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剑叫二狗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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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站满内院的宾客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穿着红衣的少女。
这位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小姐了,沈桓跟在管事的身后,偷偷看了一眼,随即将视线侧过一旁。
被红罩头遮的严严实实的小姐还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怎么来了?”
“听说小姐心情不好,城主让我来看看您。”管事上前一步,将手帕递给了小姐。
这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僭越,但在场的三人似乎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去帮我把燕儿叫来吧。”
“好的,小姐。”
管事走出内院,下一秒,大小姐一把摘下了头罩,出乎意料的是,沈桓看见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喃喃道:“燕儿?”
“鬼师还记得我啊,”燕儿朝他笑了笑,“小姐在屋里等您,快些去吧,我拖不了那管事太久。”
沈桓压下满腹疑惑,跟着燕儿走进了小屋里。
说是小屋,其实就是用茅草搭建出来的储物间,很是隐蔽。
“小姐,鬼师来了。”
在燕儿的话音刚刚落下,门从里面推开,伸出一双细长白皙的手臂:“请进来吧。”
“鬼师,您先进去吧。”燕儿侧身让他进去,从另外一头绕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管事有没有发现燕儿,他很是自觉地垂下眼帘,走到了小姐的面前。
“鬼师,我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解脱?”小姐抬起他的下巴,一双沉黑的眼眸直直朝他看来。
沈桓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想岔开话题,却被打断。
小姐道:“你我二人之间何必要那么多废话,和我直说吧,鬼师,这回你需要我付出什么?”
他现在应该说什么,继续演下去,还是直接明说?
沈桓抓紧了剑,他喉头滚动一下:“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好奇怪,”小姐突然靠近了他,呼吸几乎打在他面上,“你确实不是鬼师,但为什么会有他的气息?”
“气息?”
“嗯,你和他很像,连管事和父亲都被你瞒过去了,你用了什么法子?”在确认了眼前的人不是鬼师后,小姐眉眼一压,兴致都淡了几分。
在片刻的沉默后,沈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见他说这话,小姐顿时没了问下去的兴趣。
她兴致缺缺:“那也是你的本事,我来替你看一眼命运吧。”
沈桓没有轻举妄动,他对小姐口中的命运并不感兴趣。
可架不住他越是这样,小姐就越是要上前。
“不要抗拒,”小姐伸出食指点在他额心,“你失忆过吗?”
“没有。”
“啊,那我知道了,你不是该在这里的人。”
小姐轻轻一笑,又道:“你该回去。”
“我要怎么才能回去。”沈桓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眼中发现些许端倪。
“我也爱莫能助。”小姐摇摇头。
“那位鬼师,真的和我很像吗?”犹豫再三,他还是问道。
“如非我能窥见命运,大概也会把你和他认错。”小姐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清晰地看见了茶水倒映出来的眸色。
两双金灿的瞳孔同时落在茶面上,沈桓手腕一颤,不敢相信。
“你和鬼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外来者,在日后你和他一定会相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门被人敲响了。
咚咚。
“小姐,城主要召见您。”
是管事的声音!
“从这里出去,到城外去寻找你要找的东西。”小姐推开后门,示意他快些离开。
沈桓一躬身:“小姐今日之恩,在下来日必报,敢问小姐名姓?”
“不必,若是你我还有缘,来日凭借此玉即可相认。”小姐摘下腰间所佩戴的玉持。
“快些走吧,这里不是你能再待的地方。”
沈桓被她轻巧一推,往后踉跄好几步,木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他摩挲着手里的玉,顿时有些愕然。
玉上所刻的···
是一个桓字。
这发生的一件件事都要把沈桓绕晕了,但他还是发现了些许端倪。
城主是因为鬼师的吩咐才选择将小姐配冥婚,而从小姐的反应看来,这件事也有她和鬼师的交易。
那鬼师到底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身份?
