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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李姝菀他们的先生是个中年人,学生都还是七八来岁的年纪,先生教的东西也简单。教一教诗词,学一学字画,一上午很快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前,先生挨个点评学生课上写的字。

杨惊春x子欢脱,一手字却极为秀逸。在一众同窗中,她的字最是好看。

李姝菀课上同她做的邻桌,看过她的字,很是漂亮。

李姝菀自己练了半月字,没有老师指导,自能自己0索,写得极困难,字也不算好。

先生评过杨惊春的字,又来看李姝菀的字。

他知道她是李奉渊的妹妹,看过她的字后问她:“你临的是你哥哥的帖子?”

宋静当初从李奉渊那处取字帖,一gu脑搜罗来好几本。名家字帖有,李瑛的字有,李奉渊的字也有。

李奉渊三岁握笔,虽是少年,笔势却遒劲有力,如游云惊龙。

先生看过李奉渊的书法,李姝菀的字虽然还未成型,但已隐隐有他的影子。

不过李姝菀却握着笔杆子摇了摇头:“是爹爹的字。”

李瑛当年给这李奉渊写了一本李奉渊,李奉渊临过无数遍,如今又到了李姝菀手中。

先生恍然大悟:“我原先见你哥哥的字,还奇怪他年纪轻轻为何有一gu锋锐之气,原来是临的大将军的字帖。”

他说着连赞了好几声:“不错,不错。”

也不知是在夸李姝菀临得好,还是在夸李瑛的字妙。先生说罢,又去看其他学生的书法。

杨惊春听见先生夸赞,只当是在夸李姝菀,很替她高兴。等先生走老远了,她凑过来笑着同她道:“先生夸你了,菀菀真厉害。”

李姝菀不敢认下:“先生不是在夸我,我的字不好看。”

右前坐着的一名学生听见着这话,回头朝李姝菀的桌面看了一眼。

见她的字如春蚓秋蛇,瞥了瞥嘴角,扭头和自己的朋友耳语道:“她的字分明丑得像虫爬出来的,不知道先生为何还赞不绝口。”

这人刚得了一句不高不低的评价,心情正低落,听见这话,也回头去看李姝菀桌上的纸。

隔得远,没看清,只看见李姝菀笑着和杨惊春说话。不过他自然帮顾着自己的朋友,应和道:“先生怜她今日才来,好意夸她一句,你瞧,她倒沾沾自喜起来。”

两人说完,不大高兴地将刚写好的字r0u成一团扔进了书袋。

年纪小的学生下课要早一些,下午也不上课。

杨惊春和李姝菀手拉手着走在路上,路过杨修禅他们的讲堂外,忽然看见有人压低声音用气声远远唤道:“妹妹。”

杨惊春回头一看,就见讲堂门外,杨修禅一个人站得笔直,头上滑稽地顶着一本书册。

杨惊春瞬间苦了脸,似嫌她哥丢人,松开李姝菀的手,快速道:“菀菀,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跑了。

李姝菀有些怔愣地看着杨惊春逃跑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还站着的杨修禅。

她和他不算熟,冲他微微点了下头,就准备离开,不过还没走上两步,就听见杨修禅开始小声喊她:“姝儿妹妹,姝儿妹妹。”

柳素失笑,道:“小姐,杨公子在叫你呢。”

李姝菀想了想,朝他走过去。

室内先生还在讲学,杨修禅不知什么原因独自在这儿受罚。

不过杨修禅脸皮厚,也不觉得自己丢人,见李姝菀走进过来,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糖:“姝儿妹妹,给你。”

李姝菀不知道该不该接,有些迟疑。

杨修禅道:“拿着吧拿着吧,我从朋友那儿拿的,我不ai吃甜的东西。”

李姝菀这才伸手接过:“谢谢……”

今日认识的人太多,她脑子一糊,忽然忘了他叫什么名字。杨修禅笑了笑:“杨修禅,你随春儿叫我一声修禅哥哥就行,不然叫我名字也行。”

李姝菀握着糖,听话道:“谢谢修禅哥哥。”

杨修禅笑着0了0她的脑袋。

李姝菀看他头上顶着书,问他:“修禅哥哥你为什么在这里站着?”

杨修禅取下书给她看,只见书册一角残缺不全。他叹气道:“我将书放在学堂,谁知被耗子啃坏了,先生看见后,便罚我站在外面。”

李姝菀有些担心:“那不听课了吗?”

“听啊。”杨修禅将书放回头顶,继续顶着。他指了指耳朵,又指指室内,笑着道:“我耳朵灵,能听见先生讲课。”

杨修禅背窗而站,正说着,他背后的窗户忽然从里面推开了。

李姝菀一怔,往里看去,就见讲台上坐着的老先生望着她和杨修禅,显然听见她和杨修禅在外面低声说话。

室内一众学生都看了过来,而李奉渊也看着他们。

他身量高,仿佛一根早生的劲竹立在同窗里,很是显眼。

李姝菀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很不自在,她隔窗对着老先生垂首致歉:“学生知错,打扰先生上课了。”

老先生看她知礼,捋了一把胡须,并没有怪罪,缓缓道:“无妨。”

学堂就这么几位学生,老先生似乎知道李姝菀与李奉渊的关系,问她:“你是行明的妹妹?可是来寻你哥哥?”

