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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城安置好的那个下午,陈开生请他们一家人过去吃饭。

来接他们的是陈家的司机,孙语潭感觉出妈妈有一点紧张,因为上车之后,妈妈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用点力气回握,朝妈妈做了个鬼脸。妈妈噗嗤一笑,拍了她一下。

孙语潭放松地坐着,时不时的往外看,海城是沿海城市,街道风物与邵城完全不同,她觉得很新奇。

汽车在通过一道铁制大门后,开了一会儿,停在一片茵茵草地旁。草地上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有修剪合度的灌木丛和鲜花,他们由人领着,绕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一栋漂亮的小洋房前。曾歆筠居然等在台阶的罗马柱旁,一见他们便笑了,请他们进屋。苏南没想到会被人如此礼遇,一下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曾歆筠倒很亲切,问他们一路过来是否习惯。

陈开生也在家,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孙语潭乖巧答完和自己相关的话题,有点放空,大人的家常闲话风一样穿过她耳朵,什么也没留下。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看见窗外晚霞满天,画一样美不胜收。曾歆筠注意到她目光,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孙语潭求之不得。

“别走太远了。”妈妈叮嘱她。

“哦。”孙语潭知道妈妈是怕她玩到忘了饭点叫人等,“放心啦,我就在附近。”

“晚一点没事的。”曾歆筠说,“我儿子说跟人踢球,也还没回来呢。小潭,你如果看见了,帮我叫一声。”

“好。”

“他今天穿一件湖蓝se的短袖,浅se的k子。”

“好。”

孙语潭出去之后,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这儿建筑稀少,视野开阔,很容易便看见屋后坡下有个足球场,男生们在其中追赶奔跑。

她看了一会儿,顺着迂回的小路绕下去。

在邵城时,班上的nv生偶尔也会结伴去看球,说是看球,目光却不怎么落在球上。孙语潭对球也没什么兴趣,她打量着场上的几个男生。陈家的儿子很好认,高高的,头发已被汗sh,五官有一种很锐利的帅气。他跑动时衣服灌了风,鼓鼓的,像漫画里的少年。

孙语潭忽然想起她忘了问名字,那她该怎么叫呢,几次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于是g脆在草坪上坐下,少年们却鸣金收兵了。有人朝她看了几眼,陈家儿子则直接走了过来。孙语潭拍拍pgu起身,在他走近时抬手打了招呼:“嗨。”

他却好似没听见,就那么目不斜视地经过她。

真傲慢,她想。

如果只是这样,孙语潭倒不至于耿耿于怀这么久。

陈锐进屋便直接上了楼。孙语潭忘了她为什么会站在门外,却清楚记得是因为什么而屏息。

她听见陈锐不耐地问:“这种人到底还有多少?”

曾歆筠:“她家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带到这里来?”

“你爸让带来的。”曾歆筠说,“之前那些人,你爸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是她爷爷对爸爸有恩。你客气点。”

“哦,那新鲜了。”陈锐刻薄道,“挟恩图报啊?”

不知是梦境开了视角,还是记忆在添砖加瓦,陈锐嘲讽的表情可真清晰啊。孙语潭局外人般看着十五岁的她霎时收了笑,局促着不知该走该留,而下一秒,陈锐看见了她。他唇角一g,好整以暇地与她对视,全无半点不自在,好像一点不介意叫她听见他对她家的品评,也不意外她会在门外,孙语潭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点“果然人品堪忧”的意味。他以为她故意偷听。

孙语潭嘴唇张开又合上,她放弃辩解,也朝他一笑,转身便走了。

此后三年,两人在同一座校园里做同学。楼道、c场、小路上难免碰见,出于礼貌,孙语潭总会先打招呼,当然,孔雀陈锐是不会回应她的。最多骄矜地点一点头。

孙语潭挺能理解陈锐。她在这天回去之后留心过陈家的事。终于b较完整的知道了当年的旧事和这几十年来陈开生的“冷漠忘本”。

山雀窝中一朝飞出金凤凰,也没法一剪尾甩脱过去。那些昔日未曾善待过陈开生、名义或血缘上的亲人,在听说他发达之后,一个个倒厚着脸皮来要提携讨好处了。

而陈开生是一点也不介意名声的,他记仇得很。心情好了见一见,忙起来叫人等到天荒地老也不理。最被人诟病的,是他连亲娘都不管,每年打发点钱便了事。

陈锐出生时陈开生已过而立,娇妻稚子在怀,事业又如日中天,更无闲心管闲事,便让保安将邵城来的一律截拦在外。可总有那么几个不si心的要大张旗鼓来闹,虽然闹得再难看,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孙语潭想,她要是陈锐,旁观这样几出贪婪造就的闹剧,“叔伯”们的丑态,也要烦不胜烦极尽鄙夷了。

可她家没有呀。

真的没有吗?孙语潭坐在桌前,心中警铃响了一下,她家暂住的房子可是陈家的。陈开生说这层楼两套房他家早期住过,后来搬走便一直空置,让他们先住一段。于是他们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陈锐轻视的表情冷不丁闪现,孙语潭的脸垮了下来,她合上笔下的初升高练习册,嗷呜一声扑到了床上。

果然不该来海城。孙语潭真是怕了这样的w名。打定主意要对人敬而远之。

这一远就快十年。二十五岁的孙语潭自然坦坦荡荡。她穿着睡衣下楼买早餐,海城的早点丰富多样,于她又阔别已久,光是从一张张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圆桌穿行而过,她的待点名单便列了长长一串。

明知吃不完,她还是忍不住贪心,多点了几样打包带走。

站在门口翻找钥匙时,她听见身后门锁转动的声音,讶异回头,陈锐从中走了出来。他看见她也十分惊讶,站在原地反应了下才道:“今天不上班?”

“嗯,过几天再去。”孙语潭没有过多解释。

“要我帮你拿吗?”陈锐朝她伸出手。

“不用不用。”

孙语潭让到一边,陈锐也就不客套了,他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这家店好吃吗?”

“很好吃啊,开了几十年了。”

“你一个人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嗯……”孙语潭拖长音,本想说吃不完,又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她不太确信地问出了口:“是吃不完。你吃了吗?不然一起?”

孙语潭从厨房找了一套新的碗碟,一边冲洗一边探头朝外看了一眼。陈锐穿着她家的条纹软拖,袖手坐在餐桌旁。面前大盒小袋摆了半个桌面,也没见他拆开哪个吃吃看。

果然是个少爷。

她走出去,将包装一一打开,坐在了陈锐的对面。

“你想吃什么?”她问。早点还在丝丝缕缕往上冒着热气。

“我自己来。”陈锐夹走一个虾饺。

孙语潭不再多话,自顾自吃了起来。

连吃几样点住饿,孙语潭进食的速度慢下来。她偶尔抬头,看见对面那人挽起的衬衫袖口,会觉得十分玄幻,他们竟然在一张桌上吃早餐,太怪异了。

她到底没办法做到完全自然,便拿出手机专注地玩了起来。

陈锐起身离开时她头也未抬,只在他一句“我走了”后应了声“好”。

收拾完桌面,孙语潭回到书桌边接着看资料。

最后一份文档拉完,已是几小时过去,孙语潭叫了外卖,吃完睡了一阵,看着时间差不多,出门去找孙念西。

顺着导航和标示图,孙语潭很容易便找到了孙念西所在的楼层,她站在楼梯口,辨认清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还未到后门口,便听到孙念西讲课的声音传来,她在看见孙语潭后嘴角弯了弯,抬手b了个五。

孙语潭点点头,靠在门边等待,她这天穿了一条卡其se的衬衫裙,裙子侧面各有一个工装风的口袋,此时cha手站着,偶尔打量回过头来看她的学生。

下课铃响,孙念西带着孙语潭回办公室放书。办公室很宽敞,只挨着摆了四张办公桌,孙念西是靠里的一张,对面坐了一个微胖的中年nv人,对着电脑在敲字。抬头看见她俩,nv人笑着说:“小西,带朋友来啊,好漂亮哟,果然美nv身边也是美nv。”孙念西和她玩笑几句才走。

“你们同事氛围不错啊。”

“是蛮好相处的。”孙念西说。她推着孙语潭往食堂走,“跟你讲,我们学校的杂酱面是一绝,走慢了都要排队的。”

所幸还没到饭点,杂酱面的窗口前只零星站了几个人,孙语潭还不饿,就只从孙念西的盘子里夹了一些过来。

吃着吃着胃口好起来,她环顾一圈,“还有什么推荐的吗?”

孙念西手一指,“那家的糯米j特别好吃。”

孙语潭买了一个过来,两人分着吃完,又各端了一杯n茶往停车场走。

孙念西将车停在了一家清吧门口,时间还早,吧内一个客人也无,昏昏然的灯光下只有一些穿着黑se侍应服的男男nvnv。

孙语潭窝在靠窗的松软沙发里,有人捧着y质的单本过来,欠身和她打招呼,是个长相俊秀的男生。她点了一杯果酒,一份清补凉,他又欠身离去。

孙念西在吧台和人说话。孙语潭便懒散地四处乱看。这家清吧的挑高很夸张,明明修两层都富余的高度,却只在中央架了高台,在周边围了一圈阁楼。整片开放空间只用枝条藤蔓做了分区。外墙一整面几乎都是隔音良好的茶se玻璃,即便坐在窗边,车水马龙声也十分微弱。

她正对着的前方有一块加高了的平台,摆了一套完整的乐队设备,有个nv生在低头调贝斯。

孙念西端了两杯酒过来,她身后跟着先前那位男生,他在桌上放了一小桶冰块,清补凉,以及几碟小吃。

“你在这投了钱?”在她坐下后,孙语潭问。

孙念西点点头,“是不是还不错?”

“蛮特别的。”

“那当然,花了大功夫的。”

“你c的心?”

“那倒没有。”孙念西老实否认,“我就负责撒钱。哎,当富婆可太爽了。”

孙念西虽然和孙语潭一样,还只二十又五,却扎扎实实当得起一声富婆。她在两人初识时并不显山露水,熟的没边了才说,其实她家在海城有一栋楼,她妈分了她几层,让她学着收租。孙语潭听完愣了一下,她说:“你知道吗,我们都姓孙,又都从海城考来,也许不是巧合,而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孙念西笑倒在一边。

孙念西的男友忽然打电话来,两人隔着话筒腻歪了好一阵。挂断后她看着孙语潭似笑非笑的神se,轻咳两声,“你在海城待多久?”

“十一月底,参加完毕业典礼直接飞棠城。”

“谈恋ai吗?我有几个学生特别帅,反正只待几个月,找这种季抛的最好了。”

“打住啊,你自己看上的我就不夺人所ai了。”

“说真的。”孙念西靠近她,低声问:“你跟你老板有事没事啊?”

孙语潭无语地看她一眼,“你说周述鑫啊,我疯了吗?还是你疯了?”

孙念西大笑,她说:“我现在想起你们伯乐遇千里马那一幕都觉得好笑,太好玩了。孙语潭,那天的展会,你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闪瞎眼。”

“你这什么鬼形容。”

“多贴切。”

那场展会在大三暑假,她们拿了老师的推荐去做商家和外宾间的翻译。快中午时分,孙念西负责的展台来了一对澳洲夫妇,交谈几句后孙念西开始冒冷汗。这对夫妇已经不只是一般澳洲口音所有的的缩词短音,还夹杂着不知哪儿来的古怪语调,她听得非常吃力,急忙冲孙语潭使眼se。

孙语潭过去解围,顺利送走夫妇后,周述鑫上前搭话。他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以谈合作为由,请她和她的好友共进午餐。席间,他给她们看了几个视频,视频主角是他自己,有时在风声鼓噪的高空跳伞,有时在五彩斑斓的海底深潜,还有看着惊心胆颤的自行车越野。两人一边看一边接二连三的发出惊叹声。

收了手机,周述鑫说明来意,讲他正在筹建极限运动俱乐部,想邀请孙语潭做他澳洲跳伞的随行翻译,负责与澳洲工作人员的接洽。

这样眼花缭乱的刺激孙语潭从未接触过,她虽然被x1引了,却还没有昏头,便问:“可是澳洲的负责人常年接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应该很专业。”她看不出有什么非她不可的必要x。

周述鑫笑了,“是的。他们没有口音。但我想去其他地方走走看。而我之前聘请的翻译,履历加上特殊x,收费都十分昂贵,玩的时候无所谓,现在自己做生意,总要开源节流。孙小姐,这是我作为一个穷老板的考量。当然,”他摊手道,“这绝不是要薄待员工。你的专业素养和临场反应都很出se,我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期待能和你长久合作,酬劳方面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如果还有什么顾虑,尽管提出来,或者加在合同中。相信对孙小姐来说,这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孙语潭就这么被忽悠着上了船,全程紧张又兴奋,回了校还觉得意犹未尽。毕业之后时间自由,孙语潭更加随心所yu地跟着周述鑫满世界飘荡。两人相处一久,孙语潭就发现周述鑫远没有最初接触时表现出的正经靠谱。

他早期没那么忙,玩心又重,常常会手把手教孙语潭冲浪潜水,耐心起来和蔼可亲,闹起来又十分可恨,是一位叫人ai憎交织的老板。好在老板正事上从不胡来,孙语潭眼看着他地图上的小红旗一面面增加,快要cha遍全球各大胜地。各地门店也已成熟,她能起的作用就有限了。再加之她内心对这类生活开始审美疲劳,心中便渐渐萌生去意。

再往后,在瑞士圣莫里兹滑雪场,孙语潭偶遇了大学时非常亲近的贺楠学姐,两人喝着酒尽兴聊了一场。贺楠听她说了当下的困惑和犹豫后,建议她跳脱出来试一试,玩笑自家公关部欢迎她加入。孙语潭虽然心动,也不至于把玩笑话当真,还真厚着脸皮靠关系入职,就又捡起书本,打算先镀一层金。

“其实那时候我好羡慕你。”孙念西说,“那天回去我一直在想,机会果然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哎,我记得你是因为一个什么同学才去研究口音的,是不是?”

