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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宿拉着人到了会客厅外，看着自己养育长大的孩子，轻声道，“我听女皇说，你原本的名字，叫做赛贝斯……对么。”

到底要不要询问冷清，冷宿想了很久。

想来想去优柔寡断并不是他的性格，最终他还是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意志，问了出来。

不出意外，他问出口之后，冷清沉默了很久了，才低低应了声，“……嗯，您都知道了。”

其实在去找女皇的时候，他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侥幸的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快。

关于身份一事，他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此前他认为自己是冷宿的孩子，一直都担忧这件事，对方满怀心意爱着的人，躯体里装的却是千年前一个本该死去之人的灵魂，而且这个人天生没有感情。

若不是幼儿时期的身体保护机制，让冷清毫无过去的记忆，冷宿或许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性情，让他拥有情感。

现在发现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他反而松了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满心的荒谬与不解。

冷清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千年后又活过来，还是在一副新的躯体上。

原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却原来也是实验体，甚至是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实验体。

或许他逃不过的命运。

冷宿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落寞的表情，难得有些手足无措，胸口感到气闷，语气带着一丝焦急的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小清。我只是想询问你是否能告诉别人关于你的过去，并不是想要指责你什么，无论过去你是谁，从我决定养育你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你了。”

冷清闻言抬起头，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那种伤感的情绪忽然就消失了，勾了勾嘴角道，“我知道父亲的意思。只是忽然有些感慨。”

从前和现在都有很多人在乎冷清，也对他诉说着情感，只是帝国英雄赛贝斯从被研制成功的那一刻就注定行尸走肉的活着，无法体会寻常生命之间的情感。

而现在的冷清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感，是那么的令人陶醉沉迷。

冷宿知道冷清不会骗他，信任并不需要表达，会显示在点滴之中，只你要稍微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围绕你随处可见。

放下了悬着的心，冷宿向他确认道，“你和女皇的谈话我和阿菲斯都知道了，我也问过阿菲斯，当年的人体实验说是萨斯乌拉的科学家与我们合作，可后来我们帝国加入宇宙联盟后，向萨斯乌拉确认过一些事情，他们说我们拒绝了他们帮助。”

当年科里艾奇遭遇其他高等文明围攻，萨斯乌拉作为爱好和平的文明本来准备伸出援手，一群道貌岸然的科学家设法阻拦了萨斯乌拉的友好帮助信心，并且回信道科里艾奇早已有了解决的办法，不需要帮助，因此萨斯乌拉没有出手，反而是这群疯狂的科学家看到了机会，来到科里艾奇帝国，与帝国展开了交易。

根据少羽的说法，那群科学家就算不是永生实验室的神使，多少也和他们有些牵扯，因为一些强大种族的基因并不能轻易取得，但是永生实验室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办法，因此帝国这些事情很有可能和永生实验室相关，最好能摊开说清楚。

“现在过去的事情相互牵连，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才好决定要如何走下去。所以小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冷宿严明了利害，冷清自然不会反驳。

“放行吧父亲，我查到人体实验事情的时候，就决定了不会袖手旁观。”

冷宿见到对方坚定的目光，确认了他的想法并不勉强，颔首表示赞同，“那我们进去吧。”

说完，他就又拉着人回到了客厅，回到阿菲斯边上朝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后一步进入客厅的冷清则是慢一步走到了沙发边，斜着腿支撑在伊莱边上的沙发扶手上，并收到了伊莱关切的目光。

一旁的墨厄看不过眼，把头撇过一边，冷笑一声。

他就是看不过弟弟那么担心这个家伙，所以不爽。

索乌注意到了墨厄的情绪，思考了两秒后决定什么都不做。

他没记错的话一般他的安慰只会起到反效果，还是闭嘴等对方自己消化比较好。

不得不说上将大人这段时间跟在议会长身边有长进，至少观察议会长情绪的本领练出来了一点。

冷宿看了眼旁边的人，点了下头，淡声喊了他的名字，“阿菲斯，可以。”

