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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醉汉道:“我倒是想洗衣服,可是我就这一件衣服,洗了我穿什么呀?至于脸,我也想洗,可是这么大冷的天,洗脸怪难受的。”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老样子,我就不明白,你难道连一件衣服都弄不到吗?”

那醉汉则道:“衣服多了多麻烦呀!——咱们别说这些了,还是先说你吧!你什么时候离开师父的?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陈霁云道:“我离开师父已有一年多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不过就是很想你和大师兄,可你和大师兄也不回去看他。”

原来这醉汉竟是陈霁云的二师兄武清风,由于他们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因而情同手足,所以陈霁云都是叫两个师兄为大哥二哥,很少称做师兄。此时,两人在此相遇,陈霁云内心的激动可想而知,他也一下子体会到了什么叫他乡遇故知。

而武清风在听了陈霁云的话后,却不禁黯然神伤,好半天才道:“不是我不想回去看师父,而是师父不想让我回去。”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一怔,道:“什么?你说师父不让你回去,这怎么可能?”

武清风道:“师父是一个中规中矩的人,像我这样顽劣的徒弟,他一直就不喜欢。”

陈霁云却是不信,一直以来,他总认为自己最不讨师父喜欢,但是武清风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他的性格的确与师父有些格格不入。

陈霁云正想安慰安慰武清风,武清风却先开了口:“咱们别说这些事了,还是说说你离开师父这一年多来都干了些什么吧!”

陈霁云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慢慢说吧!”

武清风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便走边谈地离开了酒楼。

陈霁云由于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虽然有心想请看上去落魄不堪的二师兄到饭店吃上一顿,但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只好先请他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之后,武清风便一头躺在了床上,能躺着的时候,他决不坐着。

陈霁云自然清楚他的脾气,所以也没说什么,而是把自己这一年多来的遭遇说给了武清风听。武清风听完之后,不禁道:“前些日子,我听说飞鹰帮的堂主慕容群被人砍掉了一只手臂,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是你干的。”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道:“怎么?你也听说了这件事了?”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嗯!在江湖上行走,耳目当然要灵敏一点儿,何况我还与飞鹰帮的黑目堂主有点交情。”

陈霁云听了他这一句话,不禁大吃一惊,道:“什么?你与飞鹰帮的堂主有交情?”

武清风看着陈霁云那吃惊的表情,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道:“飞鹰帮里的确没有几个好人,黑目堂主也非善类,不过此人却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所以我才没杀他。”

“杀他?”陈霁云又是一惊,不禁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能很轻易就杀了他?”

武清风道:“怎么?你不是与慕容过手吗?那黑目堂主的武功可能要比慕容群高一些,但却还是不堪一击。”

陈霁云见二师兄如此自信,也深知他的武功比自己要好,但却还是不能相信他能轻易杀掉一个飞鹰帮的堂主,但他一向不愿与人争辩,所以只是轻声道:“我是与慕容过手,但是基本上没讨到什么便宜,虽然我砍掉了他一只胳膊,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砍掉的。”

武清风却道:“你没有与人交手的经验,拚死相搏时难免会怯阵,而慕容群却是杀人如麻的老江湖,你与他交手占不得上风很正常。”

陈霁云道:“是吗?”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说的那个杀手倒是真够厉害的,居然能够把你打败,还能一招之间杀了杨秋白,这样的人应该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了。”

陈霁云道:“如果不是他,我或许会成为一个镖师呢。”

武清风却不禁冷笑道:“一个破镖师有什么好的,以你的武功,应该做一个大侠才是。”

陈霁云却摇了摇头道:“我可不想当什么大侠。”

武清风道:“那你当初苦练武功干什么?要是你像小师弟那样,把时间都用在读书上去,兴许还能考个功名呢?”

陈霁云却低着头道:“我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师父都说我不适合做文士,只能当个武夫。可是我练武比你们都刻苦,武功却又是最差的,说到底还是我资质太差。”

武清风道:“你当时的武功的确是不如我和大师兄,可那是因为我们入门比你早,年龄又比你大,现在我们几个功夫应该都差不多了。”

陈霁云却摇了摇头,道:“不!我就是资质差,就在你下山那一年,我还败给了小师弟呢!”

武清风听了他这句话,不禁坐了起来,惊道:“这怎么可能?他也不常练武呀!”

陈霁云道:“这是真的,而且我只和他拆了一百八十多招。”

武清风闻听此言,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看来师父又创出了更厉害的武功传给了小师弟。”

陈霁云点了点头,道:“不错”

武清风道:“小师弟用的是什么武功?”

陈霁云道:“真如神功。”

武清风道:“我是问他用什么招式胜得你?”

陈霁云道:“这个就难说了,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招式,就是两根手指像剑一样往前戳,但是奇怪的是,我招数的变化他好像早就知道,我的招术还没有完全使出来,他就把我的招路封死了。”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道:“我明白了!小师弟的为什么能把你把败了,你的招式他已完全摸清了,而他的招术你却一点也不知道。看来那个真如神功是可以料敌机先的神功。”

陈霁云听了,不禁道:“你是说练了真如神功能够料敌机先?”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虽然小师弟看过你的功夫,但你的招式变化神鬼莫测,就算小师弟习武天份再高,也不可能对你的招式了然于胸。但他却能提前预判你的招数变化,这只能说明是真如神功赋予了他这种能力。”

陈霁云闻言很是惊讶,道:“天下间真的有如此神奇的武功?”

武清风道:“当然有了!师父不常对我们说武功其实是一种神通,只不过后人练得不够到家,因此才显得很普通了。”

这句话的确是他们的师父曾说过的,但陈霁云对这句话的印象却并不深刻,因为对他来说什么神通武功这些概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刻苦练功。

此番听二师兄提起,他才觉得这句话很有深意。

武清风道:“就像大师兄所练得圆融大法,天下间任何武功招式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他一看便可以学得。试想,如果不是我们知道有这种武功,还不一样会以为这是一种神术。”

陈霁云点了点头,道:“虽然师父常说武功没有高下之分,但我还是认为大师兄的圆融大法是要比我的无量心经厉害。”

武清风却摇了摇头,道:“你错了!圆融大法虽然神奇,但却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的无相神通都不逊色于它,更别说你的无量心经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一怔,道:“怎么?你是说无量心经比圆融大法和无相神通更厉害?”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三个人所学的武功,无量心经是最厉害的。这是师父曾亲口对我和大师兄说的。”

“真的吗?”陈霁云却有些不信。

武清风道:“当然是真的了。”

陈霁云却道:“那为什么我打不赢你和大师兄?”

武清风道:“那是因为我比你入门早,年龄也比你大。”

陈霁云与武清风谈着谈着,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中午,这时陈霁云才想到自己还应该去干活呢,于是便让武清风呆在这里,自己到肉铺去。武清风却不肯,非要与他同去不可,陈霁云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不过,他却觉得二师兄不应该穿这么脏的衣服去那里,那样会被人疑做是叫化子的,于是便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给武清风,让他穿。

谁知道武清风却不换,他说:“你个子比我高那么多,你的衣服我若是穿上了,别人还以为我套上了个麻袋呢。”

陈霁云觉得事实正如武清风所说,武清风比他矮近一个头,而且身材十分瘦弱,根本穿不起陈霁云的衣服。这令陈霁云既心疼又奇怪。他心疼的自然是二师兄受了不少苦,奇怪的却是他记得以前武清风并没有这么矮呀!