“对,高中同学,刚去澳洲那一阵几乎天天吐槽,耳朵都要长茧,我就专门看了下到底多奇葩。”

“他现在回来了吗?”

“应该快回来了。其实也不全是他。你记不记得有一次讲座,一个做同传的学姐分享经验时特地讲到口音问题,说她在这上面栽过大跟头?”

“有一点印象。”

“那位学姐才是我的动力。不过,孙念西,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明明一心就想回海城当个包租婆。”

“不要乱讲话啊,我现在是个大学讲师。”顿了顿,“以及投资人,以及包租婆。”

“你学生有英语特好的吗?”

“还别说,虽然学校只是个普通二本,但偏科严重的人才还是有几个的。”

“那你回头把我微信推给他们。”

孙念西点点头,她双掌一合,“啊,我想起件事。我有部电影一直想去看,都没找着人陪。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电影?”

孙语潭没意见,孙念西兴冲冲地打开购票软件,翻了一下表情不太好,大概电影已接近下映期,影院都没什么排片,今日仅剩的一场要么时间不好,要么只余几个边边角角的座位。

“那就明天看呗。”孙语潭说。

“也行。那我现在把票买了。”孙念西翻了翻,“买海都影城的吧,那里座位宽。可是明天就排了两场,中午一点多和晚上七点多,晚上吧,我下午有课。”

“好。”

唐诺看着热热闹闹、刷得飞快的屏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无人明说,但话里话外意思明显不过:向珈钰就是冲着陈锐来的。而陈锐这几年来的洁身自好,便成了痴心不改苦守寒窑。

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也不能怪他人浮想联翩。要怪就怪他老板和向学姐的关联度太高,提起一个,很难不想起另一个。

放在以前,他也是这之中看热闹的一员。可自从他知道某不知名邻居的存在,剧情便发生360度的转向。他老板痴心不改是真,nv主角却另有其人。至于向学姐,兴许是发现陈锐移情别恋,才会气得一走了之。唐诺想起向珈钰强势自信的x格,又深深叹了口气,她如果真的是为了陈锐才卷土重来……他发自内心同情她,已经清楚预见到了她的碰壁。

毕竟他老板,最近正被恋ai冲昏头脑。

表现在什么方面呢,别的也没什么,就是说话没那么刻薄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还知道要勉励安抚了,脸也不总板着,打招呼还时不时带点笑模样。估计此时发下调查问卷,连保洁阿姨都要夸一句,陈总像春风一样和煦温暖。

有主管怀疑陈锐突然采用怀柔策略,是要憋什么大招,越想越慌,悄悄来跟唐诺探话。唐诺让人放心,捡来的好日子不过白不过。

最好陈总和他邻居平平顺顺,白头到老。

可惜生活总要起波澜。

一次招商酒会上,唐诺正有一搭没一搭和旁座人闲聊,一抬眼看见二楼栏杆边倚着位熟人。她穿一身剪裁合度的米se西装,jg致小脸光彩照人,可不就是向珈钰。

她也看见了他们,微微一笑,抬脚走下楼梯。

唐诺眼观鼻鼻观心,想着以不变应万变,倒要看这两人怎样过招。不料向珈钰先拿他开刀,一走近便直接将手搭在了他肩上,“小学弟,给个方便?”

寒暄都省了,直接切入主题,真是她一贯的风格。唐诺在校时也跟着向珈钰学过东西,一句学姐不白叫的。这下她拿辈分压人,他确实无法招架,陈锐看过来,“你去找一趟小汤总。”

唐诺退下,向珈钰施施然坐在陈锐旁边。

陈锐继续看着台上,好像全然不知有人支着下巴盯住他看,也丝毫不觉被这样专注的目光笼罩会不自在。

“陈锐。”她叫他,“你好没礼貌,看见前nv友,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陈锐:“这不是对前nv友该有的礼仪吗?”

向珈钰:“你现在单身吗?”

“不单身。”

向珈钰不信,她玩笑似的说:“哎,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你是为了我守身如玉。”

“你不这么认为就行。”

“你为什么不看我?是不是生我气?”

陈锐偏过头,挺莫名的看她一眼,“生你什么气?”

向珈钰耸耸肩,“我瞎说的。陈锐,如果你依旧一个人……”

陈锐打断她:“等结婚我请你喝喜酒。”

向珈钰吃了一惊:“结婚?你和谁结婚?”她为什么一点没听说?

“当然是和我喜欢的人。”好歹也与她亲吻拥抱过,他却把话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向珈钰被打得措手不及,她没有再问下去。陈锐也像没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愣怔,起身去了别处。

于是向珈钰知道陈锐是故意的了。他看穿她打算,不是故意对她残忍,只是推开她。推开她而已。向珈钰闭了闭眼,庆幸未将话说到最后一步,可这又有什么分别?她自嘲一笑。

一忆起陈锐脸上柔和又坚定的神情,向珈钰的心中便多塞一团棉絮,一直堵到她鼻口发酸。从前她费尽心思,两人才在一起,因为课业重叠,日常总在一块,在外人眼中是焦不离孟的一对,可惜内里冷暖自知。她欣喜过后,也怀疑陈锐不ai她,可陈锐也没有别的人好ai,她就安慰自己,他原本就走这个路线。

之后临近毕业,她提分手,一张机票飞往大洋彼岸,两人彻底断了联系,重合的朋友却依然在,知道他们好聚好散,又看她大大方方的,便不避讳在她面前提起陈锐。说他有段时间酒喝得凶,说他在申请常春藤,好友还打赌他是不是为了来找她。可能距离一远,好与不好都变得模糊,说陈锐对她情深的人多了,她自己都要相信了。结果是,陈锐当然没有来找她,他来了又走了。同在异国两年,他们没有见过面。

几个春秋过去,朋友身边都换了几轮人,没人会再来和她说陈锐。她却不甘心,给自己找了台阶,她想,不管怎么说,陈锐前前后后只有过她一个,她就是特别的。对事的倔劲上来,她就非要再试一次。

可今晚不过重逢第一面,几句话而已,她又被拉回犹疑的二十岁,且b那时更加惨烈。

她知道陈锐没骗她。原来他会ai人。原来他ai上人是这个样子。向珈钰免不了耿耿于怀。

“去taade。”向珈钰气得狠了,一脚踢在家门上,她倒要等着看看,他要结婚的,是个什么样的天仙。

天仙可不知道自己要结婚,要参加婚礼倒是真的。

孙语潭在几天前,收到大学室友张檬兮的婚礼请柬。她们四个室友之间关系都还不错,读书时就约好了要参加彼此的婚礼,因此在微信群中欣然应允。又拉了孙念西出来,陪着挑礼物。

孙念西还记得张檬兮,“是不是带着圆框眼镜,眉毛细细的那个?”

“是的。其实以前我就觉得她一定最早结婚,温温柔柔的,谁看着不想娶回家?”

“哎,也不早了,我看朋友圈,好像大家一个个差不多都定了。”话音刚落,孙念西又自己反驳,“当然,没着落的更多,也是,定了的天天晒,孤狼们安静如j。”

孙语潭看她,“怎么,你家给你压力了?”不然以孙念西潇潇洒洒的作风,不太说得出这种物伤其类的酸话。

“还好吧。就是每次回去,我妈就给我数别人家的闺nv,说前后左右几栋楼,一个b一个找的快,眼看着就剩我了。我就不明白了,大家是在玩‘跑得快’吗?以前也没看她们这么积极啊。

“她们都哪找的?”

“八成是家里安排的相亲。你上次回家,阿姨一点没说?”

“说了。说她怎样辛苦地推走了介绍过来的男孩子,她真的不着急。”

“她知道陈锐的事吗?”

孙语潭摇摇头,“我又没失心疯,自己去找鸳鸯bang。”

“你这么肯定你妈不同意?”

“我太了解我妈了。和你不敢带林轩回家的心理是一样的。”

“你别瞎b较,我跟林轩……我把他往家领是找si吗?”

“差不多差不多。反正都见不了家长。再者说,在陈锐看来,他压根就不会进我家门。命题终结。”

孙念西笑si,“我看你们明明夜夜笙歌,怎么每次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好像立刻就要一拍两散。”

孙语潭说:“说起来我有时候也怀疑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但只要一想到他那几年的冷脸,我就六根清净心无杂念了。我多喜欢他是可以的,自作多情就不行了,容易贪心完蛋。”

礼物买完,孙语潭带孙念西去二楼,正巧碰到h疏雨巡店。她一身规规矩矩的绛紫se制服裙,显出几分超出年龄的沉稳来。店长站在柜台边,面se赧然地低着头,反而要h疏雨来宽慰,“你别自责,没事的。反正是陈总自己的店,又不要门面费。”

她看见孙语潭,笑着和她点点头。

孙语潭也笑一笑,走进去,听见那位店长说:“年年月月都这样,我觉得我快要抑郁了。陈总到底是图什么,放着这么个日进斗金的h金地段,非要卖仙人掌,成本那么高,卖价却定得这么低,想哭,我可不可以申请回公司做事,实现自我价值?”

孙念西听得想笑,孙语潭却没有笑,停在原地凝神听她们说话。

h疏雨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在这看店又高薪又清闲,满眼绿油油,还对视力好。”

店长说:“那我们换一换。”

h疏雨:“那不行。”她轻咳一声,“反正陈总愿意贴钱,贴钱贴得开心,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嘛。也许哪天他醒转过来,立马关店,你现在走可划不来。”

店长说:“你回去记得和陈总说又赔了多少钱。”

“我会的。”h疏雨和她保证。只不过上司听不听,就由不得她了。

孙语潭拿了眼前颇为袖珍的一盆去柜台,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哪个陈总的店?”

h疏雨眨眨眼,“还有哪个?”

“开了多久了?”

“陈总一接手海都,就开了这家店。”店长说。想她一个植物学的高材生,当初被陈锐亲自招进云开,可真一点没想到会被派来看店。虽然这一年来也算学有所用,可每次看着收支之间的巨大缺口,她都有种立马要失业的强烈不安感。

但陈锐很执着,他看不见持续的亏损,留住这家店就像留着个喜欢的玩具。

“怎么了?”孙念西碰碰她手肘,“发什么呆呢。”

“我好像……”孙语潭若有所思的,“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h疏雨竖着耳朵要听,孙语潭却一笑,拉着好友和她作别,h疏雨只好遗憾挥手。

又上两层楼,孙语潭二人坐在一家粤菜馆等着吃晚饭。

孙念西靠过来,挺配合听秘密的气氛,又问一遍:“你发现什么了?”

孙语潭支着下巴,“我怀疑陈锐ai惨我了。”

“……”孙念西坐回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

“被你玩弄的表情。明明刚刚在楼下,你还不是这么个说法。”孙念西忽然想起什么,“等会,刚才那家店,那个陈总,是陈锐?”

孙语潭点点头,“你说我的怀疑是不是有理有据?”

孙念西张着嘴,消化了一会儿才说:“确实有理有据。但要这么一联想,我觉得我不能听你说话了。我现在严重质疑你给我的信息的真实x。”

“我要好好想一想。”孙语潭说,“我今晚就去棠城。”

陈锐整晚的好心情在看到武浚哲的那一刻打止了。

他坐直身t,心想今天可真是热闹,故人扎着堆重逢。

老天在这种时刻总是格外应景,好端端的突然劈过一道长长闪电,紧接着便是滚滚闷雷,暴雨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陈锐被这雨弄得心中烦闷,坐立难安,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酒杯。

唐诺立刻过来,陈锐已经ch0u了纸巾在擦拭衣角的水迹,擦了好一阵,他还低着头,不停重复机械x的动作,那团纸被磨得起了屑,碎渣粘在布料上,陈锐却毫无察觉。

唐诺小心叫了一声:“陈总?”

陈锐顿了顿,扔下手中蹂躏得不成形的废纸,大步往外走。

他回到鞍山路,对面灯光漆黑一片。

他打她电话,无人接听。

窗外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伴着雷声雨声,偶尔乍起蓝紫闪电,蔓延过黑沉天空,照在面se紧绷的陈锐脸上。

他斜坐在转椅中,手心是一艘高高扬帆的船。它被他端详了这么多年,每一处构造,每一个se块都烂熟于心。——他又忍不住想狠狠投掷在地上,排解心中郁躁。

冷静一点,陈锐告诉自己,即便那人回来,也不要如此的慌张。

多年前的盛夏,也有这样一场暴雨,将孙语潭淋成落汤j。

本来她只要待在书店不出来,或者跑得稍微快一点,也不至于如此倒霉。谁知道老天这么不给面,早不下晚不下,她刚刚走上桥,豆粒大的雨珠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她懵了一秒拔腿就跑,可这座桥太长了,又无遮无挡,她跑着跑着就发现无甚必要,她早sh的透透的,衣角一拧一把水,雨势却丝毫未见减弱。

她于是不跑了,一边落魄地走着,一边想该怎么办,她原打算天黑再回家,就偷懒没带钥匙出门。现下这个点,爸爸在店里,妈妈大概在给陈家送汤,江临路离她倒是很近,可是去找妈妈要钥匙,势必要有一顿好骂。孙语潭叹一口气,丧丧地往江临路走。走到半路,碰见曾歆筠外出,她降下车窗,让她赶紧上车。

曾歆筠调转车头往回开,孙语潭怕把座位弄sh,不敢坐得太实,她问:“曾姨,我妈妈还在你家吗?”

