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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狐之陆潜藏的丑陋者

诚把玩着手上的红色锁链,顷刻间,锁链忽然蠢蠢欲动着,一股波动在诚的手掌上流动,他乜了锁链一眼,便放下手,用着低沉的嗓子对着四週的空气说:「你是真树身边的猫又吧?」

空气中浮动出一张猫脸的轮廓,祂神色凝重,脸颊上的鬍鬚骚了两下,竞竞业业道:「真树和平介到了游乐园,我因为无法感应到对方的魘,所以才来找你。」

听到这件事情的诚微微的蹙了眉,没一会便站了起来,伸出了单手,手上缠绕的红色锁链立刻向前旋起,但是动向紊乱一下向东、一下向西。

诚嘖了一声,业火从他掌上燃烧,将锁链化为灰,看到这一幕猫又也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对方的魘有如此强大?既然如此为何我毫无察觉。」

诚不语,沉默了几秒,便回:「不,这魘有些奇怪……非常地深,范围却很小,而且有两个。」

现在的状况危如累卵,就连人的下落都不清楚,对手是什么更是一连串的问号,而且还一次开了两个魘,对方的目的也令人匪夷所思。

诚望向猫又,便说:「既然你是猫又,应该可以召唤到铃木家的狐仙,如果召唤的到,告诉祂到游乐园找我,越快越好。」语落,诚快速的换上了球鞋,猫又静静的望着诚的背影,便用着温柔的嗓子说:「请你一定要救到真树。」

诚愣了一会,被这隻「光怪陆离」,关心着人类的百鬼妖孽所说出的话稍微震慑了,猫又回身,立即消失在空中,便留下一声在四周回荡的咆哮。

※※※

「嘖……呃……」真树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吃力的瞇上了双眼,看着四周的景象,嘴边忽然浮出一抹微笑,丧心病狂的嚷着:「真树,我早说过你无法击垮你的梦魘的……」真树慢慢的起身,步履蹣跚,身子也沉甸甸的,他只要稍微跨出一步,便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慢慢的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瞳孔忽然转为杀气腾腾的金黄色,他齜牙咧嘴,面部扭曲而化为狐狸的模样,真树叹了一口气,身上冒出白色的烟后,便平息了。

此时控制着身体的人便是管狐,用着与平介相同的方式佔领了真树的躯体,唯一不一样的是真树的梦魘也正一步一步的侵蚀着管狐的力量,而且真树的心灵也正顽强的抵抗着,直到前一秒,那心灵彷彿万念俱灰,再无波动。

而佔据真树身躯的管狐可以感受到真树的身体里正有非常负面的力量不断转动着,祂无法想像身躯的主人是如何用这躯体撑到今日的。

「真树……?」倒在真树身旁的平介双眼眨巴眨巴的,模样十分虚弱,惨白的脣齿颤抖着,当真树正视平介的双瞳时忽然颤抖起身子,胆颤心寒的步步向后退。

「你是谁?」平介低声问道。

真树忽然露出笑靨,单手抚上平介的脸,用着諂媚的语气说:「你忘记我了吗?平介……」语落,真树的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平介的颈子,奸诈的神情可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

「会死唷,平介。」真树手劲不断加大,而平介则是痛苦的用自己的手抵抗着真树,双脚痛苦的踢动着,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无法脱离真树。

「为什么……为什么……」平介大口大口的争着每口气,泪簌簌而下,眼泪滑落脸颊,豆大的泪水滴在地板上,真树一愣一愣地,慢慢睁大双眼,松开了双手,颤抖嗓子道:「我……不对,我在……」

真树错愕的看着自己疯狂的举止,瞳色忽然恢復,一下子又变成金黄色,而平介则是徘徊于弥留之际。

「你这混帐……滚出我的身体!」真树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嘶吼着,顷刻间,真树的眼眶中渗出浓稠的血,他瞠口结舌的触碰着自己的眼眶,看着自己指缝、指间上的血水。

「这是……什么?」他徬徨的左顾右盼,但是四周毫无人烟,只有趴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平介,真树静静的闔上眼,握住了自己左手臂,便将指头紧紧陷入肉中。

「既然你不出来,我就自己动手。」真树馀悸犹存的看着自己的左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便使尽浑身解数,将左手臂奋力向外扯,皮肤与皮肤之间开始出现微弱的撕裂声,直到肌肉与肌肉组织之间还是分开,真树含着眼泪,咬紧嘴唇将自己的手臂狠狠的扯下,当手臂完全断落那剎那,他痛得大声哀嚎,便筋疲力竭地趴在地上。