李姝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知道,若她应是,李奉渊也大概不会应和她的话。

就在这时,杨修禅忽然取下头顶的书,探着脑袋伸到李姝菀面前,笑着同老先生道:“回先生的话,是我妹妹。”

李姝菀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杨修禅揽下过错,继续道:“我得了几颗糖,方才看见姝儿妹妹下了课,便叫她过来,想给她吃。先生别怪罪她,要罚就罚我吧。”

老先生闻罢长y着点了点头:“兄妹和睦,手足情深,谈何过错。你进来听课吧。”

杨修禅没想还有这好事,面se一喜:“谢先生。”

他似当真把将李姝菀当作妹妹,笑着同她道:“回去吧,哥哥进去听课了。”

他称自己哥哥称得熟稔,李姝菀呆呆点头:“嗯。”

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室内坐着的李奉渊,见他微拧着眉,看着眉开眼笑的杨修禅,不知脑中想着什么。

杨修禅给了李姝菀一把糖,李姝菀回去便点灯熬夜做了两只石榴荷包,将一半糖装在其中一只里,闯祸

春芽萌生,天地换景,草木一日一高,少年也一日一长。

李奉渊这日早上起来,嗓音突然变得格外沙哑。

他自己起初并没察觉,临出门吩咐宋静这几日若日头盛,将他的书拿出去晒晒,宋静才听出他声音不对劲。

近来气候多变,早寒午暖,宋静还以为他染了病,连忙请来了郎中。

郎中仔细瞧过,说这是到了换声的年纪,叮嘱李奉渊平日少言少语,勿大声吼叫,连副药都没开,便挎着药箱走了。

往常李奉渊一般b李姝菀早些出门,兄妹两虽都在含弘学堂上学,但从来都走不到一处去。

今日李奉渊一耽搁,这天出门便迟了些,难得和李姝菀一同出的门。

不过上了街,李奉渊驾马一奔,李姝菀便又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李姝菀上学也有一月多,没一回是和李奉渊一起到的学堂,二人便是偶尔在学堂遇见,也不会说什么话。

李奉渊和杨修禅是好友,李姝菀又与杨惊春关系亲近,这两对兄妹便免不了被人拿来b较。

渐渐的,其他学生便瞧出来李姝菀和李奉渊关系疏远。

几位因李奉渊而与李姝菀交好的学生,也因此淡下态度,甚至私下生出闲话,议论起李姝菀的身世。

李奉渊出生时,将军府摆了三日盛宴,李瑛逢人便吹嘘自己得了麟儿。

然而李姝菀却是突然出现,在今年年前,望京里无人听说过李瑛还有这样一个nv儿。

仿佛一夜雨后忽然从地里冒出来的菌子,说出现就出现了,在这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连娘亲也不知道是谁。

即便李姝菀是个庶出,但按李瑛的身份,她娘亲的家世也不会差到哪去。

如此不清不楚,莫非身世低贱到见不得人。

不过这话旁人也只在私底下偷偷说上两句,不会大张旗鼓地到李姝菀面前去问。

李姝菀偶尔听见几声闲言碎语,也只装聋作哑当没听见。

她仿佛无事人半点不给回应,多嘴之人说了几回没了新鲜趣儿,渐渐也就不说了。

柳素随着李姝菀去了学堂,家中的狸奴便由桃青照顾。

它吃得多,一日吃三顿,夜里偶尔李姝菀还要给它加顿小夜宵,半岁不到,吃得脸圆肚肥,胖了不少。

桃青事忙,顾不过来这位小祖宗,便将一些简单的活计安排给了栖云院新来的小侍nv。

狸奴警惕心重,往日从不靠近这几位新来的侍nv,如今春日到,想小母猫了,倒对她们亲近了些。

这日小侍nv照常收拾狸奴吃饭用的小猫碗,它“喵喵”叫着,贴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可惜今日这位小侍nv不大喜欢猫,见自己裙摆被蹭上了毛,屈肘就把它推开了:“一旁去。”

狸奴身子一倒,耍赖躺在地上,冲她翻开了肚皮。

小侍nv并不理会,它叫了两声,站起身,抖着尾巴又蹭了上来,用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她的手。

小侍nv瞧出它这是发情了,猛缩回手,一脸恶心地伸脚踢开它:“滚远些。”

不料还没缩回脚,忽听一阵水声,小侍nv只觉脚上一阵sh意,随后一gu子浓厚的尿sao味冲进了鼻腔。

这鞋子是府里才下发的,总共就两双,侍nv眼下被尿了一脚,顿时汗毛耸立,忙拎高裙摆避免沾sh。

它万般可惜地看着自己打sh的绣鞋,左看右看,实在气不过,又恼又恨地踢了狸奴一脚:“你这乱尿的小畜生!”

