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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入冬,迎来了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降雪,寒冷的天气不似国内,这里的雪很大,铺在整个街道上,是厚实的一层,脚踩着会陷进去的那种。

future商业大厦会议间。

周棠坐在冰凉无温度的椅子里,浑身上下止不住地发冷,打印好的合同全部摊开,非常工整地摆放到她面前。

“周小姐,这是蔺总目前的全部要求,如果你有意向,款项会在合同约定的期限内支付到您提供的账户。”

“要是我不同意呢?”

周棠梗着脖子,僵y地从文件里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波澜,对金额后面究竟添加了几个零无动于衷。

深se的办公长桌就像是一道裂开的,幽深的g0u壑,她瞧见一张张等待着的脸,是生意场上涉及利益时特有的严肃。

欧洲人,亚洲人,都有。

穿着正装的律师只管传达客户话意,其余的并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他微微颔首,又从随身携带着的,四四方方的灰棕se皮包里掏出另一份合同。

“这是我们蔺总最后的让步,秉持着善意的原则,对您目前所遭遇的困难,由他私人方面给予您一点应有的帮助。”

“周小姐,法律层面上来讲,您当然有权利不签字,这一条我方任何人都无权g涉,但蔺总希望您再考虑考虑,毕竟……”

几秒钟的暂停,律师不再继续往下说,点到为止,他确信这位周小姐很聪明,她一定听得懂那后半句没言说的深意。

半个多小时过去,周棠走出大门,如同行尸走r0u一般,刚签完字的手指尖还在发抖,她用力攥紧,然后揣进口袋。

地面已经落下一层又一层的积雪,脚步踩过去,有沙沙声,再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十分钟后就能抵达她暂住的酒店。

刚进门,周棠与酒店前台展开了几句简单的英文交流,她重新伸出手,接过服务生扬着微笑递过来的一个包裹。

周棠道完谢又转身推门出去,拎着的袋子里是她准备带去住院部换洗的衣服——两套贴身保暖衣和一件卫衣。

天空中仍然飘着雪,冷风吹过来,成片的雪花糊得周棠睁不开眼睛,这种糟糕的气候附近也很难叫到车。

周棠准备走到更开阔的柏油马路上去,那里路面宽,车辆多,且夜里行进的双层巴士容易压开积雪。

周围的咖啡店和酒吧还开着门,周棠抬手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把袋子抱在x前,正走着,忽然对面刚刚还蹲在台阶下的人一下子起身撞上她。

周棠反应已经够快的了,但还是来不及,她已经看出那是一名年轻的流浪汉,他顺手扯出袋子里的衣服,翻找着零钱和手机,只在卫衣的口袋里找到些纸币。

男人攥着那些钱,没有要跑的意思,甚至不怎么着急,他低头看看那件卫衣,不打算丢到地上,因为后边接应他的车已经到了。

摩托车疾驰而过,他飞快地跨坐到后座,走的时候转过头举着手做出鄙视的姿势,紧接着他就张开嘴骂了一句脏话。

周棠立刻跑过去,捡起被撕烂的袋子和r0u皱后扔到雪地里的两件保暖衣,脚印留在上面,她盯着衣角滴下来的黑se泥水。

像之前遇到过的几次一样。

周棠平静地拨通报警电话,过了一会儿,警察赶过来做笔录,她认真说明当时的情况,但对方告知她那件卫衣找回来的几率很小,最后临走前,他们也只是让她等待后续。

雪一直下,uber还没到。

周棠蹲在路边,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上,她用力抠着指腹,现在指尖已经不颤了,发着麻意。

停顿许久,周棠微仰着头,轻抬下巴,情绪涌上来,泪珠滑到腮边,又在空气里变得冰凉,她倔强地用食指关节擦掉。

冬季,快要过圣诞了。

夜晚来临,街道上行人多了起来。

商户们提前预热气氛,霓虹灯的光晕散落在四处,装点着这座城,路边的车窗朦胧,圣诞老人的大幅海报张贴在玻璃上,有人拍照打卡庆祝节日,有人挽着男nv朋友在初雪的圣诞树下热情接吻。

