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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为唐朝怀远县城的中兴府,虽经西夏皇帝多次扩建,基本上却仍是以汉人建筑为主,而非西夏人那种简陋的土屋或毡帐。特别是皇宫,经过李元昊和夏崇宗多次扩建整修后,也算颇具规模了,而纳岑便被安排在曾是夏后居所的宫殿内。“过来。”纳岑坐在床边板著脸命令道。千黛怀疑地瞅著他。“干嘛?”瞧他满脸乱糟糟的胡须,又是凶眉恶眼的,一副拦路劫匪兼采花大盗的模样,搞不好一靠近就会被奸杀了也说不定,她能冒这个险吗?纳岑忍耐著叹了口气。“我保证不会吃了你,快过来吧!”不会吗?可是他脸上明明就写著:我想宰了你!看她还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纳岑终于沉下脸色。“还不过来?你最好不要让我过去抓你,到时候可就后悔莫及了喔!”哇!好凶!看吧、看吧!他果然想在这儿解决她,说不定就是那个别吉叫他来干掉她的,她是不是应该回厅里向儿子求救?或者乖乖的让他干掉算了?终于,纳岑发现千黛的神情似乎不太对了,似乎脑筋一转,他突然咧出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虽然他的嘴巴有没有在笑实在是看不太清楚,谁教他满脸胡须把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可至少他的眼睛应该是在笑没错。“亲爱的千黛可屯,麻烦你过来一下好吗?”笑里藏刀?“千黛可屯,你站那么远,讲话不太方便吧?”不会、不会,这个位置刚刚好,很安全!“千黛,无论如何,我们至少该好好谈一下吧?”真的只是谈一下而已吗?“我保证不欺负你。”真的吗?“亲爱的千黛可屯”“好嘛、好嘛!去就去嘛!”千黛咬著下唇又犹豫片刻后,才慢吞吞地摸到纳岑面前。“做什么嘛?”就这么一句,弥勒佛的笑容倏地消失。“你这个笨女人!”“嗄?”千黛刚一愣,忽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啊、啊?干嘛?你要啊!救命哪!杀人哪!纳岑王要杀人哪不不要哇!哇!好痛、好痛不要啦!好痛啦你骗人!你说不欺负人家的、你骗人!呜呜”“我是说过不欺负你,可没说不惩罚你!”“嗄?啊!啊!你赖皮,呜呜你赖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好痛、不敢了呜呜呜不敢了啦”前厅里,一个下人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纳岑王那边有人在叫救命哪!”一听,所有的人都跳了起来,斡罗岑最快,他顺手把帖木儿扔给塔思后就冲出去了,众人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后头。可到了纳岑王寝殿前,还是没有人敢莽莽撞撞地干涉纳岑王的私事,只有斡罗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头闯了进去。里面的哭嚎声依然持续当中,不过一忽而,斡罗岑又出来了,只见他的神情相当诡异,似乎很努力地在忍耐著什么。好奇宝宝塔思马上上前问道:“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那个”斡罗岑似乎就快忍不住了。“额赤格在呃打额客的呃屁屁!”说完,他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忽地捧腹大笑起来。塔思愣了愣,旋即也跟著爆笑出声,其他人当然不敢这么正大光明的笑,所以只能憋著一脸怪异的神情,各自转身回到前厅去,任由可怜的千黛妃继续受苦。好一会儿后,痛哭终于渐缓为哽咽。纳岑彷佛抱小孩子一样抱著千黛,并怜惜地轻拍著千黛。“好了,别哭了,我只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以后不敢再这么鲁莽幼稚、冲动行事了!”千黛埋在他胸前依然抽噎不已。“你你好过分,人家人家是怕你为难才离开的说!”纳岑轻叹。“所以我说你幼稚,那种事有什么好为难的呢?”“可是”“听我说,乃马真后让我娶阿昔伦别吉,我的确是很难推拒,但我可以拖呀!我相信这两年之内应该就会选出下一任大汗了,而无论下一任大汗是贵由,或者是蒙哥,甚至是拔都继任,我都有办法让这件婚事很轻易地取消掉,届时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吗?”