沈桓并不认为自己就是鬼师,他更倾向于是自己替代了这个时间里的鬼师的身份。
至于和现实里那个鬼修有没有关系,也是存疑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张符咒会把他带到这里来,时间线的错乱让他产生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但这猜测目前还没有证据,沈桓并不敢将其推论。
已知的情况也不算太复杂,城主府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和鬼师的交易,酿成了临江城的灾难。
假如是他替代了鬼师的位置,那按照发展,城主和小姐应该都在今日和鬼师做了交易,距离那场灾难发生的时间应该不远了。
若不是这样的话,时间也不会差上太远了。
好在他这些年在学宫读的书还没还回去,还记得如果时间线有岔,那么一定会存在引子。
引子链接现实和过去,而燕儿就是这个世界的引子,他因为燕儿才来到这里,那么关键点也在燕儿身上。
现在先去找找燕儿口中的那位阿婆吧。
他从城主府的后门出来,城内也不像是先前那样萧条一片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交错着,好不热闹。
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到燕儿的阿婆,无异于大海捞针。
沈桓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找人,他的视线一瞥,想起了先前去过的酒肆。
沈桓还穿着一身白衣,面具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瞳孔,腰间挂着的玉佩轻轻的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客官,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殷切地上前。
不同于他当时来的热闹,现在的酒肆一片寂静,许是开在城外的缘故,毫无人烟。
“住店。”沈桓取下那枚刻有桓字的玉佩,递给小二:“劳烦,你有见过带着这枚玉佩来的人吗?”
店小二眸色一亮:“终于等到您了,请和我来,仙君。”
沈桓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小二上了楼,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一间空房。
“有人在这儿给您留了房,请休息吧。”小二把玉佩还了回来。
“是谁?”沈桓直勾勾地盯着他,试图要从他身上发现端倪。
“您心里不是有了答案吗?”那小二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转身就离开了。
沈桓立马上前想去拉住他,却只扑的一片空。
看来,临江城的诡异之处还不只是城主府。
沈桓打开窗户,正巧能够看见临江城内,天色已经阴沉下来了,看来这里的时间是正常流速。
在他看向窗外的一刹,阴云顺时密布天空,黑云欲催,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生不妙。
时间线恐怕快崩塌了···这种天地异象出现在错乱的时间里,一般都是灵力不能再维持下去,自然会走向坍塌。
只希望他能在时间线彻底崩溃之前,找到临江城的真相,否则这一趟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入夜——
沈桓在床上盘腿坐着,虽然汲取的这点灵力对他来说聊胜于无,但用来打发时间也还不错。
好在他的猜测没出差错,过了一刻钟,他便听见门外传来动静。
有人在试着打开他的房门!
沈桓刚刚侧身躺下,木门就被推开了。
没有脚步声,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气息,这气息让他觉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感觉到过。
布料磨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他闻到一阵淡淡的花木香气。
那股香气在他鼻尖轻巧扫过,沈桓身体一松,陷入一片昏沉。
······
沈桓可以肯定自己要不是陷入了某场幻境,要么就是他的梦里。
因为眼前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他身穿婚服,站在四合院内,旁边站着一个比他还要高出一个脑袋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男人。
而这人穿着新娘子的衣服,正要和他一拜天地。
沈桓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身体却好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无法,他只能随着这场婚事的进行。
男人戴着红罩头,轻轻扯了一把他的衣袖,沈桓这才反应过来,他不受控制,双膝将要跪下去,又被男人给拉住了。
“别跪。”男人压低了声音,“记住我们的计划。”
什么计划?
沈桓尚且不知道情况,他只能微微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在傧相喊出一拜天地时,因为他们都没有跪下去,那种黏腻到沉黑的视线朝他们看了过来。
沈桓的身体不受控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不成婚。”
“小少爷,别胡闹了。”旁边的人道。
沈桓看过去,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看上去很是精干,在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才不要娶一个死人。”他接着道。
“长安,不许胡闹!”
