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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峰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耳边传来李川泽的声音:「你真的要跟你妈走?」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背对着李川泽淡淡道:「他们的事差不多处理好了,我也被长东市的学校录取了,接下来……」

「不准走!」李川泽突然打断他,声音变得嘶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不准走!」

李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得愣住了,他侧过身,看到李川泽的眼眶通红,整个人因为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小、小泽?」李峰愕然,他没想到李川泽反应这麽大,有些无措,「我……我有空会回来看你的,你别难过。」

李川泽静静地凝视着李峰,沉默了片刻,他紧握双拳,声音沙哑而低沉:「能不能别搬走?我只剩下你了。」

「你还有爸爸啊!爸爸会照顾你的。」李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我不需要别人,我不需要什麽爸爸……」李川泽垂下眼睑,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我只需要你。」

李峰听到这句话时,一gu复杂的情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尽量保持委婉的语调:「小泽,你已经长大了,没有谁需要谁才能生活下去。」

他顿了顿,看着李川泽低垂的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生活总是会不断变化的,大家都要学会,我也一样。你会好好生活的,不会因为我不在就改变什麽。」

李川泽却猛然抬头,目光灼灼:「我不要!为什麽非得?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像以前那样……」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夹杂着痛苦与倔强,「我不想你走,我不想你离开。」

他扑上前抱住了李峰,将头埋在李峰肩膀。

李峰抱着身前的李川泽,心里一阵绞痛,但他知道,这是自己必须做出的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再回头,他必须跟着林婉离开。

「小泽。」他轻轻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心疼,「我真的只是暂时离开,又不是永远不回来。」

李川泽的眼神慢慢变得绝望,他哽咽着开口:「可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为什麽不能在这里陪我……」

李峰低声道:「我会回来探望你的。」他拍了拍李川泽的背,像是给他最後的安慰。

李川泽松开抱住李峰的手,退了开来,低垂着眉眼,轻声问:「所以你真的一定要搬走?」

「嗯。」

李川泽的拳头越攥越紧,猛然转身拧开门把,用力地摔门而去。

李峰见状,叹了口气,没有追出去,继续整理自己的行李。

等到晚上,李峰躺到床上,却仍不见李川泽回房间睡觉。

他开门出去,却见另一间卧室的门缝底下透出一些光来,他走过去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走开!」李川泽带着怒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李峰无奈,只好任由他想睡哪就睡哪,没再继续敲门,自己回房间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川泽左等右等,期待李峰会进来安慰他、哄他。

可是,他没等到李峰说话,等来的只是房外的沉寂。

他最後按捺不住,轻轻拉开门缝,悄悄探头往外看,却发现门外一片漆黑,李峰的房间早已熄灯。

李川泽的心猛然沉下去,失望与愤怒交织在心中。

接下来的几天,李川泽故意避开李峰,两人几乎不再交流,每当李峰试图说话,他表现得冷漠无b,彷佛看不见李峰的存在。

李峰知道,李川泽在赌气,心里也难受,但他不想b迫对方,只能默默地承受。

李川泽以为他这样做,李峰就会答应留下来。

他没等到李峰回心转意,反而等到了和李峰分别的这一天。

李峰拉着行李箱,回头望了望这栋住了三年的房子,心情复杂。

「李峰,发什麽呆,快点上车!我们十点前要到机场!」林婉站在计程车旁边催促着。

「好,马上来。」李峰应了一声,最後往房子大门看了一眼,转身拖着行李箱走过去。

司机帮着他将行李放进後车厢,李峰坐进车里,车子很快发动,向前驶去。

车子刚起步时,有个人影从房子里冲出来,疯了一样追着车跑。

「李、李峰!」李川泽边跑边大声喊着,眼泪夺眶而出,「哥!哥哥!不要走!」

他的声音在车外回荡,却无法穿透车身传进李峰的耳中。

李峰坐在车里,目光望向远方,心里已经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与不安。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听见李川泽喊他「哥哥」。

他没有听见李川泽第一次喊他哥哥。

车子加速行驶,很快绕过街角,融入车流中,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成了一小点,最终消失不见。

李川泽的脚忽然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下意识伸手往地上支撑,结果就是手心和膝盖都被粗砺的地板擦伤出血。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x口彷佛被撕裂般疼痛,使他对摔出的伤口毫无知觉。