无人在意今晚的周棠于不久前签订的那两份合同,一份是现有的成品手稿售卖,另外一份类似于竞业协议,也就是说,她两年内不得从事和设计行业相关的工作。

约定的补偿数额会在本周工作日打到她的卡里,那也是她要定期存到住院部的资金,是给她妈妈——司随安nv士救命用的。

放弃未来两年设计师职业是她的个人选择,可就在刚刚,她还弄丢了一件卫衣,以及那件卫衣里放着的所有零钱。

没有人会知道,纽约冬日降落的这一场雪,后来在她的心头悄悄地下了许多年,一想起来,隐隐有着寂静的刺痛。

纪江言找到卫生间门口时,周棠的脸se恢复了一些,她感觉掌心很疼,低头看过去,那枚耳坠的弧形钩子戳到了皮肤。

虽然尖头钝,但在反复摩擦中扎到r0u,也弄出了几道显眼的红痕。

纪江言自然是看到了,他走过去倒x1一口气,忙说:“周棠姐,你的手需要处理一下,不然会……”

“宴会厅里是不是在找东西?”周棠问。

“啊?”纪江言一开始没懂,又说:“嗯,与温烟晚宴礼服配套的耳饰丢了一只,就是这一只吗?”

他看到躺在周棠手里的那只,中间的翡翠饱满圆润,se调纯粹,在灯光下清晰璀璨,x1引旁人目光的同时也透出古朴素雅感。

他对于翡翠的价值判断是个外行人,即使分辨不出是什么种水,也不影响他有正常的审美观,轻易能够看出它的制作工艺十分jg湛,设计优雅浪漫,别具一格。

这样的耳饰衬温烟那样出众的nv明星,绰绰有余。

“应该是。”周棠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往里面走,纪江言亦步亦趋地跟着。

厅内的人群个聚在一起,有大胆些的掩着嘴小声议论,而靠近侧边的位置,温烟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袭奢华的晚礼服,刺绣与金线完美叠加,裙摆的纱飘逸梦幻,她现在仿若是落入凡间的仙子,情绪灵动,耀眼炫目。

围在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一直弯腰低着头在地毯上搜寻,那枚耳坠不仅是价格高昂,而且它是初序从巴黎珠宝品牌方那边借的,空运,抵达国内的时间还不足三日。

如果丢了,不是最终付出代价或者全额赔偿的问题,是初序的品牌口碑将受到影响,而温烟的商业竞争力和信誉度会大打折扣,因此,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尽快找出它。

周棠走过去,摊开手掌心,递到温烟面前,她的声线尽量保持在一个非常平缓的语调里,“温小姐,是这个吗?我在洗手台的墙角瓷砖边看到的。”

温烟的眸光亮了一瞬,她接过来,礼貌地说:“真是麻烦你了,我当时刚好在接一个电话,所以不小心把它弄丢了,谢谢你!”

工作人员听到她们俩的对话,助理率先起身鞠躬道谢,其余的几人见情况出现转机,全都暗暗做起深呼x1。

周棠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看着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设计手稿变成实物放到眼前,该惊喜吗?还是该意外?亦或是该怅惘?

她没弄明白,她只知道现在这枚耳坠的署名并不是周棠。

她看了一眼助理,摇摇头:“没关系。”

事情结束,宴会照常举行,众人重回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环境里,从侧门进去,是初序的特展,里面有数十件初序以往系列的经典成衣,包括套装,礼服等。

周棠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纪江言问侍者要了杯无酒jg的饮料,他把玻璃杯推到她手边,冰块的水雾丝丝缕缕飘着,周棠转过头,“谢谢。”

纪江言察觉到她今晚兴致缺缺,也没刻意扬起气氛,默默坐在她身边。

这边安静,斜对角的沙发里却有人嚼起了舌根,nv生脖子里挂着lone市场部的工牌,她小声切切道:“那么昂贵的耳饰是丢了,还是被偷……”

“怎么可能?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啊,如果没找到,初序这边会报警吧,到时候警察来现场肯定会调监控,这种多位数的价格是要负刑事责任的呀!”

“这种事怎么说得准?万一人家就想铤而走险呢!价格也算是诱惑力之一。”

“刚才把耳饰交到温烟手里的人,好像是你们设计部新来的组长,姓……姓周,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棠,她不是新来的,是总部空降下来的,听一个朋友说,她刚到设计部就拿到了与新越集团的合作,之前敲了好久都没确定呢,她一落地,这事就成了,你说巧不巧?”

邻座的nv生接着话茬,“啊?不会吧?”

“我前不久还听说了一件事,新越合同签订后的一天下午是靳总送周棠回来的,开的是那辆四门的阿斯顿马丁,好多年前的车型,南港也很少见了。”

“靳谈?”