千黛怀疑地瞄著他。“真的吗?”“废话,当然是真的,我可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哟!”“喔那”千黛垂下眼。“你又为什么不想娶她呢?”“为什么吗?”纳岑深深注视著怀中的人儿,唇边悄悄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当然是为了你呀!小笨蛋!他暗忖,但是嘴里回答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因为那个阿昔伦别吉和叶里迷失别吉根本就是半斤八两,一个是任性刁蛮得教人不敢领教,一个是傲慢自大得令人受不了,无论哪一个我都不想带回家让她们有机会搞得族里天翻地覆的!”“哦”长长的尾音带著浓浓的失望,千黛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著:就知道不会是为了我!纳岑窃笑着亲了她一下,惹得她既不开心又厌恶地推开他。“不要这样啦!你的胡子好刺人喔!”纳岑摸摸自己的胡子“唔还不都是你害的,不过”他注意到她的脸上的确被他的胡子扎出好些红点了。“你乖乖在这儿等著不要乱跑,我现在就去剃掉!”话落,他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随即转身出去了。哀著被打痛的屁屁,千黛长叹了口气至少他来找她了,这应该表示他多少还是有点重视她的吧?不过,他也说过是为了孩子而来的吧?结果在他眼中,她也只不过是个为他生下嫡子的女人罢了,只有她生的儿子才有资格继承一切,而他之所以会那么关心、疼爱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搞不好斡罗岑若是没跟著她离开,他根本就不会来找她也说不定。唉!算了,只要能继续待在他身边,无论他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不重要了。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眷恋和爱意,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得如此,这样才公平一点,不是吗?罢喂饱孩子,海若便来求见千黛妃了,于是,千黛把孩子扔给纳岑并交代两句“摇一摇他,他很快就会睡了”然后就独自去见海若,到了外殿才知道连柳大然夫妇也来了。“千黛!呃!妃!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翠娟首先谄媚的凑了过来。“害我们大家错待了你那么久。”“是啊!千黛妃,”柳大然也说。“要是我们知道你是纳岑王的大妃的话,怎么可能让你去做那些低下的工作呢!”真现实,亲人的地位居然比不上一个高贵的头衔。“那也不算低下呀!我在弘吉剌部的时候还不是天天做那样的事。”翠娟愕然。“咦?为什么?你不是大妃吗?”难道她不受宠吗?可是纳岑王不是专程来找她的吗?“我”“你怎么会嫁给纳岑王的?”一直问声不响的海若突然插了进来。“他不会是那个老将军的孙子吧?”千黛摇头。“不,他也是老王的儿子,最小的嫡子。”“啊”海若恍然“对喔!我怎么忘了还有兄弟了!”继而转头向柳大然夫妇不满地实问道:“当初你们为什么不是把我送给那位老将军?”柳大然夫妇顿时哑然,千黛也愣住了,就在此时,斡罗岑突然冲了进来。“烦死了,你们不要再跟著我了啦!”“陪我们玩嘛!斡罗岑,陪我们玩嘛!”乃蛮和豁阿跟著追了进来,一看到海若也在,马上跑过去撒娇耍赖。“不管啦!额客,叫斡罗岑陪我们玩啦!”这时候的海若当然不敢再命令斡罗岑了,可千黛却说话了。“斡罗岑,陪她们玩玩又不会死,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才不要!”斡罗岑断然道。“她们好烦喔!而且跟那个叶里迷失别吉一样任性,额赤格都不想要那个别吉了,我更不想要这么蛮横的女孩子!”“只是玩玩”“不要!”“不管啦!陪我们玩啦!额客,你快命令他陪我们玩啦!我们”“闭嘴!”一双愤怒的低喝,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惊惧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转向同一个方向纳岑不知何时已怒气冲冲地伫立在内殿口。“你们这群混蛋,帖木儿才刚睡著,你们要是把他给吵醒了,我就一个个全宰了你们,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一见到纳岑剃光胡须后的本来面目,海若立时两眼一亮,脸现垂涎之色,继而媚眼儿一抛,便摆著腰扭过去。