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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便收回了惩罚,命玉工将这玉雕刻成玺印。
识人如识玉,不要只看外表,良才美质需要慧眼识之。皇帝命玉工在雕刻时保留这处缺口,为了自省,也为了警醒后代。
那位皇帝所统御的国家已经覆灭百年,这枚象征天命的玉玺,却流传至今。先帝自大破李朝那日起,便一直在寻找这枚传国玉玺。
长宁说:“不是,那是我刚才来的路上不小心磕破的。”
接住了
怕惹人注意,谢燕鸿吹了灯,帐内昏暗,只借一点漏入的星光。他与长宁对坐着,中间放着光泽莹润的传国玉玺。
望着这枚玉玺,念及清河郡主的笃定,谢燕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必定是长宁答应了孟霁,用这枚传国玉玺来换谢燕鸿和幸存的谢家人的自由。
“还有小孙的家人。”长宁说道。
谢燕鸿目瞪口呆,仿佛被雷劈过一般,刚才一直都没回过神来。他没办法想象自己能和这代表一国国运的玺印相比较。他看向长宁,长宁在打瞌睡,估计是一路赶过来累极了,眼睛半合着,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这枚传国玉玺,是长宁的父亲,在国之将倾时交给他的,估计是心里仍存了一丝期望,又或许是他深信了道人们所传说的“麒麟命格”,希望长宁能光复李朝,无论如何,这枚玺印都意义非凡,自己真的能随意处置它吗?
谢燕鸿小心地把玺印拿起来,问道:“真的可以吗?”
长宁困得糊里糊涂,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他将玺印带到了,见了谢燕鸿,觉得重担都卸下了,只想歇一会儿,他见谢燕鸿捧着那枚印,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以为谢燕鸿是不知道该把这东西藏哪儿。
“放这儿就行了,没人知道。”
谢燕鸿瞪着眼,看着长宁一把将传国玉玺塞到床底下,还伸脚往里踢了踢,他又想到那个被长宁不小心磕出来的缺口,不由得就想笑。眼见着还有一会儿就要天亮了,是得睡一会儿,谢燕鸿这样想着,也坐在了榻边。
“等等。”
长宁闭着眼趴着,懒洋洋地问:“怎么了?”
谢燕鸿趴在地上,将长宁踢进去的玉玺又捞出来了,在屋内左右翻找也没找到纸或者布帛,最后,他干脆撕了一件衣服,印泥也没找着,他干脆咬破了手指,糊在玺印刻字的那一面,好在玉玺并不大,费不了多少血。
当玺印悬在布片上的时候,一开始谢燕鸿还有点犹豫,他倒吸一口气,用力印下去,再拿起来时,“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清晰地印在了这皱巴巴的布片上。谢燕鸿兴冲冲地又撕了几片布,嘟哝道:“多印几个”
长宁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背部微微起伏,睡得正香,等他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谢燕鸿居然还在桌边,满满一桌子都是印了八个大字的布帛。
谢燕鸿困得揉眼,吮了吮流血的手指尖,干笑两声,讪讪道:“印这个会上瘾”
谁不想过过皇帝瘾呢?权力的感觉让人上瘾。
当谢燕鸿把包裹着传国玉玺的布帛扯开时,他感觉到济王热切的视线好似烈火,恨不得把这一方印玺给烧融了。
先帝在世时,他当了二十余年的太子,永远距离最高的位置一步之遥,又经历了兄弟阋墙,出判徐州。如今,不曾眷顾他父亲和弟弟的天命,要落在他的身上,他如何能不激动。他久病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潮,咳嗽止也止不住。
他双手颤抖,捧起那枚玺印,仔细抚摸,他目光太专注了,压根没有留意到谢燕鸿在打量他。
“真的是”济王喃喃道,“这个缺口,和书上说的一样,是”
长宁说:“是我啊!”
谢燕鸿把踩他的脚悄悄收回来,幸而没引起大家的注意。
此事机密,在场的人并不多。宋瑛还是稚子,目光迷茫。陆少微信“天命”,但那是天之大道,凡人不可企及,更何况一个死物?凡人的所谓“天命”,都是造出来的,她正是个中好手。而孟霁,则驯顺地立在宋琳琅身后,头都不曾抬。
宋琳琅,清河郡主宋琳琅。
谢燕鸿朝她看去,她目光清冷凛然,充满警惕和审视,与谢燕鸿目光接触,便露出一个温婉柔顺的笑来,仿佛冰消雪融。
济王简直对玉玺爱不释手,恨不得一把将它吞下去。
谢燕鸿唤了一声“殿下”,他才如梦初醒,目光锐利,好似守护腐尸的鹫鹰,生怕谢燕鸿改了主意,要将印玺夺回去似的。
为了掩饰这尖锐的敌意,他又开始演出那副贤良的模样来了。
“小鸿,你立了大功,”他喃喃道,“谢家是忠臣,孤一直知道的,忠心耿耿,一起长大的情分”
谢燕鸿也便配合着低头揉了揉眼睛,实则一滴眼泪也没有,见气氛差不多了,他小心地说道:“小孙从前总是和我们一起,现在唉”
在济王眼中,孙晔庭是个叛徒,他再怎样勇不畏死,也是个叛徒。
一时间无人发话,谢燕鸿并不怕他,紧接着说道:“这几年来,朝局动荡,战事频发,人心惶惶,宽待旧臣或许可安人心,何况,小孙是击退狄军的功臣”
济王正欲说话,一口气没喘上来,又是一阵咳嗽,咳得惊天动地,谢燕鸿都要怀疑他命不久矣了。正在这时,宋琳琅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从里头倒出一枚赤色的丸药,亲自沏了热茶,奉到济王手边。
“父王,身子要紧。”宋琳琅柔声说道。
济王将丸药送入嘴中,就着她的手喝了茶,这才顺了气。神奇的是,丸药吃下去,他的面色马上不似先前苍白,显得精神了不少。
“道长说过的,服丹后要静养休息。”
宋琳琅这句话是朝济王说的,眼睛却看向谢燕鸿。谢燕鸿明白她的意思,也就不再说了,待济王走后,孟霁在宋琳琅的示意下,将宋瑛牵走了。济王这位年幼的世子,谢燕鸿今日是第二次见,这会儿看出不对劲来了。
虽说稚子无知,但宋瑛也未免呆滞过头了,谢燕鸿似乎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
见谢燕鸿看向宋瑛,宋琳琅意味深长地说道:“瑛儿出生时先天不足,身子弱些。”
“我听说,有些丹药,服之能延年益寿,反之,毒性损伤根本,连子嗣也受其害。”
济王从先帝在时,就沉迷服丹,还给先帝进献丹药,焉知宋瑛这样,不是服丹的后果。如今陆少微也投到宋琳琅左右,这丹药必定是催命的毒药。济王虚弱,世子呆傻,怪不得宋琳琅稳坐钓鱼台。
宋琳琅假作没听懂,笑道:“父王在徐州时,忧思过度,伤了身体,如今全靠丹药调养。”
谢燕鸿懒得和她多说,她的野心和计谋,他也不想探究太多,他只关心刚才提到的那些条件,宋琳琅能不能满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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