“嗯。”

“你的意思是,她靠……靠那种……低俗的交易上位。”nv生的音量说到最后几乎变成嗫嚅,听不太清了。

“难说。”

“怪不得。”

在场的几人互相交换眼神,有一种懂的人自然懂的知己感。

……

周棠手边的那杯饮品已经快要见底,她抿着唇,和纪江言说了一句想单独出去透透气,见他点头表示知晓,她拿上手机离开。

宴会厅外有条弯曲的走廊,绕过去,后面人不多,可以在那里放松紧绷的神经。

周棠脚步很轻,纯白se雕花柱子旁的木椅暂时没人,刚要坐下,就听到周围有打电话的声音,她无意打扰别人,转身抬脚要走。

又顿住——

因为她听见电话这头的nv生说:“……是这样的,偷的还是捡的谁又知道呢?温烟丢失的耳坠恰好是她送过去的。”

“还有,她应该是凭借和靳总不清不楚的关系才拿到了新越的合作。”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nv生接着回:“可是,公司那么多人看到她从靳总的车上走下来,这点是板上钉钉的,谁也否认不了。”

“姐,你是说靳总暗中帮助她了,那为什么要帮她呀?他不是之前还和黎迩音传了绯闻,果然,看来男人都一个样,只不过是睡上一觉就能忘了旧情的物种。”

“……”

“好的姐,我懂了,我会联系……”nv生边说边往回走,在看到面前的周棠时心虚地后退,低下头,匆匆避开她,慌乱中按掉了手机屏幕上的通话键。

周棠没跟上去,她盯着nv生离开的方向,x前的工牌上还印着她的名字:丁方淼。

是lone的员工。

她不确定和丁方淼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但有极大的可能,对面的也是内部人员。

周棠觉得荒谬,她没做过的事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其他人的怀疑和她无关。

她拿出手机给纪江言发消息,想问丁方淼的资料,聊天页面才打开,正下方,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黑se的皮鞋。

牛津鞋。

意大利知名品牌,整张牛皮手工缝线,技艺考究,所以一直是限量销售,穿这种鞋的不仅仅是品味高,还得有点钱,否则挺难预定到老匠人亲制的一双鞋。

周棠迟疑地抬起头,看到了靳谈面无表情的脸,旋即四目相对。

他出差回来了?他刚才也在这里?那他听到什么没?又听到了多少?

两人一致的沉默。

片刻,周棠看到他低下头,莹白g净的指节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用了短暂的十几秒钟,他发送完消息,又漫不经心地把手机揣进西装k的口袋。

靳谈敛着眸,抬起那张俊脸的时候发梢微微动了下,他的表情有丝松动,好似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逐渐变得丰富起来。

“周……”他的话还没说完。

“靳总,新越的合同是你拍板的吗?”同一时刻,周棠出声打断,语气里满是对他的质问和不信任。

“什么?”

靳谈一开始以为他听错了,伸手扯了扯领带,克制住烦躁的情绪,问她。

周棠态度强y地重复:“靳总,我现在问你,lone和新越签的那份合同,是不是因为有你的帮忙!”

“你觉得呢?”靳谈这回听清楚了,也明白了,冷着脸,嗓音染了一层寒霜,他觉得这话好笑,但也笑不出来。

看见几年前的手稿设计,又被陌生人栽赃偷窃,再到她自认努力付出得来的合作,也许不过是因为靳谈轻飘飘的一句话。

任是心脏多么强大的人此刻也没办法做到无半分波动,周棠眼眶发酸,刻意与靳谈拉开距离,一字一句道:“靳总,不管你想g什么,我都没空陪你玩这场游戏。”

周棠眸中雾气弥漫,在快朦胧的前一秒,她眨眨眼睛,侧着绕过靳谈宽阔的肩膀。

她走了。

靳谈拧着眉头,望着周棠离开的背影,戾气包裹着,他的脸se极为y沉,飞机刚落地就赶过来见她,然后听见她这么一句怒气冲冲的话,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给他。

taade。

靳谈无声地骂了一句空气。

半晌,他呼出x腔里积压的郁闷,舌尖t1an了t1an唇,彻底冷静下来。

不愧是他喜欢的那个人,脾气没变,刚见面,心就要被她戳烂了,压迫x的疼,可还是会因为见到她而剧烈地跳动。

隔几分钟,陈韫的电话打进来,“靳总,我这边已经解决了,温小姐说会出面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知道。”靳谈接起,垂眸,“赵庭越那里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微博第七只小鱼_