“对不起,纳岑王,”她娇声娇气地说:“只是小孩子们爱玩,她们”纳岑对她的媚眼娇态视若无睹,依然冷冷地叱道:“出去!”“可是纳”“出去!”“纳”“出去听到没有!”眼见纳岑目光中杀气倏然涌现,众人顿时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一溜烟逃得半个也不见了!斡罗岑耸耸肩也走了,不过他是往内殿去。“我去陪帖木儿睡觉。”千黛则若有所思地望着殿口,那群人一消失,纳岑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他向前几步搂住了千黛。“想什么?”“哦!我只是在想呃!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娘,我这样算是让那些不!部分欺负过我们司家的人知道我过得比他们还好了吧?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庆,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一瞧见那熟悉的景致,那令人胸襟开阔、豪气蓬勃的辽阔草原,就令人情不自禁地兴起一股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悠然畅快。即使体内流的是汉人的血,胸口澎湃的却是塞外儿女的情怀,千黛又似感恩又似感动的长叹一声,不觉合上眼,深深吸入一口阔别已久的原野清香,继而缓缓吁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即使从她到达这儿的头一天开始,她就无时无刻地想要逃离这儿,但无意识中!生命还是会点点滴滴地聚集起感情的溪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是悄悄地牵连起来了,直到她真的离开之后,她才明白这一点。无论她是汉人,还是元人,这儿才是她的家,她在这儿成长、在这儿出嫁,在这儿为人母,她的生命早已经在这儿生根了!“想念?”纳岑的眼光是揶揄的。千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纳岑哼了哼。“那你还走得那么决然。”千黛嘴一噘。“谁教你什么都不跟人家说!”纳岑伸手将她的马头拉过来一些。“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千黛眼一翻、手一扯,又把马头扯回去了。“信任你什么?就跟你说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到底要我信你什么?”纳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即合上并摇摇头,似乎已经拿她没办法了。“你实在很迟钝!”“什么迟钝嘛!”千黛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嘛!”纳岑还是摇头。“无论如何,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要先跟我讲过,知道吗?”开玩笑,要是偷鸡摸狗的事也能说吗?不过千黛下意识地摸摸pi股。他生气打人家屁屁的时候还真的很不留情,害她有两天都不能好好的坐着,想到就尴尬,还是听话一点保险吧!“知道了啦!”开开心心的回到草原,原以为可以过著以往安宁的日子了,没想到才与塔思分道扬镳不久,在回弘吉剌部的半途上就碰到一位族人警告他们,族里有一项意外正等著他们。“阿昔伦别吉?你你在这儿做什么?”纳岑轻巧地跃下马,错愕地问。阿昔伦也是个大美人,却与叶里迷失狂野的美大不相同。她是高贵的、华丽的、耀眼的美,那目中无人的眉眼儿轻蔑地往上挑,那挺直的鼻梁倨傲地对著所有人,完美的红唇却又如此诱惑人,不过十八岁,竟已有乃母那种冷凛的气势。难怪纳岑不敢领教,这女孩子一看就比叶里迷失更令人吃不消。“母后说纳岑王因为长年征战在外,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整顿一下部落内部的事务,之后才能迎娶我,因此让我来看看纳岑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结果果然没错,弘吉剌部的确是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我就擅自替纳岑王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变,而且,将来我也会继续如此这般的辅佐纳岑王。