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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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锅盖没有盖严, 特意留出一条缝，白色雾气不断冒出来，满屋飘香。

雪娘散着一头湿发进来, 动动鼻子：“好香的味道, 在别处都没闻过, 这里头是煮的什么？”

“怎么不把头发烘干就出来了？”徐桃刚洗好菜, 瞧见雪娘的模样，忙拉着她到了炉灶边，“这么冷的天, 就这样湿着发在外头走, 若是着凉了, 我瞧你怎么办？还不快来暖暖？”

付洛瑶正在揉面，闻言赞同道：“正是。前儿个我嫌麻烦, 也这样出去。不过一刻钟, 我觉得头上都要结冰了。”

“哪那么夸张？这还没落雪呢。”雪娘坐在灶前的小杌子上, 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我这不是想过来帮帮忙，不好意思吃现成吗？”

“雪娘你动作这么快？”门口又传来了霜娘的声音。

谢菱笑着将她也拉过来：“又来一个不烘干头发的。”

徐桃又拿来一个小杌子, 把她也按着坐下：“行了，往后你们就是想吃现成的都没有, 今日是为了给你们庆贺, 且就饶了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我们开席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雪娘笑着拨弄头发：“这有何难？”

徐桃往锅里倒了油, 手中把玩着勺子：“我们这席最多两刻钟就全好了, 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霜娘也将头发拨弄到身前, 对准炉膛：“放心，必定完成任务。”

其实厨房里面油烟大，对刚沐浴完的两人来说，着实不是个好来处。但是，两个人坐在堂屋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厨房里切菜声、炒菜声、水沸腾声还有人的交谈声，交织融合成一片，这样嘈杂的环境，反倒让她们觉得踏实。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徐桃她们做菜。只见徐桃手上仿佛有眼睛似的，一边跟付洛瑶她们说话，手上的大勺子一边在各个碗中飞快舀起什么，还没看清就放进锅里了。

随着她的动作，香气慢慢腾起，越来越浓郁。尤其是当她颠起锅的时候，那腾起的火焰，映得她的脸越发明亮。明明是朴素的模样，却比她们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鲜活。

徐桃炒完一道菜，拿盘子的时候察觉到两人的目光，笑着问道：“看着我作甚？”

雪娘摇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今日总算能够放开吃一顿，不用想着什么时候关坊门，不用急急忙忙地赶回去，真好。”

徐桃两勺便将菜盛好：“这倒是真的，今日，你们可要使劲吃。”

两刻钟后，诚如徐桃所言，所有的菜已然上桌。雪娘和霜娘的头发也烤干了，只随意挽了个髻。五人不分主次，在圆桌边团团坐下。

“今日为雪娘……不对，阿云和……”徐桃看向霜娘。霜娘笑道：“我本姓颜，名雨霏。”徐桃点头，接了下去：“阿云和阿雨接风洗尘，本应备下美酒，只是酒伤身，我便煮了一个新的饮子来代酒，诸位尝尝？”

付洛瑶低头一看，双眸一亮：“我想这口奶茶想了好久。”谢菱也忙不迭地点头。

奶茶？雪娘，不，恢复了原名的云娘先端起碗仔细看了一眼。这奶茶没有奶那般白，仿佛在其中加了些灰色。凑近一闻，有一股甜香。

她轻喝了一口，入口暖暖的，奶的滋味与茶的滋味融合在一处，一点儿也不腥气，而是甜滋滋的。

“咦，这下面还有什么？”付洛瑶眼尖发现下面还有东西，忙拿起小勺在碗底一舀，舀起了一颗白色的小圆子。

小圆子十分有嚼劲，又香又甜的，是她吃到过的滋味。付洛瑶吃完一颗才道：“这是用芋头做的？”

“果是练出来了，这都能尝出来了。”徐桃舀起一勺，里面是一黑一白两种小圆子，“再尝尝这黑色小圆子？”

颜雨霏咬了一口，黑色小圆子比白色小圆子还要筋道，更加地糯，而且里面有浓浓的甜香，却吃不出到底是什么做的。颜雨霏立刻想到了关键：“徐娘子，这奶茶的方子……”

“今日我把奶茶做出来，就是让你们试试的。”徐桃眉眼带笑，“看来，我这个王婆卖的瓜还不错。纸笔都备下了，等会儿就可以签！”