而一道青蓝色的光芒,从他身子窜出,张牙舞爪的在地上打滚着,便用着极度痛苦的声音低吼。

『你──!』刚刚在真树身上感受到的疼痛延续到了管狐的身上,祂疼的捲起尾巴,瞪大了双眼。

真树看着地板上那隻活跳跳的手臂,再看看自己肩膀,鲜血洒落一地,就连真树的脸上都沾染了一些,而断掉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骨头正摩擦着血肉。

痛楚还在身上来回游走,真树能做的只有遗忘那感觉,慢慢的等骨肉能够再生。

真树撑着遍体鳞伤的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用着唯一的手压着血流不止的左手臂,冷冷道:「真是谢谢你,管狐先生,多亏了你我更理解我存在的理由,还有我究竟是谁。」

管狐面色一变,忽然怒目圆睁,齜牙咧嘴。

『原来你的粮食是梦魘,我还以为你死在梦魘中了。』

真树蹙眉,摆出了愴然的神情,「真树他……的确是死了,死在那场梦魘中。」

管狐嘖了一声,爪子忽然一伸,便全力向真树衝来,独臂的真树只能抱头鼠窜,尽可能躲过管狐的攻击,但是刚刚的痛楚已经将真树的体力折磨到了极限,现在他精疲力竭,光是要移动便感到五内如大火焚烧着,痛苦不已。

真树瞥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平介,便担心管狐会利用平介来威胁他,但是此刻他分身乏术,自顾不暇,只得等到将管狐视线移开后,再将平介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管狐回了身子,再次排山倒海而来,真树退了身子,不料管狐一个煞车,俐落的闪到真树右边,血盆大口忽然张开,便狠狠的咬住了真树的右手臂。

「呃啊──!」真树痛苦的哀嚎了声,管狐便使尽力气想要一併将他右臂扯下,真树咬紧了双唇,便将右脚踹上管狐的脸,管狐猛力的甩动着身子,真树尽可能忘记一切疼痛,心神专注于一点,便感受着身体中一股漩涡般的力量流向右手掌,黑色火焰从掌上骤然窜出,搅扰住了管狐全身,如同桎梏紧紧缠绕着管狐。

管狐立刻放开了真树,便猛然在地上翻滚,想尽办法扑打掉身上熊熊燃烧的黑焰。

真树右肩掛着摇摇欲墬、「黏皮带骨」的手臂,全身血淋淋的站了起来,一走到管狐身边便一脚踩在管狐的气管上,瞪大了佈满血丝双眼,开口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管狐咯咯发出笑声,虚弱的尾巴摇了两下,颇有挑衅味。

『我怎能安心,百鬼之王竟然是这种小毛头,还爱上了人类?像你这种一开始就当上最好的傢伙,岂能理解一辈子逆天而行,与上天争夺的痛苦?』管狐的语气带有藐视,更是不甘心,祂冷冷乜了真树一眼,对他嗤之以鼻。

真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移开了自己的脚,便说:「我寧愿我是人类……残暴的你又怎么会懂心里爱着一个人的温暖呢?」

『当真痴儿,妖怪对人类的爱只有付出,没有收穫,至少我没看过,从来没看过一个人类会同样掏心掏肺的对待我们,更何况是那驱魔师了。你究竟又在期待些什么?』

真树咬紧自己的嘴唇,管狐所说的事实在他心里不是没有担忧过,字字见血,犹如一根一根长椎穿透那无法负荷的心脏,再多皮肉上的痛楚彻骨也不比这令人悲痛欲绝。

「我没期待过什么,只是祈求上天能多给我几天待在那人身边的日子。」

管狐仍然被黑色的火焰所束缚,真树踩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平介身边,正想要抱起平介时,身体忽然五内如裂,彷彿好几根骨头断了开来,又或是哪个内脏正猛力收缩着,而他痛得抱着自己的腹部大口大口喘息着,所有黑色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正当真树以为自己要死去时,在附近似乎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他昂首,激动着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但却又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会被吓一大跳。

前方无尽头的道路忽然奔来那着急的男子,「真树──!」那男子这么唤着。

真树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顿时大放悲声。

「快走……」真树低声喃着,但是诚似乎没听清楚,着急的奔向真树。

真树慌张的用着双膝代替无行动能力的上半身撑起身子,便对着诚大吼:「诚,快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拜託你!」

