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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原瑛啊。”

孟决肩膀夹着电话,靠在办公椅上转圈,办公桌上亮着的电脑屏幕里是一份新传上来的投资估值报告书,他刚从外面回来,还没看,心浮气躁地撩着衬衣下摆,想着下班了要给空调买一个新的制冷剂。

突然接到原樾的电话,让他反应迟钝了两秒才答道,“哦,爸。”

“你在公司呢?”

“在。”

“中午没睡会儿?”

“不困。”

“你最近怎么样?公司忙不忙。”

“挺好的,还成。”

答完这句,孟决突然有些烦躁,他看了眼手表,坐着座椅滑到桌前,喝了一口桌上的冰水,直接问道,“怎么了,有事儿吗?”

原樾嘴边的问候停顿了一下,转头说,“我最近在意大利有个酒店的新项目,要政府立项,要找承包商,总之很麻烦,我今晚飞机飞过去,估计得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孟决嗯了一声,把冰水放在自己的肚皮上,那小块皮肤凉凉的,摸上去也感觉不到,像要从他身上滑走了一样。

突然间右眼皮不打招呼地跳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原樾在电话那头说,“原瑛,原野快放暑假了,你回宅子跟他搭个伴吧,他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孟决工作之后就买了一个离公司较近的跃层,从原樾那个苏州园林一样密不透风的宅子里搬出来了,再回去的次数寥寥无几。

上一次见原野,那小子好像才刚上高中,现在应该要高中毕业了吧。

“行啊,明天一早就回去。”孟决答应的爽快,扯开了领带,拿着烟盒在手里把玩。

“嗯,对了,别让他老跟那帮混小子飙车,别的没啥了,生活费我打给他了,你不用操心。”

孟决嗤笑了一声,说没问题,我指定看着他。心里想的是,干我屁事,老子才不管呢。

原樾电话挂的很快,孟决还没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忙音,他靠在靠背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办公室外面传来模糊不清的说笑声,孟决想,一会儿开会就要在公司日常管理条例里新加一条:午休时间,禁止嬉闹。

许久,孟决点了根烟,水杯里的冰块早化成了一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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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孟决开门开了十分钟,原因他忘记了哪把是家门钥匙,把兜里的钥匙链挨个全试了一遍,试到最后一个,门才开了。

家里安安静静的,原野还没醒。孟决把行李暂时放在客厅,转身去厨房拿食材做了两个鸡胸沙拉三明治,热牛奶的时候听到楼上咚的一声,然后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端着牛奶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原野从楼上冲了下来,两人对视,都是一顿。

原野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睡衣扣子敞开着,裸着前胸和小腹,头发乱糟糟的,甚至还带着晨起反应,神情复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孟决。

孟决微微一愣,看着少年英挺的面容和蓬勃的身材,一时间头脑有些空白。

不得不承认,这画面是纯男性的,张力十足,直晃人眼睛。

孟决回过神来,轻咳一声,对着他的短裤扬了扬下巴,“你就这么欢迎你哥。”

原野低头一看,脸瞬间黑了一度,他暴力地拉着凳子坐在餐桌前就开始啃三明治。

“谁说是给你做的?”许久没见,孟决看着原野的发旋,故意使坏。

闻言,原野直接低头把刚咬到嘴里的那口吐在了桌上,然后直直地朝孟决看过去。

孟决骂了句操,“知道你不吃火腿,专门做的鸡胸肉的,再敢吐我抽你了。”

原野是了解他的,或者说他们是相互了解的。

原野一边喝起牛奶,一边理所当然地咬着剩下的三明治。

孟决看着被原野吐掉的半块,嘟囔了一声,“知道有多少人馋我这口吗。”

原野听到了,回了一句,“也没多好吃。”

孟决也坐下,喝了口牛奶,皱起了眉头,转身去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是早餐的问题,懂吗?”

“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吃到我做的早餐吗?”孟决灌了一口意式浓缩,挑了挑眉,有些春风得意地笑着,空气中飘来咖啡醇香又厚重的苦味。

原野微怔,吸了吸鼻子,“不懂,不知道。”

“啧,你还小,以后就懂了。”孟决拨了拨挡脸的头发,燥热中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

不论什么场合,工作、休闲还是娱乐,孟决都习惯于穿着衬衣西装裤,提前准备好的得体样子让人觉得他对每件事情都充满了重视,其实他只是习惯了某一种风格,就懒得再发掘自己身上的其他可能,看着像个运筹帷幄的精英,其实他对自己什么模样并不在乎。

原野一口气喝完了牛奶,语气沉了下来,“那我懂了。”

孟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不经意地问,“那天突然给我发短信干什么,想我了?”

