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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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讨论

周晓要回京的这个消息自然是不能对林爸和林妈隐瞒，因为这其中牵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最简单来说，林冬梅怎么安排？周冬平、周冬安和周冬宁三个孩子又怎么安排？

现在的人很难理解那个时候换工作的麻烦程度。后世的人如果在一个单位工作得不愉快或其他什么理由，那只要按照《劳动法》提前一个月提出离职要求即可。但现在不仅单位不能随便开除人，工人也不能随便从一个单位离职。

如果你要去别的地方工作，那必须在当地有个单位愿意接受你，然后再由对方发出调令申请给你现在的单位及主管单位。等这边全部批准之后，你才能收拾行装去那边工作。这个过程说起来可能就是这么几句话，但其中可能牵扯到十几个部门，而且随便一个部门只要不同意，你的调离就可能泡汤。这也是为何这个时候很多夫妻分居两地，甚至到了双方都退休了才能住在一起，也和当时的管理制度有一些原因。

至于你说你想潇洒地请原单位辞退你？抱歉，不可能。因为很简单，如果你从单位离职了，你的粮食等等关系上哪挂靠？哪怕是知青，他们的粮食关系也挂靠在当地的知青办，而不是真的将他们的粮食关系给注销掉。这还是最浅显的，真算下来最严重的还是你的医疗报销和养老问题。所以单位不会轻易辞退你，因为这几乎和社会性死亡差不多了。

一个单位通常辞退一名工人只有两个原因，严重的工作错误或严重的刑事犯罪。是的，这里还要强调“严重”这两个字。因为如果你只是三年以下的相对较轻的刑事犯罪，单位也不会开除你，只会让你“待岗”。等于是单位不会给你工资，但是你的档案关系都还在单位里。也就是现在就医和未来养老，单位还是会给你兜底的。

林冬梅肯定不会选择让单位来开除自己，且不说这等于给自己的档案留下超级大的污点，而且还等于是让自己未来的养老成为一个大问题。按照林冬梅自己的估算，等自己退休的时候，自己的养老还是要依靠现有单位才行。

“如果小周那边没有合适的单位，那岂不是你和孩子都要在这等？”林妈有些担忧地问道，“而且夫妻分居两地也不是个办法。一年两年还好说，长了也影响感情啊。”

现在孩子的户口都是跟着妈妈走的，所以只要林冬梅的户口没有到京城，仨孩子哪怕被周晓接走也等于是“京城黑户”。不仅没有粮食等食物供应，而且万一有个感冒啥的去医院还要自己掏钱。当然，周晓不差这点钱，可是因为没有户口要在京城看病那可是要介绍信。如果孩子要挂急诊，那去找人开介绍信的功夫就足以发生很多不可控问题了。

“妈，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合适单位的。”周晓保证地说道。

“你也别安我们的心，京城的工作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林爸说道，“不过你也别觉得什么，这毕竟是你和冬梅自己的事情。我们也就是听听你们的决定而已。”

其实按照现在的工资制度来说，京城的同级别工资是要低于其他地方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京城的工作岗位不稀缺。要知道再等一两年，京城里哪怕是街道清洁工等等早几年让人不屑一顾的岗位都是一群人在抢。所以林冬梅要赶在这个时候调到京城也不是什么好时机，但是事情刚好都撞到了这一起，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看到大家情绪不是很高，林冬梅忽然说道：“去京城又不是只有招工这一条路。”

“那你想怎么去？参军还是升学？”林妈不满地说道，“你这个年纪还想去当兵？至于升学，且不说你的年纪，现在还有哪所大学在招生？”

风波时期的各所大学基本是以招募工农兵学生为主，虽然到了末期会适当地以成绩录取学生，但基本也不是大规模的。所以很多人自然而然地不会想到升学这条路。因为现在就算是走推荐入学，毕业之后还是要回原籍原单位工作的。