不过,纳岑王毋需感激我,这是我这未来的王妃应尽的责任,无论多辛劳我都不会藉故推诿的。”语毕,阿昔伦傲然地昂起下巴,似乎在等著纳岑感激涕零的回应,而纳岑在微微一愣之后,迅即往侍立在一旁,满脸无奈委屈之色的霍骆金看了一下,再朝四周迎聚的族民们望了一圈,这才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僵硬得教人想哭,以往那种和乐欢愉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了。想都不必想,纳岑马上明白这个傲慢的别吉大概做了哪类改变,于是他的脸色也开始发黑,众人除了阿昔伦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努力在压抑著内心暴起的愤怒。“阿昔伦别吉,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是乃马真后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从来不觉得弘吉剌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顿的,霍骆金是个很好的总管,他把族内的一切都打理得令我非常非常满意。事实上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从未干涉过族里的事务,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来深入了解一下。”他停了一下,往身旁的千黛瞥一眼。“至于我希望我的王妃辅佐我的地方,并不是指打理族内事务之类的,而是希望她能替我维系族人的向心力,这一点我的大妃同样也做得令我非常非常满意,所有的族人都非常喜爱她,而不是痛恨或畏惧她,相信以阿昔伦别吉的聪慧,应该能了解我的意思吧?”阿昔伦闻言,震惊地瞠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不但得不到该有的感激,甚至被谴责了?继而又听见纳岑转而对霍骆金迅速地下命令“霍骆金,所有阿昔伦别吉所做的改变马上恢复原状,”他沉稳且坚决地说:“而且,以后除非经过我的同意,否则阿昔伦别吉所下的命令全都无效,明白了吗?”“明白了,纳岑王。”霍骆金迅速又大声地回道。

阿昔伦立时难堪地沉下了脸。“纳岑王,别忘了我不但是别吉,还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不能”“阿昔伦别吉,”纳岑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也别忘了,即使你是个别吉,也没有权力干涉我族内的事务,或者你是我的未婚妻,可在我还未迎娶你之前,你依然没有资格过问弘吉剌部的任何事;就算你已是我的王妃,你的地位还是在我和千黛大妃之下,这些都是规矩,你应该不会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吧?”阿昔伦咬了咬牙,这才头一次正眼看向他身旁的千黛,目光轻篾鄙夷。“千黛妃是个汉人吧?”“汉人又如何?”纳岑冷然道。“她在弘吉剌部长大,现在是我的嫡妃,又是斡罗岑的母亲,她早已是弘吉刺部的一份子了。就算她的血是汉人的血,她的心却是大元人的心,她在中原没有任何亲人,弘吉剌部的每一个族民才是她的亲人,大漠草原才是她的家,她的根早已牢牢地扎实在大漠草原的土壤中了!”他看也不看阿昔伦一眼,却探手紧紧地拥住千黛。“她是汉人又如何?她的心早已是我的了,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点,请你尽早向乃马真后提出,我绝不会在意和你解除婚约的!”话已说得如此决绝,一向倔傲的阿昔伦反而默然了。她不想解除婚约!在所有的勋臣之中,弘吉剌氏一向被认为是拥有最大权势的姻亲氏族,自然是乃马真后急于笼络的对象之一,若是她不小心搞砸了这项婚约,恐怕母后头一个就饶不了她。而在私心里,她自认大元人中根本没有几个人配得上她,而在那少数的几个人当中,年纪太大的她不愿意,太丑陋的她也不想要,谄媚的追求她更不屑,只有纳岑是唯一符合所有条件的对象,可惜他早已有汉人大妃了。但既然母后挑中了她、而且在母后的暗示下,她明白母后默许她以任何方法自己设法解决这项缺憾,如此一来,她就不能、也更不愿意认输了。