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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一出口,往日的情分是荡然无存了。韩煜咬牙道:“苏果儿,我早该看透你是个烂了心的贱婢!我强迫你?分明是你投怀送抱引诱我,如今竟要倒打一耙坑害我。”
曾经的郎君卿卿,终于恶语相向,果儿道:“我好好的女郎,从来不曾与外男接触过,若不是郎君带坏了我,我怎么会做出背主的事来!”
韩煜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怀着身孕回辛家,辛家能答应吗?”
果儿微怔了下,忽而笑起来,“我说什么,郎君都信吗?我与你相识,由头至尾还不足两个月,哪里来的身孕。”说罢向他伸出手,“既然无缘,郎君便把身契还我吧,也不枉相好了一场。”
她的笑刺伤了他的眼,韩煜气得浑身打颤,才知道一切彻头彻尾都错了。
既然错了,就该及时止损,若真让她回到辛家一通胡说,话再传到太子耳中,一切便都完了。
打定了主意,他站起身说好,“我回侯府把身契取来,你我好聚好散。”
转身出门,直奔牙行,不多会儿领来了两个康居人,不顾果儿的哭闹叫喊,强行把人带出了别业。
至于她会被卖到哪里,是康居还是吐蕃,谁知道呢。一场不切实际的纠缠就这样结束了,现在回想,像噩梦一样。
第二日韩煜去安上门外求见东宫詹事,何加焉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他,听了他的所求,掖着手道:“殿下确实曾吩咐过我,为韩君安排一个职务,但商州的仓曹一职已经有人填补了……”见他脸色颓然,慢慢又浮起个笑容,“不过邓州倒有个功曹的空缺,不知郎君可愿意去?”
仓曹与功曹是一样的品级,不过司职不同而已,韩煜如今一心想离开长安,别说是去邓州,就算去天边也毫不犹豫,便向何加焉行礼,“有劳詹事为我引荐。”
后来消息传到居上耳朵里,她还在愤愤不平,“为什么果儿被发卖了,韩煜却有官做?”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凌溯查看戟架上的刀剑,垂着眼道:“他父亲有功绩,圣上有令,不能太过苛待。但邓州与商州不同,邓州有我的旧部驻扎,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外放邓州,这辈子想调回长安是不可能了,就让他烂在那里吧。”
如此同仇敌忾,居上立刻又对凌溯刮目相看起来,讨好地笑道:“先前是我误会郎君了,郎君有奇谋,与我是一条心的。”
结果那人乜斜了她一眼,抽出的长剑“哗”地一声镶回了剑鞘里,硬邦邦道:“孤不是为你出气,只是看不惯那等无耻之徒而已。”
我是可造之材吗?
无论如何, 就算英雄所见略同好了,他虽然嘴硬一些,但办事不含糊, 居上觉得可以忽略太子殿下的傲慢。
转头看看天色, 天将暗, 东边升起一轮巨大的圆月, 明日就是中秋,现在可以好好商议行程了,“咱们什么时候入宫呀?要在宫里待上一整日吗?”
想起往年被存意强拉进宫过中秋, 那时候因为年纪小,又处处混迹得很熟,就算待上一整天也不觉得难熬。现在年纪渐大了, 宫掖也换了主人,与当朝太子的关系不再是两小无猜, 是真正议了婚的。再进宫, 就得思忖怎么在姑舅面前表现得更讨人喜欢,如此一想, 难免头大。
她的话里隐约透露出一丝担心, 凌溯洞察微毫, 自然发现了。
复又打量她一眼, “你很怕与宫里人相处?我以为小娘子八面玲珑,应该能够应付那些场合。”
居上道:“你明褒暗贬我,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我也不是害怕与人相处, 毕竟新朝与前朝不一样嘛, 宫里的人我已经不相熟了。”说着话风调转, 半带揶揄地调侃, “再说皇后殿下当初在烧尾宴上, 一眼相中的可是中书令家小娘子。如今太子妃人选换成了我,万一我有哪里做得不好,让皇后殿下看不惯,那可要后悔降旨了。”
凌溯果然有些尴尬,“既然赐了婚,就说明你是最佳人选,陛下和皇后殿下都满意你,小娘子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居上“噢”了声,有些得意,“我这际遇,全靠名字取得好。后来者居上嘛,果真处处占上风,你说是吧?”
