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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平时,婠婠实在不该怕他。
可是现下他比平时要疯不少,所以她一时间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见婠婠的神色,皇帝自己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了。
心头才浇过的热血也忽然冷却下来,叫他又有些烦躁和暴怒的意思。
“把衣裳穿起来。”
他顿时就敛了兴致,有些索然无味地系上自己的腰带。
片刻后,几位医者和萃澜、薛娴重新来到皇帝的中军帐。
皇帝让他们再度为皇后诊脉。
众人看见皇后格外平静的目光,心知皇帝已经知晓了皇后假孕一事了,当下也不敢再辩驳,这一次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说皇后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什么毛病,——同时也没有什么孩子。
当日他们有胆量和皇后一起做下这样的欺君之事,是因为知道元武皇后是皇帝的心尖儿,舍不得打骂斥责半下的心爱之人,所以即便是跟着皇后做这样的事情,最后皇帝就算知道了,不也还是轻拿轻放,根本不会如何生气的么?
然现下他们的心中不由得一紧,看着皇后都有些不安的表情,他们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也凉飕飕的。
“皇后。”
中军帐内,皇帝负手而立,忽然轻轻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皇后,好,你很好。”
他面带着笑意,“趁着孤一时伤重不醒,原来你已然拿定了这么大的主意了。”
皇帝抬起一只手,一一点过帐内的众人。
“假孕争宠,欺君罔上,勾结臣僚,结党营私。
能骗得孤身边用了经年的人也都一个个跟着你胡闹下去,皇后,你的本事越发大了。”
萃澜连忙跪地向皇帝求情:
“陛下!陛下,当日娘娘谎称假孕,实乃迫不得已,娘娘真真只是为了陛下……”
晏珽宗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并不想听他们的解释,只叫他们都闭嘴。
“自今日起,即将皇后软禁于此,无孤口谕,不准她踏出帐外半步。除了每日端饭送水的人,谁都不许进中军帐一步,更不许谁和她多嘴半句话,听明白了没?”
而后皇帝自己一掀门帘便走了,帐内的众人连忙先向皇后叩首行了个礼,随后也都慌忙地退了出去。
中军帐内的那个皇后,在听到皇帝对她的处置之后,反而却换上了一副淡然的样子。
似乎一点也没为了自己今夜的这番遭际有过什么抱怨和慌乱。
而他们的心思也开始飘忽不定的了起来。
起先他们还以为,皇后这一步“假孕”的棋子真的走错了,莫非当真从此触怒了天颜,无法再得到皇帝宠爱了吗?
但是皇帝最后的那句话又让他们摸不清头脑。
皇后触怒了皇帝,最后被皇帝禁足当做处罚,似乎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可是为什么皇帝却选择将皇后禁足在了自己的中军帐内?
把她禁足在自己身边?
这是个什么意思?
皇后如果真的失宠,皇帝大可以直接命人将她送回云州,软禁在云州城,或者是在军中置别帐软禁她,总比让这个他不喜欢了的皇后天天睡着自己的床、盖着自己的被子、还要在他跟前晃悠着好吧?
那老军医凑到萃澜跟前去说话:“这、这可是我等害了皇后娘娘的缘故啊!哎……”
萃澜方才在帐内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过的,但是现在也已经浑不在意地放松了下来。
她摆了摆手:“不会的,皇后永远都不会失宠,您老且安心吧。”
今日的事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比假孕争宠更离谱的事情,圣懿又不是没有干过。
当年她甚至还伙同自己的母亲,想要欺骗皇帝在先帝的端午宫宴上穿上一件五爪的龙袍呢。
这种事情圣懿都干过,皇帝那时候也没真的和她生气计较,更没舍得如何惩罚她。
——她是他的心尖挚爱,是毕生的至宝,比命还重要些,舍不得叫她受罪的。
现在她只是骗了骗皇帝而已,甚至压根都算不上事,怎么可能就会因此失宠了。
即便一时假孕争宠被陛下发现了,了不得之后再把这个亏欠的女儿替陛下还上不就是了。
皇帝就算是皇帝,可是也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她自认对这个孩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今日忽然和圣懿翻了脸,只怕事情还没那么简单。
如若她并未猜错的话,所谓“禁足”,其实应该是另外一种变相的“保护”。
所谓将皇后软禁于中军帐内,不过只是不希望她知道自己又在外面冒了什么险、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而已。
不想她为自己担心。
*
萃澜很快就知道自己所想的的确是对的了。
那天晚上,皇帝冷冰冰地发了场脾气,把皇后禁足在舒适凉爽、而且因为熏了药物没有丝毫蚊虫的中军帐里,叫他的皇后一夜安睡直到天明。
他则负气出走,自己在外头干站了半宿。
而后,皇帝又去喝了那鹿血酒补充体力,第二日带走了营内的中军主力直攻怀荒而去。
沿途遇到突厥残部的军民,一概命人杀之以筑京观。
又十五日之后,陛下凯旋。
这一次的归来,也昭示着这场战事彻底结束的前奏了。
大半年了,终于都要结束了。
怀荒已被魏军攻克,而突厥残部的最后贵族们也被杀的杀、俘的俘。
并且,这一次,皇帝还将曳迩王其木雄恩俘虏了回来。
在这个夏季最炎热难熬的一天。
争执了十几年的事情,一切也都有了定数了。
*
皇帝回营之前,没有理会所有的恭喜道贺之声,只是又招来萃澜询问:
“皇后呢?怎么不见皇后?”
在他心情舒畅得意的时候,臣下部将们都在恭贺着他,可是却唯独不见自己最想见的那个人,到底失望。
萃澜道:“皇后不是还在禁足中?婢子等也不敢轻易去看。”
皇帝的甲胄上尽是尘土与干涸的血痕,他接过婢子递来的帕子,随手擦了把脸:
“皇后认错了么?”
这话萃澜根本都不想回答了,只是抬起头,给了皇帝一个极端无语的眼神。
晏珽宗站在中军帐前犹豫了一阵,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直接掀帘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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