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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巨响,院门竟被破开,围兵策马直冲了进来。
郡公立时大喝:“再退!”
围兵骑马,见人就杀,躲来此处的随从婢女也难以幸免,到处都是尖利呼救声,又戛然而止。
郡公喊着让其他人再退,自己却又提刀冲了过去,一路厮杀,如在阵中。
穆长洲脑中已无其他,只有不停地搭弓引箭,挡住更多围兵进入。
最后一群府兵奋力抵挡,竟将后方试图再入的围兵都挡了回去,跟着郡公用力,又推上院门。
攻声不断,嘶吼声又起。
穆长洲拎弓即走,扫视四处,看见已冲入里面的围兵便张弓射杀,直到箭对准小跑奔来的人,发现是穆瀛洲,垂下手臂,早已双臂酸涩,一下跪倒,才发现自己也受了伤,却根本不知伤在何处。
郡公大步走来,一身是血,抓住他胳膊:“二郎。”
小跑过来的穆瀛洲忽也跪了下来:“父亲……”
郡公看过去,松了扶穆长洲的手,走去几步,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穆瀛洲背上伏着郡公夫人,身上中刀,已奄奄一息。
穆长洲挣扎了一下,没能起身,眼睁睁地看着那里,多日水米未进,竟觉喉间一股腥甜。
穆瀛洲一脸的血泪,木着脸:“他们来杀母亲,我和四郎杀回去了,四郎他……”
穆长洲拄着弓爬起身,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后方,看到府人一地的尸首,旁边几匹散落被弃的马,借着掉在地上未灭的火把,终于看到躺在血泊里的穆生洲,他手里甚至还握着刀。
“四郎。”穆长洲把他扶起来,拍拍他脸,“别吓二哥。”
穆生洲勉强睁开眼,伤在颈边,几乎已说不出话来,张着口,勉强动了动:不能随二哥去长安了……
穆长洲抱不动他,只能背起他,往一侧完好的屋中走,去给他找药。
还没到屋门边,肩上的手垂了下来,不动了。
穆长洲停住,脚下沉如灌铁,看见郡公抱着一动不动的妻子走来,颓然坐在阶前,如同跌下,脸已灰暗。
穆瀛洲自他背后接了穆生洲,靠在一旁,晃一下,勉强站稳,竟笑了两声:“我昨日还在买醉呢,今日竟要杀敌而死了,不知往后那些胡姬会不会想我,哈哈……”说到后面,笑像是哭,又骤然仆倒,腿上早已鲜血淋漓。
穆长洲要去扶他,自己反而跟着跪下,看见他大哥已撑着从屋中走出,一手拿着刀,看到面前景象,蓦然跌倒,双眼愕然泛红。
“里面的人听着,若有杀郡公一家出来认降者,可免不死!郡公头颅赏万金!其子头颅赏千金!”外面的人又在喊,喊完就迫不及待下令,“烧!”
火把不断扔进来,院门边仅剩了几个府兵,已快支撑不住。
郡公忽然抬头:“二郎,我有事要交代你。”
穆长洲起不来,只能勉强坐起,一手拽住穆瀛洲,甚至还想去拽穆祖洲,没有力气,咬着牙,才压住心中痛楚:“父亲有话不必现在说,待杀退他们不迟。”
郡公一手撑着刀,似在支撑:“我曾遗憾你不是我亲子,但现在看,还好你不是我亲子。”
穆长洲是穆家同族部将之子,父母战亡,托孤郡公府,才被郡公夫妇收养。他们为了让他记住亲生父母的英勇才告知了他身世,却又总打趣说,要是他是亲生的就好了。
过往皆是玩笑,这次却不同,穆长洲忽而涌出一阵不安,抬眼看去:“父亲想说什么?”
郡公低头看了看妻子,看了看幼子,又转头看了眼三子和长子,竟很平静:“你是养子,最有机会留下一命,若我们死了,你就割下我们头颅,出去保命,只有活着出去,才有机会一雪今日之耻。”
穆长洲愣住:“父亲在说什么?”
郡公脸上终于难掩悲痛:“对不住二郎,你饱读圣贤书,我竟要你担此弑亲恶名,但今日之事,不能就此算了,河西也不能被这群人夺去。”
穆长洲撑着弓站起来,又被一只手按回去。
穆祖洲拎着刀走来,用力拽起穆瀛洲,泛红的眼看着他:“只是这般说罢了,还不一定死。”
穆长洲却觉不对,这几句话分明很重,转头去看郡公,他已放下妻子,提刀而去。
围兵又攀入了几个,冲去杀了抵门的府兵,就要打开院门。
郡公挥刀而至,刀过人毙,又一手重重抵住了门。
外面喊声不断,似乎增调了人手过来,骤然一阵带火箭雨射入,几乎直射去最后方的屋檐。
穆长洲奋力张弓,射出两箭,掀落爬上墙架弓的两人,咬牙爬起来,冲过去,拉住郡公。
穆祖洲和穆瀛洲带伤而来,一左一右护着郡公,却一个比一个喘息还重。
回到屋前,似分外艰难,忽然穆长洲被一推,往前跌去,回头见到推他的是穆祖洲,飞快扑出,伸手抓着他回拉了一把。
带火箭雨又迎头射来,穆长洲只觉胳膊上疼痛如灼,被箭簇擦过带出的火又烧伤一层,但转头看去,身边三人只比他更重。
穆祖洲被他拉回,失血的脸愈发苍白,跌坐在旁,胸口的伤崩裂,血流如注,气若游丝。
穆瀛洲坐在他身边,垂着头,已不再说话。
郡公身上连中两箭,一手按灭衣上的火,人忽倒了下去。
刚才推他那把,分明是有意保他。穆长洲往前扑出,扶住郡公:“父亲,再撑一撑。”
“二郎,好好活着……”郡公只说出这一句。
穆长洲僵着身,血液如同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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