坐在主座上的男人开口了。
沈桓下意识想朝着身边的人看去,但被抓了一下手腕,便收回了视线。
身旁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在主座的男人说完后,满堂陷入一片沉默。
明明是喜堂的装饰,氛围却如此凝重,而且听那话的意思,似乎他身边这位还是个将死之人。
但他没有动作,哪怕是为了缓和气氛,傧相再度喊出一拜天地时,他也丝毫没有动作。
在此时,穿着一身嫁衣的男人道:“既然小少爷不愿意的话,改日再言吧。”
他的声音像山泉一样近乎空灵,沈桓一时失神,在男人轻轻碰了一下手指时才回过神来。
他的身体还是不受自己控制:“改日就改日,反正我不会娶他!”
说完这话后,他转身就跑出了门,在场的人都没有拦住他,由着他出去了。
在跨出大门后,沈桓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总觉得那地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现在跑到外面来,再一看,其实也很像···他记忆里临江城的模样。
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沈桓也并不太焦心,他有一种预感,那人也会出来找自己的。
他没等上太久,在街上逛了不到一刻钟,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会儿他又不太能够控制身体,明明是想抬头去看人的,却错开了眼神,听见自己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说一定要你娶了我,才能结束我这一脉的悲剧。”男人垂下眼帘。
沈桓只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若无其事道:“所以大小姐身上的诅咒就是靠这种方式解除的吗?”
“我觉得不太像,我提前看过大小姐的命运,她的诅咒并不会因为嫁娶就消失。”
两人一对视,很默契的开口:“解除。”
说完,就同时笑了起来。
沈桓其实看不清他的神色,连五官也只能看个大概,却莫名觉得那人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等到了晚上,我们再去城主府里面去看看。”
沈桓轻声应下:“好。”
“我听说今天会有花灯,你想去看看吗?”那人似乎是带了一点笑意,格外温柔。
沈桓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重重敲打着他的耳膜,这人到底是谁,还不等他多想这个问题,就听见自己立马回道:“那我们走吧。”
眼前一切尽数抽离,在睁眼的最后一刻,沈桓只看见自己和某人的身影并排着,朝远方挂着花灯的方向走去,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几乎交缠在一块。
沈桓猛地一坐起,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格外冗长的梦。
在他陷入昏迷前,分明感觉到有人来过这里,等他醒过来时,却没留下一点气息。
再怎么说,他也是化神期的剑修,这世间能让他毫无察觉的入睡,只有一个人有可能。
但那猜测太过于荒谬,以至于只是一个点子晃过他心头,并没有让他太在意。
他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干,沈桓打开窗户,翻身一跃上了屋顶,预料之内地看见了小二在后院鬼鬼祟祟的模样。
他是要找燕儿的阿婆不错,可这小二的古怪更让他有些在意,因此他半趴在屋顶上,看着小二打开了一扇小门,确认四下无人后,才偷偷钻了进去。
沈桓掐了个掩盖气息的符咒,蹑手蹑脚跟着进了门。
进门后就是一条暗道,小二也不用火照明,很是熟练地七弯八拐地走着。
沈桓若不是牢牢跟在他身后,想必这里也够他迷路八百个来回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走过暗长的地道后,入目的竟然是城主府的后门。
小二轻轻一叩门:“我来了。”
后门推开,露出半张沈桓绝不可能看错的脸。
燕儿在确认来人后,将门拉开一条小缝,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臂:“你可要帮我带到。”
“一定一定,”小二弯着腰,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大小姐先前说过的,我一定帮忙办成。”
燕儿手掌张开,递出一块沉甸甸的银子:“此事就交给你了。”
小二接下银子后,正要离开,燕儿却叫住了他:“客人已经睡下了吗?”
“您放心,我特意看过了,客人睡的很沉。”
在说完这话后,燕儿一沉默,过了半晌才道:“那你去吧。”
沈桓接着跟在小二的身后,穿过了大半个临江城,最后停留在城郊的几处农田前。
小二叩门:“阿婆,我来了。”
他心下有了猜测,但躲在屋檐上,他看不太清开门的人究竟是谁。
然而此时,小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反倒是朝他的方向看来。
沈桓确信他不可能发现自己,却还是压低了气息,近乎悄无声息地缩到了屋子里。
小二什么都没发现,挠了挠头,朝着老人笑了笑:“不好意思,阿婆,今天我来晚了。”
“无事,”一个颇为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传来:“我身体越发不好了,也记不太清你什么时候来。”
“您说这话作甚,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人咳嗽了几声后道:“辛苦你了,请问我那孙女如今还好?”
