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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洄讪讪地,“今日不是商议阿兄的事吗,我不着急,以后再说。”
皇后道:“还不着急?三郎亲都定了,将来生儿子都排你前头。”
“那就让他去生好了,各有各的爵位,他的儿子抢不了我儿子的王位。”凌洄说罢,冲皇后咧了咧嘴。
皇后无奈,儿大不由娘,不就是这样么。他们还年轻,不明白其中深意,帝王家就是讲究什么都要挣,他们满不在乎的事,别人或许已经在打算盘了。
那厢圣上从神龙殿出来,直去了蓬莱殿。蓬莱殿毗邻太液池,有水的地方有灵气,这是裴贵妃当初挑选这里作为寝宫的原因。
当然背后还有更大的缘故,皇后住太极宫神龙殿,她住大明宫蓬莱殿,一个“东内”一个“西内”,两地相距有点路程,颇有王不见王的意思。
身份上不如人家,那就要在有限的范围内,实现自己的权力最大化。大明宫内没有一个妃嫔的位份能够超过她,人人见了她都得行礼,只要皇后不来,她就是东内第一等。
都说站在顶峰的人孤独,贵妃却觉得自己不需要在后宫建立同盟。圣上御极之前,家中有一妻四妾,除了死去的雍王生母,剩下韩王凌凅的生母胡顺仪随皇后住西内,还有那个专生女儿的淑妃住紫兰殿,后来新纳的美人才人不足为惧,自己只要与母家保持紧密的联系就够了。
圣宠不衰二十余年啊,某种意义上,贵妃认为自己和圣上才像真夫妻。不似元皇后,打仗的工具一般,圣上对她没有半点痴迷。自己做不成皇后,是有些遗憾,但有儿子就有无限可能。只要笼络住圣上,长久留住那颗心,那么总有一日她们母子会盼来出头之日,谁还是天生庶命!
有所求,每次接驾都充满热情,就像年轻时候一样。外面天寒地冻,贵妃穿着单薄的寝衣便迎了出来,笑道:“妾刚要梳洗,陛下就来了。”
圣上打量她一眼,怨道:“穿得这么少,出来做什么,别冻着了。”一面携手进了殿门。
蓬莱殿内四季如春,处处燃着暖炉,幽幽的香气沁人心脾,驱散了在外的焦躁情绪,身心也随之舒畅了。
踅身坐在榻上,女史送来香茶,裴贵妃接过送到圣上手里,温声询问:“陛下从何处来?怎么看着满脸疲惫,昨夜没有睡好吗?”
花萼楼里发生的事,她早就知道了,这次算计不成,也很令她苦恼。瞥见圣上手中的册子,她顺势接过放在一旁,一双眼睛脉脉地望着他,偏身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圣上叹息,把太子呈禀的事大致告诉了她,暗中也有敲打的意思,“幕后之人胆大包天,妄图构陷太子,勾连了左威卫中郎将石璞,把高存意劫出了修真坊。”
贵妃心下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哎呀”了声道:“妾不懂前朝那些尔虞我诈,但陛下想,石璞不是太子旧部吗,既然他们之间交情颇深,瞒天过海又有何难,陛下说是么?”
圣上却不出声了,转过视线望向贵妃,隔了好久才道:“你怎么知道石璞是太子旧部?”
裴贵妃不由噎了下,忙道:“陛下忘了,以前办过几次庆功宴,妾也是见过石将军的。”心下暗自庆幸,还好还好,还好脑子转得够快,要不然可要露马脚了。
圣上果然没有再追究,只是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贵妃有些心虚,忙又调转的话题道:“陛下,妾有一件事,想与陛下商议。”
圣上抬眼“嗯”了声,“何事?”
贵妃道:“三郎与六娘定亲也有段时日了,太卜署呈禀了亲迎的日子,照着生辰八字来看,这日最相宜。”边说边取来帖子呈上去,“请陛下过目。”
圣上展开看,“元月十八?”