“她去店里找你爸了。”

这孙语潭就没料到了,她想曾歆筠出去总是有事,她也不好厚脸皮要人家送,不如下去打车,哎,早在下桥时就该打车的。她今天真是脑子短路。可她还没开口,车子又停下了,曾歆筠回过头来说:“小潭,你先上去冲个澡,把衣服换了。我再送你去店里。”

“不用……”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曾歆筠已经下车,拉开她身侧车门,语气温柔又不容质疑:“听话。sh衣服穿身上要感冒的。先跟我上去。”

电梯缓缓上行,孙语潭从金属门上看见sh漉漉的自己,怎一个狼狈了得。她向上吹一口气,刘海都吹不动,只好做个鬼脸缓解紧张。

曾歆筠噗嗤笑了,她说:“小潭啊,你怎么把自己ga0成这个样子。”

孙语潭吐吐舌头,“今天出门没看h历,好倒霉。”她还是忍不住问:“曾姨,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还有一个阿妈在。怎么了?”

“没有。就是……您有事的话不用等我,我待会儿打车就行。”

曾歆筠不再坚持,她说:“好。我帮你找身衣服。”

陈锐本来约了人打球,没想到突然暴雨,淅淅沥沥一直不停,众人便改道去他家看电影。

谁知一进门,洗手间走出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她穿着吊带及膝裙,手抓毛巾在擦头发,显然也看见了他,两人对视了一秒,孙语潭抬手:“嗨。”

陈锐一反手将身后的大门拍上,好友莫名其妙,袁泽奇在外砸门:“几个意思啊陈锐!”

陈锐恍若未闻,他双手抱x,立在门口,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孙语潭立马意识到了不妥,暗悔方才不该贪图凉快,她主动解释:“我的衣服正在洗,应该马上就能烘g。换了我就走。”

陈锐:“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来找我妈拿钥匙,结果我妈不在这。曾姨看我淋了雨,就让我先上来洗个澡。”她迟疑着,“我去洗衣房等着吧。”

“别出来。”

孙语潭快步走开。

陈锐等到看不见她才又开门。之后人虽然坐在影音室,却总没法像身旁的好友一样全神贯注,他不自知的分了份心在楼下,想她走了没有。

她不走他很烦,可大门关合的声音传来,他又不可控的失落。

他不会承认失落,顶多承认偶尔,很偶尔对她的关注。

从什么时候开始?

都怪她乱动他帆船。

寒假期间,小姨从丹麦给他邮了一箱乐高,他翻了翻,随意拣出一个构造jg巧,配件庞杂的船类模型,随手放在客厅飘窗上,想起来了才摆弄一下,因此断断续续拼了几天,都还差一点才完成。

孙语潭一家是初三来拜的年,那天还有几个叔伯带了小孩过来玩,家中热闹非凡。

陈锐起得晚,嫌楼下吵闹,只站在护栏边看了眼,这一眼便看见两个小男孩围在船边,跃跃yu试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上手。

他正要下去,小孩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其中一个将另一个一推,被推的小孩往后倒,一pgu坐在船上,未几便要大功告成的帆船瞬间垮塌,散开的乐高颗粒顺着力道崩向四方,陈锐脸都黑了,忍了忍,眼不见心不烦地回房。

可当他真正下楼,却发现帆船完好无损地立在飘窗上。他怀疑自己幻视,或者先前的一幕是错觉,再仔细一看,何止完璧归赵,连他差了的那一点都被人补上。

他揪了个小孩过来问,小孩这时候倒很乖巧了,手往前一指:“那个姐姐拼的。”

陈锐便看见孙语潭。

其实这时的陈锐早对孙语潭一家改观。孙家父母非常和善,每次来都笑盈盈的,也不多事。有阵外婆生病住院,陈锐去医院看望,偶尔碰到熬汤送来的苏南,还会主动帮忙提东西。

至于孙家的nv儿孙语潭,印象中就是一个脸皮挺厚的人。明知他不会搭理,还要锲而不舍的跟他打招呼。

陈锐有点意外:“真是她拼的?”

小孩头点得很郑重,告状似的说:“是的,姐姐说我和贝贝,每人给她做半个小时丫鬟,她才给我们拼回来。”

陈锐这才注意到,孙语潭身后站了另一个捣蛋的小孩,正委委屈屈地给她捶背,而孙语潭憋着笑,毫无负担地使唤童工:“左边一点,对,重一点,嗯,真舒服。贝贝真bang。”

陈锐无语片刻,嘴角却忍不住g起。他之前还想把小孩抓来揍一顿,眼下又逗他说:“她这么欺负人,你们也不反抗?你妈妈呢?”

小孩扁着嘴:“妈妈说,做错事要自己承担。”

陈锐:“你妈妈说得对。”

小孩“嗷呜”一声跑开了,陈锐心情愉悦,连孙语潭老土的高马尾都变得顺眼,他放松坐着,第一次将她长相看进眼里,发现肤se白白,五官分明,还……勉强还算好看。

她也看见了他,他却立刻将目光移开。

下一秒孙语潭就挨了批,苏南揪着她的脸蛋,好气又好笑:“孙语潭,你好不好意思的,让人家小孩子给你捶背?”

孙语潭理直气壮:“我这是寓教于乐。”

苏南:“你是乐了,我看贝贝快哭了。”

孙语潭回头,贝贝问:“姐姐,好了没有啊?”

“没有。不过你要是亲我两下,我就放过你。”

贝贝立刻毫无风骨地爬上来亲她,孙语潭被蹭了一脸口水后又嫌弃地推开,贝贝一落地就像脱线风筝,飞一般跑远了。

苏南:“他肯定觉得这个姐姐太可怕了,再也不想碰见你。”

孙语潭哈哈笑。

吃过饭,客人退cha0般从他家一b0b0离开,陈锐站在窗边,将帆船拿起,仔仔细细地检视,很想找出她的差错,可惜每一处都妥妥当当。他本来要拆了重来,不知怎么没有动手。只将它放进置物架,束之高阁。

这之后再在学校碰见孙语潭,和从前有了一点不一样。

陈锐从小到大接触的nv孩各式各样,既有像他姐姐那样,人前端庄架子捏得十足的高冷派,也有h疏雨这种颐指气使的娇娇派,还有风吹掩面的柔弱派。孙语潭这类倒很新鲜。他本来想这人挺聪明,做朋友也不是不行,她却好像看不出他态度的转变,每次碰见依旧只例行公事似的,抬手一句“嗨”,便擦肩而过。她习惯了他的没反应,现在就不再看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装礼貌都装得这么敷衍。

荧幕上电影还在继续,男nv主角拥吻着告别,仿佛隔天就是世界末日,两人深深地交换唇舌,黏缠的声响立t环绕,在座的男生们正是动辄冲动的年纪,或多或少起了反应,陈锐眼前出现方才才见过的,穿着吊带的孙语潭。

说实话,孙语潭身材不怎么样,胳膊和腿都细细的,一把腰他估计两手就能握住。陈锐起身去倒了杯冰水,中止糟糕的联想。

更糟糕的是,那件吊带在晚上被他亲手脱掉了。醒来之后,陈锐恼怒不已。他不觉得自己有哪怕一丝半点喜欢上了孙语潭,梦而已,又不是他能控制。

他对此的抗拒表现在再也不从孙语潭所在的楼前经过,可就像见了鬼,越是刻意避开,两人碰面的概率反而越高。

一个周日的下午,陈锐在公园打球,旁边忽然传来nv生高亢的叫声,他转头,看见孙语潭踩着滑板从铺了地砖的坡上滑下,她双手定在两侧保持平衡,紧张得手指都绷直了,嘴里还“啊”个不停,十足像个傻子。

陈锐一面觉得撞了邪,这都能遇见,一面没忍住嘲笑。下一刻孙语潭滑至平地,没怎么缓冲,便被一个高高的男生托住腰抱了下来,力道带着两人在原地转了个圈,孙语潭扶着武浚哲的肩膀惊魂未定,“好可怕,太可怕了,太快了,我还是惜命一点,不要在坡上滑了。”

“怕什么,我在下面接着你。”

“你万一没接住呢?”

“啧,这个时候胆子就这么小了,孙语潭,你信不信,摔两跤你肯定突飞猛进。”武浚哲抱着她转个向,“你看那边的姐姐酷不酷,人家也是摔出来的。再说了,你护膝戴这么严实,要摔疼都有难度。”

孙语潭不光看见溜滑板溜得风生水起的酷酷nv生,她还看见一个眼熟的酷酷男生。

陈锐在人群中真是显眼。孙语潭收回目光,一拳捶上武浚哲,“我信你个鬼,放我下来。”

“不放。你怎么这么轻,你每天吃饭没?”

“喂,你俩还要抱多久啊?”汤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踩着滑板回来了。她刚偷看完暗恋男生,正心满意足,说话都笑眯眯的。

武浚哲放下孙语潭,怀抱大张,“吃醋啊,来,也抱抱我们小糖果。”

汤果翻个白眼,脚尖在地面一点,又轻飘飘的远去。

放眼望去,广场上就孙语潭一只三脚猫,需要武浚哲手把手、脚把脚,身t力行的教学。还好她悟x高、要求低,学到马马虎虎能在人群间穿行,就放过了武老师。

陈锐早就笑不出来。

他知道武浚哲,同届不同班,在球场上合作过也交锋过,印象中是一个呼朋引伴、张扬非常的人。

她与谁卿卿我我与他何g?

陈锐克制着不往不相g的方向看,脑海却不听使唤,全是孙语潭被他人抱住的画面,他堵得心浮气躁,手下的动作都凶狠起来,对面被他骤变的打法吓了一跳,连袁泽奇都撞他手臂,“嘿,嘿,陈锐,你吃错药了?”

陈锐慢下来,运球的间隙鬼使神差,又朝某处看了一眼。过去这么久,那俩人居然还在拉拉扯扯?陈锐寒着脸,高高一跃,将球狠狠扣进,心中却没有丝毫快意。

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元旦晚会,孙语潭大大牺牲了一把,在班上排演的话剧中扮一位无脑花瓶。文娱委员李明旖亲自上手,给她做了双马尾的造型。

造型做完,她端详着镜中的孙语潭,半天没说话。

孙语潭手支着下巴,“还满意吗导演?”

李明旖0着她的脸颊,“怎么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呢。”

“哦?”孙语潭左右照照,“不够傻?”

“对。”李明旖设想中,这明明是个痴痴呆呆的发型,怎么扎出来又俏又灵。

“没关系。”孙语潭脚尖一转,面向李明旖,“我可以用演技弥补一下。”说着她咧嘴一笑,颧骨飞升,果然就贴合角se了。

“……那倒也没有必要这么付出。”

李明旖沉思一阵,改了一版剧本,孙语潭一看,她负责的部分更轻松了,全程站在舞台一角,神情呆滞的望着观众即可,不由得拍手叫好。

李明旖好笑道:“瞧你这点出息。”

真到了上台,孙语潭戏份虽然不重,但主角们成串的包袱都围着她,接二连三配合无间,把台下老师学生一个个逗得前仰后合。

掌声喝彩中,李明旖大才nv站在角落冲她们竖大拇指。孙语潭回到后台,长舒一口气,武浚哲递给她一杯热n茶,夸奖她本se出演,演得不错。

孙语潭懒得理他,抬手要拆头发,被武浚哲拦下,“别别别,别拆,好看,真的好看。”

“你还没看够?”旁边另一位nv生揶揄他。

“没看够。”

“可是我们要换衣服了,武浚哲,你还留这看?”

武浚哲赶紧闭眼挡脸,侧身往外退,嘴中不停:“真别拆啊孙语潭!”

孙语潭就把手放下了。

出来后,她和武浚哲双双回座位,好巧不巧,就坐在陈锐前面一排。看见陈锐时,孙语潭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招呼,毕竟这儿全是熟人,万一又被他无视就尴尬了,而且他脸se那么不好看,分明在说敢叫我你就si定了,也是,他周围坐的也是熟人,可不想被一个才演了傻子的nv生莫名其妙叫一声。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和武浚哲一同坐下。

武浚哲凑过来小声说:“我让学弟都录下来了,你要不要看?”

孙语潭摇头。

武浚哲闷笑,“你这次怎么这么有奉献jg神?”

孙语潭从口袋里“噌”的ch0u出一张演唱会门票,在他面前晃了晃,“有失有得,你懂什么?”

武浚哲定睛一看,双眼放光,“李明旖给你的?”

“是啊。她说她多一张。”然后拿这个诱惑她上台。

“可以啊,这么舍得下血本。”

“别羡慕。”孙语潭又慢悠悠地将票塞回口袋,“李明旖你还不知道,为了找人演她的剧本,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不来找我?”

