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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昭想起那个坏掉的玩具,表情有些黯淡。刘师傅问怎么啦。他笑一笑,说有个东西坏了,试了好多方法都修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师傅哎呀一声,问什么东西不能修呢?他捋起袖子,和丁昭大谈自己十几岁跟着师父做学徒的故事,说他师父手艺了得,从自行车到补鞋,开胶再厉害的破烂玩意儿都能靠一双手修缮如新,他多少也学到些皮毛,只要不是坏到芯子,都有修好的可能。
丁昭心想不如试试。刘师傅看过玩具,遗憾表示你这个其实本来就有点坏了,再一摔,不牢固的东西自然坏得很彻底。
他以为没戏了,结果刘师傅话锋一转,说你别丧气啊,我又不是说不能修,变个方法就好了。
对方把玩具的两段身体“啪嗒”合到一起,说我用大漆给你补,再加个边,保准能粘回去,就是修好了不可能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你不介意吧?
坏掉的东西拾起再拼好,永远无法恢复如初。丁昭沉默两秒,说当然介意,但我想再看一次完整的样子。
刘师傅一拍腿,说妥了,东西你留下吧,我挑灯夜战,明天就还你个新的。
好感悟(2)
丁昭提着纸袋,出地铁往家的方向走。程诺文在路上给他发信息,说是已经落地上海,不过还有些事情处理,晚上会迟点回去。
他回复知道了。埋头走路时被人撞上,丁昭抬头说句抱歉,路人不在意,早已走远。眼前只落入几张电影海报,主题写:佳片重映。
其中一张的片名很是眼熟。今年暑期档电影不太卖座,为了激活市场,年底多部影片相继重回院线。江天禹的那部爱情片也在列,如今重映,大众焦点不再是江天禹的友情客串——两年间,该片女主角早已凭借出色演技飞升,自身光环足够耀眼,吸引了大批影迷提前购票。
初映重映均在十一月,真真巧合。百丽宫门口贴的海报与当初宣传恋爱戏份不同,做了重新设计,新版本是女演员独坐于花园之中,分成四块的画面隐喻四季变化,氛围颇具艺术感。
被保留下来的只有那句宣传语:爱是冲撞,是你我不可挡。
丁昭驻足观望。身旁时不时有人经过,皆往影院方向去。其中大都是情侣,有些第一次看,充满好奇心,也有些手牵手,重温旧日。
两年前,他邀请程诺文一道来看,那时对方不情不愿,排队走路总是比他快几步。丁昭只能跟在后面,一边欣赏程诺文背影,一边傻傻计算自己何时能够攀上这座高山。
为此他吃尽苦头。现在想起,神经仍会不由自主跳痛——回忆痛苦,身体保护机制也告诉他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记起,这样会轻松许多。
跌倒过的人在坑边凝视,理应选择一走了之,但丁昭想了想,反正晚上也没事做,他还挺喜欢那个故事,不如重看一遍。
由于是临时买票,开场后丁昭才进影厅。这次左右也都是互相依偎的情侣,他卡在中间倒也没太尴尬,只是放下纸袋,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
重映是导演剪辑版,比初映多出五分钟。丁昭记得原先的大致情节,前一个半小时未有更改,男女主角互生情愫,又因现实分开,普通人的都市生活,爱恨纠葛都在鸡毛蒜皮中建立磨灭,看客共情时分,总能听见周围传来几声哽咽。
丁昭默默看,到女主角努力存钱买衣服的那段独白,初看时,他心中酸涩难忍,现在听见那句“无论够不够格,我真的只想要他”已能理解——并非你不够好,只是有时候,爱总容易来得太早。
片中的智者再度发出感慨,指责现代人比起坦诚,更快学会忽略自己的真实感受。观众听闻,淹没于一片抽泣声中,丁昭的手指微微颤动,这次身边却没有另一双手能够握紧。