原野沉默地坐着,并没有回答。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聊家常似的跟孟决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组了一只乐队。”

孟决嗯了一声,擦了擦手,准备洗耳恭听,“你在里面干什么?弹吉他?唱歌?”

“我只弹吉他,但是我之前写了一首歌。”

原野从楼上取出来一只cd,“我们录了deo,你听听?”

“好啊。”孟决笑着点头,眼里的欣赏不加掩饰。他一直觉得原野遗传了他妈妈的艺术细胞,有时真像一个艺术家。孟决在原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不管是皱眉,生气,平静,愤怒,哭还是笑,都有种电影胶片的质感,当然他很少笑,就连他只是坐着发呆,目光里都会有种难以言明的故事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孟决从未在他周围的其他人身上发觉有这样的痕迹,但他从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和人探讨,因为这种东西不在他的人生领域,在他眼里,艺术只是一种矫揉造作的玩意儿。

原野把碟片放进电视下的碟机里,顺势坐在了地上。

电吉他加了失真效果器传来了喧嚣沸燥的声音,贝斯和鼓点节奏很快,吉他声夹在其中有种冷硬的颓靡,人声的感觉是劲劲儿,有种被烟头烫过的粗糙。

一分钟的旋律只有一句歌词。

“姐姐,你说你离开这里太快乐了,那使我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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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孟决一直都记得他和原野北迦打了个电话,约他到缦嘉丽喝酒,说今夜不醉不归。

然后又说,九点,不能再晚了。

章北迦笑着骂他是傻逼,孟决也笑了,他知道他们在一起喝酒能喝到北迦是最了解孟决的人,他奇特的性取向,庸俗的人生观,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床上喜欢哪种姿势,最长一次有多久,习惯用哪只手把尿,在胃出血之前能喝几瓶烈性伏特加,甚至全身上下只披着一件军大衣能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地里站多久这种无厘头的事都能被他如数家珍。

但是有关孟决的家事他一向不知,也从来不问,只因在大学的时候偶然撞见过孟决抱着两捧鲜花去了墓园,他那时碰巧跟着家人一起在清明给爷爷扫墓,他看见孟决跪在两块相邻的墓碑中央,拨弄着地上的尘土,章北迦只那个寂寥的背影上停了一秒就移开了视线——这不符合他对孟决的想象。

章北迦随后清了清嗓子,又在听筒里神秘地说,“缦嘉丽来了一个新的舞男。”

那是孟决北迦在电话里骂了他一路,说以后再也别叫他出来,末了又补充,除非你买单,孟决笑着照单全收,说今年是我本命年,你所有酒水都记我账上,章北迦这才消了气,然后又瓮声瓮气地问他,“那个舞男你真的不喜欢?”

孟决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会儿他坐在驾驶座里心神不宁,他不知道章北迦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帅气又艳丽的男孩无视周围男人猎艳的目光,一下台就走到他们的卡座,自然却又毫不在乎地跟他打招呼。

孟决纵情声色场多年,见过太多模样青葱的玩咖,开始是见色起意一炮即合,结果玩到最后玩出了感情,那放下尊严卑微求爱的样子他看着心酸又不禁耻笑。一方动情了另一方拒绝便是,追追打打几年也就过去了。要是两边都动情了想在一起,这最难办,也最磨人,一开始的生活就像蜜里调油,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确实要比和女人在一起爽快得多,但是这种感情最多能坚持个年,这个圈子里最不缺青春健美的男孩,伴侣老了丑了,病了残了,禁不住诱惑去找年轻漂亮的大有人在,而愧疚心作祟又让他们玩得不再心安理得。

孟决只想心安理得地玩,他向来不信男人与男人之间能产生什么伟大的爱情,他甚至不认为男人会真的懂爱情,爱情是属于女人的东西,是女人的玩物,男人只会交配,只有性欲。

所以当看到一个人让他对于这种念头有了犹豫的时候,他的北迦在电话里催他,“你不就喜欢这种劲劲儿的小浪种吗?我帮你留意好久了。”

那个一头红发的男孩在他对面坐下,要了杯气泡果汁,眯起眼睛打量他,衣服扣子随意地敞开着,胸膛因为刚跳过舞而剧烈起伏,孟决能看到他亮晶晶的汗水滑过下巴,流进舞衣。

男孩说他叫祝景言,19岁,女朋友两个,男朋友三个,跳舞是从小学的。

孟决只好说,“我比你大,女友没有,男友也没有,没学过跳舞,学的经济,辅修德语。”

然后又说,“我不想睡你,你回去吧。”

章北迦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瞪起来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祝景言站起来在孟决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孟决神色一变,祝景言就走了,孟决没坐一会儿也说他要回家。

