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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屠念被申屠周正叫去身边并不需要做什么,就是跟着,听着年长的陌生人对申屠周正夸耀她,词不多,翻来覆去那几样,跟有模版似的。申屠周正倒是受用,一字一句全接下了,似乎比起他事业上的成就,申屠念这点小打小闹更令他欣喜。这会儿若是有个人殷勤拍他马屁,用申屠念起话题,一拍一个准。认了一圈生人,这个过场总算走到了尾声。申屠念暗吁了一口气,倒不是累,她自小在荣慈意女士身边练就了一身浮于表面的知书达理,左不过微笑,点头,柔声附和,装惯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有些厌倦了。她这段时间在赵恪身边过得太肆意,好久没有这么长时间的违心社交,难免生厌。抿了抿唇,饮尽杯中最后一口水,侍应生从旁走来,她将空玻璃杯放回圆盘,指尖流转,这次换了杯香槟。她现在迫切需要一杯酒精饮料迷醉大脑。申屠周正还在和人寒暄,似有感应,眸光很顺便地扫了过来。申屠念捏着香槟杯的手有一瞬停顿,但碰都碰了,也就坦率了。她拿在手里,也不着急喝,像拿捏一个道具,轻微晃着,欲盖弥彰。申屠周正没说什么,只是当视线触及到她无名指的戒指时,眸色微恙,看不透情绪,下一秒又被旁人的话锋盖过去了。无聊又有趣的慈善夜圆满落幕。无聊是对标申屠念的心情,有趣是认同派对形式。看乔颐那一圈人就玩的挺好,谈笑风生,举杯尽兴,只是申屠念被封印在申屠周正身边,注定两个氛围。辜安平今天真的挺忙,开场要迎,散场还得送,前脚刚和他们说上话,下一秒又去协调送宾客们离开的车辆。申屠周正体谅他分身乏术,正好申屠念在,总归没什么急事,父女俩就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踱步出去。只是走归走,这不长不短的空白区,谁都不出声倒多了几分尴尬。可能这尴尬主要来源于申屠念,反观申屠周正,一脸惬意,心情不错,仿佛和女儿慢悠悠散步的这几分钟,真是享受中。申屠念余光瞄了几次,再叁确认她爸真没打算开口,好吧,她轻咳一声,起了个古怪话题。“咳,今天这一身…是你自己搭配的吗。”也真是没话找话了。申屠周正看向她:“怎么说。”“啊?就是…挺活泼的,不错。”好像听出她话中的意有所指,申屠周正低头看了眼领带夹,那颗鲜艳的小蘑菇闪闪发亮中。申屠周正点头应道:“是不错。”他低头看得认知,申屠念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会。有点眼熟,久远的记忆涌上脑海。
好像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叁四年的事。申屠念想起来了。回想起这事也挺乌龙。申屠念记得申屠周正的生日,从小就记得,反而是申屠周正自己,从来不挂心,忘得一干二净,像是被工作填充的平常的一天那样度过,也不一定能准时回家和女儿吃一顿饭。当申屠念捏着自己亲手画的贺卡却送不出去的次数变多了以后,她就再也不做这种傻事了。空等一场再失望迭加的傻事。后面的很多年,她没有再给申屠周正准备礼物,也同样没有机会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记得这一天,然后任其平静错过。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她出国。申屠念在巴黎求学的那几年,申屠周正飞法国的概率远大于他回南城的概率。一个月至少能见一面,虽然只是匆匆一餐饭,却也是见了。那日正巧是申屠周正的生日,他飞去巴黎,申屠念打赌他肯定跟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忘了自己的生日,只当是寻常的一天,他至少想和女儿吃一餐饭,仅此而已。申屠念也没想到他会来,大约是顺路,他的约几乎都是临时性。彼时申屠念正在攻美院的艺术评比,实在顾不上准备什么礼物,又觉得应该有些仪式感,她在住处搜罗了一圈,找到了一筐陶瓷蘑菇,那是她前阵子捏的雕塑作业,好玩,只是上釉后的效果和想象有出入,她前后试了许多次,终于满意,而这之前放弃的许多个,足足攒了一筐。简单来说,算是失败品。没什么用,但可以“借花献佛”。申屠念找了个漂亮盒子,挑出数个大小各异的漂亮蘑菇,类似俄罗斯套娃的概念,从小到大排列,整得挺精致,像那么回事。申屠周正没想到会收到礼物,还是这种小孩玩意儿,但看得出来他挺高兴。申屠念说,这是她亲手做的。申屠周正笑说,很特别,他很喜欢。至于能派什么用场,他还没想到。申屠念是送出就忘了,直到现在,时隔多年的今天,当年不起眼的一个小玩意儿在他的有心之举里被赋予了意义。申屠念突然懂了申屠周正的某一种浪漫。该说不说,她爸从某些维度观赏真挺迷人。她又一次在心底肯定了母亲当年的审美。这优势或许也有遗传,她很自然地想到了赵恪。怎么说呢,不遑多让吧。深夜,英公馆的门口门可罗雀,平安夜的氛围在这一刻也抖落了热闹。几分冷清,几分静谧。晚风四起,申屠念环抱着手臂,拢紧了身上的披肩,真挺冷的,她四处望了望,目光被一处吸引。街道的尽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有人下了车,逆光而行。她看不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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