该很清楚吧?”饶逸风的双眸忽地大睁。难道不,绝对不可能运气这么好,绝对不可能!他掩口轻咳两声,然后将手臂搁在茶几上。“呃!我知道,那又如何?”别太兴奋了,保持平常心!平常心!姬香凝轻轻点头。“那么,妾身已经为相公挑选了几位身家清白的姑娘,希望相公能从中挑选几位作妾,好为饶家留下后嗣。”就知道运气没那么好!饶逸风颇泄气地叹了口气。“没兴趣!”“相公,可是适才”“你当我是种马吗?”饶逸风马上打断她的话头,并懒洋洋地以手支颔。“为了传宗接代,我就必须和不喜欢的女人上床睡觉?”姬香凝不由得皱起眉。“相公,你的说法”“很粗鲁?”不晓得为什么,饶逸风突然觉得有股气闷在心里很不爽,之前的好心情都不翼而飞了。“却是事实,你要我做的就是那种事!”姬香凝沉默了一会儿。“好,妾身承认,但那是为了”“如果是你,你愿意吗?”饶逸风尖锐地反问。“你不也是做人媳妇的,那不也是你的责任吗?”姬香凝沉默的更久,之后才轻轻地说:“如果有必要,妾身愿意。”“好!”这声低喝蕴含着掩藏不住的怒意。“那么我就挑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你怎么说?”这回姬香凝不但沉默,甚至连双眸也垂下了,好半天后,她才又轻轻地开了口。“相公”“如何?”火气还是很大的样子。“妾身原是打算终生不嫁的,但是却嫁给了你,相公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因为妾身当时知道你已经有心爱的女人了,所以,即使妾身嫁给了你,你也不会对妾身感兴趣,如此一来,妾身就能维持原有的独居生活了。”饶逸风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所以,你在成亲那天才会把自己弄成那样,以为那样我就会躲你躲得远远的吗?”不待她回答,他马上又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你就错了,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赶我走,我根本就不想离开;如果不是赌一口气,我也不会三年不来找你,不管你是美是丑,结果都是一样的。”姬香凝淡淡地瞥他一眼,默然无语。饶逸风明了那一眼的含义,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当然,我这是马后炮,你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他一顿,话题随即转开。“你想改嫁吗?”话落,他不自觉地紧握双拳,屏息等待着答案,心头悄悄渗出紧张的汗水。“改嫁?”双眸微微一愣,姬香凝似乎非常意外他竟然会这么问。“妾身从未如此想过,烈女不事二夫,这点道理妾身还懂。不知相公为何有此一问?”无法掩饰自己松了一大口气的心情,饶逸风的唇边立时逸出笑容。好极了,只要她不想改嫁,他就还有希望!“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彼此公平一点,你不要逼我娶妾,我也不勉强你一定要和我做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你觉得这样如何?”姬香凝犹豫了一下。“可是”饶逸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够了!什么后嗣的问题让我来cao心就好,你不必想太多,就算饶家真的断了后,也没有人会怪你的!”这不是有没有人会责怪她的问题,而是她身为饶家媳妇的责任问题呀!姬香凝又思索片刻。“那么妾身退一步,妾身不再逼相公娶妾,但是请相公挑几位姑娘回去伺候相公,一年后,如果相公有中意的便收为妾侍,若是没有,妾身再另外为她们做妥善的安排,如何?”伺候!?喂、喂!她说的伺候不是那种伺候吧?有没有搞错啊!她这不是白白糟蹋人家清白姑娘家吗?饶逸风正想否决,可转念一想,却又不禁笑了。他的妻子又想算计他了吗?也罢,他就让她算计,不过,她可不能怪他也算计回去!“没问题,不过,既然你有条件,那我也有条件!同样以一年为期,在这一年里,你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绝我来找你。可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碰你,除非得到你的允许,可以吧?”姬香凝又垂眸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而后扬眸。“可以,那么相公何时去挑人?”“不必了,”饶逸风摆摆手。“你帮我挑就行了,不过,不要全给我送来喔!那样很麻烦的。”“妾身明白,那么”“要送客了?”饶逸风了然地起身“好吧!那我走了。”他转身向外走了两步,随即又停下,可他并没有回过身来,只听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啊!我想我还是先告诉你一件事,免得到时候你会太过失望。”失望?姬香凝轻蹙黛眉。“相公请说。”只见饶逸风慢吞吞地把两手往后一背。“夫人的确如我想象中的一般聪慧,我相信,除了无意中被我瞧见夫人的真面目之外,夫人应该从没有失败过吧?”他歉然地轻笑。“不过,这回恐怕夫人又要失望了。虽然所有金陵城里的人都知道饶逸风是个风流公子,只要是女人,就来者不拒,但是”他调侃似的又笑了一声。“他们却不知道饶逸风长这么大,其实只和两个女人有过关系,一个是玉秀儿,她是芳红院的头牌姑娘,不久前她也从良了。至于另一个呢!我想你也知道了,就是海棠。