“你有头发吗?”孙语潭一拨发梢,“你可没这个金刚钻。”

“你说我追李明旖有戏吗?”

孙语潭震惊脸,“真的假的?你喜欢她?”

“你帮我写情书。”

“……”孙语潭:“我欠你的吗?不写。”

“宇宙无敌善良美少……”

“聋了。”

……

陈锐皱着眉,忍住不去看前方贴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两个脑袋,可武浚哲闲得手痒,看着节目,手居然去玩孙语潭的马尾,长长的一绺缠在指间又放开,缠在指间又放开。陈锐唇快抿成一线,他怀疑学校抓早恋的老师是不是瞎了,这么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大家都看不见吗?

而且孙语潭是木桩吗?为什么任人摆弄,一点反应都没有?

等到孙语潭有反应,陈锐脸se更差了。

她拍开武浚哲的手,武浚哲换个角度绕上来,她再拍开,他再缠上来,两人兴致可真好。陈锐捏着拳,忍无可忍,冷冰冰道:“前面的能安静点吗?”

孙语潭头都不回,武浚哲倒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不好意思。

两人总算消停下来,陈锐的心情却恶劣到了极点。他想自己肯定是被雷劈了,才会像刚才那样yyan怪气说话。

有天中午,袁泽奇忽然给他发来一张图片。画面中两个nv生相对而坐,桌面上摆满了作业和炸j可乐,孙语潭穿一件米se的卫衣,扎着一成不变的马尾,低头在咬x1管,因为是侧脸,显得睫毛翘翘的,好像很乖巧,陈锐一瞬间心跳很快,以为被人看穿。可那怎么可能?他发了个问号过去。

袁泽奇:这两nv生有个在给你写情书,你猜是谁?

陈锐看了眼孙语潭对面坐着的nv生,是她焦不离孟的好友。他心里根本不抱期待,回了两个字:无聊。

袁泽奇:猜对手办随你挑。

陈锐:蓝se。

袁泽奇:哈哈哈哈哈哈,猜错!米衣服的在写。不过没关系,你失去了手办,却即将收获一封满含ai意的情书。记得拍给我看,我倒要拜读一下她们捣鼓半天写出的惊世大作。

陈锐想他可能是疯了,居然信了袁泽奇的鬼话,甚至这几天一想到这件事,就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他有一种漂浮的不真切感,直到汤果拿着情书将他堵在无人的楼道。

他以为她不敢面对他,所以叫人代送。可是对面nv生脸蛋通红,含羞带怯,哪里像个送信的,正主还差不多。他心中涌起不祥预感,打开信封确认,看到署名才像被人扇了一掌。

他嗤笑一声,当着nv生的面,将信r0u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其实以往碰到这种事,他何至于做得这么过,不,以往他压根连脚步都不会停留。他这一刻故意给人难堪,只不过是气昏了头,迁怒无辜。

汤果不知所措地看着垃圾桶,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她面se发白地跑远,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陈锐立在原地,看见她的举动,终于冷静了一点,他朝自己冷笑,怒意和难堪只多不少,来自于何处清楚不过。

袁泽奇这个不怕si的竟然还敢来问后续,陈锐冷眼看他:“你舍不得就直说。扯什么谎?”

袁泽奇愣了愣,明白过来,他举手发誓:“我可没撒谎,真是米se衣服的在写。穿蓝衣服那nv生写半天写不出,求米衣服帮忙来着。写情书的和要表白的不是一个人,我才觉得好玩嘛——情书呢?”

陈锐握笔的手顿了顿,“早扔了。”

那年冬天,孙家发生一桩不大不小的意外。孙语潭的爷爷在天台晒东西时摔了下来,全身锁骨x骨多处骨折,苏南和孙平立马就赶了回去,却没有将实情告诉学业紧张的孙语潭,只说家里有点事要到场处理。

所幸天台高度只有两米多一点,爷爷平时身子骨也还算y朗,断骨接好后养了一阵便出院了。

苏南再回海城后才和孙语潭说了爷爷的事,她怕nv儿生他们自作主张的气,有些不安地去拉她的手,孙语潭却一笑,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妈妈,其实我猜到了。你和爸爸也太没演戏天赋。而且,能有什么事要你们俩一起到场呢?我吓都吓si了。”

苏南眼圈一红,“傻潭潭,那你不是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很多。”

“是啊。所以有事不要瞒着我。”孙语潭佯装抱怨。父母不说是要她安心,她从小就是小棉袄,很多事情都能感同身受的理解,所以她也不说,为叫父母安心。

而现在风雨过去,自然就可以坦诚一点。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陈家知道,陈开生特意回了趟邵城。

再回海城后,陈开生把孙平给臭骂了一顿。

原来将爷爷摔下的那个小平房是孙平修建的,平时做仓库用,并不住人,妈妈看爷爷总会上去晾晒东西,提过几次要装护栏,爷爷却说不用,因为以后会往上加盖,拆拆装装的麻烦。孙平也觉得这个高度没必要,就一直不放在心上。

结果就出事了。

孙平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都蒙了,他一路上无数次痛恨自己的疏忽,看见病床上虚弱的父亲后更加后悔内疚。立刻亡羊补牢,喊了师傅去家里安装。

陈开生叱骂的内容由此散发,说孙平目光短浅、偷懒不想事,家有老人不方方面面考虑周到就算了,还抱侥幸心理,一点没孝心。

他黑着脸,话说得很难听。孙平本就低着头,越听脑袋越往下坠。

他没觉得陈开生说得过分,这次爸出事确实是他的责任。

只是桌上的其他人就不这样想了。

苏南坐在孙平旁边,脸se有点僵,她心里不太舒服,一为陈开生的咄咄b人,二为他不顾发作的场合,这小孩可都在呢,有什么不能私下讲。

两个快成年的小孩,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垂着眼,用筷子戳碗中的米粒。

陈锐面对父亲的怒火一贯这么油盐不进,不管怒火是冲他还是冲旁人。

孙语潭家连吵架分贝都不高,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她真是没想到陈开生凶起来这么可怕,妈妈苏南捏紧的双拳就在她身侧,爸爸更是羞愧得恨不能埋进桌底。而陈锐自然毫不关心,他早已习惯他父亲作为上位者的威严。

孙语潭在大山一样压人的氛围里暗叹一口气。

她第一次觉得怪没劲的,又想,原先不来海城就好了。

次日下午,陈锐要外出时被曾歆筠叫住。她指着沙发上的礼盒,要陈锐顺便去一趟鞍山路,带给孙家。

“你自己怎么不去?”

曾歆筠:“我去就太刻意了。”

“不顺路。”陈锐抬脚便走。

“不用你做什么,”曾歆筠一眼看穿他所想,“孙平苏南都不在家,你直接把东西给小潭就行。”

陈锐勉强答应。

下了车,他找去孙语潭家,准确的说是他家,虽然到他出生时,他家早已搬离。但陈庭小时候带他来玩过,因此还有印象。

出了电梯,寒风穿堂而过,陈锐看了眼交错相对的两扇门,站在贴了对联的那扇前,按响门铃。

门很快开了,孙语潭穿着印有草莓的粉se睡衣,很意外他的到访,她一手依旧握着门把手,另一手抬起打了个万年不变的招呼:“嗨。”

陈锐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我妈让我把这带过来。”

“啊,好的,谢谢。”孙语潭也不客套,接过放在玄关处的柜面上,她被吹进的寒风冻得打了个战,将门拉开一些,“你要进来吗?外面好冷。”

她以为陈锐会扭头离开,没想到他居然跟着进了门,可能外面真的太冷了,她一边想着,一边给他找了双新棉拖。

“要喝水吗?”她问他。

“好。”

陈锐接过水,慢慢地喝着,打量这个家也打量她,她就坐在他的对面,放下了马尾,乌黑长发垂落x前,少了点平时的伶俐劲,竟然有点可ai,他又在心里否认,哪里可ai,明明是可恨。

孙语潭按着纸写写画画,画出的尽是些无意义的线条,她收了笔,将本子推到一边。真奇怪,平常她很少想到他,可两人这么对坐,她又能明显感觉到心跳加快。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不然她都无心做事。

又坐了一会儿,孙语潭被无言的氛围b迫,y着头皮社交。

“下象棋吗?”

陈锐本来打算水喝完就离开,虽然他想确认的事依然没有答案。可听她这么一问,他又有点无名火。他想起好多次午休从她教室经过,她都支着下巴在和武浚哲下棋,真是不学无术,难怪排行榜上的名次止步不前。

“不下。”他冷冷拒绝,余光看见孙语潭明显舒了口气的神情,陈锐又郁结不已,他心烦意乱地拉开椅子,后悔不该迈入这个门,自找的不痛快。他的动作带出情绪,不小心撞到后面的小花架,花架顶层的仙人球摇晃着掉了下来,陈锐气糊涂了,伸手就去接,触到的一瞬又立马缩回,小陶盆碎在地上,仙人球咕噜滚出,他的手心一片刺痛。

他觉得丢脸,一秒都不愿再待,可是弄坏了人家的东西。他看着地上散落的泥土和小沙粒,镇定道:“多少钱?我赔你一个。”

孙语潭默默将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合上,她走到陈锐身边,拉住他右手手腕,陈锐有点抗拒,孙语潭双手使劲,执意抬起,察看他手心状况。

yan光从窗外照进来,少年从手心到修长五指,无一幸免,或多或少都立着些绒绒的短刺,有些刺的深了,现出红se的血点,孙语潭抬头看他一眼。

陈锐若无其事地问:“有镊子吗?”

“我帮你挑。”

孙语潭带他到卧室,自己盘腿坐在床上,让陈锐坐在她书桌前的椅子上。

陈锐有点不自在,他第一次进除家人外的nv孩房间,知道不能四处乱看,目光便只好落在孙语潭身上。她托住他的手,低头认认真真地作业,手中拿着的镊子b常用的要细长很多,夹起小刺来得心应手。

陈锐说:“你是不是就算计着有人会扎上去。”

孙语潭知道他是指这把特制的镊子,便停下动作,抬头道:“冤枉。是我自己偶尔会碰到,我爸特意去找来的。”

她身下是铺了满床的墨绿被面,蓬松绵软,只有她坐的这一处凹陷下去,她就陷在这片墨绿里,迎着yan光,仰脸和他讲话,她离他可真近,脸颊上细细的茸毛,瞳孔颜se都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眼中。陈锐听见“咚咚”鼓声响在他的x腔。

孙语潭丝毫未察,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挑过去,再抓住他四根手指,清理手心最后一块遭殃的皮肤。天晓得她刚才吓了多大一跳,哪有人会用手去接仙人球?

她的手抚过他的,确定没有遗漏才放下心来,他的手可真大,她与他从腕处十指交叠,指尖都只到他第二个指节。

“疼吗?”她没有放开他。

陈锐摇摇头,他逆着光,周身轮廓覆了层柔和光影,面部却依旧棱角分明,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孙语潭看着他,实在很心动,可她想起他们初见,想起他长久以来的漠视,又想起昨天晚上。她有一点伤心。

她想,反正要无疾而终,不如画一个浓墨重彩的休止符。

她倾身抓着扶手去吻他。

陈锐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够偏开头,孙语潭亲在他脸上,又亲上他嘴角,吻住他双唇。

陈锐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可他没有推开是真的,甚至希望这时刻久一些再久一些。

这真是个青涩的吻,两人不同程度的紧张,贴合几秒便分开了。

孙语潭离开他时双颊绯红,陈锐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她给个交代。

她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陈锐却不打算放过她,他双手抱x,向后靠在椅背上,“孙语潭,你不解释一下?”

“就当你赔给我的仙人掌好了。”孙语潭这样说道。

“这是你的索赔方式?”

孙语潭点点头,神情理直气壮。

陈锐似笑非笑,他又不蠢,哪有nv孩会主动亲吻一个不喜欢的男生。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想听的话,孙语潭紧闭着嘴巴,似乎咬定她就是为了亲吻而亲吻。于是他又有了种被戏耍的荒唐感,好像重蹈那次等她情书的覆辙。

他问:“一次够吗?”

“什么?”

陈锐将她推倒在床上,孙语潭慌乱后退,双手却被陈锐固定在两侧,他压在她身上,眼中有忍无可忍的嘲弄怒气:“我问你一次够不够?”