阿菲斯继位后就从女皇那里知道的帝国往事，得知冷清是帝国英雄之后，他又重新看了女皇资料库中记载的事情。

不知想到什么，阿菲斯撇了撇嘴，绿宝石般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满，阴郁哀怨道，“女皇，开放查阅权限，给他们看看帝国建立之初”

“如果是叫女皇读取数据的话，那不如我来告诉你们一些更加详细的事情吧。”

懒散倚靠在沙发上的少羽忽然出声，似乎有些犯困的打了打哈欠，“我这里可是有前因后果的所有资料哦。”

阿菲斯难得没有呛声，但也没有理他，只是目光看向冷宿，果不其然见到对方点头应下了，“那就有劳阁下了。”

“不麻烦。”少羽笑了声，转了转手腕，一道光球凝聚在他掌心，“眼见不如在场，一起去体验一下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光球大亮，刺的人下意识闭上眼，待眼睛感到舒适再睁开时，周围的场景早已变换。

一群人悬空站在茫茫宇宙之中，少羽挥了挥手，周遭星辰变化，人置身其中方能感觉自身的渺小，亲眼所见宇宙变迁。

他们看的忘乎所以，只听见耳边声音缓缓流动，“高智慧生命体是宇宙所创造最为奇特的存在，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就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一个文明不管如何发展，在他到达瓶颈时就会发现，宇宙中生命和非生命体的的界限其实并没有那么明显。

宇宙的强大超乎想象，也出奇的简单。

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不断循环重复。

只看从哪里开始，又到哪里结束。

如果认定生命体就是最特殊的存在，那么这个文明的发展从开始到结束就已经注定好了。

而很显然，大部分高智慧生命体都是如此认为，其中以人类形态的思想尤为接近。

他们认为人类形态是最高级别的生命形态，身体拥有复杂的生理结构和巨大的潜力。

但是智慧生命一开始就走入了一个误区。

他们认为只有拥有生命活动的生命体才拥有智慧，所以自称智慧生命体。

而智慧生命体也有高低之分，高智慧生命体最有可能发展成文明。

未知领域的探索是高智慧生命体诞生文明之后永久探讨的话题。

可在他们不知道也达不到的地方，庞大的能量变成了宇宙多姿多彩的各族，他们拥有各自的本领，越是强大的族群越接近自然，宇宙的神秘造就了他们，与其形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智慧驱动着生命体改造自然，需要消耗能量存在的脆弱身躯令他们无比渴望拥有强大的能量，也无比害怕比自己强大的存在。

也可以说正是生命体有这种精神和意识，与非生命体形成强烈的对比，宇宙的轮回才不算枯燥无趣。

其实一切不过是宇宙轮回的“恶趣味”，每个宇宙年都在上演这样的场景罢了。

宇宙联盟毁灭超高等的文明也不过是照例清理垃圾，维持这个循环。

永生实验室不懂这个道理，或者说极大多数生命体都不懂这个道理，想的越多会发现越没意思，想的太简单了又没意思，总得有点莫名的“趣味”傍身才好叫人活的有些念头。

也算是“恶趣味”之一吧。

“好吧其实用你们的话解释也没意思极了，你们体会不到，这个表达完全不如体会准确。”

少羽一边说着，手中光球逐渐暗淡，星空逐渐褪去，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置身原处，各自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只见他颓废的叹了口气，身体犯困又打了个长长得哈欠。

“还是说点和你们有关系吧，关于永生实验室。”

“去除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那群家伙就是一群觊觎我们身体的变态，知道我们是是纯粹的能量体就想研究研究，顺便自己也想变得这样强大，我们追杀他们很久，但就是没办法彻底消灭，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找不出原因就只能这样了。”

冷清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奇怪，发出了疑问道，“结合阁下前后所言，宇宙联盟和实验室对立，但实验室始终无法消亡，是否也是因为阁下口中所说的轮回？就像我们一代代传承一般，有后人发现了永生实验室留下的东西，然后重新成为了他们？”

少羽赞赏了他的猜测，鼓掌道，“你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他们一代代传承的都是不同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分别从壹到贰拾肆。