“所以说,无论你送来多少位姑娘,我都不会碰她们的,顶多只是让她们伺候我进膳,连更衣沐浴我都不曾让任何女人服侍过,因为饶逸风并非真如传闻中那般的风流浪荡,那只是做给人家看的,明白了吗?”有好半晌都听不到姬香凝有任何回应,饶逸风正感奇怪时,姬香凝突然出声了。“为什么要做给人家看?”“这个嘛”饶逸风又笑了。“等你愿意告诉我那些你现在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事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好了,这回我真的要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轻快身影,姬香凝低声轻唤“虎玉。”虎玉马上出现在她身后。“小姐?”“去查查姑爷刚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次要非常仔细的查。”“是,小姐。”虎玉在晃眼间消失不见,姬香凝却仍静立在原地蹙眉思索。这会是她头一次错看人吗?不,她不会看错的,饶逸风面相上桃花之旺盛是她至今所仅见,这是她在成亲那晚就看得清清楚楚的,除非他也和她一样,桃花虽旺,流水却无情吗?四月天饶逸风匆匆转过主屋大厅要出门,不料迎面便抢来三人挡住他的路,而且其中两人一见到他就争着说话,不但一个比一个大声,还一个人揪住他一只手臂,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抢玩具一样。“爷,刚刚有人送来”“爷,那不会是您要”“够了!”饶逸风还没听完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了。动作还真快啊,他想。“不用再说下去了,我知道是什么事了。”然后,他转向硬被老管家拉来助阵的饶府大总管郑全禄。“先告诉我,几位?”“三位。”郑全禄恭谨地回道。郑全禄年岁不到四十,高高瘦瘦长得像个帐房先生似的,在饶府里工作虽只有四年的时间,却是饶逸风在这府里最信任的人,而他对饶逸风则是彻底的忠实与绝对的服从,就算饶逸风要他马上死在当场,他也会毫不犹豫,而且连一丁点的疑问或怨恨都不会有。“好,那么”饶逸风先对郑全禄使了一个眼色,待后者会意地眨了眨眼后,他才转身对老管家吩咐道:“就麻烦老管家安排她们到东跨院住下,再派几个婢女去服侍她们,以后我在府里用膳时,就由她们来伺候我。”老管家这才眉开眼笑的走开去,饶逸风可以听到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这才对嘛!那几位姑娘清清秀秀、规规矩矩的,一看就知道是好人家的闺女,最好爷赶紧收了她们作侍妾,早早为饶家添几个后嗣,这可比那个下不了蛋的狐狸精要”下面的话就听不见了。饶逸风无奈地摇摇头,跟着对郑全禄意有所指地说:“那么,接下来又要麻烦你了。”郑全禄微微一笑。“爷≈ap;ap;x5c3d;≈ap;ap;x7ba1;放心去做您要做的事,属下预祝您马到成功。”“谢了,我还真需要一点好口彩呢!”饶逸风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帮我去备马吧!”“是。”待郑全禄离去后,饶逸风才敛起笑容转向脸色异常难看的秋海棠。“你想赶走那三位姑娘?”他的语气淡淡的,却又隐隐流露出一种质问的严厉。“你凭什么身分、什么资格想赶走那三位姑娘?”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以往的温婉典雅、柔弱无助已逐日消失,却更让他倍感受骗的愤怒。秋海棠不由得微微瑟缩了一下。“难道难道爷真的要收了那三个女人?”饶逸风没有作正面回答,却告诉她“她们是夫人送来的,所以你不能赶她们。”“夫人?”秋海棠吃了一惊。“夫人回来了吗?”“没有,不过我和她谈过,这是我答应她的,至少要留那三位姑娘在我身边一年。至于为什么,我想,我不必解释你也应该明白吧?”秋海棠咬了咬牙。“那么,请爷也让杜鹃留在你身边一年吧!”饶逸风冷笑。“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坚持不愿意让你妹妹搬到城东小楼去住的原因吧?”“既然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秋海棠脱口道。冷笑加深了。“因为她是饶逸风的正室夫人,而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寝,你根本没资格跟她比!”语毕,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可她也只不过是个丑八怪呀!秋海棠实在很想这么吼回去,饶逸风的夫人是个见不得人的丑八怪,这是饶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实,甚至可能早已传遍整个金陵城了,就算她真的说出来,也没有人能够责怪她说错了。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下来了。好吧!她承认她失宠了,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来,所以她更要把杜鹃送到饶逸风的身边去。从现在开始,她得好好的计画计画,女人有的是手段,她就不信饶逸风统统躲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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