“如果,我是说如果。”孟决在电话那头开口,“我有一天收了心,不玩了,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孟决一开始就是玩咖,但章北迦和他不一样,他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友,两人感情很好,后来那个男的有一天突然说,他们的关系太奇怪了,就把章北迦甩了,说要去过正常的生活。

章北迦当时胡子拉碴的,醉倒在孟决的宿舍,说明明是那个傻逼要分手,但是却抱着他哭得昏天黑地,说舍不得,章北迦不知道为什么离开的人要那么难过,他才是被丢下的那个啊,他还要安慰那个哭泣的泪人说,好啦,你走吧,在女生面前可不能哭成这样。然后又说,你以后结婚可别告诉我。

孟决和章北迦的身材差不多,性格都有种男人的大大咧咧,章北迦留着圆寸的时候甚至比他看着还强硬一点,听到章北迦醉醺醺得带着哭腔咕哝,我什么都给他做了,他怎么还要走的时候孟决才知道章北迦是下面的那个,看着他一身酒臭地躺在地上,孟决心中烦闷,径直拉他起来甩了他一巴掌。

“你就那么喜欢他?”孟决问。

章北迦茫然地睁着眼,嗯了一声,他不知道孟决为什么突然生气,孟决其实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是因为他亲眼看着章北迦为了爱情买醉的难过,还是生气自己的兄弟是给人操的那个。

“妈的,喜欢能值几个钱?”孟决当时是这么说的。

两人对峙的时候孟决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被孟决迅速掐断了,章北迦扫了一眼暗下去的屏幕,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说,“孟决,其实玩玩儿也挺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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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决摇下车窗,听到章北迦在电话那头不着调地发问:“你是不是生殖功能出问题了?阳痿了?嘿,你别憋着不说啊,有关兄弟后半生的幸福生活,我章北迦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你给治好啊。”

孟决笑了两声,说道,“开玩笑的,老子怎么可能阳痿。”怎么可能浪子回头。

章北迦呛道,“你最好是!要是有天你看上谁了抽了风非要跟人在一起一辈子,我他妈弄死你。”

这句话里几分玩笑,几分真假,章北迦和孟决都默契地不去纠正。

游戏人间,难免寂寞,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祝景言离开前,在孟决耳边说,其实我认识你,你睡过我男朋友,他说你很好,所以我要睡回来,今天不行,那就明天。

他的神色飞扬,看向他的眼里充满不谙世事的渴望。

孟决觉得用年少轻狂这个词来形容祝景言最合适不过,孟决不认为这是个贬义词,因为祝景言年轻且有这个资本,在舞池上随意地动动手指,就有人成为他肉体虔诚的信徒。

孟决指尖随意敲打着方向盘,缓慢地发问,“北迦,喜欢到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你想问什么?”章北迦的声音沉了下来,有些难以言明的抵触。

“你当时对严昭是什么感觉?”

很久,章北迦都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恍如隔世。

“过去太久,记不清了。”

听到章北迦低落下来的语气,孟决自知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便没再多问,挂了电话的孟决想,要真有那时候,他倒真希望章北迦能体面的弄死他。一辈子太沉重了,黑夜里抱头鼠窜的人承担不了,站在阳光底下的他们也承担不了。

章北迦的狼狈,他不想让孟决再体会。

挂掉了电话,孟决才发现原野的屋子已经亮起了灯,他回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下了床倚在阳台抽烟,不一会儿听到原野在弹琴,算不上是舒缓的琴声倒让孟决焦躁的心平静下来了,他掐掉烟,洗了手,去楼下热了杯牛奶。

正准备敲原野房门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关,孟决推开一个小缝看到原野半躺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一把黑白相间的吉他,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睡着了,吉他白色的护板上有像版画一样的图案,被原野的一只手挡住了一半,但依稀可见是一只青黑色的蝴蝶。

孟决站着看了半晌,犹豫要不要进去叫醒他,但最后还是关上门走了。他拿起牛奶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倒进了厨房的水池。

祝景言没过几天就打来了电话,孟决正在家处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退出策略,看到是陌生号码就直接挂了,铃声响起北迦一个,共同爱好是玩男人,一想到自己未来几十年都可能是这个德性,孟决就跟吃了冰碴子似的,哪哪儿都不舒服,也就只有在年轻漂亮的小男孩身上旖旎的时候心里才能热乎点。

但他还有个别的毛病,情人必须得勤换,孟决说要是一睁眼看到身边睡的人是张熟脸,这场景还他妈有点恐怖。

“你喷香水了?”原野发问,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有啊。”孟决下意识闻了闻衣领,“哦,须后水。”

他一直用的是sv1945,一个意大利牌子,孟决不懂香水,但很喜欢这个清冽神秘的味道。

屏幕上的小人还在激烈地打斗,原野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是对话已经结束了,孟决不想打扰他,正要开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原野说,“你晚上还回来吗?”

