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日后你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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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云许舟拿起来,隻草草掠了几眼,便愤怒地放下卷宗,出去捉拿凶徒。
不忍卒读。
云许洋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重复地观看这一页呢?
桑不近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他正是凶手!”
身为桑州王世子,桑不近平日难免也会接触一些刑事案件,他知道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喜欢反覆地回味他们作下的恶事,从中得到变态的满足感。
桑远远轻轻摇了下头:“他没有这个能力。”
云许洋虽有灵隐境二重天的修为,但他下肢没有知觉,行动必须依靠木轮椅,身体十分孱弱,并没有能力製住一个抵死挣扎的女子。
幽无命隻站在一旁,抱着手冷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桑不近知道找他商量完全是扯淡,他只会说——‘杀掉就好咯。’
桑远远思忖片刻,道:“方才我见幽无命一直盯着那卷宗,神色有异,便故意把话说得重了些,刺激云许洋。若他的心理当真有什么毛病的话,今夜,估计坐不住。”
说话时,云许舟驾着雪橇回来了。
她神色悲愤抑郁:“线索又被毁了!到底是谁在替这凶徒打掩护,当真是可恶至极!”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桑不近与桑远远对视一眼。
云许舟长吸一口气:“小洋怎么样?”
桑不近将冰木盒递给了她:“他已睡下了,体内的病因,正是此物,你可认得?”
云许舟认真察看片刻,摇摇头,唤来侍卫统领,将这装了赤色细丝的冰木盒送至御医馆。
“那桩凶案,”桑不近看了云许舟一会儿,郑重道,“也许,已经有线索了。”
云许舟:“哦?!”
一炷香之后,云许舟带着一队侍卫,跟随桑不近等人,隐在了王宫外的雪地中。
“凶徒怎敢在我王宫附近行凶?”云许舟纳闷不已。
桑不近目光复杂:“你且等待,我倒但愿猜测有误。”
云许舟慢慢皱起了眉头。
约摸到了二更天。
忽见一团影子从侧门掠了出来,行动迅捷,向着南面飞速行去。
一个身强体壮的高阶侍卫,背着一个腿脚有疾的孱弱身影。
桑不近捂住了云许舟的嘴。
“嘘。”
云许舟眼神震惊,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小洋他……大半夜……去哪。”她颇有些失神地喃喃道。
“看看就知道咯。”幽无命一脸无所谓。
云许舟一行远远地吊在云许洋后方,很快便到了一处普普通通的院子外。
云许洋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阴鸷:“云二,弄醒他。”
侍卫云二开始用脚踹门。
不多时,院中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院门被拉开之前,侍卫背着云许洋,隐到了后巷。
一个精瘦健壮的中年男人拉开了门,见左右无人,气得狠狠在门上踹了好几脚。
屋檐下放着行头,幽无命眯着眼看了看,轻笑出声:“是个锁匠。”
所以可以轻易闯进少女的闺房,将人掳走。
云许舟面寒如霜。
片刻之后,云许洋又让云二踹了一次门。
锁匠终于睡不着了。他披上一件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蓑衣,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云许洋尾随着锁匠,云许舟尾随着云许洋。
半个时辰之后,锁匠成功潜入一户人家中,扛了个昏迷不醒的纤细女子出来。
待锁匠离开,云二将云许洋放在树下,轻身掠进那户人家中,替锁匠清除了所有痕迹。
云许舟的眼泪潺潺而下。
她笑着说道:“云二是我娘一手调教出来的,自小,我便跟着他学习寻踪觅迹之术……我让他保护小弟教导小弟,不是让他替他做这种事的啊!难怪,我一点线索也查不到。”
一行人悄悄追着锁匠,来到城南一间僻静废弃的空置磨坊。
云许洋让云二停在了窗边,他颤着双手,抓住窗棂,一双眼睛睁得浑圆,额角迸出兴奋的青筋,大口喘着气,死死盯住屋内。
“上啊,上啊……”他用气音说道。
他浑然不知自己的姐姐已悄悄站在了身后。
磨坊中,锁匠取出一把铁锥,狞笑着,拍醒了少女。
“打,打,先踹她头,再……”
桑远远已按捺不住了。
她手一扬,只见一朵蔫不拉叽的大脸花直通通呼向云许洋,砸在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将他从侍卫云二的背上砸到了雪地里。
云许洋震惊地转头,便看见云许舟正正站在身后,泪流满面。
“姐!”云许洋吓得喉咙痉挛。
“小、弟。”
侍卫云二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一句也不敢为自己分辩。
桑远远一个箭步跳进了磨坊,一朵大脸花兜头砸向正要行凶的锁匠,两条海带飞旋而上,将他的手脚束得无法动弹。
花盘死死粘住他的脸,青色凝露渗出,堵住口鼻。
锁匠痛苦地挣扎,很快动静就小了下去。
幽无命轻轻从后方环上前,抓住桑远远的肩,躬身覆在她耳畔,声音带着笑:“这样死太便宜他了。他做下的这些事,够得上云州的冰凌迟,听说命大的人能撑个天呢。”
桑远远散掉了大脸花。
她回过头,无辜地看着幽无命:“那我给他补了那么多灵蕴,岂不是可以撑得更久?”
幽无命眯着眼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小桑果,你就是个黑心果!”
