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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昭打开一看,两颗缠绵爱心,双人套餐中还夹了情侣二字,立马合上,回头只将房卡交给程诺文。
2的出差待遇不薄,普通员工的每日住宿预算都有800,但为了交通方便,行政给丁昭定的位置在王府井附近,加上时间特殊,预算内能订到的最好房间只是酒店的基础房型,二十多个平米,一个人住还算舒适,两个人,还加床,局促到迎面走路都要侧身谦让。
从电梯到房间,程诺文一路没和丁昭说话,看不出发火到哪个程度。丁昭进房就主动认领加床,让出18米大床请对方享用。
程诺文打内线让客房派人来取西装拿去干洗,笔记本一开,在书桌边开始工作。丁昭战战兢兢坐到他对面,两人挤在一张台子上办公,丁昭时不时偷看程诺文一眼,直到把上司看烦了,停下手头事情,迎上他视线。
“你到底想说什么?”
道歉的话在电梯时已经说过了,丁昭惭愧:“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应该先和你确定行程,不该想当然就让行政订酒店的,搞得让你和我挤一间房间。”
程诺文总监头衔,出差的住宿预算在2k以上,至少住个五星级,现在却要和他共享商务酒店的小房间。上司看重隐私,在家时不让他进卧室,如今倒好,两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相对,睡觉都要头顶头。
他低下头小声说:“你别生气啊。”
“我是生气,气你笨,气你粗心,还好对象是我,如果今天是给客户安排,出这种状况就麻烦了。”
“下次不会了,这几天委屈你将就一下。”
程诺文垂下眼看电脑,“也没那么委屈,2刚开的时候,出差为了省钱,住宿专挑廉价旅馆,现在你们的条件比我那时要好多了。”
丁昭有些吃惊,2福利在业内一直领跑,该给员工花的钱老总毫不吝啬,很难想象初创时居然是这番景象。
“公司以前有这么困难吗?”
“真要抱怨,可以说三天三夜。”
丁昭竖起耳朵。
“我和beth当初离开t&h,签的竞业协议是两年不能服务同类客户,t&h那个业务量,不做类似客户,基本在广告圈就是判死刑了,为了能让公司开下去,但凡可以赚钱的项目,不管规模大小,我们都接,路演派送地推,这些我都做过。”
原来程诺文竟和自己一样,干过最底层的业务。丁昭不敢置信,他听赖茜说过,程诺文在t&h的时候也很风光,入司两年做到a,晋升速度无人可比。
广告创业,成功固然璀璨,但背后的失败者更如细沙。第一次听闻2往事,丁昭震惊之余更多是好奇:t&h是国际4a,家底丰厚,属于人人羡慕的顶尖平台。程诺文要待下去,坐上ad也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会选择和老总急流勇退,从高峰掉落谷底重头开始?
程诺文见他表情,语气未改:“我不是说过,你看我只是表面,背后我付出过多少代价,你不知道。”
他合上笔记本,继续道:“2最早的办公室只有一间,和小会议室面积一样大,座位都是背靠背。那时候在延安路高架旁边,每天上班都能听见汽车声音,关窗也隔不了。前两年里,每次现金流出问题,beth就会站在窗口喊干脆跳下去被车撞死算了,这样就不用再给谁垫付款。”
老总平日运筹帷幄,实在难以想象也有这种撒泼打滚的时刻。丁昭犹豫半晌,问:“整整两年都是这样?”