深蓝se的夜嵌在无边无际的天空中,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影由远及近,出租车停在了南港市葭安区相思路25弄。

临上车前,周棠站在路边拿出手机告诉纪江言自己先回家了。

周棠推门进去,踢掉鞋子径直走进浴室,洗完澡出来才发现手机里多了好几条消息。

全部都是纪江言发来的。

【周棠姐,宴会快要结束时温烟的工作人员突然召集了今天到场的所有媒t。】

【各家记者们还以为是品牌方又多加了一次代言采访,话筒递过去,她说要对今晚捡到耳坠的那位nv生表示诚挚的感谢。】

【她还说这之间某些环节可能存在着误会,希望在座的媒t朋友们可以对此事进行如实报道,如果捏造不实传闻的话,她保留追究其责任的权利。】

【那枚耳饰的确是她不小心弄丢的,周棠姐,那她要感谢的人不就是你吗,刚才你们俩是产生什么误会了吗?】

周棠坐在前几天刚布置好的书桌旁边,思索了下,想到那个工牌号,回他:【没有,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纪江言应该也是刚到家,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问:【那怎么最后还扯上了媒t?】

媒t?误会?

周棠没有继续往下说,熄灭了屏幕,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手机壳后的图案被光线折s出波光粼粼的流动感。

她盯着看,好像有些事不太能理清楚。

刚才的走廊里,靳谈低头敲着键盘,那时候他是在和谁发消息?和温烟说耳坠的事情吗?要不然,温烟怎么会为一个只见过一次,也只说过两句话的她澄清呢?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丁方淼说的那些话,他听到的b她还要全面?

新越的事呢?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周棠的指尖按在她淘回来的二手台灯开关上,一下左一下右,暖h调的灯光忽明忽暗,直到迷迷糊糊地趴下睡着,她也没想通。

隔天,周一早上。

闹钟铃响,周棠爬起来洗漱,快速嚼完自制的简易版三明治,然后喝了半杯冰牛n,拎着包出门直接去挤地铁。

刚踏进公司,打完卡,周棠走到办公室,她端上陶瓷杯,顺手从包里翻找到一袋挂耳咖啡,拿着这两样进了茶水间。

机器里的热水匀速流动着,冲到杯子里,咖啡粉浓郁的味道散发出来,旁边还站着几个排队等候的同事。

上一秒他们安静地坐着,咬耳朵的咬耳朵,啃早饭的啃早饭,下一秒,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掏出了手机。

场面瞬间静音,纷纷低头看着什么。

周棠不明所以,但她也没多做停留,端起咖啡杯转身走了。

一进办公室,她的手机也在桌面上震动。

周棠放下手里的咖啡,输入密码解锁,滑开就看到了纪江言发过来的四五张照片,好像是某个八卦群里的截图。

她点进去。

群名非常显眼:【叽里呱啦吐槽社】

括号后面跟着的数字里有好几十个人,相当于公司一小半的人潜在里面,几乎都是用不知名小号进的群。

“号外!周一就有大新闻!!!”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各位!”

“什么?楼上速解答!!”

“不必多言+1”

“+1”

“别吊胃口啦哥们,周一这种痛苦万分的工作日,你不来点美味的八卦谁有动力坚持完这一整天啊,兄弟我0鱼间隙洗耳恭听了。”

“市场部刚辞退了一名员工,市场部总监老高都是被先斩后奏通知的这件事。”

“这么刺激,头一回见高大仁吃瘪!”

“好像是昨天晚上市郊的那场晚宴,他手底下的一个nv的得罪了大明星温烟。”

“我司高管当然最会权衡利弊,是和初序的合作告吹,还是辞退一个无关紧要的员工,这两者,压根就没有可bx啊!”

“众所周知,此群只讨论真八卦,假瓜我劝你勿扰哈!各位0鱼的时间也是时间,宝贵着呢!”

“现身证实!!那位员工叫丁方淼。”

“……”

周棠停下滑动屏幕的手,没再继续往后翻看,她大概扫过去,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丁方淼这三个字上面。

是她昨晚见过的那个人。

戴着工牌,原来是市场部的。

可当时只有她和靳谈听到了那段莫须有的对话,就算是举报揭发,也得等流程走完,人事部的动作前所未有的太快了点儿吧。

不是她,难道是他?