云许舟带来的侍卫衝进磨坊,拖走了奄奄一息地吐泡泡的锁匠。
瘫在地上的云许洋终于恍然回神,“姐!我,我,我与云二,已成功逮到凶徒了!对,今夜,忽然,想到了线索,我就叫上云二追了出来,逮他个人证物证俱全!”
“闭嘴。”云许舟淡声道,“我什么都看见了。”
云许洋见姐姐面如死灰,心知不妙,连忙流泪哀求:“姐,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我只是心里太苦,太累了,我活得生不如死啊姐……前些日子,无意看到了一次凶案现场,我,我发现看着那可怜的女子,能让我稍微得到一点点安慰……我什么也没做,真的,我没有杀人,杀人的是那个锁匠!”
云许舟捂住了额头,身形不稳:“云许洋,你太让我失望了!”
“姐!这并不都是我的错!你以为你就没有责任吗!”云许洋哭诉,“我身子弱,我有病,我还有腿疾,为什么偏要我当王啊!我哪里像一个王了我,啊?平时管事的是你,谁都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我这个王,做得好生憋屈啊!”
云许舟痛苦地摇着头:“不,小弟,当初我问过你意见的,是你自己……”
云许洋面色狰狞:“是!是我自己要做云州王的,可我要的是这样的脓包王吗!全天下,都在笑话我,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我的好姐姐,你明明就做着云州王的事情,享受着做主君的一切,可是为了不叫人说闲话,非要拿我这个弟弟做挡箭牌!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里的多苦啊?啊?!”
云许舟深吸一口气,所有痛苦和悲愤在她美丽的面庞上隐去,她淡淡地说道:“借口。父王当初亦是重病之身接掌了王位,与你有何区别,我不曾记得你哪里有分毫看轻了父王。”
云许洋嘴唇颤抖,道:“反正,你我相依为命,我的错,你都有责任,是你没有好好照顾我,我的错,你都有一半!”
云许舟点点头,神色更加冷静。
她垂下头,吩咐左右:“今日之事,不得向外泄露半个字。将云州王请入天牢,一个月后,我亲自宣布主君病逝的消息。”
云许洋眼眶震颤:“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姐姐!姐姐——”
“我不会杀你,”云许舟的眼神犹如深海,“日后,但凡有方法可以解这血脉之疾,我会用你来试药,自求多福吧。带走。”
她立地原地,看着云许洋和云二被押走。锁匠已被大脸花折腾得奄奄一息,侍卫们拖走了他,将少女送回家。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消失在视野,云许舟吐一口长气,像被抽掉了骨头。
她的身形一晃,又一晃。
在她倒下之前,桑不近疾走一步,扶住了她。
云许舟扑在桑不近的肩上,整张脸埋了进去,压抑着的沉闷哭声不断溢出,像是受了重伤的野兽。
好半晌,桑不近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句。
“别怕,日后你有我。”
桑远远也走上前,轻轻拍着云许舟的背。
“是我没教好小洋……”沙哑的声音溢出来,痛入骨髓,“小时候,他把一些小动物折磨死,我不忍心重罚他,只是再不让他碰到它们,我以为,我以为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如果我不这么忙,是不是小洋就不会走上歪路?”
云许舟抬起通红的眼睛。
“不,很多东西,是天生的。”桑不近低低地道,“烙在骨髓深处,永远不会改变。救不了的,这种人,要么杀了,要么永远关起来。”
他这般说着,却是抬起眼睛,盯住了不远处的幽无命。
这一次,幽无命并没有和他针锋相对。
幽无命看起来有些失神,精致的唇角时不时轻轻扯一下,似笑非笑。
桑远远悄悄拉住了他的手。
她轻声对他说:“你有我啊,我就是关你的鞘。”
他慢慢垂下眼睛,眸色幽深。
“好。”他说。
四个人沉默着,回到云王宫。
刚刚踏进内廷,便见一群鬓发凌乱的男女迎面扑过来,个个满面兴奋。
领头的是位头髮灰白的女医,她顾不得行礼,急急抓住了云许舟的手,一双眼睛在风雪中熠熠生辉,高声喊道:“摄政王!有希望了!主君有希望了!病因,我们已经查清啦!五百年的诅咒,原来,原来!”
激动之下,她竟是晕在了云许舟怀里。
云许舟神色怔愣。
这一刻,她已不知等待了多少年,不曾想,它竟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夜里。
她面色依旧淡然,缓缓转动眼眸,遥望天牢方向。
“御医长太激动了。”另一位年长的男医上前来,衝着云许舟施了礼,道,“那赤色细虫,乃是东州东海湖中,一种盐蚌的寄生虫类!主君体内的病源,是以特异手段注入了灵蕴的蚌虫,做成了灵蛊,经血脉代代传递,遇阳则发,遇阴则匿!”
云许舟轻轻点头:“所以,云氏每一个王族,血脉之中都染了灵蛊,一旦诞生男孩,便会在他骨血中发作。包括我。”
众御医含着热泪,齐声道:“我等定会竭尽全力,寻求祛病之法!”
目送御医离去,云许舟缓缓转头,看向桑不近三人:“诸位,可愿随我乔装走一趟东州?!”
桑不近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
幽无命唇角浮起了阴沉笑意。
“皇甫俊,等急了吧,别着急,这就带着大礼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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