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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喜最近变得特别怪。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一个明媚的下午。妹喜第一次比平时早回家。从这一点,我就暗自感到有坏事发生。夜里,铁窗开着。妹喜穿着一件蛋黄色的棉麻短褂子。她背对着我。我感到难过。一种油然而生的起无法自抑的难过。我摸了摸妹喜的后背。妹喜一动不动。她的皮肤像是融化的冰。冷得我骨头痛。我责怪是窗外的凉风偷走了妹喜的温热。我忽然发现自己渴望得到妹喜的回应的这件事实是让自己感到羞耻的原因。好似,我和自己的女人本应生份。我又摸了摸妹喜的后背。妹喜还是一动不动。失望过后,便是愤怒。梁妹喜,你别给脸不要脸。怪平日偷听左邻右舍的八卦多了,都把那些粗俗的话学去了。最近还发生了一件事情。三楼的窝囊废因为酒精中毒嗝屁了。他死在夜间大排档的桌子上。旁边还有一盘没有吃完的炒田螺。
妹喜起夜。这很少见。我睡得浅,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妹喜会特意在睡前控制饮水量。她出了门,走进厕所。我坐起身,竖起耳朵,听动静。室内很安静。安静得好像妹喜从没有回过家。我明确地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喜欢这种安静。我曾经很是享受孤独和饥饿。情人和朋友的陪伴往往使我感到厌烦。这两种药剂能够使我头脑清醒。保持清醒是复仇者必须拥有的技能。只有意识清醒,才能掌握人心的颤动和控制事情的走向。
厕所发出几声短促得难以捕捉的啜泣声。我睁着眼睛,感到愕然。我的双脚挂在床边。拖鞋在我的脚下。我似乎可以在紧急情况之下立即飞奔出去。我要奔去哪儿呢?妹喜哪儿吗?我会安慰人吗?妹喜又会接受我的安慰吗?如果安慰不奏效,我是否就在妹喜眼里成了笨蛋?如果安慰奏效了,妹喜和我会发生什么呢?妹喜会和我坦白吗?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欺负妹喜了?是我吗?她不是说习惯了吗?我问问各位观众:在你们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导致对方伤心的情况下会怎么做呢?话说回来,妹喜伤心不伤心,关我屁事?我大可像往常一样装聋作哑。fe,fe,fe!一次。我就做一次!我带着一股自寻烦恼的躁动,来到厕所的门口,粗鲁地说道。
“梁妹喜,你给我出来。”
妹喜一开始不肯出来。她关上灯,装作厕所里没人。我对着黄色的塑料门又踢又拍,妹喜怕惊动四周的邻居而把门打开。她担心别人的心情,就不担心我的。妹喜出来了又怎样?瞎子看不见伤心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我苦恼了。早知就回床上了。我动了动嘴皮,想不到该说什么。我的脑子是被咀嚼过的柠檬, 榨不一丁点智慧的酸水。
妹喜回去睡觉了。我伸手想要抱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无声地从我面前走过。说实话,我感到有些气馁,迷惑和茫然——妹喜第一次拒绝了我的亲热。这些天里,发生了太多的第一次了。妹喜第一次沉默地吃饭。妹喜第一次没有给我早安吻。妹喜第一次没有说日常用语“我爱你”。妹喜第一次无视我的存在。我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份心情有着复杂的结构和轻盈的质量。它仿佛不是地球上天然形成的物质。它是由人类创造的新型物质。每个人都能创造独一无二的它。它没有形体,没有气味,没有颜色。只有轻微的重量在胸膛的正中间摇晃。噢,像是一块五克的银色圆柱体秤砣在两排肋骨中间左右摇晃。我让它摇晃。不停地摇晃。疯狂地摇晃。疲惫地摇晃。
妹喜就这样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偷哭了好多天。我以为妹喜是在欲擒故纵。她先调动我的好奇心,然后让我苦恼,让我委屈,最后让我软弱地向她跪地索求真相。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大错特错了!我可是铁石心肠的!没过几天,我自己就彻底否认了这种无趣的推断。妹喜在阳台打电话,分明是躲着我。好呀你,梁妹喜,你肯定是外面有人了。我焦急地藏在拐角,偷听妹喜与人谈话。妹喜对电话那头说话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暧昧的意思。我反而觉得她好像害怕声音过大,会把对面的人给吓死。我从头听到尾,虽然已经猜到真相,却不由自主地极力否定。
妹喜回到客厅,看见豆浆油条和白粥咸菜摆在餐桌上。她收起手机,坐在我的对面。我正在逐渐帮忙让自己融入全新的小康生活。我当然不是因为妹喜近日状态不好才企图做点让她开心的事情。我才没有讨好她。如果要等她讲完电话,那放在厨房里的早餐岂不是都凉透了?我是为了食物的口感着想。况且,这只不过是举手之而已。切断的油条又酥又脆。当它被泡在又醇又浓的豆浆里,两者会让食用者领悟到人生的真谛。我忍不住赞叹地点起头来,说道。
“梁妹喜,你最近手艺变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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