孟决一怔,向他看去,可是那人还是专注地看着屏幕,没分心给他一点视线。

“你想我回来吗?”孟决问。

原野揉了一下僵硬的胳膊,没说话,在孟决怀疑游戏声是不是盖住了他的声音时,原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随便。”

孟决说,“晚上记得锁好门,不用等我。”

在孟决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原野控制的小人死掉了,躺在地上一抖一抖地吐血。

gaover,荧幕上亮起了几个加粗的英文字母,游戏结束了。

缦嘉丽永远是酒吧街里最热闹的一处,因为它海纳百川,不止欢迎男同志女同志,还有那个年代常见的奇装异服和变性人。孟决停好他的阿斯顿马丁,踩着点进去,舞池里正巧换上了动感撩人的音乐,他先看到祝景言惹眼的红头发,被发胶抓得立挺在头上,然后才看到他今天的装扮。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腰上裹着亮闪的银色腰链,紧实的腹肌和腰线在灯光下赤裸妖冶,环着钢管扭动腰胯的时候仿佛有汗水被甩了出来,台下尖叫一片,祝景言勾唇笑了起来,转身做了一个顶胯动作就用腿缠着钢管转到了最上面,孟决这才看到他穿了一双厚底高跟的漆皮短靴,祝景言停了两秒喘了口气,视线扫了一圈,然后自然地跳了下来,冲孟决的方向勾了勾手指,他的腰链甩在钢管上,缠绕了几圈落了下来,孟决甚至感觉自己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那清脆的声音。

祝景言一身黑色,上身穿着领子上戴铆扣的短款西装,大方地袒露着他腰间的春色,下身的宽松舞裤札进了高跟皮靴里,跟着节拍肆意舞动时,孟决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人说真正的美都是雌雄莫辩的,他看祝景言,一会儿觉得他踢腿打转的肌肉磅礴,野性十足,一会儿又觉得他贴着钢管喘气的样子实在妖娆,实在性感。

孟决心跳加速,也是怕他因激烈动作崴脚而胆战心惊,舞蹈结束了,祝景言收了那张扬勾人的劲儿,正经八百地鞠了个躬,底下的起哄声不断,他向声音最大的方向抛了个极尽风骚的飞吻,而后朝孟决使了个眼色,踩着高跟鞋步履如常地就去后台换装了,孟决也没想多待,便出去坐车里等他。

夏夜里的风吹得人燥热,孟决从喧嚣的人堆里出来,一时不太适应街头的冷清,便点了根烟,靠在车座上发呆,想着刚才祝景言看他的那一眼,觉得挺稀罕。

没多久,副驾驶的车门被拉开,祝景言挎了个包坐进来,把车座上放的玫瑰拿在了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孟决。

“哪来的花?”

“来的时候路过花店,看到随手买的。”孟决回神,掐掉烟,系上了安全带。

祝景言哼了一声,“送花啊,真老土。”

孟决笑了笑,没有反驳,启动车时余光看到祝景言把玫瑰爱惜地拿在手里,凑在鼻尖轻轻地闻了一下,他没来得及琢磨,就看到了更吸引他目光的,他呼吸停顿了一下,“你没换衣服?”

祝景言把他装衣服的包扔到了后车座,凑到孟决耳边,舔了舔嘴角,“只换了鞋,别的一,概,没,换。”

孟决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因为运动而泛红的锁骨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汗珠,腰上的细链在他的小腹一圈勒出了红印,他北迦一开始听说了也想加入,硬是缠了两人几天,孟决不同意,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章北迦气不过,在宿舍大动干戈地跟他吵了一架,说不住你们的地方了,老子要回“娘家”去。

成烨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阻止,他看着孟决有些无奈地斜倚在宿舍门口,在章北迦抱着褥子怒气冲冲往出走的时候,从兜里掏出一辆车钥匙,挂在手指上,随意地挡在章北迦眼前。

北迦一愣,心里明白是明白了,但面子上还得端着。他斜了一眼孟决,看着发光的钥匙说,“不跟你计较了,宝贝赶紧揣我兜里。”心里却在乐呵呵地想,还是我跟你好,成烨算老几,就算跟你开公司也影响不了老子的地位!