孙语潭明白过来,立刻点头,“够”字还未出口,陈锐已吻住了她。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陈锐却一点不客气,她舌尖被他试探xt1an过,浑身过电般战栗,他还有更过分的,手直接探入衣服抚上她的腰,这b孙语潭的小打小闹就刺激太多了,她扭着身子推拒,陈锐不肯退,反而挤入她腿间。

挣扎中,两人越缠越紧,孙语潭察觉到抵在她腿上的y物,她小h漫没少看,当然知道是什么,这也太ren了,她吓得呆了,再不敢动。陈锐也停了下来,他伏在她颈间喘息,克制住耸动的yuwang,好一会儿才离开她的身t。

孙语潭脸上血一样通红,头发是凌乱的,脑子也是凌乱的,她的草莓睡衣扣子开了好几颗,腰间肌肤也0露了一小片,整个人却像被定格住了,一动不动。

陈锐看不得她这个样子,她这个样子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他真是要离开这个地方,才有希望找回理智。

他转身逃离,好像后悔对她做这样的事,好像一刻都不愿多待,出门前还要冷冷的丢下一句:“没想好就少招惹我。”

直到关门声传来,孙语潭才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被子,太可怕了,她想,陈锐报复心太强了,她以后绝不招惹他了。她本来也没想招惹他,她只是想占他一次便宜,吃他一把豆腐而已,没想到陈锐这么吃不得亏。

她还是要坚定一点,要离他远一点。再不能想入非非,自取其辱。

陈锐在路上吹了一阵风,才真正冷静下来。

也可能没有。

他想,看在她喜欢他的份上,他就勉强承认对她有那么几分意思。这点意思也不能说明什么,谁知道长不长久?要试试才知道。

孙语潭腰间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在指尖,陈锐想起刚刚对她做的事,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可他又不可避免地想,或许两人上大学后可以搬出来住。

他想了这么多,却怎么也碰不到孙语潭了。除非特意从她教室窗前走过。她总是低着头,不停地做题,似乎是收心读书了。

孙语潭刻苦的效果挺显着,光荣榜上的名次一点点稳步前进。她本来成绩就不差,这下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陈锐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在努力想和他去一个学校。

他便不去找她,一切等高考完也不迟。

高考完第二天,陈开生难得没有外出,他特意在沙发上等着儿子睡足了起床。

等陈锐吃过早餐,陈开生才将他叫到身边,他笑眯眯地问他假期有没有计划,不如和他去公司玩玩。

在一旁玩手机的陈庭听见,不满道:“爸,你也太过分了。弟弟才刚考完,你放过他吧。”

陈开生:“那你和我去。你总不是刚考完吧。”

陈庭立马装作没听见,别过身去不管了,反正si道友不si贫道。

陈锐心里有挂念的事,一时没答话。

陈开生以为儿子在以沉默抗议,生怕他起逆反心理,就决定将弦松一松。他给自己解围道:“你要自己有计划,爸爸也支持你,我反正就随口一提。”他一拍脑门,“对了!小潭也考完了,要不你们一起出去玩?”

曾歆筠说:“得了吧,你看你儿子跟小潭熟吗?还一起去玩,别两方受罪。”

“是的。”陈庭深以为然,“而且,小潭和同学约好了去内蒙古。好像都到了。”

陈锐:“你怎么知道?”

陈庭:“她在朋友圈发的啊。”

“你有她朋友圈?”

“拜托,”陈庭白了弟弟一眼,“你以为我像你,冷酷无情,小潭妹妹这么可ai,我早八百年就加她了。”

“给我。”

“给你什么?”

“我看她每天都发什么,让你觉得可ai。”

“真没礼貌,求我啊。”

“求你。好姐姐。”

陈庭将手机丢给他。

屏幕正停在孙语潭的微信主页,头像是张挺有元气的卡通图片。

权限设置了三天可见,只能看见几十分钟前发的一条动态,陈锐一一点开图片。第一张拍了四张交叠的机票,第二张拍了舷窗外的机翼,最后一张是自拍,孙语潭和武浚哲各自出镜半张脸,在两人身后,是另一对b剪刀手的男nv。

“看上去是情侣出游。”陈庭啧啧道,“没想到她家还挺开明的嘛。”

她丝毫没注意到弟弟铁青的脸,ch0u走了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眼自拍,点评道:“这个男生长得还挺帅,小潭审美不错。”

孙语潭一行人从海拉尔出发,走的是经典北线。

第一天经过白桦林时,汤果非要拉着班长去许愿,回来了喜滋滋地说:“我看书上说了,情侣如果可以在白桦林里许愿的话,一定会恩恩a1a1白头到老的。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哪里有眼睛?”

汤果指着树g。班长在一旁拆台说:“那是皮孔的衍生物,是j与外界进行气t交换的门户。”汤果踮起脚去捂他的嘴,孙语潭和武浚哲靠在旁边笑。汤果说:“你们俩要不要去?”

孙语潭和武浚哲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晚上汤果挤上孙语潭的床,小声问她:“你和武浚哲,你们真的不在一起吗?”

孙语潭:“你觉得可能吗?”

汤果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这次出来,会有什么不一样。”

“想什么呢,自己谈恋ai就希望别人也成双成对哦。”

“是啊!”汤果说得理直气壮,“别说你们一点点事都没有。明明那么合拍。”

“所以只能做朋友啊。”

“哪里有真正的异x好友。”

“那你和武浚哲也不是咯,好啊,我要告诉班长。”

汤果立刻揍她一拳:“少来。”想想不解气,和孙语潭扭打成了一团,两人都笑得不行了,孙语潭才讨饶投降。

行程的最后一天,大家都起得挺早,从帐篷里出来,并肩坐在还带着sh气的草地上,都有些恋恋不舍,武浚哲问:“来得值吗?”

孙语潭:“值!”

汤果有些怅惘,“怎么就结束了呢。”

他们才从书山题海中挣脱出来,这一路上起伏着茵茵绿草,惫懒牛羊,sh漉漉的灵动麋鹿,舒适闲散得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高考成绩出来,和孙语潭预估的差不离。

孙平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搓着手在屋子里踱步,苏南紧紧搂了一下宝贝nv儿的肩,又拉着她的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陈开生打电话过来,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两人互通了一下分数,口中便是一叠声的“恭喜恭喜”“同喜同喜”。

孙语潭就坐在一旁,听见陈锐的高分,和妈妈赞了一句:“真稳定。”

苏南说:“咱们也不差。”

孙语潭莫名想笑,她觉得妈妈从冬天那件事之后,对陈家忽然就多了一点别别扭扭的胜负yu。

挂了电话,孙平说陈开生已经订了酒店,要给两个小孩庆祝。

苏南能说什么,一家人收拾收拾,出门开车。

他们被引至包厢时,陈家人还没来。孙语潭低着头,噼里啪啦忙着回同学消息,到这一刻一切都尘埃落定,大家反而矜持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状况,高兴都不敢太嚣张。

汤果考得不错,正美滋滋又心有戚戚地和她讨论其他同学的分数,喜出望外的有,砸得出人意料的也有,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武浚哲发来消息:“可以啊孙同学。”

孙语潭:“还行还行。”

武浚哲:“你在哪?出来吗?”

孙语潭发了个定位过去。

武浚哲:“土豪。”

孙语潭:“就是蹭个饭。”

武浚哲:“那你先吃。”

孙语潭:“怎么了,出来g嘛?”

武浚哲:“我明天早上的飞机。”

孙语潭:“这么快!”

她一下有点措手不及,恰好此时包厢门被推开,她跟着身旁的父母一起站起来,手还没有离开键盘,飞速给他发了一句:“等我一个小时的。”

将手机锁屏倒扣在桌面上,孙语潭一抬头,看见陈锐站在对面,穿一件黑h相间的宽条纹t恤,英朗帅气,扫向她的眼神却好像夹冰带雪,孙语潭无辜又莫名,怀疑自己错会,再要细看,陈锐已经坐下,眼风都不肯给她一个。她已经好久没见他,记忆还停留在上次胆大包天的亲吻,他总不至于还在生气?孙语潭到底心虚,飘忽着不再看他。

席间说到志愿填报的事,陈开生让孙语潭和陈锐一起读商科,还许诺道:“小潭啊,在学校里好好学,到时候毕业直接来爷爷这。”

孙语潭:“谢谢爷爷,不过我想念英文系。”

“也行啊!”陈开生不觉得两者有冲突。

陈庭问:“小潭想填哪所学校,来做我学妹吗?”

“我还在想呢,北城和棠外不知道选哪所。”

一直低着头的陈锐忽然抬眼,被身侧的陈庭捕捉到。她看一眼弟弟,他这一阵心情不佳,整日整日的没笑脸,今天下午更是到达顶峰,选衣服都选了快半小时,可见暴躁到了什么程度。

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顺着弟弟的灼灼目光看去,看见支着下巴听人讲话的孙语潭。陈庭心中咯噔一声,一个猜测在脑海中浮现,顿时种种细节都冒出来佐证,谜底变得显而易见,她小小的吃了一惊。

苏南问:“小锐打算报哪里?华大吗?”

陈锐说:“对。”

他还看着孙语潭,孙语潭却连眼风都不往这边过。陈庭视线在两人间绕了一圈,决定帮一把倒霉弟弟,她说:“小潭,我投北城一票,底蕴深厚,氛围又好。而且陈锐学校就在隔壁,两个人可以相互照应。”

孙语潭点点头,“没关系,还早呢,我再想一想。”

陈锐连看她一眼都不耐烦,会相互照应才有鬼了,孙语潭这么想着,桌角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一看,武浚哲发了个乖巧等待的表情包过来,她一笑,正要回复,他又发来个定位,居然就在她所在的酒店。孙语潭回:“?”

武浚哲:“我在楼下。”

武浚哲:“不着急,你慢慢吃,我打盘游戏。”

孙语潭悄悄看了一眼桌面,侧过身去小声问陈庭:“陈庭姐,一会儿吃完饭还要去哪吗?”

“不用啊。今晚就是聚一聚,小小的意思一下。”

孙语潭放下心来,陈庭问:“怎么,有事?”

“同学等我出去玩。”

“谁啊?男朋友?”

孙语潭本要否认,又想这样或许更易脱身。谁舍得为难好不容易可见天日的小情侣?就笑了一笑,默认道:“他在楼下等我呢。”

陈庭慢条斯理地擦净嘴唇,“你叫他上来。”

“啊?”

“来都来了,不打个招呼,多没礼貌。”

孙语潭想了想,其实没什么,武浚哲也压根不是会怯这种小场面的人,就将包厢号发给了他。“我们差不多了,不过你得来一趟,我才好走。”

武浚哲立马回:“见家长啊?”

“是啊,敢不敢?”

“等着。”

放下手机没多久,包厢门被敲响,武浚哲很大方的就进来了。孙语潭靠在椅背上,笑着看他,他冲她挑了挑眉,和早已认识孙家父母问好,又和陌生的长辈一一问好,再做了自我介绍,说是孙语潭的好朋友,听说她在这吃饭,就过来问个好,顺便叫孙语潭出去玩。

他天生浓眉大眼,又爽朗ai笑,是长辈最喜欢的面相,苏南笑着招呼他坐,武浚哲忙说不用,他径直走向孙语潭。

大家表情各异的看着这一对明显关系不简单的“同学”,有疑惑的,有打趣的,还有深知内情十分淡定的,只有面目冷峻的陈锐,全程毫不关心,连来人的脸都没兴趣瞧上一眼。

陈庭看一眼武浚哲,看一眼弟弟,她发现从她看破某人心思后,他在她面前就变得纸一样简单,水一样透明。她饶有兴趣地打量陈锐。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从不迂回含蓄,任何情绪都明明白白的表现在脸上,直接直白,说出的话伤人也毫无歉意,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不形于se了。

可惜孙语潭一走,连陈开生都看出来陈锐的心不在焉。两家人没多久就散了。

在n茶店坐了一会,孙语潭终于知道武浚哲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原来他妈妈回来了。

“他们俩在聊呢,武老师觉得不急于一时,以后去了澳洲,想回来都难,哪里差这一个暑假。我妈就说她已经等得够久了,就差这个暑假,就要明天走,我看武老师是拗不过我妈的。我行李都被收拾好了。”

哪怕只从武浚哲只言片语的描述,孙语潭也知道他妈妈是个很强势的人,而武老师当了他们高中三年的班主任,平和幽默没架子,脾气再好不过。

孙语潭叹一口气,“看来以后我们就要隔洋相望了。”

“我还会回来的。”

孙语潭悲悯地看着他:“我看阿姨是不会让你回来的。”

“我看也是。”武浚哲说,“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要在空气清新、风景宜人的大别野中醒来,我就悲从中来。”

“……”孙语潭不跟他计较,她左右看看,“不叫其他同学吗?”她记得他还有一帮狐朋狗友。

“算了,劳师动众的没意思。也别叫汤果,ga0得最后煽情起来就很尴尬了。孙语潭,你就挺好,你b较绝情冷漠。”

孙语潭怀疑自己耳朵:“我冷漠?我这么情深义重的,饭都不吃了出来陪你。”

“陈锐怎么也在?你们两家是世交?孙语潭,你是不是哪个财团的大小姐?”