不就区区一个汉人女子,有的是方法暗中除去她,逼走她、陷害她,甚至暗杀她都可以,只要她现在忍得下这口气就行了。“我明白了,纳岑王,”她平静地说:“我会以别吉的身分待在这儿,绝不会再干涉任何事了。”以别吉的身分待在这儿,就算那千黛妃也得听她的吧?纳岑眯了眯眼“以别吉的身分吗?”他暗暗冷笑,这个阿昔伦果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子。“不知道阿昔伦别吉要在这儿逗留多久了?”阿昔伦微蹙起眉回答。“两个月,如何?”“两个月了吗?那么”纳岑慢条斯理地说:“以阿昔伦别吉一个未婚女子而言,毫无理由的待在这儿这么久,阿昔伦别吉认为妥当吗?”阿昔伦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暗咬银牙。狠下心说:“好,那我就以纳岑王的未婚妻身分留下来。”“很好,”纳岑满意地点点头。“那么,我希望阿昔伦别吉能谨记自己的身分,不要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来,否则就算你是别吉,我也不会对你太客气的,因为你是以我的未婚妻身分留下来的,对不对?”阿昔伦没有说话。除了母后和贵由皇兄之外,这是头一次有人能压制住她的气势,可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因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在纳岑不在的期间,阿昔伦很不客气地占用了斡罗岑的第二斡儿朵,如今纳岑一回来,他马上把她赶到第四斡儿朵去住,因为阿昔伦“只是”他的未婚妻。是夜,当纳岑“循例”欺负过千黛后,他阖著眼几乎要睡著了,千黛突然敲敲他的胸膛。“喂!纳岑,为什么你敢对阿昔伦别吉那么不客气?”“呃?哦!她那种人不对她凶,她就会爬到你头上来啦!”“我知道,可是你难道不怕得罪她而惹来麻烦吗?”“为什么要怕?我说的都是理呀!”纳岑打了个呵欠。“就算她打算硬安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罪名在我身上,也是无所谓,因为我有答剌罕的封号。”“耶?答剌罕?”千黛惊呼。“你有答剌罕的封号?我怎么不知道?”“笨,因为我没有告诉过你呀!”“讨厌啦!”千黛怒捶他胸膛一记。“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纳岑睁开一只眼睨著她。“有差吗?”“当然有差啊!”千黛忿忿地道:“我就是怕你会为了我而惹上麻烦才离开的呀!”“真笨!”纳岑嗤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会被人牵著鼻子走的人吗?”“还骂我笨,人家都是为你著想的说!”千黛又捶他一记。“快告诉我,你到底用过几次了?”“一次也没有。”“咦?一次也没有?”“没错。”千黛眨了眨眼“这样啊!那”她又眨了眨眼,旋即在他怀里找了个最舒适的位置闭上眼。“我可以安心睡觉了!”纳岑笑着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真是个迟钝的小笨蛋!”他喃喃咕哝著阖上眼。阿昔伦真的安分多了,可是她的态度仍然傲慢得教人受不了。当千黛照常和族人们晨起工作,日落而息时,阿昔伦依然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要人伺候,以未来王妃的身分到处巡视。当千黛和族人们说笑嬉戏时,阿昔伦却默默地看着她,暗暗考虑著要以什么方法除去她。她试过好几回以言语来嘲讽耻笑千黛,想要逼得她受不了,却不知是千黛听不懂,或是根本不在意,反正千黛每次都只是微笑以对,甚至连回嘴也不曾。当然,她并不知道每一回她辱笑过千黛后,就一定会有人跑去向纳岑打小报告,是夜,纳岑便会以更炽烈的热情来补偿千黛。苞著,当她发现千黛是个大路痴时,她便改弦易辙,开始千方百计地诱拐千黛出去打猎或逛马市,可那个讨厌的小表斡罗岑却又老是跟在千黛身边寸步不离,让她无机可趁。几乎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却连千黛的半根寒毛也没伤到,如今,似乎仅剩下一条路可行了这一年,纳岑决定把带领族人迁居冬营的责任交给霍骆金,帖木儿则托付给第三斡儿朵的两位可屯,自己就带著千黛和斡罗岑在参加过那达慕大会之后,直接到大兴安岭另一边的封地去巡视,当然,阿昔伦也不请自去了。在那达慕大会上,纳岑却不甚热中于参加比赛,反而老是和贵由皇太子在一起。