听众成烨全程不置一词,孟决不在乎他怎么想,也知道他自己根本也不在乎这类事情。孟决能看出来成烨也并不想让章北迦加入,他这人向来慕强,常出没于精英圈子,不喜欢他们这种没有正行的玩乐之人,容忍他也只是量他会赚钱。

但孟决不止一次觉得他可能是有点恐同,他的性取向不算秘密,他身边的章北迦也是个张扬的主,他和成烨认识多年一直“相敬如宾”,除了公司年会上一起坐一坐,别的时间手机关机全靠eail联系,甚至在圈子里应酬,两人打声招呼还有人好奇地问“原来你俩认识啊?”下一句必然是“什么?是青茂的孟成?”

电梯落入停车场,孟决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拉开了距离,“走了成总。”

成烨点点头,平淡地说,“回见。”

孟决把他的那辆黑色gc开出车库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原野说他今天考完试就放假了,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过去学校接他应该正好,便径直掉头。

他从没去过原野的学校,还有些期待,公司的好消息他也想给那小子炫耀炫耀。

结果没开几米,堵上了,孟决才意识到这是周末的晚高峰,他跟着车屁股挪了十分钟,左边的建筑地标还在视野里支棱着,孟决的好心情快被磨没了,他打开车载广播,听了会烂俗的流行歌,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和祝景言在三环内躲着交警飙车,祝景言少年心性,喜欢刺激,他解了安全带就踩在他阿斯顿马丁的真皮座椅上,一手拿着被风吹散架了的玫瑰花,一边吹着夜风唱起了情歌,但有些跑掉。

那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爱你的每一个瞬间像飞驰而过的地铁?孟决突然心里有点痒痒,他关掉广播,抬腕拨了一通电话。

提示音响到北迦一祖上搞房地产的非要猎奇去看看,他兴冲冲地顶着孟决的名头去某个名人的私人游艇上转了一圈,回来木着脸说男人太贱了,然后一个月都没去约炮,倒给孟决整笑了。

不过此时孟决没空想有钱的玩法和没钱的玩法到底有什么区别,他看着大彭略微震惊的表情,似乎是坐实了这件事,然后又看向霍军,那家伙似乎也感到有些意外,孟决在心里兴致盎然地想,这人可真够畜生的,但同时他又十分忐忑地看向原野,心里想着,这小子成天和这种人鬼混,应该没被带坏吧?

实则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原野没说——多人行里有楚心。

霍军无视他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问,“你怎么知道的?”说完,他还剜了大彭一眼,以为是他告的密,大彭连忙摆手。

原野耸耸肩,一脸平静地说,“你喝多了说的。”

大彭连忙找补,“看吧,不是我,我当时是听法外的主唱说,我还不信呢。他们笑我跟你一个乐队都不知道这事儿。”大彭说完,又自顾自惆怅了起来,欲言又止道,“大军啊,我们认识这么久,有时候我都感觉我不了解你。”

霍军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好像是有一次在地下室喝断片了,跟一个人说了好多话,不止这一件事,他以为那天晚上是文苍陪他,没想到是原野。

霍军看向原野坦然的面孔,一时沉默了下来。能让他在喝醉时喋喋不休提起的人,只有楚心。他们之间的事过去已经太久了,有时候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荒唐,原野却能平静的接受甚至后来也没有过问,好像无事发生似的。

霍军想不明白,头脑发晕,便放下手臂,躬身趴在了桌子上。

彭锐见缝插针地挤兑他,“呦,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霍军啧了一声,从酒瓶里抬起头,一张已经喝得酡红的脸,剑眉星目。

“滚蛋!”他喝道。

孟决瞥了他一眼,冷笑着嘲讽道,,“群p侠,您这是怎么了,喝多了?”

霍军扭头,神色不虞地咬了咬牙,瞪着眼糊弄道,“没有啊,这才哪儿到哪儿。”

孟决一脸不信地看着他,霍军了然,笑了一声,故意将气息吐在他脸上,“我又脸红了是吧?”

文苍只好放下酒瓶,出声解释,“他没事儿,他是喝一点儿就上脸,我们刚开始一起喝酒的时候都不知道,以为他酒量不行,一喝就醉,每次回去他都让楚心哥背着,一个一百五十斤的人,背着一走就是三里路”

文苍低头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成熟的淡然,“结果,有天路上碰到拆迁的那伙人,当时大家心里都堵着一口气,就动起手了,霍军装不下去了,从楚心背上跳下来,一个人抡了六个,把人打跑之后还想继续装,楚心哥当值就给他一脚,把他踹垃圾箱里了。”

文苍妥帖地笑着,他的视线扫过霍军、彭锐,在经过对面的孟决的时候,孟决从他眼里读出了某种遗憾。

如果孟决不知道前情,他大概会以为楚心也是他们某个熟络的玩音乐的朋友,现在打一通电话就能喊来一起喝酒的那种。

霍军也有些沉默,他眼眶发红地盯着酒瓶里黄澄澄的液体,树村刚出拆迁扩建的消息的时候,德巴出了北迦一起在酒吧里见面那次算上了,于是转头对他纵容地笑了笑。

“系好安全带。”

祝景言却不,他支着身子,扬起脸,认真地凑到孟决面前,胳膊挡着他挂挡的手,眼神炽热的让人无法忽视。

孟决垂眼看他,“你干什么?”