狸奴毫无防备,一脚滚出许远,“咚”一声撞上椅腿。

它吃疼,站起来,浑身毛似刺猬炸开,张嘴冲她“嘶”了一声,如一道影钻出了房门。

桃青特意吩咐过,无人看管时狸奴绝不能出东厢,便是它要去外面玩,也得拴绳,别让它跑丢了。

侍nv一惊,顾不得自己sh透的鞋,忙起身追出去找。

不料只见廊上几只延伸向书房的sh梅花脚印,不见狸奴踪影。

今天日头足,院里晒了一院的书,书房的门此刻半开着,小侍nv往书房一看,暗道一声“不好”,忙跑了过去。

平日没有准许,这书房是绝不准她们进去的,可小侍nv害怕这狸奴闯出祸事,环顾一圈见四周无人,咬牙溜了进去。

她一进门,便见狸奴缩在书架子底层,瞪着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进来的侍nv。

她心中慌张,却假意做出温和神se,弯腰慢步走向狸奴,放柔声音哄道:“好狸奴,快过来,到我这儿来。”

猫虽只是畜生,可却不蠢,它才受了她踢了一脚,哪会信她,见侍nv朝它走来,装腔作势地弓高了背。

侍nv张开手,猛朝它扑去,狸奴灵活从她臂下一钻,她便扑了个空。

侍nv紧追过去,狸奴立马疯了似的在房中飞窜,慌不择路跳上墙边柜子,一脚踢翻了柜子上的烛台。

膏油顿时如水流出,铺撒柜面,瞬间烧着成一团烈火。

明亮火光映入眼瞳,侍nv惶惶往后退了一步,满目惊se。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猫便受惊又从门缝飞跑了出去。

待她追出来一看,正见它跑回了东厢。

书房外立有太平缸,侍nv正准备打水救火,可当她透过窗户纸看见那房中红烈的火焰后,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她慌张回到书房,跪在地上快速用袖子擦去自己和猫留下的脚印,随后假装无事发生,在人看见之前,回到了东厢。

午时,繁闹嘈杂的街市上,刘二驾着马车,缓缓往将军府去。

李姝菀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本诗册,翻到了先生今日刚教的两首诗这页。

她想着在回府的路上将两首诗背下来,可此时日头正暖,马车又晃晃悠悠,才背上几句便催得她发困。

柳素劝道:“小姐若是困便睡吧,读书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可李姝菀一听,歪倒在靠枕上的身子又坐直了,看着书逞强道:“不困的。”

然而看上两眼,眼皮子又搭了下去。

忽然,车前驾马的刘二瞧见一名将军府中的仆从神se匆忙地在街上跑,他忙勒马停下,出声叫道:“诶诶,等等,你做什么去?”

不过那人跑得太急,人没叫住,急停的马车反倒将李姝菀惊醒了。

手中书本落地,她受惊睁开眼,身子也往前歪去,柳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隔着车门责备道:“怎么突然停下,险些摔着小姐。”

刘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方才看见府里的一名奴仆慌跑了过去。”

柳素推开车窗往外看去,街上人影憧憧,并没瞧见人。她问刘二:“看清了吗?”

“青天白日,应当没看错,是栖云院的小厮。”刘二道:“只是我看他神se慌张,像是出了什么事?”

李姝菀听得这话,再困倦的脑袋也醒了。她轻声问:“是往学堂的方向去了吗?”

刘二惊讶道:“对,是转了个弯,往学校的方向去了。小姐如何知道?”

“既是栖云院的小厮,应当是去学堂寻哥哥。”李姝菀喃喃。

她心头忽然生出一gu不详的预感,同刘二道:“快些回去看看。”

刘二一甩马鞭:“是!”

刘二驾车的速度已经够快,可未等抵达府门,两匹赤红se的骏马先一步疾驰而至,停在了侧门外。

刘二看见马上的人,惊道:“那人当真是去了学堂找少爷了,不过怎么杨少爷也来了。”

李姝菀听见这话,扶着车门弯腰钻出马车,正看见李奉渊和杨修禅翻身下马。

在看见李奉渊的脸se后,李姝菀倏然怔了一瞬。

她上回见李奉渊的脸se这般y沉还是初来将军府那日,他与李瑛在祠堂起了争执的时候。

李奉渊下马后半步未停,将缰绳扔给身旁的杨修禅,大步进了府。

杨修禅捧着缰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缰绳交给了门口的马奴。

他正要跟着进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修禅哥哥。”

杨修禅回头,看见李姝菀快步朝他走来。她看了看已瞧不见影的李奉渊,神se有些担心:“发生了何事?”

杨修禅见她满面茫然,诧异道:“你还不知道吗?”

李姝菀轻轻摇头。杨修禅解释道:“方才将军府的奴仆来学堂,和奉渊说府中走了水,烧毁了好些东西。”

李姝菀愣道:“何处?”

杨修禅苦笑一声:“你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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