周棠的心完全乱了节奏,她大口喝着咖啡,打开平板绘图软件,成功b着自己在一个半小时的上班时间里描了两笔粗线。

她向后仰,动动脖子,手里的笔x1在平板侧面,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来,她接通,看着闪烁的备注名——赵庭越新越赵总。

周棠计算着初稿要交的时间,在本周的周四晚上,她以为是赵庭越那边忽然又有了新添加的奇思妙想,“喂,赵总,您好。”

“你好,周小姐。”赵庭越的声音浑厚且带着笑意,不像是单纯为了工作而来。

果然,就听到他又说:“也许是我做的这个决定过于突然了,所以让周小姐有了不太清楚的地方,靳总昨晚有和我提过你的担心。”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设计风格,也相信你能为商务伴手礼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在此期间并没有任何社会关系掺杂在这份刚签订完的合同里,这点,还请周小姐放心。”

周棠全程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捕捉到几个熟悉的字眼,她清清嗓,问:“赵总,昨晚?是靳总打的电话吗?”

赵庭越那边点头,他笑了声,“是,他说在宴会上刚巧遇到你,就想先解决这部分事情,免掉你的后顾之忧。”

“好的,谢谢你,赵总。”周棠是诚心诚意地说的这句话,因为赵庭越说的是平易近人的“喜欢”,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欣赏”。

电话结束,周棠不仅意识到自己昨天晚上错怪他了,而且还回忆起她当时的语气十分不友好,完全不是她面对一位甲方的甲方该有的态度。

周棠没纠结出什么所以然来,她把刚画好的那两条粗线重新擦掉,又修改了数次还是觉得不满意。

周棠丢了笔,停顿的时间中,她脑海里荡荡悠悠地浮现出一个疑问。

她是不是该给靳谈道个歉?

毕竟,这件事他真的没有cha手。

这么想着,周棠已经拿起手机找到了她和靳谈的聊天记录,再到个人页面,犹豫着点开他的头像。

b例缩略图切换到大图,在陵和那年,它还是一张纯黑se的图片。

现在换了,是线条极具漫画感的男人,脸上没有画任何表情,看似潦草的几笔g出稍稍凌乱的飘逸发尾,上半身穿的那件运动装拉链拉到最上头,只有衣服填了se,深蓝的。

周棠点进对话框,忽略掉上面一排已读未回的照片,沉默地组织语言。

【靳总,昨晚的事情,我】

后半句话还没打完,周棠指腹侧面碰到了绿se的发送键,不完整的字成功发出去。

她刚准备撤回补充一下,那个人物头像突然就在屏幕中央亮起来,是对面弹出语音通话,靳谈打给她的。

周棠顿时失语,出于礼貌还是按下接通键,但她不知道要从哪一个步骤开始解释,对面的男人仿佛很有耐心,像对待已进入狩猎区的羔羊。

他没有率先出声。

周棠也没开口说话,良久,她的声音才在听筒里响起来,隔着毫无感情的电子设备传到靳谈静静等候的耳朵边。

“喂,靳总,你好。”

轻软,有绵意,起码不像是她站在他面前质问他那般冷漠。

靳谈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里,微阖着眸,他昨晚没回家,住在了办公室,收到周棠消息的前几分钟他先收到了赵庭越那边的回信,所以也知道周棠是为何而来的。

此刻靳谈的长腿搭在玻璃茶几上,周棠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弯了弯,没有顺着她的问好推拉着说。

他擅长一语中的,沉声道:“下午五点,我让陈韫到你公司楼下接你。”

“什么?”周棠脱口而出,不是没听清楚,是她没听懂。

“不是要道歉吗?见面显得有诚意。”靳谈掀开眼皮,从沙发上坐起来,“对了,上次好心送你回市区,你似乎还欠我一次。”

“好心”两个字在他齿间被故意加重了语气,周棠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但当下也没迅速找到可以反驳他的话。

“……行。”周棠懵懵地答应了。

电话挂断,屏幕恢复成原先的样子,手机在掌心里拿久了还残留点儿余温,仿佛周棠g净清透的嗓音仍在耳际回荡。

靳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她多聪明啊,知道做错了第一时间发消息准备道歉。

他也一样,那些所谓的质问细究后就变成了她下意识的想法,她觉得他会出面帮她。

可他为什么要帮她呢?依据是什么?这点,恐怕连她自己都没认真想过。

午饭点,周棠坐在公司餐厅,面前的碟子里是清淡的绿叶菜,刘云萱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周棠姐。”

周棠应了声,“林钰没吃食堂吗?”