他们走在街上时,陈霁云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哥!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矮呀!现在怎么……”

武清风闻言,不禁道:“你可真笨!我们已有两年没见面了,这两年你又长个了,而我却没有长,所以你看我就觉得没以前高了。”

陈霁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不信,因为这两年,他并没有再长多少,所以他还是很奇怪,但却没有再问。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走到了傅记肉铺,而武清风的手里还拿着那根细竹竿,陈霁云实在不明白他腿脚好好的,拿这么根破竹竿干什么,但也不好多问,只好由他去罢。

他们一同进了肉铺,牛老二见了陈霁云,才刚想说话,就发现了他身边的武清风,不禁怒道:“出去!出去!你这叫化子到我们肉铺来讨什么骨头?”

武清风闻听此言,却是一笑,道:“你这小子好没见识,看大爷我身上破烂就以为我没银子?告诉你,本大爷来此正是要买你们这个肉铺,如果谈妥了,大爷我就是你的新老板了。”

他说着话,一挥手,摸出的却并不是银子,而是一柄和他的衣服一样破旧的折扇。牛老二听了他的话,又见他的样子,不知是真是假,陈霁云正欲说话,武清风却用眼神制止了他。这样便更让牛老二莫名其妙了,于是急忙跑到里面把傅老大叫了出来。

傅老大听说有人要买他的肉铺,自然是大吃一惊,立马跑了出来,一看却是陈霁云领了一个叫化子打扮的人。这人不但是叫化子打扮,而且在这大冷的天,居然还拿着一把破扇子扇风,与其说他像个叫化子,倒不如说他更像个疯子。

他刚想开口将武清风喝叱出去,武清风却抢先开口道:“你就是这儿的老板?”

武清风的话说得虽然是懒洋洋的,但语气却十分张狂,傅老大听了,不禁一怔,随后上下打量了武清风一番。然后才试探着问道:“这位客官是?”

武清风指了指陈霁云,然后道:“我是他师兄!”

傅老大一听武清风是陈霁云的师兄,不禁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的师兄呀!我还当是谁呢!”

武清风却冷笑道:“你们知道我师弟是什么人吗?”

傅老大闻听此言,觉得有些奇怪,但却没太在意,还是很轻蔑地说了一句:“他是什么人?这儿的伙计呀!”

武清风却道:“这就对了!你居然敢用我师弟当伙计,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难道没听说过‘武陵奇侠’的大名吗?”

傅老大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不仅是因为他不是江湖中人,而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武陵奇侠”。但傅老大却并不知道,于是便问道:“武陵奇侠是谁?”

武清风不禁面带得意之色地指了指陈霁云,道:“武陵奇侠就是我师弟在江湖上的名号,像你们这样的贩夫走卒当然不会知道。”

傅老大闻言,虽吃了一惊,但却是不信,他看了陈霁云,然后道:“他是武陵奇侠?”

武清风道:“怎么?你不相信?”

他说着话的同时,破扇子一挥,他身旁的肉案子上一条猪腿便腾空飘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另一手轻轻一点,那竹竿便穿透了猪腿,将猪腿挂在了竹竿之上。

这一下不禁让傅老大和牛老二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陈霁云都是吃惊不小,因为以他的功力,想照样子做一遍都不是十分容易。而武清风做起来,却像是用扇子扇风一样自然。要知道那只猪腿虽然不算太大,但至少也有二三十斤,武清风随手一挥,那肉腿便像纸片一般飘了起来;而他随后用竹竿穿住肉腿更像用铁锥穿豆腐一般轻松。

他的功力竟然精湛的如此可怕?陈霁云只有自叹不如的份了。

傅老大和牛老二此时已是惊诧得合不拢嘴了,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武清风,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武清风此时却没有面露得意之色,他瞪着傅老大道:“怎么样?看到了吧!”

傅老大点了点头,好半天才道:“大侠!真是好……好功夫!”

武清风却道:“什么好功夫哇!我这点小把戏不过是能吓唬吓唬你们这些市井小人,比起我师弟来,我这点功夫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陈霁云素知武清风喜欢信口开河,此时明知他在胡说八道,却不便制止,只好由他说去。傅老大和牛老二见武清风有如此功夫,自然不敢不信他的话,只有点头称是。

武清风又道:“现在你们知罪了吧!”

傅老大闻听此言,不禁吓得面如土色,道:“大侠,小人知错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吧!”

他话虽然是对着武清风说的,但眼光却时不时地看着陈霁云,希望陈霁云能帮他说句好话,以他这么多年的识人经验来看,陈霁云虽然本事大,但却是个老实人,而老实人必定好说话。

但是他却想错了,陈霁云虽然不喜欢难为别人,但他在师兄面前,却凡事以师兄为尊,所以他不会阻止武清风的。

武清风自然清楚陈霁云的脾性,他看着傅老大,笑了笑,道:“我师弟是大侠,自然不会和你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但我可是无赖,你既然敢用我师弟做伙计,那么我就不会轻易放过你。这样吧!你给大爷我拿二十两银子来,大爷我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

傅老大闻听此言,不禁大吃一惊,二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太多,但却是几头猪的价钱,他傅老大一向是占别人的便宜,如何肯让别人占到他的便宜,若是让他白送几头猪给别人,那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干的。

可是他已见识到了武清风的厉害,若是不答应,那岂不是连命都得搭上。想到这些,他的腿一软,便要给武清风跪下。

陈霁云虽然涉世不深,但在他流浪江湖之时,却看见过有的人甚至为了一文钱给别人下跪,所以他已猜到傅老大会怎么样了。他绝对受不了有人为了二十两银子而把尊严沦丧,他也不愿看到任何人践蹋别人的尊严。

于是他连忙将傅老大扶住,并开口道:“老板!你这是干什么,我二哥一向喜欢开玩笑,他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你而已。”

武清风闻听此言,却道:“我可不喜欢开玩笑,你一个堂堂的大老板,不会连区区二十两都拿不出来吧!”

傅老大见武清风表情严肃,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但听陈霁云的话也不像是假的,所以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武清风却又逼道:“如果你连二十两都不肯出的话,那我也只有要你五十两了。”

傅老大一听这话,脸色不禁变得十分难看,但却又得罪不起武清风,只好乖乖地回到了后屋取银子去了。

陈霁云见状,不禁一脸哀求地对武清风说:“二哥,傅老板让我到这儿当伙计,还是看在我房东吴四的份上,你这玩笑若是开大了,对吴四面上也不好过。”

武清风却道:“对于狗眼看人低的人若是不给点儿惩罚,恐怕他们不会长记性。”

陈霁云闻言,不禁低声嗫嚅道:“你这哪是惩罚人,分别是趁机勒索吗。”

武清风自然听清他说什么了,但却没有在意,一会儿傅老大从后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锭银子,递给了武清风,武清风接过之后,掂量掂量份量,见果然有二十两,于是便笑了笑,道:“看你还是个老实人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了,这二十两银子,大爷还不稀罕。不过这条猪腿吗,大爷就留着今晚下酒了。”

说着话便把银子扔到了地上,然后拉着陈霁云出了肉铺。而在他的竹竿之上,还挂着那条猪腿。

陈霁云知道自己随师兄这一出肉铺,便不可能再回来了,而自己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天的活,还没管老板要工钱呢。于是他不禁道:“他还没给我工钱呢?你怎么就把我拽出来了呢?”

