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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居安的婚事相较居幽,更难办些。因为上面有个做太子妃的长姐,郎子门槛要上调,难处又在于她是庶出,虽然辛家向来对所有孩子一碗水端平,但别家在议婚的时候,多少还是会计较嫡庶。
居上问居安,“你自己是怎么想?”
居安一直是坚实的阿姐党,她说:“我愿意为阿姐联姻,找个对姐夫殿下有助益的郎子。”
大家笑起来,“中都侯也能助益太子殿下,你又嫌人家公子贼眉鼠眼,长得不好看。”
就是要找个既能助益,又长得好看的,居安讪讪笑了笑,挨到杨夫人身边撒娇,“阿娘,我的婚事再议吧。我还想等长姐和二姐出了阁,多当两年独养女儿呢。”说得一点都不做作,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杨夫人就喜欢这孩子的性格,虽然不是她生的,但姐妹俩自小受她调理,居上和居安的脾气差不多,区别之处在于一个胆大包天,一个胆小如鼠。
胆小的孩子,自然要格外爱护些。杨夫人说罢了,“暂且不着急议亲,这两家就先放在一旁吧,等以后遇见好的再说。”
眼看要中晌了,今日大家不必各自回院用饭,干脆聚在一起吃。长辈和阿嫂们忙于凑份子添菜,居上和两个妹妹便倚着凭几闲谈。
居上问居幽,婚期到底定在什么时候,“前阵子忙于五兄的事,一直没来得及问你。”
居幽说:“阿姐二月十二,我是三月二十二。原本我觉得太着急了,可冰人说越王病得重,拖延不得,就等阿耶回来应准了,事情要赶紧办。”
居安笑嘻嘻道:“姐夫郡王今日出城调兵,临走来看过二姐。我躲在门后偷看,姐夫郡王牵住二姐的手,说‘我一刻不见小娘子,心里就七上八下’。这么说来,他岂不是每日都七上八下?时间长了会得心症的,身体受得住吗?”
居幽羞得打了她一下,啐道:“要死,你还偷看!”又来拉扯居上,互相拆台,“阿姐,我同你说,那日赵王家宴,玉龟不是一无所获,有个人问她‘你今年多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来赴这种宴’,把她气得饭都没吃下。”
居安呆了呆,“别人笑话我,你还告诉阿姐?”
说起这事真是气得肝疼,她承认自己看上去是年幼了些,但今年四月已经及笄了,及笄的女郎就可以议亲了,虽然不求立刻找到郎子,但是先物色物色,开开眼界总可以吧!
结果遇见一个傲慢的人,就这么折辱她。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居安便详细描述给长姐看,学那人直挺挺地站着,垂下眼睛扫视,一副睥睨的姿态,炸着嗓子说:“你家中大人是怎么想的?”
“我家中大人怎么想,要向他交代吗?”居安说,“当时差点把我气死,北地来的人真是无礼野蛮。”
居上从没听说过这件事,一场相亲宴,每个人都有奇妙的际遇,便笑着问:“那人是谁,你打听了吗?”
居安摇头,“那么多男子,我闹不清谁是谁。反正长得怪凶的,很高大,不好看。从马球场上下来,脸上一层土,还趾高气扬。”
这世上,大概很少有让居安觉得好看的男子。她胆小,但绝不吃亏,居上问她,“你没有回敬他?”