“妈，你没有发现一个情况么？那就是上面可能要恢复高考了。”林冬梅说道。

高考虽然是在1977年正式恢复，但一个重大改革措施绝对不会是一蹴而就。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确定的消息出来，但是熟知未来的林冬梅却嗅到一丝气味。

林冬梅预言

林冬梅拿出一份剪报递给了林妈和林爸。现在因为获取消息的渠道非常有限，所以不少人都有做剪报的习惯。在报纸上看到自己感兴趣的新闻，那就剪下来并搜集起来。等到了一定时候，需要查询相关消息的时候就只要打开剪报便可以了。

“虽然这是一些人的呼吁，可是他们的身份并不简单。”林冬梅点出关键问题。

林爸爸看完剪报之后，问道：“那你又怎么确定他们的呼吁会被接受？而且你又如何保证明年一定会恢复高考？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又如何保证你有资格参与呢？”

“很简单，现在老周的年龄已经三十好几了。如果放到以前，他这年龄在一个部门里至少算是年龄层中间甚至偏大的那块了吧？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依旧是这个部门里最年轻的那个。这就意味着周晓之后已经后继无人了！”林冬梅点出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国家如果要发展要富强，那么就少不了需要一批又一批的高级人才实现人才梯队。而要实现这个目标，高等教育就肯定需要恢复，那高考自然也要恢复。”林冬梅肯定地说道。“之所以我觉得是明年，那是因为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连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我不信上面没有人会没看出来。至于年龄问题，这事都如此紧急了，年龄还会是限制么？”

事实上，高考恢复的第一年，国家将报考资格都放宽到初中毕业即可。因此在高考的第一年，下到15岁，上到45岁都有人参加。所以真要对比起来，林冬梅这种才30岁的中专毕业生反倒是不算特别引人瞩目的。

“我觉得冬梅的想法可以试试。”周晓思考了片刻之后说道，“我帮冬梅找单位也需要时间，而冬梅现在的工作并不繁重，那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复习下。如果真的恢复了高考而冬梅又成功考入京城的大学，那她毕业后想留京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林妈和林爸见女婿也支持自己女儿的想法，自然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林妈最后说道：“唉，真的是欠你们的！到时候我去你家负责三餐和照顾孩子，这样你晚上也能有点时间复习功课。不过就是不晓得明年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说服林爸和林妈后，林冬梅和周晓两人带着三个孩子慢慢从矿务局家属区朝火车站家属区走去。原本喧闹的街道现在终于安静了下来，虽然大家的表情还依旧严肃，但是还是能看到一丝丝松动的迹象。鸽子市也悄悄恢复了，大家也渐渐习惯去那买点平时不好买的东西。而各个单位的纠察队也宣布解散，同时那些思想学习班也逐步取消了。

“我觉得明年应该会更好！”周晓颇有信心地说道，“我们一定会在京城团聚的。”

“京城在哪里啊？”此时周冬宁忽然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去京城团聚啊？”

周家的三胞胎里，老大周冬安渐渐有了长子的气势，但这少年老成的气派让林冬梅有些头痛。好在周冬安还喜欢打篮球，并没有成为“官迷”，要不然自己培养出一个“五道杠”那样的孩子就真的让林冬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二周冬安则有些文艺小少年的味道。先天不足的他让长辈一直担心他，不仅对他生活照顾得各种周全，更是限制周冬安从事太过激烈的运动。不过好在周冬安本来性子就安静，除了每天坚持晨练晚跑之外，其余时间都是窝在家里看书。

相较于老大老二长大后的乖巧，老三周冬宁那就真的是淘气得不得了。现在还没上小学的周冬宁已经成为火车站家属区小萝卜头们的“大姐头”。按照林冬梅的描述，周冬宁就差没有在那扯大旗当花果山猴王了。