武清风道:“你既然愿意做好人,那么我就让你好人做到底!”

陈霁云闻听此言,心中有些不悦,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在武清风身后。

走了一段路,武清风道:“天已过午了,我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你打算请我到哪里吃呀!”

陈霁云闻听此言,面色不禁一变,本来他与武清风走在路上,就有很多人在看着他,而此时武清风的竹竿上还挂着条猪腿,看他们的人就更多了。这让陈霁云感到很窘,而现在武清风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陈霁云便更窘了,因为他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带,惟一值钱的物什就是小青送给他的荷包,虽然荷包里有十几两散碎银子,但陈霁云却从未打算用这些银子;他甚至没有把这些银子当做钱,因为这银子是小青对他的情意。

陈霁云想了想,道:“二哥!我身上没有带钱,我们还是回家里吃吧!”

武清风却不禁笑了笑,道:“霁云,看来你江湖经验没学到多少,倒学会骗人了。”

陈霁云闻言,面色不禁一变,急着辩白道:“骗人?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武清风笑道:“你若真是骗了别人,我也许还会很高兴,可你却骗我,这就让我很伤心了。”

他说着话,一挥手,那纸扇再次出现在他的手里,而待他打开纸扇之后,平放在陈霁云面前时,扇面上竟赫然放着小青送给陈霁云的那个荷包。

陈霁云见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武清风是何时将他的荷包摸去的,却听武清风道:“虽然我没有打开看,但用鼻子嗅,我也嗅得出这里的银子不少于十两,可你居然说没有带钱,这难道不是骗我吗?”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急道:“二哥!你误会了,这里的确有十几两碎银,可是它不是我的。”

武清风道:“不是你的是谁的?”

陈霁云不禁红着脸道:“是小青的。”

武清风闻言后,却没有问他小青是谁,而是笑道:“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这银子是女人送给你的。”

陈霁云的脸不禁更红了,道:“小青是镖局中的丫鬟,与我是朋友,我在镖局中也没攒下钱,所以临走的时候,她把自己的钱给了我。但是我怎么能要她的钱呢,等有机会我还得还给她呢。”

武清风把荷包递还给了陈霁云,然后道:“你是得还她,但她可能并不希望你还给她钱。”

陈霁云把荷包重新揣入了怀中,却没有听明白武清风话中的意思,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荷包从我身上取走的?”

武清风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既然你不能请我,那么今天我们只好吃这个猪腿了。”

陈霁云闻言,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道:“这条猪腿可是我这么多天的工钱换来的。”

他们俩又回到了陈霁云的住处,陈霁云拿出了点钱,上街买了点酒,回来与武清风一起把那猪腿炖了,然后大吃了一顿。待酒足饭饱之后,武清风不禁话多了起来。

陈霁云的话本来不多,但与武清风毕竟有两年没有见面了,而且是在他乡遇到武清风,自然也有很多话要说。

他们谈着谈着,武清风竟将陈霁云藏于床下的剑翻了出来,这让陈霁云颇为吃惊,因为他不明白武清风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找到自己的剑。

于是他不禁问道:“二哥!这两年不见,你真是让小弟刮目相看呀!不但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的荷包取去,而现在又一下子把我的剑翻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武清风看着陈霁云,笑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想,你二哥我这两年是不是在做梁上君子呀!”

陈霁云闻言,连忙道:“小弟可不敢这么想。”

武清风笑道:“其实你就算这么想,我也不会在乎的,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当小偷的料。不过吗,这天下值得我偷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陈霁云道:“二哥你一身本事,当然有的是办法赚钱了。”

武清风点了点头,笑道:“你可知我怎么能一下子就找到你的剑吗?”

陈霁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武清风笑道:“这是因为我做了几个月的铁匠,对金属有着非同一般的嗅觉,对兵器的嗅觉那就更为灵敏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一惊,道:“什么?你还能嗅到兵器?”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我不但能嗅到兵器,而且还可以嗅出这柄剑有些胭脂气。”

陈霁云闻言,不禁一怔,道:“什么?你说这柄剑有胭脂气?剑怎么可能会有胭脂气?

武清风道:“你对兵器没什么研究,我就不同了,我不但做过铁匠,而且还打造过兵器,所以对兵器的个性十分了解。你这柄剑虽然从外表看来,刚劲非凡,但这刚气却是女子之刚,而不是真正的阳刚之气,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兵器在你未用之前,曾被女子所用。”

陈霁云听了武清风这番话,不禁对他更是钦佩万分,道:“二哥!你真是神了。不错,这柄剑以前的确是一个女子所用。”

他便把宋嫣霞赠剑的原因与经过都说了一遍。武清风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女子果然不同凡响,但再不同凡响,也终究是一女子。”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道:“二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武清风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女英雄则难过情关。”

陈霁云听了,只是似懂非懂,但他却没有再问,而是道:“对了,二哥!说起剑,我倒想起了,在年前我曾见到过两个绝世剑手在比剑。”

武清风闻听此言,本来迷离的醉眼立刻圆睁,他清楚陈霁云的武功修为,所以相信能被他称为绝世剑手的人一定是不简单,于是便问道:“他们是谁?”

陈霁云道:“他们两个人一个叫樊钟麟,一个叫杨无忌。”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立刻坐起身来,道:“你说你见过他们比剑?”

陈霁云点了点头,于是便把自己如何看到樊钟麟与杨无忌决斗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世界上居然会有那么精妙的剑法!”

他所说的自然是樊钟麟最后使出的那一剑,武清风也听得明白,他道:“那你能不能把那一剑使一遍给我看。”

陈霁云不禁笑道:“以我的资质,就算再看几百遍也学不会。”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你不知道樊钟麟是谁吗?”

陈霁云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呀?不过,我好像记得你在下山之前,师父曾嘱咐过你不要去惹樊钟麟。”

武清风又点了点头,道:“不错!师父的确这么嘱咐过我,他告诉我下山之后少惹事,而且切记有两个门派得罪不得,一个是天机门,还有一个就是无情山庄;樊钟麟就是无情山庄的少庄主。”

陈霁云闻听此言,面色却不禁一变,很是失落的说:“你和大师兄下山,师父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而我下山时,师父却从没告诉我什么人不能得罪,甚至根本没告诉我有关江湖上的任何事。”

武清风闻言,却不禁一笑,道:“师父之所以不告诉你江湖上的事,是因为他对你很放心,他知道你人老实,根本不会闯什么祸;而我和大师兄就不同了,大师兄目空一切,我则桀敖不驯,像我们这样的人自然容易惹事,所以师父才会对我们不放心,在我们下山时再三嘱咐。”

陈霁云听了武清风这一番话后,心里不由得舒服了许多,此前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疙瘩,以为师父不喜欢自己,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武清风道:“就算师父没告诉你樊钟麟是谁,你在天盛镖局也该听说过樊钟麟的大名呀!”

陈霁云闻听此言,面色不禁一红,道:“我在天盛镖局地位低下,根本没机会知道江湖中的事。”

武清风笑道:“你毕竟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不知道江湖中事也不足为怪。不过,樊钟麟的名气实在太响,即便是市井中人也该知道,因为樊钟麟是小剑神……”

陈霁云当日看到樊钟麟的气度和他的剑法之后,便知道樊钟麟决非常人,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令天下人闻之色变的剑神。不过在得知樊钟麟是剑神后,陈霁云却又觉得奇怪:既然樊钟麟是当世剑神,武清风又如何敢去招惹,师父怎么还会特地嘱咐他呢?

