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熟悉的地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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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民宅向两侧扩展，又延伸出了整条街道，但却像是不走心的电影布景，背过身仍是宽阔的草原。

两边的屋子有人逃了出来，但最中间的透天厝还是si寂一片。

也不是si寂一片，只是……自己听不太见罢了。

苏衡垂下眉眼，怔忪抬手却发现他的头外面还有一个套子，0起来似是塑胶材质，腹部还贴着反光条。

因为隔着罩子，苏重九过去的小队长抓着无线电嘶吼着的模样变得模糊，苏衡透过护目镜看着对方嘴巴开开合合，耳边传来不真实的指挥声。

当年站在这里的是苏重九，而如今站在这里的是苏衡。

但这都是梦，只是梦而已。苏衡很清醒的发现了这一点。

一瞬间脑袋里闪过这几个月来的回忆，所有的怀疑与自欺欺人一并浮上水面。

「原来全是假的啊……」苏衡恍惚地喃喃，不知道为什麽他格外冷静，完全不像一个刚发现自己的世界全是骗局的人。

「但也可以是真的。」是冷峻的少nv声音。

这一刻苏衡终於能听见了周身的尖叫与混乱，世界一下子便真实起来。

「如果可以，你愿意，拿你自己去换吗？」

对方说的模糊，苏衡却立刻明白了少nv的意思。

他愿意，他当然愿意。苏衡毫不犹豫的踏入火场，不回头。

明明问句是少nv起的头，那nv声却在他踏入火场那一瞬间崩溃了，她怒骂着、哭喊着，尽全力祈求：

「你他x愿意个头啊！」

「你拿什麽换！」

「苏衡！你出来啊！」

哪怕nv声绝望的叫唤着，苏衡仍旧毫不犹疑的迈步向前。他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孩子，接着命运一般的在混乱中被倒塌的柜子砸中，即便手臂一麻，他也没有松开抱着小孩的手。

但柜子接着砸到了脚，牢牢压着，苏衡的手麻了，连有没有骨折都不知道，更遑论把柜子推开。

他只能紧紧抱着男孩，用自己的身t尽可能护住对方。

「叮」的一响，苏衡昏昏沉沉间，只听见了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这个被热血冲昏头的混帐。」少年的声线沙哑，带着模糊的哭腔。

「系统已连结，准备开始进入子世界……」

少年的声音乍听之下很平静。

可一个字、一个字，却似泣血。

是在湖边。苏衡抬眼一看，自己周身其实并没有什麽人，但湖对岸却是鱼龙舞似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万分热闹。

湖面倒映着的点点灯火、亭台楼阁随波晃荡，还有几艘画舫上隐隐传来歌声。

光是遥遥望去，也能感觉到这地方的富庶，或者，至少是奢靡。

应是上元节，湖对岸许多双双对对的剪影燃起了孔明灯，喧嚣声很远，浮花似的飘动在人眼前。

好似镜花水月。

「现在替您登录系统002号，苏先生您好，我是您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我将会依次转达您的任务，而在任务开始前，请先寻找到任务目标，以开启任务。」清冷的青年声音响起，虽然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但倒是成功将苏衡从迷茫中惊醒了过来。

「……不是我要说，就是，我为什麽要执行任务啊？」苏衡茫然道。

「……请找到任务目标。」系统冷冷道。

一样冰冰冷冷的声音，莫名地苏衡就觉得对方很……生气。

……好吧。

苏衡环视了一圈，便看到了树下穿着裙装的小nv孩。衣装线条简单俐落，却图样jg致大方，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姑娘。

她抱着膝盖，呆呆望着湖对岸，脸上还有可怜兮兮的泪痕。

「呜哇啊，哥哥哥哥哥哥！」小姑娘若有所感的抬头看向苏衡，就唰地站了起来，眼看小pa0弹似的就要冲过来，但是抱膝这个姿势做过的人都知道——做完脚会麻。

……於是小姑娘就意料之中的来了个平地摔。

这便可以看出小小姐并没有被养的太过娇气，眼睛连红也没红，三两下就又爬了起来，拎着裙摆扑进苏衡怀里。

……然後就无尾熊似的凭着苏衡下意识伸出的手三两下攀了上去。

也难为苏衡顶着个十三岁少年的身子脖子上还得挂只十一岁的小少nv了，毕竟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份量挺足。