“想多了。我家给他家打工。”

“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

当然记得。

那会儿孙语潭刚转来海城一中,在班上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本来她长相佳x格好,又深谙同学相处的中庸之道,走到哪里人缘都不差。奈何她听不懂海城话,哪怕两个人就坐在面前对她评头论足,她都无知无觉,更别提和人打成一片了。

于是大家就一致认为这个外地来的同学内向腼腆,直到某次武浚哲和她同桌棋局对摆,她在一旁围观,见到险招没忍住出声提醒为止。

武浚哲当下就不g了,“二打一可不公平。”他看着孙语潭,“要么你来和我下,要么孙语潭同学,你也得帮我一招。”

同桌立刻起身,“她来她来。”

孙语潭也不客气,坐了过去。她家从爷爷辈开始,一大家子都是棋痴,她从小耳濡目染,又一路被表哥堂姐nve到大,在家虽然赢得不多,同辈对阵却鲜有敌手。怕是绝对不怕的。

那盘棋胶着到最后,围观人群里里外外围了三层,连武老师进教室都没人发觉,武老师也不声张,背着手过来看了会,直接就上手捏武浚哲的脸,“你个没用的小子,一步棋要走多久?收了,上课了。”

大家作鸟兽散,孙语潭淡定的一挪pgu,又回了自己座位。

这之后,武浚哲时常来找她切磋,关系好了,上手上脚在所难免,小道绯闻也在所难免,不过在他们班,金字塔顶端的武老师不当回事,这就不是回事。

武浚哲这个人,虽然生活在单亲家庭,但父母离婚之后关系不差,两家老人也加着倍的对他好,武老师还经常将他带来学校,来来往往的各路老师从小就ai逗他,去哪玩也抱着他,差不多就是个挂在办公室的吉祥物。最后在“万千宠ai”中长出来的武浚哲ai玩ai闹,皮得不得了。

孙语潭觉得武浚哲非常有意思,他表面看着无法无天,和老师领导个个都敢开玩笑,把学校当自家后花园哪都敢闯,其实分寸感的拿捏b谁都得心应手。

他恶作剧,总会让对方在气si的边缘感到一丝好笑,调和矛盾总能一眼切中要害,对nv同学也是这样,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有,但从不过线,从来不会让场面变得无法收拾。真的和李明旖谈恋ai了,反而乖巧规矩起来。某种层面甚至称得上稳重妥帖了。

这晚的武浚哲出奇话多,他们从n茶店出来,又一路走回她家,其实是很长的一段路,走着走着居然也一下子就过去了。而他们拉拉杂杂说了半天,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可能这样的时刻,言语的内容从来苍白。

两个人站定在路灯下,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符合离别愁绪的伤感话来,也许是打心底里觉得那样很别扭,也许是由衷相信一定会再见。

“你该回去啦。”孙语潭说。她和武浚哲对视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武浚哲拍她脑袋,“你很开心是吧,啊?孙语潭。”

“不是啊。”她摇摇头,歪着脑袋,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武浚哲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尽数掩在夜se中,他也笑了,张开双臂,“抱一下吧。给我一个仪式感。”

孙语潭一靠近他的怀抱,便被武浚哲拥住,他重重地抱了她一下,又g脆地放开。

“好了。我走了。”

“拜拜。”

她目送着武浚哲走远,转身走进楼道,一点没想到这天晚上还没有结束。

陈锐倚在墙边等着她。

她本来不确定他是不是等她,但她要走过去时,他挡在了她面前。

“陈锐。”孙语潭往后退了退,仰头看他压在帽檐下的眼睛,“你怎么在这?”

陈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但他在哪里都待不下去。只有等在这里,能让心里稍微好过一点,他的不好过层层叠叠反反复复,裹挟得他快要爆炸了。

本来他只是生她的气,他当然生她的气,他现在想起那张照片,想到她和别人开开心心去草原,都气得牙痒痒。可还不止如此,今晚他才总算看出来,她好像没打算和他再有交集,连离华大千里之外的棠外都是她的备选之一,她哪有半点将他放在眼里。自尊让他就此作罢,不过一个两面三刀花样频出的nv生而已。可这么想了,内心的焦灼感却丝毫不见减轻,他不想四年见不到她,很不想。

他的“不想”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人家才和男友甜蜜约会归来,早将他抛诸脑后。

可他还是拦住了她。

“你到底报哪里?”他问。

原来是为这个。

孙语潭说:“你放心,我不会报北城的。”

他放的哪门子心?陈锐莫名其妙,没好气道:“你ai去哪去哪,和我无关。我放什么心?”

孙语潭奇道:“那你特意过来问。”不就是怕她离他近了,两个人没完没了吗。天晓得她现在有多清风霁月,心无杂念。

陈锐完全不知道两人来来回回在讲什么东西,只好重申:“你想报北城就报北城。我没意见。”

“哦,不过我也没有那么想。”

陈锐沉默了会,才问她:“为什么?北城的英文系很好。”为什么不报?他现在真是恨不能有一百万人为北城摇旗呐喊。“我可以帮你做两所高校的分析,棠外的优势和北城相b……”说着说着陈锐停了下来,他看见孙语潭认真的神se,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慌乱不安。

“总之,”他语气平平道:“北城更好。”

孙语潭探究地看着他,“陈锐,你想让我报北城?”

陈锐y撑着:“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孙语潭说,“很晚了。我要上去了。”

陈锐还是不动,孙语潭绕开他走过。陈锐忽然在她身后道:“华大和北城离得很近。”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让你报北城,你就会报吗?”

“不会。”

“随便你。”y邦邦的丢下一句,陈锐抬脚走了。

陈锐走得很果断,心中却一点底也没有。他绝不会想到,他的一句话,非但没有加重孙语潭心中北城的砝码,她反而直接将北城排除在选择之外。

孙语潭的“不会”是大实话。对于陈锐,孙语潭只在看到及想到的时候泛起一点波澜,她心中没有执念。

填完志愿,孙语潭回了邵城,陪爷爷nn过了一阵暑假。

录取通知书陆陆续续寄到学校,陈锐从学校的巨幅喜报中看到了孙语潭的选择。

远处夕yan在不动声se地坠落,陈锐站在学校的林荫道上,久久没有动作,他好像也成了天际的一抹余晖,一抹没有se彩的灰se余晖,正在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沉入身下草地。

夏日傍晚的凉风轻柔吹过,带起枯叶翻转,拂过树梢云端,陈锐的心中却再也卷不起一丝涟漪。他麻木地走着,每一步都像置身深深谷底。

他发誓从此再也不看孙语潭一眼。

她是个谎话jg。情书里说看见他一整天都会很开心,可她根本不想看见他。她明明知道他的去向,却故意和他南辕北辙,她就是不想看见他。

她也不喜欢他。不喜欢到,连和他在同一座城市呼x1,都不愿意。

她喜欢别的男生。她只是随便亲亲他。真可笑。他居然当真。

除去中间的小cha曲,他们有七年没有来往。

去年圣诞,陈锐一家在温哥华团聚,陈庭忽然问他:“你知道吗,孙语潭在lse读新闻。”

陈锐不说话。

陈庭又道:“你现在坐飞机,九个小时就到了。”

陈锐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去。”

陈庭笑了笑,她说:“我就是告诉你。”

在张檬兮的婚礼上,孙语潭见到不少老同学,大家热热闹闹闹了一场,又要各奔前程。

孙语潭难得过来,当然要去找一趟贺楠。

贺楠在棠大读研时,主编过一本校园刊物,孙语潭在里面帮过忙,负责外网新闻的收集编译,共事期间,她对这位雷厉风行、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学姐印象十分深刻。

不仅因为出se的学业,还因为贺楠本人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毕竟甫入学就自带高富帅老公的实在不多见。也正是她建议孙语潭去英国修一年新闻,再来棠城帮她。

两人见面已是晚上,贺楠将她载去一家居酒屋。

就着清酒,孙语潭将来意一一阐明,贺楠微笑听着,表示很高兴看到她现在的状态,也完全尊重她的选择。

她抱了孙语潭一下,是鼓励的意味。

陈锐睡得很不好,他总梦到几年前,那些他怎么都不能如意的时光。

醒来脸就很臭,需要缓一会儿才想起他如今今非昔b,可是孙语潭昨晚不接他电话,昨晚他还碰见武浚哲。

陈锐打开窗,一场秋雨一场寒,外边的空气冰凉,吹得人都清醒了。

他拿着手机,转了两圈,还是拨了号。这次很快被接通,孙语潭声音轻快:“喂?”

陈锐听见她那边嘈杂的乐声人声,心情不太好,他一时没说话,孙语潭便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陈锐?”

“你昨晚没回家?”

“嗯。”

“和谁要玩通宵?”

“啊?什么玩,我现在在棠城,大学室友结婚。”孙语潭靠在墙边,调笑道:“怎么,大清早发现我不在,是不是很着急?”

陈锐说:“是啊,想见你。”

从他们重逢g搭上,陈锐直白的话说了不少,但孙语潭从没像这天这样感觉奇妙,她无声地笑了笑,“开视频啊,给你见。”

“不够。”

“那你想怎样?”

“婚礼是今天?”

“嗯。”

“你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我今天不回来。”

“那明天几点?”陈锐理解她不想一天之内太舟车劳顿。

“明天也不回来。”

“为什么?”

“几个朋友难得见面,约好了要在棠城玩几天。”

陈锐不说话了。

“怎么了?”孙语潭问。

“到底几天?”陈锐耐着x子问。

“不知道。先玩着呗。”

陈锐把电话挂了。他怀疑孙语潭故意激怒他。玩几天?棠城有什么好玩,她大学在那个破地方待了四年,还待不够吗?

气头上的陈锐再不联系孙语潭,如此过了十二个小时,又过了二十四小时,沉着脸的陈锐回到家中。

他甫一进门,便叫人扑在墙上。

原本要开灯的手定格在半空,某人穿一条丝质吊带裙,紧紧贴住他。陈锐无动于衷的站着,任她搂住脖颈,踮脚亲他耳根,“好陈锐,想不想我?”

“不想。”

要不是夜se作掩护,陈锐脸上的多云转晴简直要无处遁形。孙语潭轻轻笑一声,一边濡sh地吻着,一边将手伸进他的西装k。

陈锐放松倚着墙,手脚都十分正人君子,活像在遭人非礼,只有最要紧的那处诚实的给了回应。

“你有本事……”孙语潭技巧十足地按着它的顶端,如愿感受到身下身躯加重的呼x1,“就别y呀。”

陈锐可没那个本事,他抓着孙语潭的t0ngbu一提,她便g在他腰间,凹陷与他的鼓囊相接,她忍不住扶着他肩,前前后后磨擦起来。下面到位了,她别的地方就不忙活了,只专注着快感积聚的sichu,口里还要嗯嗯啊啊,一点不客气。

陈锐不肯动,是要晾一晾她,看这个讨厌的人,一个人要怎么办,结果她会找乐子得很,反而他在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中愈发y挺,强撑到了边缘。

他转身顶她在墙上,重重撞了几下,“k子都被你蹭sh了。舒服吗?”

孙语潭抬手,将乌黑长发拨至脑后,凑近他,轻而又轻地说了一句:“爽si了。”

她真是很少浪成这个样子,陈锐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她,吻住她,进入她。

两人x1ngsh1已如鱼入水,他掐着她的腰,一下重过一下,就是要她叫,要她颤抖,这样他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终于是,总算是到了他身边。她是他的了。

陈锐醒来时,孙语潭又不见了。

走到洗手间,发现她在贴面膜,在镜子里看见他,孙语潭眼睛一亮,“陈锐,快来,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她细细抚平面膜和脸颊间的空隙褶皱,嘴巴小幅度的动,“快呀。”

陈锐站在她身边,将披散的长发拢在手心,拿起一旁粉se的发圈,绕了两下。

孙语潭左右看看,挺满意似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先回去啦。”

他揽着她的腰,从镜中看她,“晚上一起吃饭?”

孙语潭想了想,“不了吧,我约了人。”

“谁啊。”

“一个高中同学。最近回来,给他接风。”

陈锐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平了,孙语潭又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叫武浚哲。”

“没印象。你们几点结束,晚的话我来接你。”

“不用。也许早,也许晚,也许不回来。你忙你的呗。”

“不回来?为什么?”陈锐自问语气还算平稳冷静,“接什么风还要过夜?”

“看玩什么咯。”

“b如?”

孙语潭奇怪的看着他:“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陈锐放下了在她腰间的手。

“走了。”孙语潭转身离开。

孙语潭和武浚哲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两人约了晚饭,她晚到一步,全程在武浚哲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坐下。

“看什么看?”她瞪他一眼,也忍不住笑。

“这么久没看,多看一下也不行?”他把菜单推给她,“打了g的我点了,你看看要加什么。”

武浚哲记x真好,她ai吃的一样没少。“真贴心。”她赞他,只添了一份甜点,便放到一边。

“明天有空吗?武老师说你们忒没良心,都不回去看他的。”

孙语潭“啊”一声,“对哦,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那我上午过来?”

“行。”

“你这次待多久?”

“看情况。顺利的话就早点回,不顺利……不顺利更得早点回。”

“啊?”

“其实……”武浚哲开了个头又停下,好像难以启齿。

“其实,其实什么?说呀,卡得我好着急。”

他笑了笑,“其实我回来,是想看我爸有没有复婚的意愿。”

“阿姨想复婚?”

“我不知道。怎么说呢,这几年我妈也处了几个后爸,我当然赞成她开始新生活,可她总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三两句扯到我爸身上,导致每段关系都不长久。以前我不明白,后来才想到,也许她还是想要我爸。”

“那武老师呢?”

“我没提,打算先观察一阵。”

孙语潭同情地看着他,这种事太难了,她想一想就要头大。

“你明天可以旁侧敲击问问武老师。”

孙语潭赶紧摆手,“开玩笑,我哪儿敢?”

“你用你nv人的第六感帮我感应一下。”

“你不是说我b你还迟钝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不止一次好吧。”

武浚哲挑眉:“我也没说错。”

“是是是。”孙语潭也不反驳。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她侧身去看,是某网站的新闻推送,她摁熄屏幕。

“你等谁的消息呢?”

“什么?”

“你可看了好几次手机了。”武浚哲凑近打量她,语气颇为玩味:“怎么,有情况啊。”

孙语潭没否认,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不行啊?”

“还真是。”武浚哲坐正了,惋惜道:“真是nv大不中留。”

“滚蛋。”

因为讨论第二天的聚餐,武浚哲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

“你一个人住这?”

“是啊。”算是吧。“好了,你回去吧,明天见。”

“明天要不要来接你?”