这老人家就是燕儿的阿婆?
沈桓偷摸着想看一眼她的模样,却在探身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木材,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下去。
好在二狗及时扶住了他,但这动静也足够让小二察觉到不对了。
在他起身的瞬间,一把匕首朝他的方向射来。
沈桓侧身一躲,匕首贴着他的鬓角擦过,直直插入他背后的木板里。
“怎么了?”老人家听见动静,一时有些不安。
“没什么,您放心,先进去吧。”小二一边说着,手里握着淬了毒的匕首就往沈桓刺来。
空间太过狭小,而沈桓又提不起灵力,他紧握剑柄,格挡住匕首,兵器相撞在半空中,叮当的声响吸引了老人的注意。
沈桓这才发现她的眼睛是一片浑浊的黑,修为到他这等地步,一眼就知道这老人没有多少时日了,重病缠身,眼睛也盲了。
“我和燕儿姑娘是旧识!”沈桓弯腰一躲,情急之下匆忙喊出。
老人家听见他说的话,连忙道:“住手!你认识我的孙女?”
那小二也只好停手,上下打量着沈桓,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沈桓面上一副无所谓,实则剑握的极紧:“您就是燕儿姑娘的阿婆?”
“仙君,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请您见谅。”小二阴恻恻地开口,随着话音落下,他猛地踹上门,掌心一推,将阿婆推进了门内。
小二左手另持一把匕首,朝着沈桓腰间捅去,速度极快,一副不杀了他不罢休的模样。
还好沈桓早有预料,抬脚踹上小二的手臂,让人连连退了好几步,他反手一剑刺入此人的胸口。
剑身入体,触感却格外奇怪,不像是血肉被捅穿,反倒像是薄薄的纸张。
而沈桓再低头一看,地上哪还有什么人影,只有轻飘飘的一张纸。
纸上似乎有什么图样,一晃而过,他并没有看清楚。
在沈桓想弯腰捡起那张纸,却在他产生这想法的那一瞬间,纸张自燃起来,灰烬化作一只蝴蝶,飘向窗外。
沈桓轻轻推开门,看见了坐在床侧略显不安的阿婆。
他抬手敲敲门,示意自己要进来了。
还没等他开口,阿婆便等不及问:“你和我孙女相熟?”
“实不相瞒,在下正为此时而来,”仗着阿婆看不见东西,他先在屋里左右打量几番,确认没什么危险后才胡编道:“听说阿婆病重,燕儿姑娘委托在下前来照顾。”
“燕儿可还好吗?这孩子不是说今天就要回来吗···”
燕儿本来要在今晚回来?沈桓不动神色地探问:“燕儿姑娘似乎是有要事在身。”
阿婆果然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是啊,她一直跟着的那位小姐要成婚了,听说是那位府上的小少爷。”
“小少爷?”沈桓想起来,他在城主府所参加的那场冥婚,新郎分明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也罢,那不是个好东西,大概也没人说给你听,”阿婆叹了口气道:“那是城东黄商家的小少爷,黄商老年得子,格外偏爱这小儿子,三岁就打死家仆,六岁因为一句玩笑便杀了同窗,再大些便成日出入那些地方,听说还弄死了好几位姑娘,这小少爷看上了刚及笄的小姐,说什么都要娶人家。”
“城主能答应下来吗?”沈桓问出这话时,心下也有了答案,无非就是为了一己私欲,便将女儿嫁给了此等恶徒。
果不其然,阿婆继续说:“黄商出了大价钱,城主便也答应了下来,燕儿说,因为这事,小姐最近一直郁郁寡欢。”
阿婆所说的一切,和他看见的,都有一些微妙的出入。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出入,不出他所料的话,应当就是鬼师所做的了。
沈桓看着重病缠身,不断咳嗽的阿婆,到底还是不忍心,他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融在了阿婆的药里。
“今夜我便守在门外,阿婆可安心些?”沈桓将药碗递过去。
阿婆苦笑两声:“我这老婆子,安不安心什么的,都不重要,谢谢你,年轻人······”
沈桓看她把药全都喝下,便抱着剑翻身上了屋顶。
许是心里揣着事,沈桓并没有看见,在他走后,那位阿婆拿出了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什么,直到深夜,才躺下入睡。
他坐在屋顶,竟觉得有几分昏沉,脑袋一点,又进了梦乡。
还是熟悉的临江城,熟悉的那个穿着嫁衣的男人。