故事如过去一般发展,直到最后,导演弥补的五分钟姗姗来迟:女主角的笑容不再是最终定格。画面晕开,变为异国他乡的晴空。
女主角展开新旅程。平平无奇的一天骑车路过某间咖啡店,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出。她如有感应般停下,并没有立即回头。
她已穿上那件最喜欢的衣服。镜头此时拉远,她与他现在是平等姿态。
春夏秋冬,四个分明的季节,彼此靠近、伸手,失去后终于真正长大。当他们成为两个更好的人,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直至画面消失,导演也未点明,依旧狡猾地做了开放处理,放人自行思考。只是终曲情绪饱满,并不像一首用来结束的音乐。
影厅灯亮,情侣们手握手,眼泪汪汪离开座位。丁昭没动,他坐着看谢幕,长长的工作名单向下滚动。周围观众陆续离场,渐渐剩他一人。
工作人员见时间差不多,准备进来收拾垃圾。丁昭赶忙擦泪,拿起脚边纸袋,抬眼时,他发现原来影厅还有一位观众与自己坐到最后。
两位心有灵犀者同时起身,对方在前几排,回过头与丁昭四目相对。
——你们明明都有感觉,却要奋力抵抗这种吸引,违背本意做出的决定,一定会教你后悔。
人的一生,唯一缺的就是if only。被击落的那个瞬间,心弦振荡,爱神落下两次敲击,第一次远在眼前,第二次近至身边。
程诺文也发现他,惊讶后转为欢慰。他原本想着这部电影怕是只有自己愿意跑来重看,没想到丁昭竟挑中同一天的同一场。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部片子。”
出影院时,丁昭突然冒出一句。
“是不喜欢,”程诺文诚实回答,他看到江天禹那张脸还是会下意识产生厌烦,“但这部片子是我们一起看的。”
丁昭低头不再说话,程诺文注意到他手上提的纸袋,问重不重。丁昭避过对方主动伸出的手,说我自己能拿。
程诺文被拒绝,只消沉两秒,即刻恢复,与丁昭并肩往回走。老天好像也懂得一些旧时场景,配合地下起毛毛雨。他受到启发,直接去牵丁昭的手,起先是轻轻握一下,丁昭没有甩开,受到鼓励的程诺文迅速与他十指相缠,握住后不再放开。
行至中途,老天转变心情,决定给凡人来点考验,瞬间雨势陡增,越下越汹涌。他们离家至少还要步行十分钟,硬要闯关必定全身淋湿,只好先选地方躲雨。
马路边的店铺过了营业时间,紧闭的店门落上锁。两人挤在窄小的屋檐下,程诺文见丁昭发梢肩膀都沾了雨水,替他擦去,“冷不冷?”
“不冷。”说完一个喷嚏,力道之大,打得丁昭头直晕。
程诺文扬起猫唇,脱掉外套给丁昭披上。丁昭看他里面衣服也不怎么保暖,皱眉说:“待会轮到你感冒了。”
有人关心就不会。程诺文手掌贴上丁昭脸颊,“没关系。”
丁昭埋进程诺文外套。他在路上担心淋湿,始终将纸袋抱在胸前,里面的礼物隔着袋子抵在胸口位置,引发昔日旧伤一阵阵细微的抽痛。
“你说晚上有事就是来看电影?”
他闷声问程诺文。对方点头又摇头,说一半一半,随后从外套口袋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丁昭。
“今天刚拿到的,本来想回去再给你,既然碰到了,先给你看看也好。”
丁昭以为是小王那个品牌的商标下来了,刚想说你给我看这个干嘛,结果一翻开,他怔怔,对着上面几个字半天讲不出话。
基金会的登记证书,全名:叮叮车动物救助基金会。
“你不是一直不放心领养组织那边入不敷出,可能会维持不下去吗?我去找beth托人帮了个忙,以后就是正规的公益组织,有资金周转,不管是基地那边还是每周的领养集会,都不用担心再有问题。”
丁昭盯着证书上数额巨大的注册资金,猛地抬头问他:“你投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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