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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出了屋子,那大鼻头早就不在院子里。顾斐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往更衣的地方走。承郡王府的别庄还蛮大的。从会客厅走过来,后头有一大片的红梅林。穿过红梅林再往东走,有更衣的地方。巧了,顾斐本是要绕个路,正巧撞见几个人站在梅林里的凉亭,正小声地说着话。
他本不愿偷听,结果耳尖地听到了‘凉州’、‘旧案’几个词,脚步又瞬间顿住。
“……那花氏已经不行了。最迟不过来年三月份,凉州那边就该传来消息。”
“这么快?”有人似乎还没弄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儿,颇有些疑惑地开口,“若是没记错,那新妇今年才嫁入大公子府上?年前选秀的时候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这你有所不知,大公子已经恢复神志。那花氏无才无德,如何配得上大公子……”
几人声音说的不大,但这外头实在太静了,有点儿动静就非常明显。
顾斐安静地站在梅树后头,面无表情地听了这些人的闲叙。头顶的积雪扑簌簌地滑下来,那边听见动静静了一瞬。而后以各种理由四散开,顾斐嗤了一声,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想要巴上‘陛下’,不去做点有用的事,光把眼睛盯在了‘陛下’的后院,当真是国之栋梁。
心中不屑,顾斐转身离去。却没想到在南门又一次撞见了这个短粗的大鼻头。
大鼻头似乎跟承郡王府关系匪浅,能自由出入梅花别庄。顾斐跟了这人一路,发现不仅大鼻头熟悉别庄的结构,这别庄的下人还表现的十分敬重他。顾斐心里有些疑惑,却不敢贸然靠得太近。他只知这人在几年后萧承焕几次假传圣旨的诏书撰笔人,模仿各种字迹,连被模仿的本人都分不出真假。如今萧承焕还只是个被排除在权利中心之外的读书太子,一切还没发生。
他在犹豫,是不是该想个法子,把这个人提前给看押起来。
顾斐心中盘算着,没有惊动大鼻头,又悄无声息地顺着另一条路离开了后院梅林。他才从月牙门走出来,迎头就撞上了披着雪白狐狸皮大麾的柳如妍。
柳如妍瘦了很多,比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瘦了一大截,整个人有点弱柳扶风的味道。她此时看着眉头深锁的顾斐,眼中仿佛汪着一汪清泉。
天儿太冷,她面上有些苍白,显得越发的惹人怜惜。
“顾公子……”柳如妍知晓顾斐不喜她,看到他不敢靠太近。
顾斐如今对她已经没了怜惜,甚至有几分厌恶。一个字都不想跟她多说。颔了颔首,规矩地往旁边让出一大截。虽没说话,但意思是却一目了然,让柳如妍先走。
柳如妍心中一痛,嗓音有几分沙哑地问道:“你心中的那女子,是叫王姝么?”
顾斐身体倏地一僵,抬起头,眼神锐利地刺向她。
柳如妍被这眼神刺得眼眶发热,深吸一口气,她才将喉咙里的哽咽咽下去:“果然是她。”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柳如妍对顾斐的爱随着梦境一日比一日的真实而深刻起来。在她眼中,顾斐俨然就是她的夫婿,陪伴她后半辈子的夫婿。顾斐弃她于不顾就是背叛,心中有别人也是背叛,“只是想告诉你,她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我略有所不及。但是,她不属于你。”
顾斐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死死盯着柳如妍,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
柳如妍却笑了。
顾斐往日不愿正眼看她,如今提一句他心爱之人,倒是愿意专注看她了:“她已经嫁人了。就在你离乡赶考的时候出嫁的,嫁的很好,往后余生,都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住口!”顾斐当然知道王姝嫁人了,但不代表他想听这个话,更不代表这个话可以从柳如妍的嘴里冒出来。
“你不必恼火,我并没有恶意。”柳如妍克制不住喉咙里的哽咽,还是泪湿了眼睫,“只是想让你清醒一点,强扭的瓜不甜,有的人并不属于你。”
“这句话由不得你来说!”
顾斐气得一双眼睛都红了,通红:“她嫁人了又如何?我还是会守着她。这辈子都只会守着她。我欠她的,我会把我的一辈子还给她。”
两人剑拔弩张,柳如妍心中悲哀,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顾斐,你相信命运吗?”
顾斐心中咚地一声跳,倏地冷下了脸。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你命中注定相伴一生的人。”柳如妍抹了眼角的泪水,信誓旦旦道,“不管你多喜欢那个王姝,你们都没有缘分。如果你想她好好活着,就别去纠缠她。”
说完,她拢了拢大麾,转身离开了。
顾斐怔忪地站在了原地,心中仿佛被一击重锤击中,疼得他脑袋都开始嗡鸣。
……
王姝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已经懒得骂在背后骂她的人了。反正骂她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只要这些人不舞到她面前来,王姝就当没这事儿。
到腊月,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衣裳穿得多的时候人就肿的跟大皮球似的,走路都很艰难。
如今,王姝是没有必要等闲不会出门的。非得起来走动,就在屋子里四处转悠。或者被小梁指导着做一些舒展的锻体的动作。这动作有点像后世的瑜伽普拉提,看着没怎么大动,其实每一处都得用暗劲儿。每次王姝练完,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身大汗。
因着太累,王姝偶尔就想偷懒。小梁这时候管嘴才严格,比先前管她吃零嘴儿严格多了。
屋里日日烧着地龙,穿的单薄也不怕会着凉。王姝便日日穿着单薄的亵衣,懒懒散散地窝在榻上吃东西。姜嬷嬷时常想让她动一动,唐僧念经似的日日在耳边念叨:“主子你起来再走几圈,多动一动……”
这种话王姝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左耳进右耳出。
姜嬷嬷看说服不了她,就开始暗戳戳地给萧衍行告状。萧衍行如今下山很勤,隔三差五就要来住个几天。他在的时候,就跟那集中营的狱警似的,半点耍赖的机会都不给。饭后要走动,零嘴儿要限量,少走一步都不行,多吃一块就扣明天的双份。
王姝每日光顾着骂他都要出不少力气,萧衍行也不在意,随便她骂。
左右王姝也就会那几个词,翻来覆去听,萧衍行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的。偶尔见她气得脸红,还给她倒杯水润润嘴。日子过的还挺安逸的。
打破安逸是腊月二十六的一个晚上,萧衍行才搂着王姝睡着,王家的大门被拍得嘭嘭乱响。
若非事情紧急,袁嬷嬷也不会大半夜的来这边打搅主子。实在是花氏情况危机,指不定就熬不过这个冬日。到时候主子爷这边没做好安排,怕是会招来麻烦。
萧衍行换了一身衣裳赶到萧宅时,花氏躺在榻上脸色已经灰败了。
她木木地盯着圆房,听见动静才转过头去。看见了从门外进来的萧衍行,一身雪白的大麾上沾着雪粒子。眉眼上雪粒子仿佛一层白霜,将人衬托的仿佛冰雪雕成一般。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没发出声响。屋子里早已经哭成一片。
花氏的这些奴婢们跪在地上嚎,哭得人头脑炸裂一般的疼。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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