诚慢慢停下脚步,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真树。

「真树你的手……」

真树的喉咙间发出一阵撕裂声,而他的身躯开始產生奇怪的变化,两隻手臂快速的长了出来,长出的却是两隻怪物的手臂,兇残的爪子令人不寒而傈,就连背部也长出了巨型的翅膀在一瞬间撑破了衣服,真树慌张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再看向前方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诚。

「拜託你,我不想给你看到这丑陋的模样,诚……」

一切为时已晚,一瞬间真树的模样已经改变为一隻齜牙裂嘴的怪物,一颗像是龙一样,长出了双角的头,以及一对有力的翅膀,赤色染上全身,那双原本温柔的双眼也变得临视昂藏,甚至带有几分凶恶。

妖怪发出的悲鸣,回荡在虚无中,在那凶恶的绿瞳中甚至渗出了眼泪,一串串滴落在地上。

而他便是诚所憎恶──丑陋不堪,张牙舞爪的怪物。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只从这笼子观望世界的,说是以管窥天也不是,或许这小小的视野以外藏有更多未知的景象,但是笼子外的世界听说是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所以才选择了藏匿于笼子中。

但是,阳光还是渗透了进来,沿着冰冷的铁銹,一步一步抓住了笼子的小鸟,但是它──并不粗暴。

「出来吧,外面的世界不会讨厌你的。」彷彿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所以他,融入了笼外的世界。

已经忘记了笼中的世界,那种孤独的滋味,再也不用踽踽独行。

以为自己可以像这样活在喜欢的人身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自己的身分、责任,相信自己会有同类无法争取到的幸福。

到头来,依旧是以管窥天阿……因为现在,那个自己以为喜欢的人,不正是……?

真树瞇起双眼,虽然面部化为妖怪,但是依然可以看出那神色悲痛的样子,他痛心疾首,眼泪犹如一颗又一颗大豆子沿着面颊而下。

「没想到会走上这步……」诚的双瞳化为冰冷,身边的红色锁链蠢蠢欲动,霎时,真树万念俱灰,便想起了管狐所说「妖怪对人类的爱只有付出,没有收穫,至少我没看过,从来没看过一个人类会同样掏心掏肺的对待我们,更何况是那驱魔师了。」

管狐没有说错,真树犯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只因为他选择不去怀疑任何人,更是无法怀疑诚……

真树颤抖了身子,连自己都嫌恶的身分再次令他失去所有,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亦或许万劫不復。

「你利用了我?」真树低下了头,平视着诚的双眼,他虎视鹰瞵,怪物的外表使人骇然,连诚也微微的张开了嘴巴,怎么样也不肯相信眼前这样貌兇残的怪物是那天真无邪的真树。

又或许是经歷了太多,故在潜移默化中,已有了几分兇残在。

诚露出了无奈的笑靨,单手拨开自己的头发,道:「是阿,我利用了真树呢。」顿时,就连那残存的温柔也瞬间退去,取而代之是冷若冰霜的神情,直勾勾的探入真树的双瞳。

所以,踏出笼子什么的,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

在心笼倒下那刻,一切都瞬息万变了,这样的错觉到现在才慢慢淡化,彷彿前先的都如曇花一现,稍纵即逝,又或根本是场令人流连忘返的梦。

真树缓缓闔上眼,吸了一口气,诚会豪不犹豫的杀掉他的,一定的,真树在心中重复着这样的绝望,亦坦然接受了。

一秒、两秒、三秒──

并未传来任何疼痛,或许他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而它彷彿正被紧紧的拉扯着,只要再加强些力气便会成为一片又一片的碎屑,洒落地上。

然而四周只有回荡着锁链敲打彼此的声响,没多久便噤若寒蝉,却也出现了微弱的啜泣声,出自于一个大男人的喉间,令人锥心泣血地,流出了真树不曾在他脸上所见,那名为眼泪的液体。

「真是愚蠢透极了,为什么我得被这样逼迫做抉择……」诚一掌盖住自己哭泣的脸,彷彿正为自己流下眼泪而感到羞耻,而那原本威风凛凛的驱魔师顿时却又像个无依无靠、哭红鼻子的孩子。

「我利用了你,但我什么都做不出来,杀了你?为了报復自己的过去,就这样自私的杀害你?一切都太可笑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偏偏是……我又怎么可能像对待那些妖怪一样对待你?我怎么……」诚歇斯底里着,弹指间,他全身发软,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那些过去令他痛不欲生,但是活下去并不是要报仇,而是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不再让那些从掌中流失。

但是命运总是戏弄人,他所爱的东西竟是他曾憎恶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是在与命运拔河还是和自己拔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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