居安一抬下巴,“我咒他,说今日肯定没有女郎喜欢他。他很生气,我就高兴了。”
“然后呢?”居上问。
居安有点扭捏,支吾着不肯回答。
居幽见状直接捅了出来,“那人很促狭,问小娘子是哪家的女郎,他要是娶不到娘子,就来登门提亲。”
但是可惜得很,都过去几个月了,石沉大海。居安不平地说:“难道那样的人,会有女郎愿意嫁给他?我原本想着,参加赵王家宴的都是皇亲国戚,看在人家身份尊贵的份上,我可以凑合凑合,但他怎么没来?不打不相识的桥段在我身上不曾发生,话本上的故事全是假的。”
她显得万分遗憾,但这就是少女奇怪的心事,这辈子没和陌生的男子打过交道,即便不对味,有人来提亲,还是会莫名想到人家。
姐妹三个无话不谈,就当是个用来玩笑的奇闻吧,哈哈一笑便过去了。
中晌居上留在家吃了饭,下半晌和阿嫂们玩投壶,把和云和月都叫来了。
留神看和月的神情,那孩子虽然小,但不时也显得落寞,不像和云那样,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她投了几支箭,便怏怏让到一旁去了,大家劝她再投,她也只是摇头,不说话。
众人都觉得心疼,李夫人悲伤不已,“她从延福坊回来便问我,阿娘可是不要她了,这话让我怎么回答呢。只好瞒着她,说阿娘身上不好,要留在舅舅家里静养,等再过几日就回来了。可她后来再也没有提起她阿娘,不哭也不闹,话也少了。我知道,她年纪虽小,其实什么都明白……这可怎么好,她才四岁,往后日子长了,要是一直这么孤孤寂寂的,孩子岂不是要毁了吗。”
关于这件事,大家都莫可奈何,孩子盼着祖母能让阿娘回来,可是大人也有办不到的事啊。
那日韦氏听见和月与长兄说话,小小的娃娃,奶声奶气道:“阿兄和阿姐都有阿娘,我阿娘走了,不要和月了。”
韦氏的儿子少白也才七岁,大包大揽地拍拍胸口,“等我们兄弟长大,替阿妹把阿婶抢回来,放心吧。”
韦氏听得不是滋味,背后把五郎大骂了一顿,说他是缩头乌龟,事情弄砸了,一拍屁股跑了。辛重诲还试图辩解,被韦氏赶去睡了书房,从此再也不敢替五郎说话了。
总之孩子很可怜,将来的处境容易解决,难以纾解的是心情。李夫人本想让她多在郑家待几日,但那边送回来了,实在是没有办法。
当着和月的面,谁也没有提及那件事,阿婶们笑着哄她,“等雪再下过一晚,明日攒得多一些,咱们堆雪人玩,好不好?”
和月方露出一丝笑容,等乳母把她抱回去,大家才长叹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惆怅无用,看看时辰,居上也该回行辕了,临走与阿嫂和妹妹们相约,千秋节夜里出门逛东市,大家欣然答应了。
马车从待贤坊出来,一路向东,路上看见很多精心打扮的女郎,撑着伞在直道上佯佯而行。长安的隆冬,有其精妙之处,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不一定窝在家中烤火取暖,上外面走一走,沿着河岸赏赏对面风景,也是极惬意的事啊。
待回到行辕,家令便先上来回了话,“娘子,殿下已经回来了,臣原本想派人去府上报信,但殿下说不必,娘子好几日没有回去了,让娘子与家里人好好聚聚。”
居上听罢觉得有点反常,解下斗篷扔给药藤,自己快步进了东院。
一入寝楼,看见他在窗前坐着,只是静静坐着,并不忙于批阅公文。
好像有些不对劲,居上唤了声郎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凌溯这才转过头来,勉强笑了笑道:“我把那三个正字裱起来了,你看好不好。”
居上顺着他的指引望过去,裱好自然挂到了墙上,上面有模有样题了跋,落款处还加盖了太子的印章。
这算最新奇的字画了,将来可以一代代流传下去。但居上觉得少了点什么,看了半日道:“怎么只有你的印,明明我也有份。”说罢让女史上西院取她的大印来,斜川居士,颇有一代文豪的风采。
可不知为什么,凌溯的兴致不高,居上与他说话,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这就让人不安了。
站在一旁偏头打量他,居上说:“郎君昨晚没回来,一定发生了什么吧?你究竟住东宫还是住少阳院?少阳院离宣政殿不远,难道有后宫娘子途径那里,被有心之人曲解了?”
她的想象力惊人,原本有些愁闷的凌溯,被她一顿胡诌说懵了,“娘子不是对大明宫很熟悉吗,怎么不知道少阳院与宣政殿之间还隔着门下省和侍制院?后宫娘子到不了少阳院,也没人敢诬陷我与宫人有染,再说我昨日留宿东宫,并未住在少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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