“拜托。我又不是小孩子。”

陈锐这晚一直在沙发上办公,听见门外的说话声,他放下笔电,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一会儿外面静下来,他这边的门被敲响。

他放下水杯,靠着等了两秒钟,才过去开门。

孙语潭笑嘻嘻的,“还没睡,在等我?”

“想多了。”

“哦。”她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他,“你东西落在我那了,一直忘了拿过来。”她一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陈锐:“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旧友重逢当然开心了。”她仔细看他神se,“你不高兴?”

陈锐:“对。”他就这么看着她。

她同情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唉,早点休息。晚安。”

说着她转身要回自己家,陈锐冷笑一声,扣住她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孙语潭被他一只手,就推压去了墙上。

她讨饶道:“今天太晚了,别、别了吧。”

“你也知道晚?孙语潭,敲了门送件衣服就走,耍谁呢?”

“我看你灯亮着嘛。好陈锐,我是认真的,你先松开,我明天有事,折腾不起,咱们来日再约。”

“你明天又有什么事?”

“去看老师。”

“和他去?孙语潭,你以后是不是天天都和他有事?”

“陈锐,你反应这么大g什么。和同学一起去看老师不是好正常。”

是正常,你们做什么不正常,陈锐气得甩开她手,一回身将门拍得震天响。

武老师年过五十,头发依旧蓬松浓密,戴一副黑框眼镜,笑呵呵的,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除了孙语潭,武老师几个在海城的得意门生也来了,大家从前现在一顿海聊,散场了还意犹未尽。

孙语潭没敢问老师感情生活,但感觉得出武老师过得挺滋润的,而她看着室内温馨又井井有条的布置,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没过两天,她的直觉被证实了。

武浚哲盘腿坐在她对面,无奈的表情中居然还带着一点如释重负,“其实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我爸真的带着别人出现,还是有点沮丧的。”

孙语潭安慰x的和他碰杯。

“说实话,去澳洲之前,我从来、从来没有起过想他们复婚的念头,一次都没有。他们在一起太可怕了,吵起来简直天翻地覆,一分开又世界和平。我做梦都想他们离婚。我跟着我爸开开心心,我妈在国外也开开心心。直到上大学,才发现我妈不开心,一直不开心。”

孙语潭静静听着,武浚哲却不往下说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孙语潭问:“武老师新找的nv朋友漂亮吗?”

“……”武浚哲拍她脑袋,“你欠打。”

“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长头发,一般,哪有我妈好看。”

“那是。”

“我看我爸也就那样,半老头子一个,怎么还这么招人喜欢呢。”

武浚哲这话说的好违心,他从小跟在武老师pgu后面,最清楚他爸本事了,很多时候根本不是故意讨人欢心,也没想卖弄,三两句话的功夫,大家自然而然就看了过来。

幽默又有才的男人哪个姑娘不喜欢,他妈妈就是这样叫迷得七荤八素。武浚哲看过父母年轻时饱含ai意的信件,知道他们曾经也很相ai,曾经也将对方引为知己,相见恨晚。可惜再多的ai意也抵不过琐事消磨,临了一地j毛收场。

“哪有什么永恒的ai?只有永恒的友谊。小潭,你说对吗?”

“我说不对。ai就是ai。不永恒也是ai。变了也曾是ai。”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出口:“你ai你现在的男友吗?”

孙语潭不回答,她的脸颊上飞了两片酡红,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别扭的人。”

“那我呢?”武浚哲靠近她,看着她,“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你是个矛盾的人。”

武浚哲移开目光,对着落地窗外的万家灯火笑了笑。他的声音轻极了:“我哪里矛盾?”

他矛盾的地方太多了。多到要花好长的时间,才能渐渐明白。

“武浚哲,你为什么不谈恋ai了?”

“我?我一个人潇洒走天涯。”

孙语潭要说什么,武浚哲做了个打止的手势,他往后一倒,“孙语潭,我能在你家地板上凑合一晚吗?”

“不能。起来。”孙语潭已经喝得醺醺然,下巴磕在膝盖上,又用脚去踢他,结果下巴落了空,差点掉地上。

武浚哲一边笑一边按住她肩膀,“醉鬼。”

他将她抱去床上,她酒品真好,合上眼就睡过去,一点不闹腾。

武浚哲站在床边。他该走了,脚却挪不动。

十几岁的时候,武浚哲以为他每天过得很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就是没有受到父母影响。长着长着才发现,哦,原来很多事,当下是看不出来的,它不是那么快,也不是那么明显的。

他决定放任自己一次。

他俯身亲了一下孙语潭。

唐诺在例行检阅房产动态时,发现一件事。

他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上报给陈锐。

陈锐听他说完,接过去一看,脑子里简直轰然一响。

这些天桩桩件件,无论是武浚哲突然出现,还是孙语潭的早出晚归、见首不见尾,都抵不上这件事,让他的层层累积的焦躁一下飙至峰值,陈锐出离愤怒了,他紧绷着,已经到了爆发边缘。

唐诺心惊胆战地看着老板手中的签字笔快要戳穿文件,正要借机撤退,听见老板冷冰冰道:“压住,不准卖。”

“好的。”他快步走开。

陈锐闭上眼,想镇静镇静不下来,他将笔一甩,打电话给孙语潭:“你要卖房子?”

孙语潭:“你怎么知道?”顿了顿,“不然还给陈爷爷也行。”

陈锐嘲讽道:“你有这个心,挂在中介前,不先问一下我?”

孙语潭很无辜:“我想和你说的。这几天不是一直没看见你吗。”

“是你看不见我,还是我看不见你?”陈锐声音寒冰一样渗人,“你连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也是,最近你这么忙。孙语潭,你告诉我,你卖房子g什么?”

“反正也不住了,就卖了呗。”

“不住了?什么叫不住了?你是不住了,还是不想和我住?”

“哎,陈锐,不是你想的这样。”

陈锐咬牙道:“你打算去和谁住?武浚哲?”

孙语潭说:“关他什么事。”

陈锐冷笑着,“你不就是因为他回来,才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吗?”

孙语潭静了会,奇道:“你不是没印象吗?”

“……”陈锐将电话挂断,一抬脚踢翻了椅子。

陈锐在办公室不停踱步,他本来以为渐入佳境,为什么武浚哲一回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陈锐闭上眼,脑海中忽闪而过前一阵的甜蜜时光,还有他一秒都不愿回想的那么长,那么久,她不属于他的从前。

她又要走出他生活。

陈锐拿出手机,再次拨号。

“喂?”

孙语潭的语气不痛不痒,陈锐问:“在哪?”

他再坐以待毙下去,她真的要和别人心心相印。

“我和孙念西在一起。”孙语潭问他,“你要过来吗?”

“说来吗?”在她放下手机后,孙念西问。

孙语潭点点头。

孙念西一合掌,“啊呀,我终于要见他庐山真面目了。”

陈锐到时,正好从孙念西所对方向走来,他穿一身浅灰西装,步履携风带雨,看着就不太友善,孙念西与他四目相接,一下就理解了孙语潭的意难平。

孙语潭给他们简单介绍完,将菜单递给陈锐,“我们点过了。你再看看。”

她和孙念西旁若无人地聊起天来。

从孙念西班上的奇葩学生,到棠城张檬兮的婚礼,再到娱乐圈八卦逸闻,两人不管是上菜还是吃东西,都耽误不了瞎聊。

陈锐坐在一旁,对这些无聊话题毫无兴趣,直到孙念西问她:“对了,马上十一月底,你机票买了没?”

“买了。”

“回棠城的也买了?”

“没呢,还没确定哪天,去l敦再说。”

陈锐看着孙语潭,“回棠城?为什么?”

“哦,工作。陈锐,忘了跟你说,以后我工作都在棠城。不回海城了。”

孙念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看陈锐表情。其实陈锐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端正坐着,放下餐具,拿纸巾擦净嘴唇。

孙语潭关心道:“你不ai吃?要不再重新点?”

陈锐:“不用。没胃口了。”

他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陈锐一走,孙念西深x1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我觉得我刚才要窒息了。”

“还好还好。”

“人家饭都吃不下了好吧。你根本就是在b他。”

“我是要b他。”

“他要是不受b呢。”

“那我只好再使点花招了。”

“恃ai行凶,陈锐怎么没被你气si。”

“哪儿有ai?”

“你明明都看穿他了,还一定要他说出口吗?”

“旁人无所谓,陈锐不一样,我偏看他要撑到几时。”

“过分的nv人。”

“嘘。”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语不发。

车子停在楼下的绿化带旁,孙语潭道完谢,去开车门。

车门却“咔哒”一声,被陈锐落了锁。

她看着他,他看着前方。

“怎么了?”她问。

“你卖房子是要去棠城。”

“嗯。”

“你不回来了。”

“也不一定吧,”孙语潭说,“偶尔会回来,见见朋友什么的。”

“包括我吗?”

“如果陈总能拨冗的话。”

陈锐轻笑一声,“孙语潭,你真g脆,真厉害,说走就走,说卖房就卖房,我还要从别人口中听来。”他看向她,明明嘴角微微扬着,眼中却装了寒霜冷箭,“你直接告诉我吧,下一步要做什么,好叫我有个准备,不至于慌了手脚。”

孙语潭不说话。

陈锐说:“和我没什么好说的,是吗?也是。从武浚哲回来,你就想和我划清界限。孙语潭,你还真是长情。前男友就是前男友,白月光就是白月光。我真是低估了你。只是,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陈锐看见两个小人在拉锯,一个怎么都不甘心,一定要问出口,一个却鄙夷着,不知道败者的质疑有何意义,白白显得可怜,叫人笑话。然后,他听见孙语潭说:“陈锐,海都那家仙人掌的老板是你吗?”

小人静止了,和孙语潭直白的眼神一样,齐齐看向陈锐,陈锐被人一箭击中,他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心中却隐隐约约拨开了困在两人间的迷雾,他居然感到一丝恼怒,没有立刻回答。

孙语潭安静的等着这片沉默。等他开口。

“是。”他说。

“仙人掌为什么对你特别?”孙语潭得寸进尺,还要问。

“你想听什么?”陈锐冷冷道,“想听我说,我之所以做这种蠢事,全是因为你,因为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过去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又求之不得,只好看着花花草草来睹物思人,是吗?”

孙语潭面不改se:“所以,是吗?”

“有什么区别。”陈锐固执着,不肯多说一句。他甚至嘲讽道:“怎么,觉得我情根深种,非你不可,心里很得意?”

“你何必这么生气。我只是问你。不是就不是,我没那么自以为是。”

孙语潭耐心道:“陈锐,我们这么多年没有交集,shang也很草率,之后虽然开心,但很多事我没有必要事无巨细告诉你。b如去棠城,这又不是临时起意,这是很久前就定下的。回海城只是短暂缓冲,遇见你完全是意外。现在时间到了,我修正意外,有什么错吗?我们本来,就不算太熟,本来就该是两条平行线。”

这番话说完,陈锐脸se变得黑沉,盯着孙语潭的双眼骤起风暴,他一把将她拉到身前,钳住下颌,“你想的倒好,说修正就修正,有没有问过我?”

“你真的很奇怪。”孙语潭叹一口气,被他这样困在怀里,也不觉得不自在,她拉下他的手,离他那样近,轻轻问:“陈锐,你究竟想怎么样呢?”

“你既不肯承认ai我,又这么不依不饶,你是小孩子吗?玩具都要抢在手里。”

“你不知道吗?”陈锐食指擦过她脸颊,“你这么聪明,你早就知道了。”

他吻住她。

孙语潭相当识时务,攀住他回应,越吻越深时,她呢喃道:“别生我的气,以后偶尔还是可以打飞的来一pa0的。陈锐,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真是可恨,陈锐一瞬间意yu全消。他推开她。

孙语潭坐回去,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口。

她越过他打开车锁,下了车。

陈锐在车上坐了一阵才上楼,他当晚没再找孙语潭,他不要这么早低头,可他也不打算僵持太久。反正她房子想卖是做梦。想“友谊地久天长”更加天方夜谭。

谁知道孙语潭一转头又不见人影。

两天后,孙语潭在朋友圈po图,是一张她戴着渔夫帽,在小船上的自拍。身后灌木草地树林,深深浅浅染了秋se,还有两栋欧式风格的彩砖小房子。

陈锐叫h疏雨进来,问她照片上是哪里。

h疏雨一头雾水,“老板,这谁知道,这样风景的欧美小村不要太多。”

“屋顶铺了芦苇,全球也没几个地方,去查。”

h疏雨将图传给自己,仔仔细细放大看,屋顶灰扑扑的,确实铺了厚厚的不知道啥草,她一边佩服陈锐的眼力,一边偷了个懒,将孙语潭p上卡通头像,在她各大姐妹群里转发,问有没有人去过,着重点出特别的屋顶。

结果真有人认了出来。

她反复b对后,献宝一样送到陈锐面前:“老板,是荷兰的giethoorn。”

孙语潭去羊角村完全是临时起意。

孙念西和林轩东窗事发,清晨哭着给她打电话。她觉都吓醒了,滚出去找人,找到孙念西时,她肿着半张脸,坐在公交站台的座位上。

两人无言坐了会,她将孙念西带回家中。

“唉。”她一边给她擦药,一边叹气,“你妈下手真狠。”

“我还觉得她留情了呢。”孙念西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在自己脸颊边缘0了0。

“他呢?”