即使是斡罗岑也很反常,以往只要有比赛,他就不会放过,这回他却紧紧守著千黛哪儿也不去。那达慕过后,甚至连塔思都带著妻子润润可屯和儿子硕笃儿跟住了他们,不过,这对千黛来讲却是个很不错的意外,因为润润是个相当豪爽大方的女人,她们很快就成为好朋友了。于是,在巡视封地时,纳岑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塔思在一起,而千黛则由润润陪伴著到处闲逛,至于斡罗岑也不再死守著千黛,反而老是和硕笃儿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只有阿昔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总是默默地跟随在后,偶尔会和她的侍女和侍卫躲在一边低语讨论。到了十一月,他们终于来到大兴安岭展开狩猎活动了。一般而言,每个不同山域都有不同的狩猎生物,而大兴安岭山区最主要的是马鹿、驼鹿、獐子、雪兔、黑貂和野猪、松鸡,有的是为了它们的皮毛,有的是为了食用。而蒙古人通常是乘马骑猎,所以在追逐时很容易分散开来,以往总是会有人紧跟在千黛身边以防万一,可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却在半途上不见了。当千黛发现时,她早已是孤身一骑,而且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于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停在原位,而且开始大声呼叫。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有马蹄声朝她这个方向而来,她本能的就策马往马蹄声的方向去,却没想到马儿才踏出两步,便似乎像受到某种惊吓而惊嘶一声人立而起,摔不及防的千黛顿时被摔到地上,还没爬起来,她的马就跑不见了,而她只来得及看到是什么吓著了马儿。马臀上中了一支箭!这种事她不是没碰过,无论走到哪儿,只要有人,就有劫匪,只是她没碰过这么闷不吭声的劫匪而已。她头一个反射动作就是马上翻个身躲到某棵大树后,静待片刻后,就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拚命跑去。虽然身后没有追逐的马蹄声,但她始终感觉到有人在追她,于是她一边跑,一边大叫著“纳岑,救我,有人在追我呀!”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她听得出来不只一骑,而且终于有人回应她了。“千黛?”真的是纳岑。“纳岑,快点,有人在追我!”不一会儿!她终于看到了纳岑,他正快速地策马过来。没有人会笨到对著狂奔的马儿跑过去,于是千黛很自然的停了下来。就在那一刹那,她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折枝声,她本能的回头望去,恰好瞧见不远处的大树上有个人正对准她射出一支箭。还来不及发出惊叫声,下一刻,她就被人撞开了,她滚了两圈后才七昏八素地爬起来,跟著她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纳岑一把拔出左肩上的箭,并挣扎著想要坐起来,刚刚才赶到的塔思一语不发地跳下马冲到纳岑身边蹲下一瞥眼,瞬即随手抓了一块树皮往纳岑嘴里一塞,然后抽出身边的小刀开始挖纳岑的伤口。“塔思,你干什么?”千黛惊叫一声冲过去。塔思沉著脸仍然拚命往下挖。“有毒!”千黛倒抽了口冷气。这时又有其他人赶到了,塔思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快回去个人把斡托赤(医生)带来,快!来四个人帮我按住他,”有人应声而去,四个人分别跑过来按住纳岑的手脚。塔思又迅速地吩咐道:“到附近找个可以休息的山洞,准备足够的柴火!”剩下的人同时离开,又有好些人赶到,塔思一面继续挖纳岑的伤口,一面下其他命令。当千黛无助地望着纳岑痛苦扭曲的五官泪流不已时,忽地发觉一双小而有力的胳臂圈住了她。“额客,不要担心,额赤格不会有事的。”千黛仰起涕泗纵横的脸蛋瞅著斡罗岑紧绷的小脸哽咽著。“可是可是他好痛苦啊!”“我知道,额客,我知道,”斡罗岑抱紧了母亲。“可是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告诉母亲,也告诉自己。悲戚的狼嚎不断地传来,昏暗的火光闪闪烁烁,痛苦的呻吟夹杂著无助的啜泣,这是个凄厉的夜晚。