这话一出，桌上一滞，随即迸发出一阵笑声。付洛瑶笑得前仰后合：“行了行了，生意经等会儿再说，咱们先吃饭吧。来，快喝完汤，这可是你们上回见到那只鸡，特意喂到今儿个，就等着你们呢！”

“哦？那我可得尝尝！”云娘忙盛了一碗汤，先闻了一息，嘴角上扬，“方才我进厨房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说着，她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入口时眼睛都亮了：“好鲜美的鸡汤！”

“这里面还有什么？”颜雨霏舀起一勺，看到有一种食材是卷曲的白须模样，凑近闻了闻，“这滋味是，海货？”

徐桃点头：“是，我放了墨鱼一起炖。墨鱼是海里的一种动物，有一个头，很多的足，这个须就是它的足。”

颜雨霏咬了一口。牙齿首先感觉到了厚实柔韧，这墨鱼肉竟如此有嚼劲。肉里面的汁溢了出来，除了海本身的鲜味之外，还有鸡汤的鲜美。本身鸡的做法就是以鲜为主，如今再加上海货的鲜，越发让人欲罢不能。

“我炖了一大锅汤。这汤若是没喝完，明早正好拿来煮拉面。要那种最细的，最是入味。”徐桃喝着汤，就把明早的朝食给定了下来。

云娘一抿翅尖，就剩两根光秃秃的骨头：“太好了。之前只能把面食带回去让人做，从未亲口吃过你们做的面食。如今，总算是能够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付洛瑶将一盘菜放到云娘和颜雨霏面前：“那就多吃些。来，这是我们复选那日阿桃做的菜，叫做麻婆豆腐。今早她一大早就去买牛肉了，跑遍了整个永宁坊，买了巴掌那么大一块。那日可没有她亲手做的酱，今日这个可比复选那日的做法还正宗。”

谢菱适时递上了米饭：“这个，下饭最好吃。”

麻婆豆腐是最后做好的，还滚烫着。云娘和颜雨霏两人边嘶气边吃，手中筷子不停：“这个也太好吃了，怎么能有这么好吃的菜？”

“再来尝尝这个金沙排骨，是先炸了之后再用咸蛋黄做的。”徐桃给她们一人夹了一根排骨。

排骨表面金灿灿的，一看就让人直流口水。两人徒手拿起，外层的咸蛋黄沙沙的，咬一口，外焦里嫩，肉汁都被锁在了里头，滋味绝了。

四喜丸子做了五个，变成了五福丸子，一人一个，先炸过再烧的，那叫一个美味。鸡胸脯上的肉剔了下来，做成了宫保鸡丁，嫩滑香甜。秋葵切成两半，用酱油等调味拌着吃，外皮微粘，里头的小颗粒仿佛珍珠一样爆汁。再清炒了一个茼蒿，里面放了几颗豆豉，清清爽爽的十分鲜嫩。

云娘和颜雨霏两人吃了个肚圆，看到徐桃又端着托盘进来，云娘忙摆手：“不行了，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这样吗？”徐桃将托盘放下，端起一盅，那阿洛你多吃一盅这双皮奶吧。”

“双皮奶！”云娘立刻坐直了身子，“扶我起来，我还能吃！”

在场的人都笑了。徐桃把那盅放到云娘面前：“慢慢吃，能吃多少就多少，莫要强求。”

几人都拿起小勺子尝了尝。颜雨霏吃了一口，笑道：“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她对这双皮奶如此念念不忘了，这东西好吃又好看，配这样的白瓷杯正好。”

徐桃端起一盅坐下来：“我正想和你们说这事。碗碟之类的，你们可订了？”

云娘打了个嗝，摇摇头：“还没呢！正想问问你可有什么主意。”

“我倒是有个想法。”徐桃托腮道，“你们这饮子甜点，面向的就是有些闲钱的客户，就如同这菜品名一样，风气就是追求一个雅。所以，我这一盅，粗看尚可，细看却不够雅。”

众人端详着那白瓷，胎薄色匀，已算是平民里不错的用具了，这还不够雅吗？谢菱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徐桃做饭的场景，试探着说道：“阿桃，你说的，不是这瓷盅，而是，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