陈霁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蹊跷。当初武清风下山时,师父对他嘱咐时,陈霁云并没有听到太多,因为师父的话只是对武清风一个人说的,而陈霁云则是在为师父送开水时偶然听到的。

武清风见陈霁云表情很奇怪,便知道他心里有事,但武清风却没有多问,而是说:“既然师父没告诉你樊钟麟以及杨无忌等人的事,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陈霁云听了这句话,更是觉得奇怪,他道:“听你话中的意思,师父似乎与他们二人很熟?”

武清风道:“也许是吧!毕竟他们都是同一年代的人。”

陈霁云闻听此言,便没有再问,虽然他感觉武清风似乎隐瞒了些什么。

武清风似乎也怕陈霁云再问,于是便又转移了话题。待到夜深了之后,两人便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

翌日,天晴气爽,但武清风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陈霁云却不同,虽然没有什么活干,但他却还是早早地起来了,梳洗完毕之后,又把昨日的饭菜热了一遍,便唤武清风起床。

武清风却嫌陈霁云起的太早了,勉强起来吃了一点,便又躺下了。陈霁云直至此时才明白二师兄为保会如何落魄,像他这般懒惰,如何能会不落魄?

武清风一直躺到了中午,才真正的起了床,在陈霁云的再三恳求之下,他才粗略地梳洗了一下,但仅是这样,却也比昨日精神多了。

陈霁云本打算把昨天没有吃完的猪腿再炖了吃,但武清风却不同意,他说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吃了两遍便不想吃了,所以今天中午非到饭店吃不可。

陈霁云拗不过,只好答应了,可是他的身上除了小青赠给的那十几两银子外,仅有不到一两银子的钱,万一武清风一时兴起,要了几样好菜,这岂不是让他难堪吗?

可是武清风却说不用陈霁云掏钱,他有办法,而且还让陈霁云带上剑出门。若是出远门,带上剑的确没有什么,但现在只是要去饭店,带剑又有何用呢?莫非武清风打算用这剑换酒喝?陈霁云心里这么想的,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拿着剑与武清风出了门。

武清风的手里却依旧拿着那根竹竿,这竹竿实在是太普通不过的东西,但武清风拿在手里,偏偏像是拿着一件宝贝一般,甚至都不让它碰到地面。

两人就这样走在街上,自然会引得无数人的目光。陈霁云很不习惯这样被人看着,所以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这么跟着武清风走。

但是他们一连走过好几个小饭店,武清风却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却径直走向了闹市之中,到了城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醉仙楼”前停了下来。陈霁云见状,不禁一惊,心道:难道二哥要到这家店里吃饭吗?

正寻思着,武清风已走了进去,他没有办法也只好跟了进去。店小二一见他俩,一脸愠色的迎了上来,才刚要开口,武清风便喝道:“滚一边去!”

那店小二闻言,不禁一惊,愣愣地退闪一般,武清风则大摇大摆地上了二楼雅座,陈霁云也跟着上了去。楼上的伙计看到了他们二人,便上前来,问陈霁云道:“客官你们要什么菜?”

武清风坐定之后,道:“知道这位大爷是谁吗?”

那伙计闻言一怔,摇了摇头,道:“恕小的眼拙,不知道这位客官是谁。”

武清风道:“这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武陵奇侠陈霁云,是薛大爷的客人,有什么好东西赶快拿上来孝敬陈大侠。”

陈霁云听了他的话,脸都臊红了,但那伙计听了却不敢怠慢,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待他走后,陈霁云才很是窘迫地看了武清风一眼。

武清风却是微微一笑,道:“薛荣那个匹夫平日里横行霸道,没人敢惹他,更别说敢冒名了,所以伙计们不会怀疑的。像他这样的恶霸,我们吃他一点东西都算是便宜他了。”

陈霁云却仍是一脸窘色道:“既然薛荣如此霸道,那店伙计们如何敢向他要钱呀!我们这不等于白吃了饭店的吗?”

武清风又是一笑,道:“薛荣一年也不知道会在这里请多少客,他一般都是先记在账上,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结账。他这个人虽然霸道,但这点儿钱他还是不会赖账的,你就放心的吃吧!”

陈霁云哪里会放下心,待酒菜上来之后,他却仍是不敢动口,而武清风却不管他,一个人大吃大喝起来,他甚至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拿着松鸡腿吃。

陈霁云见状,不禁道:“二哥!不能斯文一点吗?”

武清风看了他一眼,道:“这薛荣乃是恶霸,他的‘朋友’如何懂得斯文呀!”

他说着话又拿起一个肘子啃了起来。

听了他的话,陈霁云却更是吃不下了,面对满桌了菜肴,竟一点胃口都没有。他看了武清风一眼,道:“二哥,这薛荣是什么来历?我曾到过他的府上,他似乎很豪阔呀!”

武清风狼吞虎咽地将那肘子吃了下去,又挟了块鲈鱼肉放入口中,才道:“这薛荣的父亲乃是响马出身,在山东一带很有势力,但有一年在河南做案,败在了嵩山派掌门宋云宗的手里;宋云宗乃是一代大侠,不但为人刚正,而且有一颗菩萨心肠,所以他没有杀薛荣的父亲;薛荣的父亲感其德,于是便把薛荣送到他身边,把他当爹侍候。宋大侠由于没有子嗣,对薛荣也像对自己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并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但薛荣毕竟是草莽家庭出身,满身贼性,经常结交匪类,甚至想谋夺掌门之位,但无奈他无论武功威望皆比不上嵩山剑客郑松年,在争夺掌门失败之后,他便流落江湖,闯出了些名气之后,便安居于此。”

陈霁云听了这一番话,很是惊讶师兄对薛荣竟是了解这么多,但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武清风则打开了话匣子,他道:“别看这薛荣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但背地里却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连他们家的家奴都是到处欺行霸市,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了,但是这薛荣家里却藏着许多黑道上的高手,而且他又是嵩山派的弟子;嵩山派向来与少林交厚,很少有人敢惹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收拾这薛荣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道:“我曾见过郑松年,此人乃是谦谦君子,嵩山派也是名门正派,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把薛荣逐出师门呢?”

武清风又夹了块松鸡肉放入口中,然后才道:“现在嵩山派的掌门早已不是郑松年了,而是郑松年的师弟王正谦。郑松年生性好静,不喜欢过问江湖之事,所以当了掌门没有几年,就让位给了王正谦。这王正谦武功虽然不错,但人却太老实了,又碍于先掌门的情面,所以才没有将薛荣逐出师门。”

陈霁云听罢,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想涉足江湖,但对江湖上的事他还是很关心的,所以他听得很是仔细。

两人正说着话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陈霁云和武清风两人的耳力都十分敏锐,稍一用心,便听出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一辆马车将人撞了,可是马车上的人撞了人后,不但不道歉,而且还用鞭子抽打被撞的人。

从被打之人的呻吟声中,陈霁云听出是一个老者,而那打人的人则是一个年轻女子。不知道为什么陈霁云总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于是他便下意识地往窗外望了望。发现那打人的竟是年前抢了樊钟麟的马的那个女子,此时她一身淡绿色的长袄,立在这初春的大街上甚是醒目,而在她的身旁则侍立着两名黑衣大汉和一个红衣小鬟。

陈霁云见状,不禁怒从心起,但他一向不愿多管闲事,更不愿意和女孩子打交道,所以只能瞪眼看着。

而那女子边骂边打那位老者,虽然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的。直到那姑娘消了气,那两个黑衣人才把那老者丢在了路旁,那女子上了马车,他们一行人便扬长而去。

陈霁云十分气愤,但却无处发泄,只好倒了一杯酒,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武清风却像什么也没看到那样,依旧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

陈霁云见状,不禁道:“二哥,看到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管呢?”