他用力睁着双眼凝望着汽车驶离的方向,哽咽着低语:「哥,你答应过不管发生什麽,都会陪在我身边的……哥……李峰……」

李峰望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景se,对於新环境、新生活感到一些忐忑,同时感到一些期待。

他心里有点牵挂李川泽,只希望等下一次回家的时候,他能不要再对他生气了。

夜晚的医院显得格外寂静,走廊里只有微弱的灯光映照着洁白的墙壁,偶尔有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一名穿着绿se手术服的男人从手术室走出来,他高挺的鼻梁上佩戴着一副银边方框眼镜,身材看起来十分单薄但不瘦弱,当他脱下不织布手术帽,是一头深棕se的短发,有几根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他有着一张清秀端正的脸庞,双眼带有些许忧郁。

李峰刚结束了一台复杂的手术,他脱下手术服,感到身心疲惫,但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医学系毕业後,他已经在这家医院实习两年并转正一年了,几乎每天都在与紧急情况和生si搏斗。

李峰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目光却停留在桌上的病例档案上。

今晚的手术患者是一位年仅三十多岁的男子,因为突发心梗被紧急送来,虽然手术非常成功,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恢复期同样关键。

思绪还没整理清楚,李峰的呼叫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匆匆放下咖啡,拿起呼叫机一看,是急诊室的紧急电话。

「李医生,急诊室需要支援。」

李峰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起身向急诊室赶去。

推开急诊室的大门,里面充斥着吵杂的声音──医生们正快速地做诊断,家属的焦急呼喊声不绝於耳。

一个满身是血的年轻人被抬了进来,他被卷入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李峰赶紧走上前,加入到抢救的队伍中。

「出血过多,血压急剧下降!」旁边的护理师报告。

「赶快稳定血压,准备输血,立刻进行初步评估。」李峰一边冷静地发号施令,一边快速检查伤者的状况。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分每秒都显得格外宝贵。

李峰的双手紧张又jg准地c作着,尽可能争取每一个抢救的机会。

急救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当伤者终於脱离生命危险时,李峰长舒了一口气。

尽管这是他在医院中常见的场景,但每一次和si亡的对抗都让他深感责任重大。

他脱下沾满血迹的手套,走出急诊室。

连续两台手术已经耗尽他的jg力,李峰r0u了r0u额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他沿着走廊走到电梯前,电梯的指示灯亮起,缓缓上升,最後在他所在的楼层停了下来。

电梯门一开,一名护士推着轮椅缓缓走了出来,轮椅上的病人双眼无神,像是被病痛折磨地憔悴不堪。

护士与李峰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李峰站在原地,微微侧身为他们让路,目光短暂地落在轮椅上那位病人身上。

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却因为病痛而显得憔悴苍老。

医院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gu压抑的气息,病房里传来的急促呼x1、仪器发出的机械声,时时刻刻提醒着每个人生命的脆弱。

李峰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甚至早已习惯了这些无声的绝望与抗争。但每次面对病人痛苦的表情时,内心深处那gu无力感与沉重却依旧难以抹去。

他努力保持冷静与专业,知道自己的责任是治癒而不是共情,可每当看着那些虚弱的身t,他的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婉去世时的模样。

那时的林婉因为大肠癌末期,眼神浑浊而绝望,病痛已经侵蚀了她的躯t,她再也不是那个曾经漂亮、容光焕发的nv人,无数次的化疗带走了她那一头美丽的波浪卷长发。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向si亡,但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种无助感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成为了他面对每位病人时挥之不去的y影。

有时他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选择当医生,可当他成功帮助一位病人脱离病痛时,他都会感到非常快乐、内心充满喜悦。

因为医院经常需要轮值夜班,以及为了能随时应付紧急病患的抢救,李峰在离医院大约三百公尺的地方租了一间小房子。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快速赶到医院,也为自己节省了通勤的时间,房子不大,但对他来说却非常方便,几乎是他在繁忙工作中唯一能够稍作休息的地方。

狭小的楼梯上,挂着一盏昏h的小灯,灯光忽明忽暗,彷佛随时会熄灭,估计是年久失修,灯泡在他脚步移动时明灭不定。

走上这段楼梯都能感到一种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楼道两旁的墙壁油漆斑驳脱落,墙角还能看到蛛丝。