他怎么还没把衣服换下来,沈桓腹诽,却听见自己说:“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是吗。”男人神情颇为冷淡,眉眼都是冷的,但看向沈桓的时候,莫名柔和了几分。
沈桓只能感觉着自己翻了身,躺在了男人的身侧,沈桓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这虽然是他的身体,却并不被他掌控。
他就像是一个陌生的魂魄,只是附着在这具身体上。
很奇怪的感觉,沈桓这头正想着怎么克服,忽的肩头被人一揽,比他还要高大几分的男人靠在他身侧,沉沉叹了口气。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男人的头发,很柔顺,就是手法像在摸什么小动物的皮毛一样,男人也察觉到了,不过什么都没说。
“我不是还好好的吗?”沈桓故作轻松,然而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并不怎么放松,反倒是格外沉。
“但我看见了。”
“看见也不一定就会发生啊。”
沈桓觉得他们所说的看见,可能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看”,他还记得,当时这人说过一句···
他看过大小姐的命运。
那位大小姐也对他说过差不多的话,要替他看一眼命运。
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可以被他们看见?
还不等他多想,男人再度开口:“希望是我多虑了。”
察觉到气氛的沉闷,沈桓为了缓解这样的氛围,聊起了正事:“黄商的小儿子,你觉得有什么异常吗?”
“他没说实话。”男人靠在他身侧,把玩着他的头发,颇为不着调的动作。
沈桓心里生出一种怪异,仿佛男人不该是这样的,可他又说不出具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好当做是自己认错了。
“那我们明天再去问问吗?”
“不,我们明天去城主府。”
他微微一叹气:“那城主也不是个好东西,明明知道他娶小姐没安好心思,为了权钱,竟然还是把小姐嫁了过去。”
他说完这户,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姐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男人摇摇头:“没什么。”
见他不想提起这件事,沈桓自觉转移话题:“那你打算找城主说什么?”
“他现在还以为我就是小姐,”男人挑眉笑了笑,“所以我想让他帮个忙。”
好奇怪,沈桓想,明明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就跟知道男人是什么表情似的。
应该算得上是清冷,在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柔和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显得如此亲密,又带着他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沈桓有些疑惑:“他还会帮忙吗?”
“人只要有执念,就没有不肯做的事情。”
“你是说他的夫人吗?”
男人点了点头:“既然他不惜一切都想让夫人活过来,那么我这点小忙,他也没道理不帮。”
“你想怎么做?”
“以前不是教过你吗···”
他似乎话没有说完,但沈桓一个字都没听清,就像是察觉到这里有一个不速之客一样,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只能看见男人的唇一张一合说了些什么。
“沈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眼皮好沉···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想坐起身来,却好像被什么束缚着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一只温热的手掌按上他的额心,宽厚的掌心遮住了眼睛,明明重新陷入黑暗,他反倒觉得格外安心。
熟悉的,淡淡的花木香调让他放松了下来。
好像本来就该是这样,本来就该是什么样?
他不知道,睡意重新淹没了他,他闭上眼睛,由着自己堕入虚空里。
······!!