凌溯眼神闪了闪,欲语还休,高深地牵了下唇角。
居上见他眉眼官司打得厉害,知道他八成又没好话了,斜眼看着他问:“你在想什么?”
他说没有,“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好。”见她仍旧满脸警惕,只好加重了语气道,“右相的学识有目共睹,既然是他取的名字,焉有令人挑剔之处啊。”
居上心道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要是敢说出口,你就死定了。
摇摇扇子,转头看暮色四合,凉风吹在人身上很是舒爽。她自言自语道:“不知中书令家的四娘子可指婚给谁,明日的中秋宴,她会不会参加。”
想必见了面,她会觉得尴尬吧,凌溯说不会,“我命人申时送你入宫,赴晚宴即可。陛下要先在前朝款待群臣,待国宴散了才到后苑主持家宴。皇后殿下款待的是皇亲命妇,诸如公主和王妃等。中书令家的小娘子没有指婚给谁,所以她明日不会出席。”
居上倒有些怅惘,贵女们最怕的,就是大张旗鼓宣扬被相准后,事情又不得成,弄得婚姻不好安排。本来那位四娘子是位很可爱的女郎,不说太子,配个王侯将相总可以,但因为险些成为太子妃,而变得十分被动,细想来也是皇权的受害者。
不过暂时不去操心其他了,眼下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居上问:“宴后闲暇,有没有投壶射角黍的戏码?万一又安排那些,我的准头太差,只怕会给郎君丢脸。”说着委婉地笑了笑,“郎君的伤势好些了吗?”
那日被划伤的脸颊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剩寸来长的伤口略深一些,还没掉痂。
凌溯看向那张莫测的脸,“太阳都下山了,小娘子不会想练箭吧?”
居上道:“光线晦暗若能一箭中的,则说明师父教得极好,全是师父的功劳。”
想想也罢,教上一次两次,算是兑现承诺了。
凌溯没有多言,回身吩咐内侍准备弓箭和箭靶。院子里地方很大,够她尽情施为了,只是在她射箭之前要清退两边的人和物,别一不小心造成伤亡,那可就坏事了。
药藤和听雨她们最懂行,知道站在小娘子身后才安全,一个捧匣一个递箭,说:“小娘子把弓拉满,让他们开开眼界。”
这真的不是在瞎起哄吗?居上想,自己要是有让人开眼界的本事,也用不着拜凌溯为师了。
但行辕中的女史和内侍却认为,太子妃娘子处处出色,射箭必定也是手到擒来。大家满含期待等着她露一手,凌溯也吩咐:“先射一箭,让我看看你的功底如何。”
居上说好,掣臂拉了满弓,身姿舒展潇洒,很有凛凛的美。若是不谈准头,光就摆出的架势来说,确实比一般闺阁女郎飒爽。
女史们个个眼里流露出艳羡的光,这一刻太子妃娘子简直就是她们心中的楷模,只有药藤和听雨知道,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两个人交换了下眼色,不约而同退后半步。
“咄”——箭飞出去了,与箭靶擦肩而过,一下射中台阶,箭羽一歪,倒下了。
凌溯看后不禁嗟叹:“果真是一箭中地!”
众人面面相觑,药藤和听雨倒是很释然,毫无意外,发挥稳定。
居上有点不好意思,但目测偏靶的距离并不算太离谱,不离谱就是进步,她甚至有点满意,笑着对凌溯道:“郎君你看,我是可造之材吗?”
凌溯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自动忽略过后正色问:“小娘子学箭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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