不过周冬宁虽然调皮得有些过分，但是不会去做一些欺负人的事情。同时和两个哥哥越长大越和爸妈不亲不同，周冬宁现在还是乐于和周晓、林冬梅撒娇。而且她还很喜欢和爸妈讨论家里的问题，于是林冬梅戏谑周冬宁是“管家婆”。

“京城就是我们国家的首都。爸爸以前是在京城出生和长大的，后来才来到这里认识你们妈妈，然后才有了你们。现在爸爸的家里有事情需要爸爸回去，所以爸爸才想带着你们一起回去。”周晓微笑着解释道。

周晓的离开

不管是周晓的父亲这边还是母亲周边，那都是在京城有一些关系的人。周爸爸虽然在接受调查，但是周爸爸除了站队错误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大错。所以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周爸爸的问题也就盖棺定论。

原本是计划让周爸爸去一个“冷衙门”做到退休算了，但没想到周爸爸居然因为家庭剧变而中风了。上级单位怜其遭遇，于是就安排他提升一级而提早退休，但同时保留了他的相应待遇。所以虽然周爸爸现在实际情况是一贫如洗，但是好歹还是可以在医院接受治疗。周爸爸也趁自己这般模样来哀求自家单位的领导，希望能将周晓调到自己身边。

领导经过思考和考察之后，发现周晓的确是一名科技人才，而周爸爸所在的单位本来就是一所偏向理工的研究所。所以最后他们还是发出了调令，调周晓来京城。周晓因为已经是高级工程师，所以单位给周晓的待遇就是三级副研究员。通常研究员级别是“两院”的院士，高级工程师则一般是授予副研究员的职称。副研究员内部又分为三个级别，三级副研究员算是副研究员中级别最低的，但这也考虑到了周晓的年龄和资历。

调令到了桃江市火车站之后，桃江市火车站和江南省铁路局都分别找周晓进行了谈话，在确定了他本人的意愿之后就批准了调令。

“我在这边的工作截止到12月31日。不过领导考虑到我是调去京城工作，所以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周晓等到结果之后就第一时间告诉了林冬梅。“周晨那边帮我打听了下，副研究员是有房子的。不过房子的面积和我们这里就没法比了。”

“我们还是越换工作就房子越小了。”林冬梅听到这个之后忍不住吐槽道。

周晓想了想，似乎还真的是这样，随后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妈在京城还给我留了一套四合院。我到时抽时间整治一下，届时我们一家人住在四合院里。”

林冬梅的确不想和周爸爸住在同一屋檐下，平时去照顾下是可以接受范围，但是再多就不可能了。因此听到有单独的四合院可以住，林冬梅的脸上立刻笑了起来。

“我到京城后，如果你需要什么学习资料就找我。”周晓吩咐道。

“我记得东海那边曾经出过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我虽然不考理工科，但我想数学这门基础学科应该是文科和理科都要考的，所以你帮我搜集下这套丛书里的数学部分。”林冬梅说道，“其他我想就没有了。我估摸着如果明年恢复高考的话，那准备工作一定比较匆忙。全国统一命题肯定不大可能，所以大概率还是各省单独命题。所以我找你要京城的教科书也没有意义，我还不如在这里的回收站里找找看。”

“行，按你说的做。”周晓知道自己老婆主见大，所以也没有反对。

12月20日，林冬梅带着三个孩子在月台送周晓搭乘火车。虽然现在已经是12月月底，但天气还是不错的。周晓的大部分行李已经用邮政包裹寄走了，剩下就是一个行李箱了。因为周晓此时还是车站职工，所以他们可以提前到月台上上车。

“我这边就要上火车了，你带着孩子回去吧。”周晓说道，“这天气虽然看上去不错，但气温还是很冷的。我怕你和孩子遭不住，早点回去吧。”

“没事的，这点气温还是冷不到我们的。”林冬梅淡淡地说道，“下次再见面最快也是一年后了，让孩子们都看看你，我怕他们到时候不记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