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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洲身上换了崭新的乌袍,一如既往收束腰身和双臂,几乎看不出受了伤,低声说:“虽开实闭,即便开着也不允许随意出入,各城严查,近期任何消息都不能走露至中原。”
张君奉称是,往后退开。
舜音身罩披风,脸被兜帽半遮,打马跟在左后方,他们声太低,根本听不清,只看见了他们口型,心思暗动,也只当没看见。
穆长洲转头看她一眼,忽而吩咐张君奉:“护送夫人先往城中,待我做好安排,再来会合。”
张君奉看看舜音,此时非常时期,不仅要时刻带着她,就连片刻分开还要自己这佐史护送,只好应了,转头却见穆长洲目光又看去了她身上,好几眼,他才策马先行,领着昌风和一行兵卒先往城门去了。
这俩人似有些不对劲,张君奉又看舜音,她淡着脸色如在沉思,什么都没说,只扯着缰绳往前直行。
穿入西城门,回到城中,街上百姓走动,虽不及往日繁华热闹,但铺肆皆开,街角三两孩童扎着总角奔过,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舜音坐在马上扫视四周,顺着思绪,总管府坚持要巡游,不是为了与民同乐,除去为了开启城门,大概也是要安抚之前寿宴上被挑出慌乱的官员们。
于她而言,总管府现在做什么,都只让她更觉剑拔弩张。
忽而瞥见路边的香料铺中闪过一道人影,舜音勒住马:“停一下。”
张君奉正扫视左右,问:“夫人有事?”
舜音下马,对胜雨说:“随我去买些香料。”
胜雨称是,赶紧下马跟上她。
往铺中走时,舜音又回头说了句:“其他人就在这里等我。”
张君奉环顾左右,没有异常,铺中除了一个打瞌睡的掌柜也没见有人,才示意左右守卫在门边,自己也等在外面。
舜音走入铺中,直到最里侧一排香料前,远离了门口和柜台,才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人,叫胜雨在一旁挡着,揭去披风兜帽,走近低唤:“陆姑娘。”
方才在外面瞥见了陆正念看她的身影,她才进来。
陆正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夫人,我等了这两日才见到你。”说着往外面看一眼,刻意回避了张君奉。
舜音正是看出她似不愿见到张君奉,才特地将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站在左侧,轻声问:“怎么了?”
陆正念捏着衣袖,嗫嚅:“我、我父亲……”
舜音立即问:“陆刺史怎么了?”
陆正念说:“他被带走了,我很担心。”
舜音一愣:“为何?”
陆正念走近,几乎要挨着她肩,声如蚊蚋般说出事情原委——
寿宴当夜,离开了总管府,陆迢带着陆正念匆匆返家,并未停留,即刻就想出城离开凉州,往长安去报信。
可城中已先一步闭城封锁消息,他们还未出城门便被穆长洲的人逮住了,陆迢也就被带走了。
舜音想起那日一早在东城门上看到她站在路边的模样,当时见她还穿着赴宴时的衣裙,原来是一夜没回,差点就要出城而去了。
而后穆长洲的说法是:“陆迢身体抱恙,让他在家中安养,这段时日就不必出来了。”
“我父亲是刺史,他说他不能罔顾职责,既然发现凉州有变,总管府存心陷害,就是冒死也该往长安报信。”陆正念小声道。
舜音静默一瞬,说:“放心,只是为阻断消息走漏,陆刺史虽忠心,但此时确实不该送出消息。”
“可、可军司……”陆正念却似不信。
舜音看着她:“你因何担心?”
陆正念低头,脸白了一分:“因为……我以往曾亲眼见到军司抓了很多中原官员……”
舜音微怔:“何时的事?”
“好几年前的事了。”陆正念脸上越来越白,声音也越来越低,“原本不止我父亲一个刺史,还有许多中原官员,现在都没了,这些官职都被河西人士顶替,再无空缺,朝廷也无法再派官来。我只担心军司这回不会放人了……”
舜音看着她口型,低低自语:“可陆刺史从未表露过。”
陆正念道:“父亲说过,夫人嫁来是转机,以为凉州应与中原通好了,过去不必再提,还常说要与夫人走近,没想到又出了寿宴之事……”说到此处,她忙又道,“我不是要挑拨你们夫妻情分,只想我父亲能安然返回。”
舜音今日才知她为何见到穆长洲时总有些畏惧,却又始终不好明言,原来是夹着中原身份这层缘故,想了想说:“你父亲不会有事,他是刺史,即便没有实权,也无人敢动,因为背后是朝廷。何况真若想做什么,你早也被一并带走了。”
陆正念讷讷无言,不再说了。
“夫人,可以走了。”张君奉已在外面催,连打瞌睡的掌柜都被吵醒了。
陆正念忙又往里缩了缩,生怕被他瞧见。
舜音指了下后门,示意她走那里,转头叫胜雨随自己出去。
张君奉在门外看过来,眼往里瞟:“夫人空手而回?”
她看去一眼,不答反问:“与军司在何处会合?”
“……”张君奉就知道不能与她多说话,历来要被噎,闭上嘴朝左右招手,示意即刻就走。
上了马,往北而去,至街心处方停,面前是一处官署。
舜音压着心绪,自马背上下来,没见到官员,只院门外有三两役卒,分外安静。
张君奉道:“请夫人入内等候。”说完带人往周围路上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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