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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祯一路看着街景,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熟不熟我不知道,不过,左煜和韩阡是国子监的同窗。”又道:“孙延与常贺也是。对了,”说到这儿他回头看过来:“你知道常贺的父亲是谁吗?”
“谁?”
苏祈知道孙延与常贺便是先前骑马的另两人,但并不知对方家世。
“孙延的祖父是礼部侍郎孙黎孙大人,而常贺的父亲则是兵部侍郎常蔚。你应该知道吧?”
苏祈愣了下,立刻点头:“常大人我当然知道!”
常蔚这个人这两年在京城可太有名了。
两年前朝中出了桩震动了朝野的大案子,起先是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薛容犯事被参,皇帝很生气,便要降罪于他。
哪知道薛容在高位呆得久了,一怒之下,竟然勾结了当年曾谋害过皇帝的废太子党的余孽意图谋反!
皇帝接到消息后,立刻命中军都督府都督杨鄯带队前往抓捕,当即便将与废太子的遗腹子共谋复辟之事的薛容抓了个正着。
皇帝早年无罪无过,只因废太子嫉妒他的才能,便起心加害于他,还害死了皇帝一个皇子,所以后来他对废太子党是全无姑息之心,时过多年,从一介书生被皇帝一手提拔到了阁老位置的薛容却勾结乱党,他岂能忍得?自然是有多少人参与便要抓多少。
于是这案子办下来,光斩首的就有二十一个,另还有许多获罪罢免的。
而最先发现薛容不对劲,而后又开始弹劾他的人便是常蔚。事后薛容犯案的罪状一条条罗列在纸上,竟布满了整整六尺长的纸,简直是罄竹难书。
没有人想到一向以和善面目示人的薛阁老竟然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薛容斩首那日,无数人都冲上街去丢了臭鸡蛋。
常蔚参倒奸臣有功,当然声望也不同以往,今日是苏祈第一次结识常家的公子,当下肃然起敬,然后想了下他又道:“大哥没去国子监读书,怎么也结识了他们?”
苏祯看了他一眼,撩嘴笑了下:“我好歹是苏家的大公子,想认识几个人,怎么会没有路子结识?”
说完他打马朝前走了。
苏祈停在原地,呆望了一阵他孔武的背影才回神跟上。
找上门来的好事!
苏婼透过窗户看见,早晚来院子里浇水的阿吉这两日很沉默,手腕上套了一只缺了一半的陶瓷猫头的坠子,苏婼认得出来这正是那日她从周家带回去那一包袱书信时,连同那些砚台笔筒什么的一股脑儿塞进去的物件其中之一。
那日带她在周三家中游走,最后还到了衙门,这丫头一直都挺安静,没有被吓得失措,也没有哭哭啼啼讨人心烦,倒是多出几分可爱来。
她打发木槿去放她两日假,然后送了些书去给她。当然,没多久阿吉就过来乖巧地表示一定会好好习读,并且把字练好,履行惩罚的了。
日光依旧好,而且院子里花木也一日一个新模样了,苏婼却没有了出门的心情。往常还能制制锁赚赚钱,如今被韩陌和苏绶兄弟搅得满城风雨,她这“鬼手”放着钱在那儿也不敢赚了。
花朝节过了两天,这天早饭后,黄氏让人送了一篮子香梨到绮玉苑,苏婼正想去二房坐坐,路过前院时忽见游春儿在月洞门角落里冲她打眼色。她走了过去,游春儿便道:“姑娘,张阁老府上来了女眷,往太太屋里去了,小的依稀听得好像还打听了您。”
“打听我?”苏婼诧异了,“来的什么女眷?”
“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陪同她来的是大理寺正卿付大人的夫人。”
苏绶的顶头上司付练的夫人都来了?
这着实让苏婼琢磨不透了。张家她是熟的,苏绶的老师张昀嘛,老先生超然脱俗,从来没什么架子,苏婼小的时候常由谢氏带着往张家去串门,她也喜欢去。只是大了以后去的少了,张家小姐不多,年岁也不相当,苏婼在张家没有什么手帕交,反倒是他们家两个公子比她大不了多少,所以去了怪别扭的。
游春儿口中的张夫人,多半是张阁老的儿媳,是长媳还是次媳就难说了。从前谢氏在时,两家女眷还是走动得蛮勤的,谢氏过世后,张家女眷也鲜少踏门了,大约换了个接待的女主人,她们也不习惯吧?
但张家突然提到她做什么呢?
“扶桑怎么在这儿?”月洞门那边传来丫鬟的呼声,然后更急的呼声又来了:“大姑娘呢?去哪儿了?太太那边有客人,请姑娘过去叙话呢!”
原来是银杏。
银杏因为急而显得高亢的语声里还带着隐隐的高兴,苏婼挥手让游春儿退下,从门内走出来。
银杏看到她,两眼一亮,当下又道:“姑娘快随奴婢走吧,太太该等急了。”
苏婼道:“什么事这么急?”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银杏说着朝扶桑使起眼色。
……
正院暖阁里暖意洋洋的,兰花吐着幽香,而窗外春光明媚,像金子一样铺满了门前的花木与莲缸,真真是让人从内到外都舒爽的好天气。
徐氏等丫鬟们把最后一道点心上齐,微笑道:“难得大夫人这么惦记着我们婼姐儿,前番老师大寿,她没去,还特地送来了点心果子。如此说来倒是我们惭愧了,若不是她碰巧染了风寒,这几日咳嗽才好些,原是该带她再去给老师请个安的。”
“您这话说的,”张家大夫人面如银盆,十分富态,笑起来慈眉善目,“婼丫头从小总在张家玩,我们老爷子正想盼个这样漂亮乖巧又懂事的孙女,可惜的是我们两房加起来才只有一个丫头,还顽皮得不行,怎么会不惦着她呢?”
“这话正是,”旁边的付夫人接话道,“说起来婼姑娘从前的体质倒是极好的,这次风寒如何拖了这么久?大夫怎么说?”
徐氏看了对面这二人一眼,顿时就笑道:“伤风咳嗽,都是常见的毛病。我们姑娘被我们老太太和她生母养得好着呢,冬天我们盖十斤的棉被,她倒有个六七斤足够了,手脚跟小火炉一样。大夫说了,从来不生病的才让人头疼,像她这样的,偶尔病个一两次,反倒有好处。”
这里说着话,相互谦让着端起茶,刚啜了半口,这时候门外银杏就禀道:“太太,大姑娘来了。”
徐氏道:“请姑娘进来。”
门外光影一晃,红梅花一般娇艳的少女就走了进来。
张付二夫人俱都抬头,这少女也只是一身家常打扮,脂粉薄施,头梳着简单的髻,只插一只步摇,腕子一只碧玉镯子,淡雅又宜人。身上是石竹色的夹袄,覆着石榴红的百褶裙。走动时裙摆轻曳,就像风中的红梅花瓣,真真就是俏成了一朵花儿。
“苏婼拜见二位夫人。”
行了个万福,苏婼静立在了徐氏这一侧,跟她也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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