贵妃说是,“这个日子,也是为了顾全房家。大将军出了元月,就要奉命往山南道去,六娘又是他最钟爱的女儿,爱女成婚,当父亲的总要亲眼得见才好。”
圣上却蹙了眉,“朕记得,太子亲迎在二月十二。”
贵妃闻言一笑,“这年月,不讲究这些了,长幼有序在心里,不在亲迎上。这不是碍于大将军要离京吗,太子要是知道原委,也不会与三郎计较的。”
她说得轻巧,但皇后那关恐怕难过。一边是发妻,一边是宠妃,圣上也有难以决断的时候,便道:“皇子们的亲事,都由皇后定夺,问过皇后的意思了吗?”
贵妃说:“还不曾。太卜署刚合出日子,妾先回禀了陛下,只要陛下应准了,皇后殿下那里好说。”
关于这“好说”一词,算是贵妃常年与皇后打交道,得出来的结论。要论气度,皇后确实与一般妇人不一样,吃穿也好,用度也好,纵是自己逾越些,她也不会计较。或许是对婚姻有些麻木了吧,圣上出征时两地分离,回来后又不见人影,大多时候圣上都在她房里,皇后渐渐便不在乎了,因此她提出想住大明宫,皇后也没有异议。
如今不过是皇子们成婚的日子需要斟酌,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贵妃的印象中,皇后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但凡与她商议,三言两语便解决了,毕竟皇后也不耐烦应付她。
可惜圣上没有松口,只道:“你自己去面见皇后吧,若皇后答应,就照这个日子操办。”
贵妃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既然圣上让她与皇后商议,那她便是奉旨,到时候话怎么说,全看她自己。
圣上有些乏累了,近来天冷,头也常疼,疼久了混混沌沌地,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贵妃见他蹙眉,忙来替他揉太阳穴。贵妃有纤纤的手指,轻重很得宜,即便是揉上半个时辰,也从来不喊一声累。
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光凭美貌当然不够,总得有一两样让他流连忘返的特长,贵妃的特长就是善解人意。
圣上躺下了,她让人搬过杌子来,坐在圣上榻前,温声道:“陛下累了,且小睡一会儿,妾让人备饭食来,到时候再唤陛下。”手上动作丝毫不怠慢,轻压慢揉不休。
圣上沉沉睡了,自打入了长安,每次只有在她这里才能睡上安稳觉。这一觉睡了大约一个时辰,起身后脑袋还有余痛,但已经好转不少,贵妃侍奉他用过膳,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宣政殿了。
目送圣上身影从宫门上消失,贵妃重回殿内换了身衣裳,便让人预备车辇,直奔西内神龙殿。
彼时皇后刚安排了前往行辕诊脉的医监人选,坐下不久就听人回禀,说裴贵妃来了。
皇后面色沉了沉,一旁的长御道:“这时候来,不知又有什么花样。”
贵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来,总归带着她的目的,平时请安,从来不见她走得这么勤快。
皇后因高存意出逃的事,正想找姓裴的出气,贵妃这个时候撞到枪头上来,算她自己不识相。
使个眼色,让人请贵妃进来,裴贵妃迈进门槛,裙上环佩叮当,每一次都是盛装出场。
反观皇后,穿得便随意多了,北地时候养成了从简的习惯,不到重大场合,身上也没有精美的首饰。
贵妃肃拜请安,温存道:“天好冷呢,这两日妾身上不好,没能来向女君请安,望女君恕罪。”边说边让人呈敬随行带来的东西,“这是妾闲暇时做的暖袖,皮子很好,上回三郎他们秋狩猎来的。我想做个小物件,女君出门的时候好御寒,也是三郎的一片孝心。”
皇后点了点头,“你与三郎都有心了。”示意长御收下,复又指了指坐榻,“蓬莱殿离神龙殿这么远,你特意赶来,不只是为了送暖袖吧?”
贵妃抿唇一笑,“看女君说的,妾无事就不能来看女君吗?原本还想去给太后请安呢,太后又因病不见人,每次都是白跑一趟。”
太后不喜欢她,由来已久,且老太太在北地时候大病了一场,后来建立新朝,又把人千里迢迢接进长安,一路上颠簸,病情也有缠绵之势,总是时好时坏,因此连陛下的千秋节也不曾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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