程诺文点点头,“没有别的办法,熬过竞业协议的期限之后,稍微有了点起色,后来接到佲仕,我们从最小的外包开始做起,赔钱都硬着头皮做下去,一步步做到leadg ancy,2也慢慢好起来,有了现在的规模。进恒光第一天,beth站在窗旁边,她往下看,和我说28这个层高好,因为太高了,我们现在有那么多钱要赚,就没人舍得跳楼了。”
所有一切并非空中楼阁,丁昭以往看这些高层行走潇洒,还以为他们是凤凰命,天之骄子一路顺风顺水,未曾尝过民间疾苦,没想到是早已将最苦的东西嚼烂吞进肚子,才换来今天成就。
难怪他将佲仕看得如此重要,丁昭不由吸口气,对程诺文生出多一分敬佩。
“所以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别把时间浪费在后悔上,”程诺文敲他面前桌子,“明天和活动公司开会,要对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丁昭回过神,将文件发给他,程诺文看完后说大致没问题,后两天活动强度大,没事就早点休息。
他手没停,继续工作。丁昭磨蹭一会,问程诺文有没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以帮忙。
“你保持安静就是帮忙了,”他指床,“闭嘴去睡觉。”
丁昭听话照办,他躺在那张加出的窄窄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从被中露出眼睛,程诺文还在办公。他将书桌的台灯调暗一些,也许是为了不影响丁昭入睡,也可能只是单纯不喜欢光线太亮。
还在想程诺文的事情,脑子自动在想,无法停止。程诺文在t&h是什么样?再往前呢?实习,读书,或者更年轻些的时候。
房内窗帘未遮,程诺文的背后是都市的无尽黑夜,他独坐桌前,电脑屏幕散发白光,打到他脸上,颜色冷冷,让其周身都镀上一层锐利光圈。
“那两年里你想过放弃吗?”丁昭幽幽出声,问出脑中盘旋整晚的问题。
程诺文敲键盘的动作一滞。意识到发问太唐突,丁昭缩进被子,说抱歉,是我多嘴了,你不用理我。
疲倦向他袭来,很快入眠。直到沉睡之前,程诺文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分房的尴尬很快随着飞速而来的工作被碾碎——他们睡觉的时间太少了,每天几乎都在外边跑,不停开会盯场轮轴转,程诺文更忙,还要抽时间处理a组其他业务。丁昭醒时看到让出去的那张大床,被褥极少痕迹,怀疑程诺文晚上都睡不足两个小时。
可在外,上司始终精神奕奕,不见丝毫疲态。丁昭偶尔撑不住,会议上打个呵欠,都会接到程诺文迎面而来的眼刀,提醒他注意形象。
两人这次接待global客户,多有社交饭局。为表诚意,基本挑的都是米二米三,价格贵到丁昭咋舌。他自己吃是消费不起,蹭一蹭公司报销,上了餐桌上不敢乱说乱动,全权由程诺文负责。
与某些醉心客户关系的阿康不同,无论台面上还是私底下,程诺文从不屑做溜须拍马那套,他将自己放在与客户的平等位置,即便是在饭局,聊天说笑也有分寸。
佲仕的几位高层浸润名利场多年,见多识广,米其林餐厅仿佛自家食堂,与程诺文讨论口味出品,从主厨心思聊到侍酒水平,丁昭半个字都听不懂,只能闷头将一道道菜送进嘴里。
程诺文忙着应酬,分不出闲心关注他。见丁昭坐着不说话,某位离他最近的客户秉持绅士原则,慈眉善目询问他食用感想。
丁昭对食物的评价只有好吃和不好吃,舌头打结,好不容易蹦出几个英文单词,客户立即看出他缺乏高档餐厅经验,嘴角弯一弯,不再多问。
整张桌子只有自己格格不入,丁昭大感窘迫,今天过来,他连餐巾摆膝盖都是临时偷学程诺文。桌上那么多刀刀叉叉勺勺,哪个喝汤,哪个吃甜品,他也搞不懂,做什么都比别人慢半拍。
砍掉自己的这个角落,那边自成一个世界。也许是说到尽兴处,几位高层笑意满满,彼此举杯致意。
气氛使然,丁昭跟着举起酒杯,他想东想西,没注意,饮下时杯子一歪,剩下半杯葡萄酒全部洒在身上。
丁昭一时吓到,手不稳,酒杯落地,碎裂声异常清脆,引得众人侧目。在旁服务的侍应生看见此等重大事故,立即迎上去,轻声细语请他去洗手间处理。
第一反应是看程诺文,对方闭一闭眼,很烦恼的样子,接着头一偏,示意丁昭尽快出去弄干净。
红葡萄酒毁掉一件衬衫,幸好没有伤及外套,那件定制西服,他只有这么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这几天日日穿,日日熨,要是弄脏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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