武清风嚼了嚼口中的饭菜道:“我吃饭的时候从来不管闲事。再说你又不是不会武功,你怎么不管?”

陈霁云闻听此言,脸不禁一红,道:“二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愿和女孩子打交道。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女子的来历,万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武清风便道:“那女子便是薛荣那匹夫的女儿,名叫薛玉情,是这开封城中有名的女霸王。”

陈霁云闻言,心下一惊,道:“原来是薛家的大小姐,难怪会如此霸道。不过,二哥,你刚才也没有往外看,怎么知道就是她呀!”

武清风道:“在这一带就这么一个女魔头,我还用看吗?”

陈霁云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却又道:“我年前时曾在城东外的一个小镇上见过她,她还抢了樊钟麟的马。”

武清风听到这一句话,立刻来了精神,两眼直盯盯地看着陈霁云道:“你说什么?她抢了剑神的马?”

陈霁云道:“是呀!她嫌樊钟麟的马挡了她的路,本来是要杀的,但看马不错,便给牵走了。”

武清风闻言,不禁道:“看来是樊钟麟没与她一般见识。剑神不愧是剑神,到底不同于常人呀!”

他说话之时,面上已无了先前的懒散之意,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丝神往与钦佩。陈霁云见状,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便又把当日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甚至把樊钟麟说过的话也大略说了一点儿。

武清风听得很是入神,竟忘记了吃饭,直到饭菜都凉了,他才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布袋来,将能带走的肉都装入了口袋之中,然后才与陈霁云离开了酒楼。

回到住处之后,武清风对陈霁云道:“从今天这件事上来看,你还是有点侠肝,但是却没有义胆。不过你总算还不是一个不可雕琢之人,你如果想做大侠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陈霁云却摇了摇头,道:“我哪能做大侠呀?武功不好,又没有胆识,还是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吧!”

他说完这句话,不禁叹了一口气。武清风却淡然一笑,道:“谁说你的武功差了?你现在还不了解自己的实力,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今天晚上就与我出去走走。”

陈霁云不禁问道:“走走?上什么地方?”

武清风道:“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说你敢不敢去吧!”

陈霁云虽然不知道武清风要去什么地方,但知道他一定不只是出去走走,于是便咬了咬牙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上哪我都跟着。”

武清风说:“好!一言为定。”

夜晚,风清月明!

武清风手里依旧拿着那根竹竿,领着陈霁云,踏着月色,跃上了还覆有积雪的屋脊。

武清风的轻功在众师兄弟之中是最为出色的,而陈霁云的轻功亦是相当了得,几个起落之后,他们便来到了薛府。

虽然陈霁云早就想到武清风可能会夜探薛府,但来了之后,他的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武清风一进薛府,便直奔后堂花厅掠去。

此时的后堂花厅很可能是薛荣宴客的地方,到这里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吗?可是武清风既然已掠了过去,陈霁云也只得跟过去了。

但陈霁云显然是过于担心了,薛府今天似乎并没有客人,而在花厅周围也没见有几个护庄之人。而就在这时,让陈霁云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武清风竟掠入了院中。陈霁云在吃惊之余不及不多想,也跟着落入了院中。

他刚想开口问武清风为什么这么大胆,武清风却对着花厅大声叫道:“薛荣!快出来,武陵奇侠在此,还不出门见客!”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周围已闪出二十多个劲装大汉,拿着各种不同的兵器冲了过来,看样子是想将他们二人剁成肉泥。

陈霁云见状,心下大骇,正准备拔剑与他们拼死一战之时,武清风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而他的另一只手拿着竹竿这么轻轻一挥,就这下如甩钓竿一般简单的动作,却是劲风四起,那二十多个劲装大汉竟被吹得无法逼身,手里的兵器也拿捏不住,纷纷掉至地上。

二十多件兵器落在了地上,那声音自然是非同一般,再加上那些大汉的惊呼之声,整个庭顿时一片嘈杂,但随后便立刻安静了下来。

无疑那二十多名大汉都慑于武清风那一挥一威,而变得鸦雀无声,没人再敢上前一步。

而就在这片刻工夫,十几个手持火把的家丁围了过来,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随后,花厅的门缓缓地打开,一个身着酱紫色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而在他的身旁则有四个青衣大汉紧跟着。

那中年人生得枭目鹰鼻,满脸疙瘩,唇上挂着两撇浓须;他的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但却腰圆体阔;一看他的样子上便知他一定是江湖上的一个狠角。

他睥睨的看了看陈霁云和武清风,冷声道:“哪来的两个小杂种,竟然敢到这儿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仅被他这双眼睛一看,陈霁云便打了一个寒战,再听了他的话,陈霁云几乎要打哆嗦了。但武清风却冷笑了几声,道:“你就是薛荣那匹夫吧,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我们陈大侠面前装蒜。”

那中年人身边的大汉闻听此言,早已是怒不可遏,挥手便要打武清风,但却被那中年人喝止。那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武清风和陈霁云,然后道:“你说薛某死到临头,难道是你们两个想取薛某的性命吗?”

武清风又是一阵冷笑,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武陵奇侠陈霁云,在下是他的随从武二;我们陈大侠可没有兴趣取你的性命,此次前来,完全是看在嵩山剑客郑松年的面子上,给你提个醒。”

薛荣闻听此言,不禁疑惑地看了陈霁云一眼,随后道:“薛某虽然孤陋寡闻,但还没有听说江湖上有什么武陵奇侠,你们编这样的谎言来蒙我,是不是也太小看薛某了?”

武清风却道:“我们可没闲工夫来与你开玩笑,不过是来告诉你小心些,有人要取你的性命。”

薛荣闻言,不禁道:“是谁要取薛某性命?”

武清风道:“樊钟麟!”

一听樊钟麟的名字,薛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险些倒了下去,但他还是站住了。随后他竟仰天大笑了起来,好半天,才停了下来,轻哼了一声道:“可笑你们两个乳嗅的未干的小儿,连撒谎都不会。薛某与无情山庄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樊钟麟如何会来杀我?”

武清风冷笑了几声,道:“可怜你死到临头,还被蒙在鼓里,居然什么也不知道。今天若不是我们陈大侠好心来告诉你,恐怕你会死不瞑目。——你当然不敢得罪无情山庄,但你女儿那蠢才却敢。前些日子,我们陈大侠亲眼看到你女儿在城东抢了樊钟麟的马,你说如果樊钟麟知道马是你女儿所抢,他会放过你吗?”

陈霁云实在不明白武清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想不到武清风居然会在此造谣生事,而自己又不好揭穿他,只好由他说去。

薛荣在听了武清风这番话后,却大笑了起来,道:“你真是信口雌黄,樊钟麟是堂堂剑神,他的马小女如何抢得?”