“她还在排队呢,老样子,最火爆的酱牛r0u,那边人太多了,我还是决定蹭她几片。”

说完,桌上只剩轻轻的咀嚼声。

过了一会儿,林钰很快找到她们俩的方向,刚坐下,她就把盘子里排到的酱牛r0u分给她们,“喏,周棠姐,牛r0u,热量不算高。”

“谢谢。”周棠夹起一片,上周她就已经知道林钰最ai这道菜。

吃完饭,三个人到外面露天的凉棚里坐着休息,话题随意聊着,林钰提议,“今天下班我们去逛街吧,中心商场入驻了好几家新店,我想去看看。”

刘云萱点头:“可以。”

周棠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想到靳谈说的那句话,“我今晚不太行,我……”

她没想好该怎么拒绝,撒谎也不好。

好在林钰也没刨根问底,成年人的边界感就是这样,不想说的事情也不会再追问。

到了下午五点零几分,林钰和刘云萱已经打完卡,周棠和她们一起走出去,远远就在门口看到了站在车边的陈韫。

她脚步顿了下,又扫了一眼车。

奔驰。

还算低调。

林钰和刘云萱手挽手,她们要乘地铁去商场,分道扬镳前和周棠挥手说了再见。

陈韫察言观se,等她们俩的背影离开后才主动上前,“周小姐,你好,我是靳总的助理,我叫陈韫。”

“你好。”

周棠有些许的拘谨,可能是不想被更多的同事撞见,而陈韫也没多说话,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她道谢完没什么犹豫地钻进去,前后用时共计不到两分钟。

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子开出三环,四环,陈韫还是一直朝远处开,周棠偏过脸看窗外的日落,她问出第二句话:“陈,陈先生,我们要去哪里?”

“对白山,环湖国道。靳总两个小时前已经等在那里了。”

“周小姐,如果你需要喝水的话,你的左手边有两瓶常温的矿泉水。”

周棠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陈韫默然。

又过了十多分钟,周棠望着前方连绵起伏的弯道,耳边已然能听清内燃机的轰鸣声,引擎在疯狂的咆哮,颜se各异的超跑甩尾回到下方的起始点,然后按照次序一字排开。

陈韫打开车门,“周小姐,到了。”

周棠微微蹙着眉,天边最后一丝余晖即将消散,光亮里,她看到右侧几辆车身的颜se,红的,粉的,绿的,灰的,黑的。

ferrari,bhi,cren,koenigsegg……

大部分人四十岁也难凭借奋斗得来的东西,他们这些人在十八岁成年礼之前就都全部拥有了。

别人还在为兢兢业业后的一点点进步沾沾自喜时,他们已经背靠着父辈的资本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家世地位到达一定程度,时间充足富裕,烧钱的ai好自然就变多了。

顶级超跑,x感nv伴。

奢华与美se。

他们俩的共同点在于,都是能够让肾上腺素短时间内飙升的两样乐趣。

靳谈的侧脸落在y影里,轮廓尽显,他没穿正装,换了件深se的宽松卫衣,模样松弛地倚靠着车身。

周棠没怎么注意到那辆车,所以也就没发觉他开的车一直是四门四座,即使这是在各个品牌顶级超跑的聚会现场。

靳谈单手cha在运动k的口袋里,懒洋洋地抬眸看她,话还没说,只听见——

身后响起如cha0水般的欢呼声,震耳yu聋。

周棠转过脸,人群簇拥着最中间的那个男人,一头蓝发又sao又妖,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一句:“烨哥,人生得意须尽欢!”

季烨闻言低声笑了笑,牵过身边瓷白肤se的nv生的手,她眉眼柔情,像一朵初绽的玉兰,他嗓音清冽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是沅锦意的意。”

欢笑声不断,周棠回眸,不远处又来了一位男人,谭柯然先是喊了句靳哥,又朝周棠自报了家门,她垂首示意。

“北城来的,季烨,职业赛车手,之前玩过方程式,后来不知道怎么换成了两轮的,前两年还参加了otogp。”

“他最近来南港是为了做生意,听说和程家那位大少快要谈妥了。”

靳谈表情淡淡的,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好似旁人的事情他毫不在意,却在目光看到周棠的时候似笑非笑地问:“周棠,你懂什么叫玩游戏?”

