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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静了好一会儿,许渭尘手里的画集也差点掉到地上,但他拿住了。
最后林雅君说:“不是所有的事都和利益有关,妈妈只想知道你的感受。如果你不想来我们就留在c城,或者去别的城市。”
“许渭尘是挺烦的,”唐既明说,“不过我喜欢l城。”
许渭尘回到房间,觉得自己脸红得血管都要炸开,但是手和脚都很冷,他关上门站了好一会儿,开始撕扯他给唐既明买的画集。
精装画集封面很厚,他力气不大,根本扯不开,胡乱撕了几张纸页,又气得狠狠把书砸在地上。
地毯很厚,书砸上去没有声音,他又用力踩了几脚,恨得眼睛都湿了,他总会在情绪崩溃的时候想起爸爸,趴到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
第二天,许渭尘没下楼,听见那台老旅行车在十点钟开走了。他没把画集扔掉,放在柜里时刻提醒自己,唐既明是怎样一个虚伪的假人。
他希望今生再也别见到唐既明,然而三个月后,林雅君和丈夫离婚了。
她买下了许渭尘家对面的房子,带着唐既明来到l城,开始她们新的生活。
唐既明还未来许渭尘学校报道,许渭尘便已听交响乐社的同学说起。
同学的母亲在学校任职,称学校新收入一位高年级转学生,履历极佳,简直是白白捡到了的未来名校校友。
许渭尘听罢不言不语,只在心中冷冷一笑,狠狠骂了几句。
十一月下旬,l城开始断断续续下雪。
林雅君和唐既明正式搬到对面屋子这天,李文心做了一桌菜庆祝,许渭尘回到家,起居室里已经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唐既明也在厨房帮忙端盘子,许渭尘看见他的背影,脚步停了停,又径直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来。
许渭尘一整晚都很沉默,无视了所有唐既明对他虚伪的示好。唐既明给他盛的汤不喝,替他倒的果汁不碰。
唐既明像没发现许渭尘的抗拒似的,屡败屡战,又切了一份牛肉,整齐码在白色瓷盘中,放到许渭尘面前,轻声对他说:“阿姨做了一下午。”
许渭尘直接把盘子推回去,觉得唐既明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没脑子的弱智,机械地做着和以前一样假模假样的体贴举动,以为就能简单地笼络他——违着本心,为厌烦的人服务,应该也挺恶心吧,亏唐既明能做得这么自然。
李文心和林雅君聊得太火热,甚至没注意两人之间的僵硬,专注憧憬着未来的幸福生活,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等许渭尘和唐既明都去大学后,她们两人去哪儿旅行。
吃完晚餐,李文心开口:“渭尘,我和阿姨在家休息会儿,你和既明一起去对面收拾几件家具。”
许渭尘本想找个理由拒绝,抬头看见母亲认真的眼神,她说“乖”,像在表示不接受借口。不论怎样,许渭尘是该去帮林雅君收拾的,他便还是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和唐既明一起走了出去。
屋外的夜风里夹着碎雪,把毫无准备的许渭尘吹得往一边飘。
唐既明搂了一把他的肩膀,把他拉回来些,还笑了笑,许渭尘立刻甩开,快步往马路对面走。
车库里堆了几件家具,林雅君的车停在外头的车位上。这一次来,她换了台新的吉普车,雪胎很大,黑色的胎缝里卡着些雪,被路灯照得反光。像在宣告,不同于八月的暂居,她们已经下定决心,要适应l城的生活,不会再离开。
许渭尘站在这栋房子与从前全然不同的车库里,有些恍惚地怔了怔神。
两人之间寂静无声,但还算默契地组装了一个柜子,而后拆开电视机,抬着摆上去。
许渭尘热得鼻尖冒汗,便停下来,脱了毛衣,丢在沙发上。还未转过身,他听见唐既明的声音:“你还要和我不说话到几时?”
他回头看,唐既明站在电视墙边,神情温柔成熟,没有丝毫不悦,仿佛许渭尘的仇视与抗拒撼动不了他分毫。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甚至关切地询问,像他真是不厌其烦地关心着许渭尘似的。
许渭尘原本还能强压下情绪,现在简直气得丧失理智,直勾勾看着唐既明,一字一句说:“你得了吧,觉得我烦,就用不着这么假惺惺对我好。”
唐既明微微愣了愣,想了几秒,问:“你听见我和我妈说的话了,我们回c城的前一晚,对吗?”
哪怕被许渭尘愤怒地揭穿,他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许渭尘冷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竟说:“那天你是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渭尘被他的厚颜无耻折服,不愿再多和他说一句话,俯身拿起毛衣和外套,决定回家,唐既明向前一步,拉住了他,表情终于不再那么温柔,有了一丝冷淡的裂缝:“许渭尘,你能不能别跟小孩一样?”
许渭尘想挣脱,但唐既明抓得极紧,他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气得骂:“你是不是有病?我懒得理你我就是小孩?我比不上你这么虚伪,我看了你犯恶心,不想跟你说话,就是小孩?”
“你想骂我可以现在骂个痛快,但是我们才刚搬过来,你跟我闹翻了,你妈和我妈该怎么相处?许渭尘,你八月过得还算高兴吧,我怎么想你,很重要吗?”唐既明说得不疾不徐,声音很低,像安抚,像威胁,唯独不是解释。
他说完,看了许渭尘一会儿,又将语气放得更缓,跟许渭尘讲道理:“阿姨下午说,希望以后早晚我能带你去上学,她就不用绕个圈子再去公司了。以前雪天送你上学,经常堵在接送区迟到。你闹脾气,也为她想想。”
许渭尘说不过他,几乎真要被他洗脑,只是眼睛又很痛,重重推他一下,这一次推开了。
许渭尘重新把毛衣和外套放下,紧紧咬着嘴唇,梗着脖子去拆放在楼梯边的小茶几的防撞包装。唐既明走过来和他一起拆,两人便这样沉默地拆装着从c城搬来的旧家具,直到林雅君回家。
此后,许渭尘终于和老师唐既明学会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在两位母亲面前,不再完全不和唐既明说话,有时雨雪天气,听话地坐唐既明的车去上课。
不过放学时,他总是走路回去。唐既明等过他两次,而后便默契地由许渭尘去了。
关系稍稍改变,是在许渭尘父亲忌日时。
这天下午放学,路边的积雪被车胎和行人压了几日,多处已冻成了硬冰。许渭尘白天有交响乐的排练,背着大提琴往家里走。
他走得小心,走得慢,但有一辆车快速从他身旁驶过,差点撞到他的琴,他受了惊吓,脚下一滑,就摔倒了。琴箱重重跌下,发出闷响,膝盖磕到一团冰雪上,手肘也折了折,痛得他眼前发黑。
许渭尘怕琴摔坏,爬起来之后立刻坐在路边,打开琴盒检查,仔细确认琴没事后,刚要合上盖子,看见视线里出现一双登山靴。许渭尘抬头,便见唐既明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自己,身后停着他的车。
“你还好吗?”唐既明问。
许渭尘不想说话,便低头把琴盒的拉链拉起了,想站起来,膝盖一阵剧痛,又坐了回去。
唐既明走近了两步,对他伸出手,他不接,唐既明半蹲下来,平视他:“坐车回去吧。”
许渭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唐既明鲜见有些无奈地叹了气,眉头微微皱起,垂下眼,帮许渭尘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雪和脏污,把许渭尘的琴盒袋子背在肩上,抓着许渭尘的手臂,半抱着把他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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