祝景言挑眉一笑,不说话。

孟决下班之后特意回家把商务换成了敞篷,因为祝景言喜欢这些招摇的玩意儿,方才只是在路口停了几分钟,就时不时有路人投来打量的视线,现在祝景言的头发在阳光底下更是明晃晃的,往他身边一靠,让他们在京城一派灰蒙蒙的低矮建筑里愈发惹眼了。

孟决皱了皱眉,示意他坐回去。

祝景言嗳了一声催促道,“吻我啊,姓孟的。”

明明求吻却被他说的嚣张又任性,理直气壮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好像对他不做这一切就成了负心的混蛋。

孟决怔忪一瞬,轻轻偏头,嘴唇擦过他的嘴角,动作熟练地把他按回了座位。

祝景言似乎不太满意,刚想有点更进一步的举动,便抬头对上了路人打量的目光,车外已有几人驻足停留,他犹豫了一下退回身去,认真系上了安全带。

孟决看着后视镜正要启动开车,无意间看到祝景言这副不自然的模样,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捉弄人的念头,说时迟那时快,他趁人不注意把祝景言又捞了起来,按着他的后脑勺撬开他的嘴,在他的口腔里大肆扫荡了一圈才把人放下。

车外传来几声惊呼和随之而来的议论,孟决笑着,随意地踩下油门,重工机械跑车轰的一声开走了。

祝景言呆住了,半晌,他才敢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磕巴道,“你,你不要命了?”

“要命,也要吻你。”

暧昧谈笑间,悬日西垂,残阳氤氲,他们年轻的脸庞被橘光照的温暖动人,却被两侧高楼落下的阴影随意切分成两半。

孟决后来想起来,这应该是他离年少纯真最近的一次,他在光明正大地挑衅社会成俗,并毫不在意地带着身边的漂亮鸟儿一起飞走,那时激情豪迈,好像任何苦恼都不足挂齿。

但那好像也是孟决最后一次站在阳光底下,袒露着自己妥帖的欲望,余下的那些,都因不可告人而愈发的阴郁诡谲。

吹了半天的风,祝景言脸上的温度还没下去,孟决瞧他这样,便道,“抽屉里有墨镜,不好意思就带上吧,没人认得出你。”

那人还真一声不吭地翻出来一个古驰的方框墨镜,戴在自己脸上,模样还挺标致,像个电影明星。

祝景言把胳膊搭在车窗上,晃荡了一会儿,这才恢复了正常,他说,“孟决,有没有人说过你吻技其实挺烂的。”

孟决并不反驳,笑说,“没有,但我知道。”

“你还知道?”祝景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质疑于孟决的脸皮:知道问题但不改。

孟决没有说话,这玩意儿讲究一个熟能生巧,他做的少,必然技不如人,他只热衷于纯粹原始的性,但并不感冒过家家似的接吻亲嘴,不过小朋友要是喜欢,这也不失为一种调情的手段。

“你上周没去缦嘉丽跳舞?”孟决问。

“嗯,你怎么知道?”祝景言下意识摸了摸后腰,没去,是因为腚眼子疼,还扭不了胯。

孟决勾起嘴角,“你要是没叫我就是没去,要是去了但没叫我……我待会儿可就要好好儿问问你了。”

祝景言嘁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下周就不叫你。”

孟决神色自如地应对道,“好吧,那我周五再来找你。”他扭头对上祝景言的目光,直言道,“你要是周六周天还能跳的动,你就去。”

祝景言嗤了一声,得意一笑,“姓孟的,你也挺粘人的嘛。”

孟决不语,默默地把车开到了他公寓的地下车库里,祝景言才摘掉了墨镜。

登喜路的烟盒被减速带从车筐里震了出来,祝景言捡起来看了看,抽了一根出来,动作生疏地点燃了,他自言自语,听不出什么情绪,“难道我钢管舞的舞蹈生涯就要这么结束了?”

祝景言想了想,换了一种攻略,他看孟决停稳了车,却并不着急下去,孟决在等他抽完这根烟。

祝景言在烟雾里,冲孟决暧昧地眨眼,“你让让我呗。”

孟决心头一跳,“怎么让?”