塔思在山洞口不停地踱来踱去,斡罗岑和润润帮著千黛不停为发高烧昏迷不醒的纳岑更换敷巾,阿昔伦神情阴郁地坐在山洞内另一边,其他族人则担忧地围坐在火堆旁,焦急的视线全都聚集在同一个方向。纳岑的脸色隐隐发紫,呼吸浅而急促,左肩不但浮肿青紫得可怕,而且伤口处不断有紫色的血液渗出,呓语不会间断,偶尔还会痉挛抽搐,甚至还会突然睁开眼来,目光灼热怪异地瞪著千黛。“千黛?”“我在这儿,纳岑。”“你没事吧?”“我没事,纳岑,我没事。”纳岑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而后合上眼又陷入昏迷状态。下一次他再突然睁开眼时,又会重复同样的问题,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同样的问题。当纳岑开始吐血时,塔思很肯定的说:“是蛇毒,只是不知是什么蛇。”随即吩咐众人分批出去寻找各种毒蛇的解毒葯草。直到众人陆续把葯草搞回来,斡托赤终于赶到了。他检查片刻后,塔思便问:“是蛇毒吧?”“没错,而且至少有三种毒以上。”“好狠!”塔思脱口惊呼。“来得及吗?”斡托赤又仔细看了一下纳岑。“纳岑王身体好,应该来得及。”于是在塔思的指挥下,大家开始动手帮忙磨葯草外敷,熬葯草内服,有人准备食物,有人去捡拾更多的柴火,没有一个不是忙碌不停,除了始终窝在角落里的阿昔伦。她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的,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她在想什么,除了塔思。他想知道他的安答是不是差点被她害死的!八天后,纳岑终于真正的清醒过来了。他一睁开眼,千黛便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再怪异,虽然无神,却很清澈,但是他说的话却是相同的。“千黛?”千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纳岑,你你觉得怎么样?”她小心翼翼地问。他没有回答她,还是问那一句“你没事吧?”“我没事,纳岑,是你有事,你觉得怎么样?”纳岑同样微微一笑“你没事就好。”接著才回答她的问题“我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他孱弱无力地闭上眼“我想我需要再睡一下。”几乎是刚一说完,他就睡著了。千黛呆呆地看着他平静的睡脸,虽然苍白,却不再发紫,没有呻吟呓语,没有痉挛抽搐,呼吸无力却平稳,他好像真的没事了!突然,她的肩膀搭上一只手,她转头一看,是斡罗岑,旁边还站著塔思、润润、硕笃儿和斡托赤。“他没事了。”斡托赤说。“他没事了?”千黛低喃著回过头来凝视著纳岑“他没事了?”她傻傻地重复著。“他真的没事了?”“额客,额赤格没事了,”斡罗岑把另一只手也搭上她另一边的肩膀。“他真的没事了!”千黛好片刻都没再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纳岑。半晌后,她才突然惊天动地的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声嘶力竭,哀伤万分。斡罗岑和塔思正想抚慰她,润润却阻止了他们。“让她哭吧!她需要发泄一下。”于是他们默默地退开,让千黛趴在纳岑身边哭个痛快,而千黛也放肆地鬼哭神嚎,哭到几乎快没声音了,直到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螓首。“别哭了,千黛,我没事了。”千黛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对上纳岑的视线,依然抽噎不已。“你先答应我以后不再这么吓我了,我才不哭!”纳岑笑了。“我答应你,你不要再哭了。”“你发誓?”“我发誓。”“好,那我不哭了。”纳岑静静地看着千黛粗鲁地用衣袖揩拭著眼泪,心疼地注意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憔悴疲惫的脸色。“你多久没睡了?”“我不知道。”千黛老实地说纳岑突然掀开被毡一角。“上来陪我睡。”千黛愣了一下,随即转过头去“可是”蓦又噤声,这才发现山洞里的人不知何时全都出去了,她回过头来怯怯地笑了一下。“嗯!”她小心翼翼的爬上床,纳岑一如以往般搂住她,让她枕在他的肩窝上。“睡吧!再睡一觉我就会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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