楼道狭窄而b仄,每走一步,木质的楼梯板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彷佛诉说着时间在这栋老旧建筑上留下的痕迹。

七年前林婉带着他搬到长东市所住的房子已经卖掉了。

林婉带着决心开始了新的生活,似乎想要为自己和李峰创造一个全新的开始,然而好景不长,搬到长东市没多久,林婉便被诊断出罹患了大肠癌。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打碎了他们对未来所有的期许。

李峰还记得,当医生将诊断结果告诉他们时,林婉的脸se瞬间变得苍白,她沉默了许久,没有哭闹,也没有情绪失控,只是用那双布满疲惫的眼睛看向李峰,轻轻握住他的手,彷佛想给他力量,但握得那麽无力。

从那一刻开始,李峰的生活完全改变了。

作为医学专业的学生,他b任何人都更清楚癌症意味着什麽。

他试着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x地面对,但当他亲眼看见林婉的身t一天天衰弱,病痛一点点蚕食她的生命时,他内心的痛苦和无力感也日益加深。

那段时间,林婉频繁进出医院,化疗、放疗、手术,每一次治疗都像是身心的煎熬。

李峰无数次坐在病房外,透过那扇冰冷的玻璃窗,望着病床上的林婉。

他想尽力做些什麽,但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给予她心灵上的支撑。

最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高昂医疗费用。

癌症的治疗不仅是身t上的煎熬,经济上的压力也让李峰和林婉倍感沉重。

林婉离婚时,李成东曾承诺会支付赡养费和一笔安置费,但这些钱远远不够应付林婉的治疗费用。

化疗、手术、药物以及频繁的住院,都像一个无底洞,将原本有限的存款迅速消耗殆尽。

而同时,李峰在医学院就读,学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李峰几乎ch0u不出时间睡觉,他在课余时间找了两份兼职,上课和打工之余,还要去医院照顾林婉,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

林婉每次看着他日渐削瘦的脸庞,都感到心疼不已。

她曾数次动过乾脆放弃治疗的念头,她不想再让儿子这麽辛苦,甚至一度後悔当初和李成东离婚。

她明白,虽然她与李成东的情感早已不复存在,但他至少能够负担这些庞大的医疗费用,因为至少他们还是夫妻。

林婉的心情复杂无b,每每想到这里,她都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懊悔。

终於,他们走投无路,只能将房子卖掉,用这笔钱暂时支撑生活与治疗的开销。

房子卖掉之後,李峰便搬进了更小、更简陋的出租房,每天不是去上课,就是去医院照顾林婉,就这样度过了两年多的时间,直到林婉被宣告不治,过世离开。

面对母亲生命最後的时刻,李峰曾尝试过无数方法,想要抓住那一丝丝希望,但一切终究未能如愿,在林婉病逝的那一刻,李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悲痛。

李峰没有沉沦在悲伤中太久,相反,他把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转而更努力地学习。

他深知自己所经历的无力感只能透过变得更强来填补,於是,他开始废寝忘食地攻读医学知识,夜以继日地钻研各种治疗方案,试图让自己成为一个能挽救更多生命的医生。

虽然他现在的确成为一名表现十分优秀的医生,薪水足以支撑他去租更好的房子,但他仍习惯节省的生活方式,觉得能有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就足够了。

一阵刺耳的铃声猛地响起,李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去0索床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林教授。

林佑生是放s肿瘤科的科主任,李峰在实习期间的导师,他对李峰十分赏识和喜ai,认为这位年轻医师潜力无穷。

林教授不仅亲自带李峰,还让他参与了多场高难度的手术,并时常让他去观摩学习。

「喂,教授?」李峰声音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眼睛半闭着,疲惫地低声问道。

现在是早晨七点多,他才刚睡四个多小时,就被这一通电话吵醒。

不过,身为医生,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夜班、急诊、突发状况,这些都成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电话那头传来林教授略显急促的声音:「李峰,有个紧急的脑肿瘤患者需要立刻处理,你能赶来吗?」

尽管还困意未消,李峰在听到「紧急」两个字後,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r0u了r0u眼睛,强打jg神,迅速回答道:「我马上到。」

他深x1了一口气,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t向医院赶去。

等手术告一段落之後,李峰跟着林佑生到办公室稍作休息。

「抱歉啊,知道你凌晨才回家,这麽早又把你叫过来。」林佑生递给他一杯热腾腾的咖啡,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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