祝景言却不马上说话,他转过身向窗外弹了弹烟灰,思索了片刻。

孟决忽然发现他侧脸的线条硬朗,鼻梁与下巴的五官锋利,看起来有些熟悉。

祝景言正要开口,却见孟决有些出神地盯着他看。

他故意嚣张地向上吐出了一口二手烟,问,“怎么,帅?”

孟决挑眉,嗯了一声。

祝景言没想他真就乖乖承认了,他顿了一下,凑到孟决耳边说,“孟决哥,我们什么时候换换位置呗。”

孟决嘲讽似的冷哼一声,回他:“白日做梦。”

祝景言不甚高兴地啧了一声,孟决抬手掐掉了他的烟,随意地扔在地上,继而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令他嘴唇微张后,堵住了他的唇。

舌与舌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追逐,不过一会儿,透明的津液顺着祝景言的嘴角流下来,祝景言不满地哼了一声,孟决抬手替他擦掉,潮湿的烟草味在两人的嘴里疯狂地流窜着。

祝景言腾出一只手按下座椅靠背,然后搂着孟决压在了自己身上,紧实的胸膛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一声。

孟决伸手撩起他的短袖下摆,祝景言抬了抬身子,孟决摸进他的后腰,然后向上撑着他的后背。

两具身体几乎是没有嫌隙地贴在一起,孟决霸道地咬着他的下唇,舌尖在他唇缝里不着调地来回勾弄,祝景言被他戏耍地不着四六,当值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孟决退出去,神色颇深的看着他,“下次该开个有盖儿的车了,suv怎么样?宽敞。”

祝景言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又在他嘴角蹭了蹭,旖旎道,“可我喜欢露天的。”

孟决思忖片刻,“那只能开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说罢,祝景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放在孟决的胸膛上推了一把。

“起来!我的花。”

孟决低头,看到祝景言胸前散落了几片玫瑰花瓣,手里握着的两支玫瑰,一只已经秃了,只剩下杆。

他笑了出来,捏着小朋友委屈的脸,低声道,“我的错,下次赔你。”

晚上十点,祝景言饥肠辘辘地从孟决刚刚释放的身上滚了下来,一头栽在柔软的大床上,说,“太好了,终于可以晕了。”说完就腾地闭上了眼睛。

孟决揽着他起伏的胸膛,贴在他身后,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感受到呼吸逐渐平稳了,才开口问道,“怎么了,低血糖了?”

隔了好几秒钟,祝景言才费劲地张开半只眼睛,转过身来,气声吐在孟决耳边,说,“我饿了,但怕你误会我是被你操晕了,所以硬撑着呢。”说到后面,他懒懒地低笑了两声,又阖上了眼睛。

孟决感觉耳廓被他呼出的气流拨弄的麻了一瞬,他顿了顿,看着祝景言稚嫩的倚靠着他的眉眼,手在身下故意捏了捏他的屁股,意味深长地笑道,“其实还挺想误会一下的。”

祝景言哼了一声,毛绒绒的头发蹭了蹭他裸露的脖颈,用不合时宜的亲昵嘟囔道,“好饿啊,我想把你吃了。”

孟决又笑了,胸腔极其性感地贴着祝景言的耳朵震动,祝景言的身子抖了抖,又闭着眼睛不停地向上蹭他,像动物幼崽抱团取暖时的本能反应,他小声央求道,“好不好,孟决哥,好不好?”

祝景言感觉到孟决的手顿了两秒,随后松了一口气似的,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拍了拍,“松开我,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祝景言放开胳膊,懒懒地翻了个身,睡在床上,孟决随手套上了一条裤子,下了床,又叹了口气,折回身跟他说,“兔崽子,以后少跟我撒娇。”

祝景言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里有戏谑和惊讶,他拉着长长的音调说,“哦,原来你吃这套。”

孟决没应,径直走进了厨房。

原野打来电话的时候,祝景言正吃饱喝足躺地在他大腿上耍赖,孟决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散发着不可名状的荷尔蒙气息,他一只手将电话举在耳边,一只手缠着祝景言的头发玩。

挂掉电话,孟决侧腰一疼,他低头看了祝景言一眼,漫不经心道,“别咬了宝贝儿。”

称呼换了,祝景言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叫这么腻歪,是要赶我走了?”

孟决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这话说的。”

他单手拉祝景言坐起来,想了想,问道,“不喜欢?”