沈桓猛地惊坐起来。
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远处有鸡叫声,还有些许炊烟,阿婆的咳嗽时不时从内屋传出来,都彰显着这一晚什么事都没发生。
想起昨天提到的黄商,还有那个古怪的梦,沈桓决定去看一眼。
但在此之前,他给阿婆熬了药,趁着人不注意,又划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
阿婆喝完药,朝着他的方向笑了笑:“谢谢,老婆子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点我想你还不清楚。”
在短暂的沉默后,她道:“城主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妻子,在生下大小姐后就去世了,城主从那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沈桓还想再问下去,阿婆却不肯再说下去了,在沈桓道完谢准备离开时,阿婆又叫住了他:“关于城主的事情,其实也是另外一个人告知于我的,他说未来有一天,会有人来到这里救下我,如果到了那一天,就可以将这些事告诉此人。”
阿婆口中的这人,应该就是鬼师了。
沈桓一点头,轻笑:“谢谢阿婆。”
“老婆子我还有个不请之求,”阿婆最后道:“如果你遇见了燕儿,就替我向她多嘱咐几句吧。”
沈桓应了下来,但他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推动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这是他们所谓的命运吗?
沈桓不知道答案,索性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来到了城东。
在他来到后,原本的死气沉沉被一扫而空,一切都还是鲜活的。
沈桓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正忙着让二狗冷静点。
他一进城,二狗就特别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搅的他浑身难受。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本命剑,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怎么了?”
二狗要是能说话,都能急出二里地了,可它只是一把剑,还是一把没有剑灵的剑。
能够产生自我意志,都是因为沈桓曾经无意中滴了几滴血给他。
沈桓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他拍了拍剑身,让剑安静下来。
周遭的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们这边的异样,直到沈桓重新向前走,随着他一步一步前进,这座城市终于重新焕发了生机。
沈桓一挑眉,没说什么,朝过路的人打听了黄商府邸的位置,就朝着那边去了。
不过片刻,他驻足在府门前,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叩响了门。
但,门内没有一丁点动静。
即使灵力干涸,沈桓也是化神期的修士,不至于连人的脚步,气息都听不出来。
他又等了一会儿,在准备翻墙进去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是一个死气几乎蔓延到脸上的侍从,或者说,他其实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被人以什么方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会是那个鬼师吗?
“是您啊,请进吧。”侍从在看清他的脸后,侧身让出路来:“不过您不是说要先去处理事情吗?”
“我有事情要处理?”
“是啊,您还说是特别紧要的事情,老爷想留您吃饭,您都拒绝了。”侍从带着他走向内院
“哈哈,确实是比较紧要的事情。”
沈桓当然不清楚现在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他都被推到这一步上来了,也得继续演下去。
“老爷就在里面。”侍从一欠身,便离开了。
他没多做犹豫,抬脚朝着那位老爷的方向走去,只是鬼师到底要做什么,且为什么要把他牵扯进来,这些他都一概不知。
会知道的···沈桓看向坐在主座上的男人,他手腕一颤,那是在他梦里斥责他的那个人,而看样子,这就是他们所说的黄商。
黄商端起茶碗,轻轻地吹了吹:“你还知道回来。”
沈桓察觉到不对,这样的口气,无论怎么说,都不像是对待他们口中那位鬼师的态度,反而更像是……在提醒家里小辈似的。
他抬手划出水镜,镜子里投映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和他有五六分相似,是看上去年龄还要更小些的他,然而眉眼都是轻佻,很不着调。
这一点神韵上的不同,让沈桓鬼使神差地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黄商的小儿子,那个被叫做长安的少年。
他应当是进入了某人设下的幻境里,而这人极大可能就是鬼师。
为什么要这样做,沈桓心里琢磨着,面上却不显,他倒是很自然道:“我难道不应该回家吗。”
男人便不说话了,只低头喝茶。
过了片刻,沈桓倒是先按捺不住,打探道:“小姐那边是怎么说的?”