“被我妈抡出去了。”她放在一边静音的手机又有来电,她将屏幕翻个边,“你说我要不要出去躲一躲。”

孙语潭点点头,手被孙念西抓住,“你陪我。”

“去哪?”

孙念西打开购票软件,翻了一圈,“去远一点。”

她们坐上飞往阿姆斯特丹的飞机。

从白天到晚上,长达十二小时的飞行结束,她们又辗转到达羊角村。

在这个静谧小村住下的第二个晚上,下了一场雨,雨后初晴,碧空如洗,孙念西兴致好起来,拉着孙语潭去租小红船。

两人技术差劲,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停撞上别人的船,外国友人却很兴奋,一被撞上就哈哈哈哈笑个不停,还要主动撞回来。

碰碰船开到后面,两人都撞麻木了,笑也要笑麻木了,互相搀扶着上岸。

开心时是忘我的开心,平静之后,那些被压下的未消解的情绪却一点不会减弱,反而反弹一样来势汹汹。

孙语潭陪着她静默。

这两人的事,本来就不合常l,横看数看,怎么看怎么难。

孙念西和林轩,是一对表姐弟,林轩父母常年在外,一到寒暑假,就将林轩放在孙念西家。

孙念西只b林轩大两岁,看着却很有姐姐样,带着他吃饭,洗澡,玩耍,睡觉,只不过两人长着长着,单纯意义上的睡觉变成了实质意义上的睡觉。

用孙念西的话说,他们最开始对彼此身t亲亲00时,根本不懂事,后来她上了几年学,隐隐约约懂得了,才知道那些是不应该的事。她和弟弟原来不能睡一张床。

可是林轩不懂,半夜醒来发现她不在,不哭不闹,不声不响,又爬上她的床,睡在她旁边。

大人觉得他们很好笑,笑话林轩黏姐姐黏得不行。

只有孙念西知道,林轩会在清晨,两人都半睡半醒的时候,抱住她,在她身上蹭,她偶尔被闹醒,再一看,林轩的脸蛋近在咫尺,他闭着眼,嘴唇微微张着,睫毛羽扇一样纤长,还睡得正香。

她觉得苦恼又好奇,钻进被子,脱下林轩的k子,他那里小小的,手指头一样立着,和她是完全迥异的构造。

林轩也醒了,腿动了一下,“姐姐。”

孙念西钻出来,捏他的脸,严肃问:“你为什么总是戳我?”

林轩好无辜:“我没有。”

“怎么没有?”孙念西圈住他的小雀,捉贼捉赃,“就是这个东西,把我戳醒了。”

“对不起。”林轩脸红扑扑的,他也不知道那里为什么立着。

等到两人都懂得这到底是为什么时,已长成了别别扭扭的少男少nv,对幼时的事绝口不提。

但林轩依旧很黏她,十五六岁了,虽然不会再吵着和姐姐睡一张床,在肢t接触上却一点不避嫌,两人同样坐在沙发上,他身子一歪,就躺在了她腿上,看她在玩什么时,下巴就嵌在她颈窝里。

孙念西不知道自己是定力弱还是小人之心,她是真没法像他那样自然,也不信他是真的若无其事,就在他又一次抱着她腰看漫画时亲了上去。

结果林轩全是装的,他立刻反客为主,一发不可收拾。

十七岁的孙念西,和自己十五岁的表弟在沙发上滚成一团,幸好两人都经验不足,未做到最后一步。

可这种事,一旦开头,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两人要么就别独处,独处就做不了姐姐弟弟。

大人对他们的亲密毫无戒心,林轩又肆无忌惮,沙发事件后不久后的暑假,两人在水汽蒸腾的洗手台旁,偷尝了禁果。

孙念西次次都胆战心惊,在心中暗下决心,可林轩缠人手段一流,她的决心就总是无法持久。

中间也不是没有断过联系,她考去远远的棠外,又刻意挑他不知道的时间回家,两人扎扎实实两年没有说过话。

之后他高中毕业,对家里说出去玩,隔天就找来她宿舍楼下。

孙念西二十岁了,她不能再做不负责任的事,也自问承担不了后果。她和林轩冷静对谈,说他们以前是小孩子过家家,说他现在是被一时的冲动蒙蔽,说将来路还长,他进入大学,会有数不清的好nv孩等他喜欢。

林轩笑着看她,好像都听进去了。填志愿时却一水儿全是棠城高校,孙念西也不知道慌什么,一转头去早稻田做了一年交换。也许她心里太清楚了,清楚林轩会带给她什么,她根本没有信心能和林轩一直维持鸿g0u天堑,年岁都是白长的。

最终两人还是厮混去了床上。

大学的最后一年时光,以及读研三年,两人天高皇帝远,全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孙念西心理包袱背久了,竟然也不觉得喘不过气。她还和林轩开玩笑,说两个人在什么情况下可能被家里捉到,捉到怕要打si了事。

林轩说:“你这么担心,我g脆先去找舅舅舅妈负荆请罪,我们一劳永逸。”

孙念西说:“你以为t0ng出来我俩就没事了吗,t0ng出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结束了。不可能的。我妈si都会b我跟你断了。”

林轩问:“那你会吗?”问完又冷笑,“你当然会,以前没人b你,你也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管你断不断,反正我不断,别想再甩脱我。”

最初听完孙念西的边缘恋歌时,孙语潭整个人处于宕机状态。

大四的孙念西和孙语潭说:“你说我这是怎么了呢,人怎么会想和自己的弟弟shang呢。”

孙语潭说:“是啊,你这是怎么了呢。”她一点没想到她朝夕相处的,看着理智又聪慧的孙念西如此不走寻常路,也没想到她小两岁的俊俏男友竟然是表弟。她脑子里一片生物常识、1un1i纲常飘过,“你疯了吗,朋友。”

“哦,我是不是忘了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姑姑是nn抱养来的。”孙念西看着很苦恼,“其实这事我想了很久。血缘关系到底决定什么,有没有那么重要。姑姑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不妨碍一家人融洽亲密,患难与共,那我和林轩和真正的姐弟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孙语潭说,“区别就在于,你们一早就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真正的血亲,所以十几岁时对彼此情窦初开,也并不真心想克制,反而因为别样的刺激t验,一发不可收拾。”

孙念西:“你怎么这么一针见血。”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你们俩非人哉。”

“是不是很冲击?”

“是啊。”孙语潭夸张地0着脑袋,“我还是有点没缓过来,孙念西,你好一鸣惊人。你怎么这么敢?”

“我也不知道。但这个事真是堵不如疏。想前三年,我自以为成熟冷静,时间会冲淡一切,结果到头来,没有哪个时刻是真正oveon的,冷不丁就要想起,还不如随心所yu,满足自己,也许得到了,反而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时间久了厌倦了,自然而然就结束了。”

哪晓得两个人历久弥坚。异地的这一年聚少离多,反而更加gangchai1iehu0,该有的警惕全抛去九霄云外,不然也不会被孙念西妈妈堵在床上。

“我真对不起我妈。”孙念西说,“前天早上,她进来真是和猫一样,一点声没有。我猜也是看见门口地上有男装,以为我悄悄交了男友。等我和林轩走出去,三个人一对视,我真是吓得魂飞魄散,我妈也魂飞魄散。她一定好失望。我写好长的道歉信给她,她一个字也不回,以后肯定不想理我了。”

孙语潭好能理解,“阿姨也是需要时间消化的。你别着急……咦?”她为什么会看见陈锐?

孙念西一瞬间都笑了,“我都差点忘了,你还在玩游戏。”

两人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的陈锐。孙念西轻声说:“看来你的男主角耐心已告罄,好自为之啊朋友。”她挥挥手,从分岔的小路离开了。

这是十一月深秋的某个傍晚,在欧洲一个河道交织的小村庄,在缤纷落叶和木质小桥旁,突然出现的陈锐,沿着石砖铺就的小径,一步步走向她。

他难得穿一件休闲风衣,身姿笔挺,剑眉星目,像她第一次见他,叫人怦然心动。

可惜氛围破灭真是一秒钟的事,陈锐一点也不温柔,拉了她的手掉头就走,孙语潭差点被绊倒,气道:“去哪!慢点!”

陈锐说:“找个能坐着说话的地方。”

“那不就有。”孙语潭指着对岸桥边。那儿有个漆了白漆的木质长椅。

陈锐没动,看着不太想过去,孙语潭试图挣脱,他攥得更紧,三两步上了桥。

“你要说什么?”

“鞍山路没有工程。搬过去就是为了你。我想天天看见你。仙人掌也是为了你。我一点不喜欢这种单调的侏儒植物,可是看见就能想起你,我有什么办法。你以前真的很烦,两个人话都没说过一句,你为什么总和我打招呼?为什么要拼我的乐高?明明喜欢别人,为什么要亲我?到头来你什么都不记得,随随便便和我滚床单。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你,这么多年一直忘不了你,现在还要被你当pa0友甩。”陈锐掐她的脸,“孙语潭,你不觉得你对我太坏了吗?”

孙语潭被他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剖白砸晕了,她说:“你在表白吗?”

陈锐没好气道:“是啊。见鬼。你这么差劲的人,我竟然ai惨你了,心甘情愿被你拿捏。明明知道你在ga0什么鬼,还是眼巴巴的跑过来,说一箩筐废话。”

孙语潭嘴巴都要笑歪了,“哎,你被魂穿了吗?陈锐,我看看你是陈锐吗?你突然怎么了?”

“现在你满意了吗?”陈锐遮住她眼睛不让看,“孙语潭,我快受不了你了。听够了吗?能跟我回去了吗?”

啊!孙语潭心里有土拨鼠在尖叫,她好喜欢陈锐这个要si不活的害羞样子,她真是笑得太夸张了,嘴巴也被陈锐捂住了,“可以了,丑si了。”

孙语潭隔着手去吻他,两只爪子钻进陈锐的衣服里,紧紧抱住他。

陈锐将手移开,两人在不知名的小河边缠缠绵绵吻了一遭。

当晚自然睡在了一张床上。

孙语潭趴在陈锐身上,“你真是太笨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就要b我到这一步?”

“陈锐,我对你很坏吗?你的控诉好无厘头,有礼貌和帮你修复模型也是我的错吗?而且,我那么多次和你打招呼,你看都不看我,你知不知道我多受挫?至于亲你,你立马就亲回来了,一点没吃亏。”

“倒打一耙你最厉害。”

孙语潭又说:“再说pa0友这个事,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原来不是见se起意,是蓄谋已久。陈锐,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可一点看不出来。”孙语潭原本以为她装得算好。原来强中更有强中手,陈锐不仅没流露喜欢,看起来还非常讨厌她。

陈锐忽然按着她的脖子,直gg地看着她,“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孙语潭点点头,“当然喜欢啊,大帅哥。”

“那高考完,你为什么迫不及待和武浚哲出去玩?为什么明明知道我去哪,偏偏要填棠外?”

孙语潭躲开他的注视,陈锐不让,他想问很久了,也被困住很久了,快成了他的心结。这么多年,他无法说服自己她喜欢他,也不相信她一点都不在意他。如今她轻飘飘一句,轻轻巧巧就承认:她是喜欢他。可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能和你在一起。也没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陈锐困惑了,他全然忘了自己曾经的恶劣态度,孙语潭轻轻一声叹息,她说:“以前年纪小,心眼也很小的。第一次去你家,你说我家挟恩图报,我可一直记着呢。”

陈锐皱着眉,怀疑她捏造,“我说的?”

“别不承认。”

“所以你报复我?”

“什么呀。我只是害怕你觉得我家别有所图,所以离你远一点。”

陈锐抿着唇,心情又不太好了。这理由出人意料,听着还像他自作孽。

“就是这个表情。”孙语潭捧住他的脸,“你每次见我,就这个表情。我那么有眼力见的人,怎么可能自讨没趣。”她一笑,“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是心口不一。看着冰山一座,原来底下藏着的是火山。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来找你?”

陈锐别开脸,“能少说两句吗?”

“不能。”不光不能,还要翻旧账,“陈锐,其实我一直偷偷关注你,还知道你大学交了个好漂亮的nv朋友,叫向珈钰。我还听人说,你为了她才去的美国。”

“假的。”陈锐皱眉,“你哪听来的?”

“什么是假的?nv朋友是假的,还是去美国是假的。”

“后面是假的。”

“就是嘛,nv朋友怎么可能是假的。毕竟大三那次,你还把我错认成她,看着感情就挺好,用情就挺深。”

“……”陈锐一字一顿:“是你、先、找的、男友。”

“所以你立马和人牵手成功,陈锐,你好胜心好强。”

陈锐要气笑了,他掐她下巴,“你有什么立场质问我啊孙语潭,你这个三心二意一心二用的人,怎么,是只准你换了一个又一个,整天跟别人谈恋ai,不准我交nv朋友?”

“没有没有,别误会,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我一点不介意的,别着急别着急。”

“不介意?你怎么就不介意?”陈锐掐得她两颊都凹陷了,他当时可介意的要si了,“孙语潭,你喜欢我,是不是就跟喜欢阿猫阿狗没有区别?”

“瞎说。”孙语潭不乱问了,她侧头将陈锐的食指吃进嘴里。

大三那桩乌龙其实还有后续。

孙语潭走后,陈锐既生自己的气,又生她的气,他气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忘记林荫道上,她带给他的挫败和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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