祝景言因为突然的位移大脑有些充血,他脸色发红,继而脑袋发胀,张口道,“你宝贝那么多,谁知道你叫的哪一个。”

孟决愣了愣,没有说话,然而祝景言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他沉默着跳下沙发,捡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灰,穿上了。

刚才那通电话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电话里的人说家里停电了,问孟决在哪,孟决说让他等着。

大致收拾了之后,祝景言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孟决穿上鞋,拉住他,说先送他回学校,祝景言耸耸肩,没有说话。

又坐回车里,孟决打开车载地图,问祝景言在海淀哪个学校,但祝景言只是摇头说,“放五道口。”

孟决有些沉默,他顿了顿才开口,“这个点学校周围没什么人。”

但祝景言还是不说话,夜风吹得他垂在额前的红发飘起来,他靠在车座上,很久之后才说一句累了。

一路无言,孟决达到目的地,停好了车,祝景言静坐了半晌,才起身冲他了笑了笑,扬起了脸庞。

于是孟决吻上去,他的嘴唇在夜里冰冰凉凉。

“下次什么时候见我。”他问。

孟决看着他的眼睛,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在夜里发光,带着掩饰的期许和可视的脆弱,一时有些让他恍神。

见他不说话,祝景言蹭着他的嘴唇,低声道,“哄哄我。”

“明天。”孟决说。

撒娇生效。

祝景言又笑了笑,但似乎并没有当真,他在孟决脸庞轻啄了一下,深红的发丝在他脸上快速滑过。

他推门下车,孟决的目光在他背影上落了两秒,随后转着方向盘,消失在茫然的夜里。

孟决常常觉得原宅像个鬼屋,尤其是到了晚上,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只有树影幢幢,月晕惶惶,周遭一片都悄无生气。

现在停了电,宅邸全然湮没在黑暗里,更显出几分诡异。

孟决停好车,敲了敲大门,没人回应,于是在黑暗中摸出钥匙,找了半天锁孔才怼了进去。

房间里并没有人,孟决喊了两嗓子,掏出手机给原野打了个电话。

也没有人接。

孟决只好先在工具箱里找了个手电筒,照着亮拐去了院子里的配电室。

他打开电表盖,仔细检查了半晌,发现只是跳闸了。配电室在后院的人工湖旁边,加上这几天空气比较潮湿,电路湿滑,墙上也有些水迹斑斑的,容易造成电路不稳的情况。

孟决重新拉开电闸,宅子亮堂起来,他这才听到了从地下室里传来的琴声,孟决收了手电,循着声音跟了过去。

从长长的镂空楼梯下去,地下室里,原野闭着眼睛坐在木地板上,后背随意地靠着大块的低音音箱,怀里抱着把吉他拨动着,看着没什么精神。

手机被他远远地扔在一边的地上,滑盖的屏幕刚暗下去,一副无人问津的样子。

地下室只开了一展充电式的紧急照明灯,就放在原野脸前,因为电量告急光线极其微弱,暧昧的暖光色灯光拢着原野锋利的下巴,让他平添了一丝慵懒与柔和。

孟决安静地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

原野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迷幻阴郁的琴音也没有停止。他甚至不用低头看琴弦和品位,手指熟练地在琴弦上拨动,缥缈的声音即刻从音箱里扩散。

这段旋律流畅而成熟,和原野乐队平日狂躁的风格不一样,甚至是完全相反,在温和的和弦走向中透露出些许忧郁。

“新歌?”

原野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孟决问道。

原野坐起来,好像早知道孟决来了,他放下琴说,“随便弹的。”

“不用记下来吗?”

原野勾起嘴角,脸上浮现几分嘲讽的神情,然而他的下一句让孟决意识到他大概只是自嘲。

“已经忘了。”他说。

孟决半天没说话,原野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即兴就是这样,音乐转化的只是当下的感受,没必要记——来电了?”他岔开话题。

孟决慢吞吞地点了点头,露出了只有谈持股方案时才会流露的认真神情,“应该是跳闸了,明天找管家再来看看——只是当下的,感受?”孟决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问,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所以,你现在很不高兴?”

不然琴声为什么那么忧愁阴郁,没有一点生机。

“原野?”

原野调试设备的身影似乎是顿了顿,但还是没说什么,他换了一把琴,把手上这把落日色的大g放回了琴架,又把印着蝴蝶的那把黑白相间的琴背在了身上。

“对了,我好像还没有听过你唱歌呢。”

孟决轻松地说完,发现原野并没有想搭理他。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像个硬想挤进年轻人圈子的聒噪长辈,他觉得尴尬,便闭上了嘴。

原野只是调了调音,便问,“你想听吗?”

没得到回应,原野指了指鼓凳,“坐那。”

孟决本想开灯,但是开关在楼梯口,离得远,脚底下又都是乱缠乱绕的电线,就只好冲黑暗里的鼓凳走去,坐在了上面。

“踩一下底鼓。”原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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