“你还有脸问,”男人冷哼一声:“你那一闹,害得全城的人都在笑话小姐,好在小姐心善,不和你计较。”
沈桓当然不信是小姐心善,恐怕在这其中又涉及到了利益的交易,才会变成这局面。
虽说他一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但现在这情形似乎对他算不上友好,特别是当他发现,鬼师在刻意引他入局的时候。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他进入到这场幻境里,甚至连以他血液做媒介都没能打破,直到现在才觉得不对劲。
是发现师姐被掉包,还是在他踏入内城时,亦或是当暮景明的消息发来的那一瞬间?
这位鬼师恐怕相当了解他,才能够让他的神魂身躯全都回到过去,即便是在他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鬼师的布局时,也一时想不出来该如何破解。
沈桓难得被挑起了几分兴致,总算收起那股吊儿郎当的劲。
他现在可是无比的好奇,鬼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走神,和每一位训斥儿孙的父亲一样,他眉头微皱,极为不耐烦的模样,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眼里毫无一点神韵。
这和当时他在阿婆那里斩杀的小二一样,都是一张纸人罢了。
那么现在的情况就颇为明了了,原本应当嫁给黄商小儿子的大小姐,因为通过某些手段,说服了城主,和鬼师达成了交易,因此在他看见的那场婚事里,小姐所嫁的其实是一张纸人。
他进入这幻境的时间,就是鬼师分别和城主,大小姐做完交易的时候,小姐所提到的命运,和那暂且不知道出自谁手里的纸人,他认为都和鬼师脱离不了干系。
既然燕儿的整个幻境的引子,那么她和她的阿婆又发生了什么,燕儿和鬼师也有交易吗?
沈桓思索到这里,被人骤然打断。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沈桓挪回视线,脸上带着颇为温顺乖巧的笑意:“就按您说的照做。”
男人冷哼一声:“算你识趣,行了,我去找城主,你先待着吧,不许乱跑!”
沈桓肯定是不会听他的话的,待男人一走,他就绕到了前院。
黄商府邸是四进四出的院子,表面上看并没有侍卫巡守,但沈桓稍微一看便知道,不管是树上还是屋上,都有一些暗卫。
只不过对于平常人家来说,黄商这里的暗卫实在是太多了些,几乎可以和当时沈桓在城主府内看见的侍卫相当。
沈桓脚尖一踮,轻松绕开了这些侍卫。
前院不太大,他用神识扫过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便随便走走。
绕了一圈,他总算找到了这小少爷的住处。
而这住处,简直可以用奢靡来形容,玉石堆砌成砖瓦的形状,上面还镶嵌着各色珠宝,沈桓在远处瞧着,都觉得实在是伤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小少爷的住处反而没有什么侍卫在一旁。
难道他们是早就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沈桓隐匿了身形,从窗户翻了进去。
一股发潮的气味传了出来,也不知道这里多久没住过人了,屋角还有一些蜘蛛网。
沈桓盯着那厚厚的一层灰,过了片刻,总算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抬脚踩了上去。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被变动过,桌子上摆放着的糕点已经看不太出形状了,翻开的大半书籍上满满当当都是灰尘和蚊虫的尸体。
沈桓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咳嗽两声,掀起来的灰都够给他呛死。
这也让他实在有些下不去手,稍微走动两步,在榻上找到了一本册子,看样子上面还被写了什么。
沈桓凑过去一看,差点吓一跳。
那是一个巨大的,因为时间太过长久,已经变得暗沉的一个死字!
用笔之深,几乎可以看得出,写下这个字的人,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恨意。
这会是谁留下的,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沈桓其实也有了猜测。
尽管不清楚,这原本定下婚事的二位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可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最有可能写下这个字的,莫过于就是城主府上的大小姐了。
只是鬼师让他进入这场幻境,又将他扮成黄商的小儿子,莫非是要他亲自把这一切感受一遍?
沈桓顿时觉得身心俱疲,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牵扯进来这场闹剧的。
算了,一切都会有尽头的,对方都把他推到这个地步了,他总不能还束手待毙。
总会结束的,他这么想着,但心底隐约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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