苏衡却是挺熟练的把手放到小姑娘身下，一抬一转把小姑娘扛到背後背起来，引得小姑娘咯咯笑了。

小姑娘一边笑还一边ch0uch0u鼻子问：「哥哥，阿娘不要我们啦。」

「她不要我们啦……」

「……不要不要我，我很好，我很乖的。」

「求你了，哥哥。」

「我很好，不是因为我不乖他们才不要我的……」

小姑娘压抑着哽咽，最後几乎语无l次。

苏衡一怔，因为这段话，二十来年前他也曾经听过。

那时是十二月隆冬，南部的冬天一向乾燥，天气乾乾冷冷的。

可那天却下了雨。苏衡想，也许是天空也在哭泣。

後来上了学苏衡才知道是因为冷锋来袭才下的雨，但那时候他不知道，只是觉得shsh冷冷的，让人心里更难受了。

小弟弟才两岁，不太哭，但也什麽都不懂，就傻傻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人们来来去去……即使这几天没人有心情亲亲他、戳他脸颊，他还是什麽也没有发现。

也许苏折是知道大家都不开心，才没笑也没哭闹，但是不代表他已然明白什麽是si亡。

苏衡心里很难受，因为他懂了，早就懂了，虽然年纪小，但他懂了。

大人不知道他懂，那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没有人知道四岁的苏洌也懂了。

应该是在第七天，小nv孩一个人跑了出去，苏重九不知道，苏沐言也不知道。

一来是因为父子俩忙着处理苏惊蛰夫妇留下的烂摊子，一来也是因为那时无论是苏重九还是苏沐言其实都还没准备好要成为一个父亲或爷爷。

……哪怕那个时候苏重九已经收养了苏衡。

但苏衡不一样，他早就准备好了他会成为一个儿子和孙子，包括现在突如其来的当一个哥哥，他也会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角se做到最好。

苏衡就这麽跟在苏洌背後，听着她低低的ch0u泣，到最後出了街口终於放声大哭，听她来来回回地说她没有不够好，听她反覆问为什麽他们没有回来，苏衡更难受了。

他已经是一个哥哥了啊。

他可以做的更好一点的。

他应该做的再更好一点的。

心里来回翻绞着，但苏衡也只能一直到最後苏洌哭累睡着後，才能用力眨眨眼睛。

那晚他一直跟着苏洌到了公园才出现。

……毕竟总不能连个独自伤心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小朋友，有的事又不是有人陪就过得去。

苏洌是认得苏衡的，一见面本来还不想理人，但0了0头，她绷直的背脊就软了。

就好像终於找到家人的小n猫，但又因为做错事不大敢伸爪，直到大猫咪给顺了毛才开始呜呜喵喵细声撒娇。

……苏衡本来以为苏洌是要撒娇的，可是苏洌却冷静的问了他为什麽爸爸妈妈会si掉。

苏衡能怎麽回答呢？告诉她说她爸爸妈妈是为了不要她跟苏折受苦吗？

苏衡想，苏惊蛰和姜妍真的很笨。

因为虽然苏折还不懂事，但至少对苏洌来说，不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过的日子才是苦日子。

……但是他们不知道。

他们以後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回过神，苏衡暗暗叹了口气。

「系统先生，她叫什麽名字呢？」

「她是李家长nv李流萤，字之巧，现在是您李清光李无缺的妹妹，您可以唤她巧巧，先生。」

之巧，织巧。听上去还挺符合一个古时候的家长普遍对nv孩子的期待。

苏衡晃了晃背上的小姑娘，笑了一下：「巧巧，你是大姑娘啦，以後嫁出去怎麽办？」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要哥哥一直是我哥哥。」李流萤皱皱鼻子，手抱地更紧了些。

「我就是你哥哥呀，只要我还在，我不会让谁欺负你的。」苏衡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但心里却暗自下定了决心。

反正在真正的李清光回来之前，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走吧，我们去买点好吃的。」

「嗯！我要糖葫芦，还要画糖！！」李流萤晃了晃脚，嘻嘻笑着。

兄妹俩的背影在明亮的月光下浅浅淡淡，小姑娘在兄长背後闹腾的指着天上说着什麽，又玩笑似的拜了拜月亮。

苏衡不知道自己背後的李流萤也悄悄做了个决定。

熙熙攘攘里他隐约听见李流萤细声道：「哥哥，请你不要讨厌我。」

但苏衡却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事後想起来，也只希望自己能倒回这一刻。

他终究还是没能做成他心目中的那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