游戏……

周棠没说话,她想起昨晚她说的那句“靳总,我没空陪你玩游戏”,他的意思显然是对她狭义的理解进行嘲讽。

靳谈读懂了她的表情,心里轻哼,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回答。

他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

但他就想听她说话。

周棠深呼x1,感觉喉咙被堵住,她扭头去看周围形形sese的nv伴,身上系着的布料堪堪能遮住三点区域,身材火辣,惊yan迷人。

她今天穿的是经典的职场搭配,商务休闲风,可以是在咖啡厅,在餐厅,在公司,唯独不适合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感,好像高二那年她穿着一身陵和的校服,到酒吧去赴他的约。

周棠知道,他那句话是想告诉她——

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他有在这个场里下注的手段和资本,但他没做,因为不屑于利用谁,所以他更青睐yan谋。

微博第七只小鱼_

环湖国道蜿蜒曲折,全线有数十个弯道,由于折角角度苛刻,成为了许多超跑ai好者突破极限的好去处。

刚才一圈结束,终场有人开了香槟庆祝。

靳谈没问到答案,起身走了。

周棠跟上去,到了地方她才发现停车场前是一大片空旷的草坪,有搭建好的帐篷,其中最大的那个目测可容纳二三十人。

再往前,穿着营地工作服的人员在忙碌地准备着晚餐和烧烤。

孜然辣椒粉的味道喷香扑鼻,架子上放着战斧牛排和小羊排,海鲜区域是生蚝和海螺,还有几只正在玻璃缸里x1氧的龙虾和螃蟹。

靳谈直接坐在椅子上,谭柯然从烤好的r0u串中挑了一些放到锡纸盒里端给他。

周棠站在后面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因为是跟着他过来的,所以在场好些人打量的目光笔直地落到她身上。

周棠好不容易避开与他们的视线相交,耳朵却没办法就此关上。

“靳总带过来的人?是nv伴吗?”

“我觉得不是,穿成这样是来讨论工作的吧,又或者是新招的nv助理。”

“也对,上周还和黎迩音打得火热呢。”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极为细微,可惜周棠年龄还行,没到耳背的地步,几句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心里偷偷反驳。

才不是助理呢。

她是设计师。

靳谈手里拿着汁水充盈的和牛彩椒串,咬了一口,侧过脸,他的视线沉沉地扫过去,几人立刻识相地噤声,甚至还有的拎着椅子换了个地儿。

等三块r0u吃完,靳谈姿态散漫地把竹签往桌面上一丢,没看周棠,但薄唇一开一合,问她,“怎么,你还不饿?”

周棠拉了拉肩上背着的包带,眨眨眼,心说她是来道歉的,不是来享受大餐的。

靳谈见她又不说话了,眸光在谭柯然的方向停留一瞬,示意。

谭柯然是个十足的人jg,看出来后便笑着解围:“周小姐,您请坐,想吃什么,有忌口的吗?我可以给你拿。”

“不用不用……”周棠哑然。

还是别这么热情,她真的有点不习惯。

靳谈咳嗽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被辣椒呛到,再开口时他的嗓音变得很低,“坐下吃饭,晚饭。”

周棠小声回应:“哦,谢谢。”

刚一落座,谭柯然照例给她递过来一盒新鲜出炉的食物,满满当当的,r0u和菜都有。

周棠一下班就被陈韫接到这个地方,根本没有时间吃晚饭。

此刻,她盯着面前均匀撒上椒盐的开背黑虎虾,鼻尖仿佛嗅到了果木炭和h油的香气,她有点想吃,却在看到旁边g辣的鱿鱼腿时停下了动作。

她不吃鱼,鱿鱼也不行。

周棠蹙蹙眉,没想好要怎么解决它,就算是放到一个画面里她也接受无能。

靳谈余光瞥过去,抬起手,举止自然地捏过那根串着鱿鱼须的铁签,又动作流畅地咬在了自己嘴里,签子一撸,那根讨周棠厌的鱿鱼腿迅速消失在她眼前。

他吃掉了。

他看出来了?