冷宿是第五十五代实验体，而我们最近一次剿灭的第五十六代，也就是冷清这一代。

第五十六代多年前在萨斯乌拉和科里艾奇交界地带活动，原本的二十四位被我们杀的如今只剩下十一位。”

“既然是一代代传承，他们是怎么做到如此精准传承。在我的认知中，文明的传承中似乎是不可能做到完美复制，更不用提他们的实验……”

冷清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少羽闻声看了过去，回答道。

“他们的传承不需要完美复制，只需要知道自我的存在。就像我之前说过，我的族群存在了很久，每一次宇宙年的轮回都会洗去过往记忆，但是我们本身不具备记忆，只有清晰的感知。或者换一种你们更熟悉的东西——精神力。”

“精神力！？”冷清猛地放下了支起的腿，身体前倾，“对啊，精神力！”

他恍然大悟，狠狠锤了下沙发扶手，懊悔的敲了下子的脑袋。

“我怎么就忘了，我踏马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少羽忽而也响了起来，没忍住哈哈笑出了声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那就拿你做例子吧，刚好补充一点你和皇帝的英雄事迹——”

说完他不等冷清骂出口，掌心的光球就在此亮起，众人跟着少羽，看到了帝国最初的样子，听他清冷的声音诉说埋葬在时间长河中的历史。

“精神力有很多称呼，不同的文明叫法都不一样，解释也不太一样。但最本质的作用只有一个，证明你是独一无二存在的存在……”

当年塞贝斯作为最后一个被创造的实验体，结合了科学家们带来的全部外星高智慧生命体最优秀的基因组。

他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智商超群，寿命悠长，身体素质超强，精神力极高，听从指挥，情感淡薄接近于无。

赛贝斯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武器，最坚实的后盾，最强的王牌。

他身姿挺拔，剑锋所指之处，划破黑暗，驱散阴霾，让帝王看到了希望和光明的未来。

这个名字取自于古语发音的希望一词，不仅是帝王的希望，也是这个王国的希望。

寄托了帝王全部的期待，也分担了所有的责任。

赛贝斯统领帝王的军队，这只军队统共不过万人。

在星球的绝对领域之上，他们所向披靡，让外来的高等文明直接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发动侵略的高级文明纵然颠覆山海，穿行宇宙的力量，可是属于自身的力量并不需要依托任何操作或者技术。

这股力量随心而动，相辅相生。

科技纵然强大，高级文明也有能毁灭一颗星球的强大军事武器，可那必须竭尽一个矿星所有的自然能源才能发动。

来自高级文明的力量不过也是依托于这个宇宙本身所具备的力量，他们本身并不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但是宇宙中有一些种族，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组成他们自身的存在。

科学家们所使用的就是这些族群的基因，他们也是高级智慧生命体。

面对未知的力量，人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害怕，更不用说他们刚经历了战火，明白了宇宙之外有许多更加强大的存在。

宇宙浩瀚，渺小的生命随时可能逝去，不是人人都有一颗勇敢无畏的心。

完美并不存在，所以心存虚妄。

当战争结束，心有余悸的人们渴望过去的美好，同时也更加畏惧战火重燃，害怕强大的力量。

帝王和他的军队帮助人类快速重建家园，心存感激也深深恐惧。

经过高等文明多年的的统治，安澜星的政权已经全部消失，帝王成了主宰，虽然有人试图再度分裂，获得权利，但是在帝王数次威慑下，再无他人有此等想法。

安澜星重建的很快，一个地区几乎一天一个样子。

这就是来自大自然的力量，改天换地只需一瞬。

后来赛贝斯跟着帝王到处探索，他们发现了许多宜居星，帝国的星域版图不断扩大，宇宙联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帝王与其沟通之后，加入了联盟。