武清风道:“亏你还是老江湖,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樊钟麟是堂堂剑神,自然不会出手教训你女儿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所以才会让你女儿把马抢了去。但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剑神的颜面何在?无情山庄的颜面何在?”

这一番话说得薛荣不禁冷汗连连,虽然武清风的话目前只是空穴来风,但他知道江湖上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不禁道:“你说小女抢了樊钟麟的马可是当真?”

武清风道:“这是我们陈大侠亲眼所见,岂会有假?不信你可以找你那女儿来与我们对质。”

薛荣闻听此言,立刻叫人去请小姐,由于薛玉情的住处与花厅只有两屋相隔,所以她早就听到这儿出了事,因此,请她的人刚出门便碰到了她,于是便回身禀报说小姐已到。

薛玉情依旧穿着今日白天时的那身绿袄,只是刚刚已睡下了,所以已卸了妆,此番只是粗略地将头发梳了梳,但在这月色之下,却更显得妩媚迷人。

她来到了薛荣身边,问道:“爹!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薛荣没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陈霁云,问她道:“情儿!你可认得他?”

薛玉情看了陈霁云一眼,不禁努着嘴道:“爹!女儿如何会认识这下三烂的人呀!”

此时陈霁云的心正是怦怦直跳,但听了薛玉情这句话后却不禁怒从心起,厉声喝道:“你这刁妇!今日白天欺压老人,我念你是女流之辈,不曾与你计较,现在又对我出言不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声音犹如一声炸雷,惊得满院所有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先前薛荣见陈霁云一直不语,又看出他一脸惊惶的样子,早已猜出他并不是什么大侠;而他既然不是什么大侠,那武功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却未曾想,这一声暴喝竟是内力充盈,着实让薛荣吃惊不小。

而武清风却不禁笑道:“我们陈大侠好心好意来给你们报信,你们却敢蔑视我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

薛玉情刚才也被陈霁云那一声暴喝所骇,一时手足无措,但听了武清风这句话后,却不禁大怒,纵身挥手扑向了武清风,她所使的招式似掌非掌、似爪非爪,正是嵩山派的绝技——紫煞双形手!

武清风见状,竟大叫一声,躲到了陈霁云身后,陈霁云见状,不禁一怔,他实在想不到二师兄为何如此畏惧薛玉情这一招。在他印象当中,二师兄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况薛玉情这一招看上去也并不十分厉害呀!

就在他闪念之间,薛玉情的手已几乎拂中了他的面门,陈霁云虽然反应不快,但速度却非常惊人,待他发现薛玉情的手已迫在眉睫之时,脖子稍一扭动,便躲开了薛玉情的手,随即他的剑带鞘向上一挑,便点中了薛玉情的肩胛穴,薛玉情只觉得手臂一麻,整只胳膊便垂了下去。

薛荣见状,不禁立刻喊了一声:“陈大侠,手下留情。”

他毕竟是一个老狐狸,刚才陈霁云躲过薛玉情那一招之时,他就已知道女儿绝对不是陈霁云的对手,此番见了他点中了女儿的穴道,便以为他会伤害自己的女儿,而自己却没有机会去救女儿,所以便先喊这一声,来替女儿解围。

陈霁云武功虽高,但与人交手的经验还是差得太多,刚才之所以能一招制住薛玉情,是因为他的武功比薛玉情高出太多,再加上有武清风在旁边给他壮胆,他才会得手。此时听薛荣这么一喊,他便立刻没了主意。

薛荣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冲上前去,将女儿拉了回来,然后对陈霁云一拱手道:“小女年幼无知,冒犯之处,还请陈大侠海涵。”

陈霁云闻言,却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话,幸好武清风又从陈霁云身后钻了出来,道:“我们陈大侠岂会和你女儿这般小儿一般见识。”

薛玉情闻听此言,不禁怒从心起,才要破口大骂,却被薛荣阻住,并对她道:“情儿,这位陈大侠说你前些日子在城东抢了樊钟麟的马,可有此事?”

薛玉情闻言,不禁一怔,随即便道:“爹!他胡说八道,诬赖女儿,女儿何时曾抢过别人的东西?再说樊钟麟是堂堂剑神,他的东西谁敢动得?”

薛荣听罢,不禁对陈霁云道:“怎么样?陈大侠,你听到了吧!”

陈霁云道:“她在说谎,那日我亲眼看见她和她的随从在城东的饭店门口把樊钟麟他拴在门口的三匹马牵走,还说那三匹马可以和你们府上马厩中的好马相比。”

薛玉情听了陈霁云的话,不禁大吃一惊,方想起了年前在城东的所作所为,但她却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楣,竟然抢到了樊钟麟的头上,所以她随即便矢口否认。但薛荣毕竟还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他已看出陈霁云所言非虚。

他看了看陈霁云和武清风,又看了看薛玉情,然后对陈霁云道:“陈大侠!小女不承认她曾做过此事,看来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一怔,他当日只看到了薛玉情一眼,虽然看得很清楚,但毕竟只有一眼,所以他现在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武清风见状,却厉声道:“我们陈大侠武功盖世,目力通天,怎么可能会认错人?你现在在我们面前可以尽管抵赖,但是我想无情山庄的人却不会听你们狡辩,我们好心来帮你们,你们却不肯认错,真是不知死活!你若是肯听我良言相劝,把你女儿送入无情山庄做婢仆,无情山庄见你诚心悔过,或许会饶你不死,如果依旧执迷不悟的话,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可别怪我们没来提醒你。”

薛玉情闻听此言,不禁破口大骂。薛荣更是怒火中烧,但是他毕竟是老江湖,知道现在还不是发火的时候,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喝止住薛玉情,然后道:“薛某并不是怀疑陈大侠会认错人,只是怕有人栽害于我,如果真是小女抢了樊钟麟的马,薛某自会到无情山庄请罪,但若是有人嫁祸于我,那就另当别论了。不知当日除了陈大侠以外,还有何人看到了此事,可否请他来与小女当面对质?”

陈霁云道:“当日除我之外,还有饭店的伙计老板在场,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薛荣听罢,却似乎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那这事就好办了!”

陈霁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事情好办了,正诧异之间,却听武清风冷笑道:“薛荣!你想杀人灭口吗?可惜你的算盘打错了,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都接不了我们陈大侠三十招。”

陈霁云听了武清风的话,竟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就在这时,却听薛荣喊了一声:“给我杀!”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庭院四周立刻窜出了十多个身着夜行衣的杀手,他们手持各种奇形兵刃,从四面扑向了陈霁云和武清风。

陈霁云还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心下不禁一阵惶惧,而武清风却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家伙!”

陈霁云的剑已出鞘,可面对四周的敌人,他却不知该怎么办,却听武清风道:“对付薛荣!”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及多想,便纵身挥剑扑向了薛荣,而那些杀手们便将武清风团团围住。薛荣刚才看了陈霁云制住薛玉情那一下,便知道陈霁云武功不凡,但他却相信,他手下这十几名杀手足以将陈霁云和武清风杀掉,却未曾想陈霁云居然会向自己扑了过来。

陈霁云只想脱身,并不想杀人,所以一剑刺出,并未使出全力,但这一剑却仍是迅捷非凡。薛荣见状,不禁大吃一惊,但他却临危不乱,向后疾闪的同时一把拉住身旁的青衣大汉,并把他推向前去挡陈霁云这一剑。

陈霁云并未料到薛荣竟会使出这样的招术,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收剑,薛荣却趁机拔出佩剑刺向了他。

薛荣是嵩山派的嫡传弟子,剑法自然非同一般,这一剑刺出,不仅奇快无比,而且变化无穷。陈霁云接连换了好几次身法,却仍未逃出他剑网的封锁。

看来,薛荣这“开封神剑”绝非是浪得虚名!