“……”周棠沉默不语,心底某个地方忽然狠狠一揪,睫毛眨动的频率b之前更快。

原来他还记得。

那年运动会结束,她和迟芋被梁敬免邀请一起去吃火锅,靳谈当时也在。

他问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时她曾说过自己不吃鱼,包括鱿鱼,后来清单上果然一道鱼也没有,而那天负责点菜的人恰巧是他。

心跳加速,周棠觉得有什么呼之yu出的声音鼓噪着她的耳膜,她移开眼,拿起刚刚就看上的黑虎虾,neng滑的虾r0u放进嘴里,她才觉得心脏渐渐平息下来。

靳谈似乎是吃饱了,他稍微向后仰着,脖颈线条被他拉得很长,这种放松的模样莫名让人觉得他其实挺好靠近的,就连眉眼间素日以来的疏离感都淡了不少。

半晌,周棠也差不多了,正ch0u出手边的sh纸巾轻轻擦着嘴角,迎面走过来一个长相漂亮的nv生。

她戴着卡其se的bang球帽,睫毛卷翘,嘴上涂了层白桃玫瑰的唇蜜,neng且纯。

她在靳谈右手边的那个空位置坐下,屈膝的动作把她腰间本身就短的裙摆往上扯了些,一双纤细的长腿匀称g人。

“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你啦,靳谈,我还以为这种局你从来都不ai参与呢。”

nv生嗓音清甜,咬字发音像糖霜一样软糯,语气里的撒娇意味分明。

“是嘛?”靳谈闭闭眼,挑着眉梢又睁开,尾调里是刻意x1引的温柔,下一秒,他便嗤了声,放浪形骸道:“我们俩很熟?”

全是问句。

嫌弃和厌烦溢于言表。

对面的谭柯然率先没忍住笑出声,nv生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只能恨恨地睨他一眼,却不敢对靳谈再有什么搭讪的话。

她面上颜se殆尽,站起身离开。

谭柯然看到那nv生气恼地踢着路边的垃圾箱,踹了两脚后有朋友过来安慰她,应该是叫她别在这里失了t面。

他收回视线,好心提醒道:“靳哥,那位可是出了名的钟家小公主,你光明正大地得罪她,不怕她小心眼背后给你使绊子。”

“钟禧昌,百年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学教授,称得上文学界泰斗,她作为孙儿辈,竟然能在国外留学期间弄出一个混血的孩子,钟家的清誉已经快要毁在她手上了。”

那意思是,他刚没骂她算是给足了钟老爷子的薄面。

谭柯然非常懂,还得是他靳哥,话说的言简意赅,直接一针见血。

话音刚落,靳谈兜里的手机屏幕亮了。

他滑开,看到备注,考虑了下最终点到外放扩音,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紧接着男人劈头盖脸的吵嚷声传过来。

“靳谈,你taade,你求别人帮周棠的忙,你怎么不自己还,你把我的行程卖给温烟是几个意思?”

“枉我上次还鞍前马后地给你降热搜,你就活该被黎迩音捆绑着当靶子使!”

“你有心吗?我问你。”

“别他妈装哑巴,你有心吗?靳谈,朋友没得做了,我要和你绝交!”

周棠听到话里提到自己的名字,目光顿时看过去,屏幕上“梁敬免”三个字落在她眼底,她甚至在脑海里描摹出了他的表情。

他还是老样子,很拽,骂人也痞,但在靳谈面前就没占到过上风。

她也听到了温烟,前后逻辑关系闭合,更加确信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澄清是因为靳谈找了温烟帮忙,然后……

好像是梁敬免和温烟,他们俩关系匪浅。

靳谈等他发泄完情绪,抬手挠了挠耳朵,嗓音十分g净清晰,不生气,也不急,慢条斯理地说着:“阿免,能别这么幼稚吗?这一年要和我绝交的次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怎么,你是娇娇的nv生,要我哄啊?”

“我就让你帮个忙,不行么?”他说的理所当然。

梁敬免被他巧舌如簧的能力折服,气得说不出话了,好一会儿没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行,但下次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你又没事先告诉我你们俩没关系了。”靳谈狡辩。

“那我现在通知你,行了吧。”

“嗯,可以。”

梁敬免听他答应了就准备挂断电话,靳谈又说,“那个,我爸有位战友的孩子在南港,让我ch0u时间帮忙照看一下,你也知道,我最近没什么空。”

“我不去!就这样!”梁敬免呛他。

“你真不去?”靳谈t1ant1an唇,自知理亏便再问他一遍。

梁敬免杠上了,“就不去,你想怎么着,你要是敢威胁我,我就把医院的录音发给周棠,反正不是我丢脸,我看谁能赢。”

靳谈开始用咳嗽掩饰尴尬,指腹还没碰到红se挂断键,那边谭柯然出面喊了句:“阿免,我们在对白山露营。”

“还有谁?”梁敬免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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