宇宙联盟划分了科里艾奇帝国的星域，在自己的中央系统记载了这个帝国的存在和位置，此后数千年受到宇宙联盟的庇护，再也不会出现被高等文明欺压的事情。

帝国安稳，不再需要对于他们而言，毁灭性的力量存在。

话语权需要力量争取，但力量也被胆怯的人们畏惧。

因为他们不够强。

但也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怕。

这种转变也是高智慧生命体特有的，因此他们才能创造奇迹。

自认差不多完成心愿的帝王懒得在搭理愚蠢的同族，带着自己的军队远离素俗世喧嚣，他们在阿瑞斯定居。

没有了战争，闲下来的时光总是过得漫长。

帝王和下属的界限不再明显，上下级的关系也逐渐转变。

不过这一切都和塞贝斯无关，他只会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一切。

不过总有些人没有眼色，喜欢凑到他眼前。

赛贝斯向来不关心这些人，可这些不够完美的实验体拥有一项赛贝斯确实的东西，他们把赛贝斯当作战友，一直信任他这个领头人。

年龄最小的他被所有人关爱照顾，没有感情的赛贝斯无法体会也无法理解，只会判断是否有需要，从而选择是否接受。

但是并没有人怪他，这些人的情感非常的简单直白，他们总是热情的，精力旺盛，看到赛贝斯就会上前关心。

他们最后都随着帝王生活在阿瑞斯星上，直到全部死亡。

赛贝斯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没有因为基因杂糅变成怪物，死亡的时候也并不痛苦。

可其他人就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了，除了他之外的每一个实验体都是痛苦的死去，他们没有死在与敌人争锋相对的战场，而是被帝王亲手终结了生命。

除了赛贝斯，所有的实验体都被帝王杀死，亲手埋葬在了阿瑞斯。

他们统一选择了火葬，用最炽热的恒星火石，那是一颗恒星陨落之后才有可能凝结的石头。

帝王不知道从哪里寻找到这样的石头，用它烧掉了赛贝斯外所有实验体的尸骨。

燃烧后的灰烬埋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山头，一人一个坑，种下一颗不知名植物的种子然后埋上。

所有实验体都是如此。

后来帝王的寿命走到尽头，是赛贝斯给他挖坟埋骨。

赛贝斯的寿命很长，且没有变异的趋向，没有指令，他很安静，每天不是发呆就是休眠，偶尔可能出去走走锻炼，还是被人拉着。

等后来一个个人离去，直到再也没有人会找他。

帝王走之前看了他一眼，发现赛贝斯依旧无动于衷，他就给赛贝斯下了命令，让他把自己像所有的实验体一样烧掉，然后埋葬。

赛贝斯照做了。

后来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死亡的时候很安静，并且在预感到自己要死的时候，他给自己挖好了坑，一边的地上放着恒星火石，种子放在另一边。

恒星火石要用火点燃，不过死了又不能点火，所以赛贝斯只好用一个定时机器人帮忙，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关掉提示音，那就会自动点火。

不管怎么样这个仪式是到位了。

后续如何他也没有记忆。

但无外乎一件事，实验体全部销毁，连同他们的主人一起，永远长眠。

一座山峰，整整齐齐。

看到最后，画面消散，所有人的目光出奇一致，锁定在冷清身上，看的人脊背发凉。

面对其中几道格外愤怒的视线，冷清没忍住咽了咽口水，难得气弱心虚，脚悄悄的向后挪动，喉结滚动吞了吞口水，语气呐呐，“你们看我干嘛？”

伊莱闻声忽而微扬嘴角，那个样子和冷清初见他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这人张开了，脸上的线条更加明显，平常面无表情冰冷的脸笑起来，异常勾人心魂。

坚硬凛冽的寒冰融化成了柔软的水，那双红宝石的眼睛莹汪汪的泛着光泽，璀璨迷人，脸颊在灯光的照射下打出阴影，变得更加深邃。

伊莱带着笑容，走到了冷清身边，抓住了他藏在身后的手，也站在他后面挡住了他想要继续后退的步伐，歪着头看着冷清的侧脸道。

“冷清哥哥，我很高兴能了解你的过去，不过我想知道……你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告诉我吗？”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是许久未感受的温柔，陌生又带着丝丝熟悉。

也同样潜藏着危险。

冷清没忍住打了个抖，眼见另外两个也围了上来，想跑却直接被拦住了。

路星年长倒还比较沉着冷静，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站在冷清正对面，一向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难得气势逼人，身上常年深深被压抑掩藏的野性顷刻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