陈霁云疾闪几次,都无法摆脱薛荣的剑影,而在他的身后,却有一杀手,一刀劈向了他。在这两面夹击之下,任何高手都难以闪避。陈霁云心下不禁一凛,心道:难道我今天就葬身于此?

但是他却不甘心就这么被杀,所以在这千钧一发之机,再没有向后躲闪,而是迎着薛荣的剑锋冲了上去。薛荣见状,心下不禁一喜,以为陈霁云这下子死定了。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陈霁云的剑一挥,居然使出了一式不可思议的剑法!

这一招使出,就连天上的星月都顿时变得暗淡无光,几乎所有见到这一剑的人都被这一剑的光华惊得呆立当场,薛荣只觉得这一剑如云开日现般绚烂夺目,如百花齐放般美丽缤纷,自己的剑招在这一招之下,不但显得呆板笨拙,更如污雪遭遇烈日一般迅速融化……

面对如此神奇的剑招,薛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听使唤了,虽然有心闪躲,但全身却都僵住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而更让他惊奇的是面对这足以致自己死命的一剑,他的心里竟全无半分恐惧,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看到这绚丽的一剑,而痴迷的忘了恐怖吗?!

陈霁云似乎也被自己的神奇一剑惊呆了,本来他是无心杀薛荣的,但现在却完全忘了控制这一剑。眼看着薛荣就要死在这一剑之下,陈霁云身后那个杀手的刀却劈向了他。

陈霁云听到了风声,心念一动,他的剑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变化刺向了身后,那杀手的刀已沾上了陈霁云的衣服,但浑身的力气却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觉得胸腔一凉,冰冷的剑锋已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倒了下去。陈霁云见自己又杀人了,心里不禁一阵刺痛,头脑也是一片混沌。而薛荣却呆立当场,愣愣地看着陈霁云,不敢再上前半步。

而陈霁云也呆立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武清风却闪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说了声:“走!”

陈霁云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与武清风跃上了屋脊,几个起落之后,便跃出薛府。只留下薛府的人呆立在了庭院之中。

回到了住处,陈霁云的心却仍停在刚才的那一刻,而武清风却已躺在了他的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笑道:“师弟,今天玩得可开心?”

陈霁云却没有听清楚,很是迷茫地看了武清风一眼,武清风又问了一遍,他才铁青着脸摇头道:“开什么心?我又杀人了。”

武清风闻言,却不禁一笑,道:“杀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刚才杀的那个人本就是黑道中的恶棍,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才投靠薛荣的,他这回出来给薛荣做帮凶,也是死有余辜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心里并没有丝毫的好受,而是道:“我们在武陵山时,师父连鸟兽都不让我们杀,可我今天却杀了人,若是让师父得知,如何会饶过我?何况那人就算该死,也与我们没有仇怨。”

武清风闻听此言,却不禁正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那人虽然与我们没有仇怨,但是他作恶多端、杀人无数,我们杀他是为天下除害。何况是他想杀你,你的剑才会杀死他的,如果他不是对你怀有恶意,也不会遭此恶报,我看这是天借你之手除掉他而已。”

陈霁云本不善言辞,虽然他并不认同武清风的说法,但却无话可说,只好缄口不言。

武清风则又道:“从你刚才使出的那一剑上来看,那人便是死在天威之下,如果我看得不错的话,你那一剑好像并不是师父教你的吧!”

陈霁云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一剑就是樊钟麟当日击败杨无忌时所使出来的最后一式。”

武清风闻言,不禁坐了起来,道:“什么?那就是樊钟麟的剑招。你不是说你不会使吗?”

陈霁云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那一剑,刚才我本来是想使‘舍心卫道’的,却不知不觉中变成了那一剑。不过我那一剑只具其形,并不具其神。比起樊钟麟当日所使的那一剑,还有很远的距离。”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的了,因为这一招是樊钟麟的剑法,而且他是剑神,无论是剑境还是剑力都比你高出许多。”

陈霁云点了点头,却道:“我也不懂圆融大法,怎么能使出他这一招呢?难道是因为我学了师父的‘中庸剑道’?!”

武清风道:“中庸剑道虽然相当高妙,但并不具备融通天下剑法的功能。你之所以能学得会这一招,说明你的习剑天资很高。”

陈霁云却摇了摇头,道:“我的天资我自己当然清楚,普通剑招我都得数月才能学会,这样高妙的剑招我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

武清风道:“资质这东西无所谓高低,只不过开窍有早晚罢了,也许你现在已开窍了。又或者是无量心经赋予了你这种能力。”

陈霁云觉得武清风的话有些道理,但他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哥,你今天为什么要夜闯薛府?”

武清风看了他一眼,笑道:“我闯薛府有三个目的,第一,自然是想教训一下薛家的人;第二,我听说,薛荣与藏龙帮有染,所以想去探一下虚实;至于第三吗,则是为了你。”

陈霁云闻言,不禁一怔,道:“为了我?”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不错!你江湖阅力太浅,所以需要煅练,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要让你知道你的武功有多高。”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怔住,半天才灰着脸道:“可惜我今天差一点命丧薛荣之手。”

武清风道:“明明是薛荣差点死在你手上。”

陈霁云道:“如果我不使出那一剑的话,结果真不知该怎么样。”

武清风道:“你的剑术比薛荣强出许多,你用无量心剑中的任何一招都足以败他。你所欠缺的是临敌的经验和信心。如果你不找人比试的话,你永远都不会有经验,而你若不胜几个武林高手的话,就永远不会有自信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再次沉默,虽然他明知武清风这么做是对他好,但他却实在不愿意与人结怨;虽然薛荣已败在他的手上,但他清楚,薛荣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又有麻烦了。

武清风见状,不禁道:“三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想过没有,你如果空有这一身武艺,却既不想扬名立万,也不想除暴安良,那你对得起师父对你的栽培吗?对得起你这十多年来下得苦功吗?我知道你想安安定定的过日子,但你砍掉了慕容群的手,飞鹰帮会放过你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如果你在江湖上立威扬名,到时候他们真的想对付你,也得掂量掂量了。”

陈霁云听了这一番话,觉得武清风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却又觉得自己的前程充满了凶险,所以心里满是惆怅,沉默了半天,也没有再应声。

武清风见状,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便道:“三弟,对于强者来说,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可以淡定自若,无所畏惧,而对于弱者来说,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畏首畏尾、举步维艰。而你堂堂七尺男儿,当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岂能如此窝窝囊囊的过活?!”

陈霁云闻言,看了看武清风,道:“可是我还是担心力有所不及,何况江湖上那无谓的争斗不但让人心冷,更让人觉得可悲,我真不想像那些江湖人一样活得那样凄惨。”

武清风道:“这你说错了!在江湖上并不是只有无谓的争斗,还有以武会友、肝胆相照、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以你的武功,江湖上已很少有人是你的对手,那个薛荣已算是一流高手了,但在你面前不还是不堪一击吗?你想,像他那种人都可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你为什么不能?”

陈霁云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便有了点变化,虽然他觉得自己击败薛荣有点侥幸,但是他毕竟是将薛荣击败了。而且他也看到了薛荣的势力,薛荣既然有那样的势力,在江湖上又岂是等闲之辈,而自己既然能将他击败,不就说明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吗?

想到这些,他的情绪才稍微好了一点儿,但刚才自己杀人的景像还是不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所以他不想早些睡下,只希望用说话来摆脱这种恐惧与不安。

他问武清风道:“二哥,你说薛荣与藏龙帮有染是怎么回事?这藏龙帮到底是何来历?”

武清风道:“藏龙帮是一个十分秘密的帮会,总坛设在天山,据说他们专门与朝廷做对,这便与一般的江湖帮派不同,说明其帮中必然藏有逆党;江湖人普遍认为他们以‘藏龙’命名是帮中藏龙卧虎,但我却认为他们帮中定有谋逆之人,才会取这么一个名字。”

陈霁云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听武清风这么一说,顿觉新鲜,他道:“我去年到长安时,在路上曾遇到了几个山贼,他们自称是藏龙帮中人,但他们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料不能成什么事。”

武清风却摇了摇头,道:“你遇到的那几个毛贼不过是假冒藏龙帮之名而已,并不是真正的藏龙帮弟子,试想一个有心一统江湖,甚至推翻朝廷的帮派,如何会以在路上劫掠为生?”

陈霁云道:“可是据我所知,藏龙帮就是以劫掠为生的呀!”

武清风道:“藏龙帮所劫的都是官府的物资,从来没有劫过百姓,你听到的那些传闻多半不实。”

陈霁云闻言,道:“原来如此!那薛荣与藏龙帮有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薛荣也想谋逆不成?”

武清风道:“薛荣不过一匹夫,根本没有谋逆的胆量,但他却是一个贪利之人,与其说他与藏龙帮合作,不如说是他们互相利用,藏龙帮利用薛荣在中原一带的势力,谋求发展;而薛荣则从藏龙帮那里既可以得到金银财宝,又可以得到一个强大的靠山,他又何乐而不为呢?藏龙帮想要谋反,自然得招兵买马,前些日子,我偶然撞见薛家的人将一百多匹好马送到了藏龙帮的开封分坛,所以我断定他们之间必有勾结。而薛玉情之所以会抢樊钟麟的马正是因为薛荣在到处为藏龙帮弄马。”

陈霁云听罢,不禁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你认为藏龙帮会威胁到朝廷的统治吗?”

武清风道:“这个就难说了,也许现在的藏龙帮与朝廷做对,不过是蚍蜉撼树,但几年之后,谁又知道会怎么样?何况江湖之中已渗入了胡人的帮派,这些胡人向来视我们汉人为仇敌,如果他们与藏龙帮勾结,乘机作乱的话,那朝廷就很难控制得住了;这几年朝政腐败,国力虚弱,又连年与外寇争战,已是民弱兵疲,如果再出了内乱的话,那时候,小则国破家亡,大则民族覆灭!”

陈霁云听了这一番话,不禁脊背发凉,沉思了片刻,才道:“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不过你我只是一介草民,就算有心管,也没有这个能力呀!”

武清风却道:“你我当然管不了这件事,而且我也没想管。不过,如果藏龙帮谋反为实的话,而薛荣又真的与藏龙帮的染,那我们倒可以借官府之手除掉这个恶霸。”

陈霁云道:“既然薛荣在江湖上的势力那么强,官府敢管这事吗?那些官差们难道没有家人吗?他们不怕薛荣报复吗?”

武清风道:“官府自然有官府的手段,只要官府张贴告示,说薛荣私通反贼,那么自然有自命不凡的江湖义士来对付薛荣了。”

陈霁云闻言,却不禁愕然,虽然他知道薛荣是恶霸,但是用这种手段对付他,还是太卑鄙了。不过,他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武清风的性格,武清风一向喜欢搞恶作剧,如此对付薛荣可能也是他的恶作剧吧!

第二天,两人一天没有出门,陈霁云没有问武清风这是为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薛荣的势力,知道他一定会派人打听他们二人的消息,所以出门的话就可能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由于一天没有出门,两人无事可做,武清风躺在床上一边给陈霁云讲述江湖上的事,一边用一把小刀削木头玩。武清风虽然很懒散,但同时却又好动,而且十分的灵巧,在武陵山时,他就经常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手上戴着的那个木戒子就是当年刻的。

陈霁云在吃惊武清风对江湖事了解的同时,发现武清风的小刀非常纤薄精致,显然不是一般的铁匠所能打造得出来的。而武清风刻木头所用的刀法,看似胡削乱刻,但其中却像藏着一套极为精妙的刀法。

陈霁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没有问武清风用的是什么手法,只是道:“二哥!你的小刀不错呀!”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那是当然了,打造这小刀费了我很多心思。”

陈霁云道:“哦,原来这刀是你自己打造的。”

武清风道:“除了我,还有谁能打造得出这么精致的刀来。”

陈霁云道:“二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打铁的呀?”

武清风道:“打铁这种活还用学吗?我看一眼就会,我刚出江湖时,没有什么来钱的手段,就在铁匠铺里当铁匠,钱也不少挣呀!”

陈霁云点了点头,道:“看来当铁匠也不错呀!”

武清风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又来了!总是怀着这小人之志,什么时候能出人头地呀?”

陈霁云脸不由得一红,憨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武清风则道:“其实我就是懒得带钱而已,要不然我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富翁了,因为我来钱的道儿太多了,看到有江湖人厮杀的地方,我就会去,等他们都死了,去看他们身上都带着什么,不过江湖人身上的钱一般都不算太多,但我会把他们身上的刀剑捡来,卖给铁匠铺,这也能卖好几两银子呢?”

陈霁云听罢,不禁一阵愕然,道:“死人的东西你也要呀?”

武清风道:“这有什么?反正我又没杀他们,而且为了不让那些刀剑再杀人,我干脆把刀剑变成了废铁,让铁匠们给打成工具。怎么样,我这么做够善良的了吧!”

陈霁云苦笑了两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武清风则继续道:“就为了做这件好事,我还亲自上了两回边关战场,帮着收拾死去的士兵们的刀剑。”

陈霁云闻听此言,更是不知该对武清风说什么了。

晚上,武清风与陈霁云正在吃饭,吴四的老婆却走了进来,而且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吴四早就知道陈霁云领了个朋友在家,但一直没有过来看看,今天吴四的老婆居然端了碗鸡汤来,这实在让陈霁云很是感动。

但他却不好意思立刻接过鸡汤,客气了几句,才接了过来,然后向吴四老婆介绍了一下武清风。他当然没有说武清风是他师兄,只说是他二哥。

吴四老婆浑身战栗地向武清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武清风见状,不禁笑道:“吴大嫂,你冷吗?”

吴四老婆一怔,随即道:“不冷呀!”

武清风闻言,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而吴四老婆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那里,似乎想看着他们把汤喝掉。

陈霁云见她不离开,却不好意思吃,而武清风却全无顾忌,他拿起汤匙,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吴四老婆见状,这才离开了。

陈霁云见吴四老婆离开了,这才准备动筷,却发现那碗已见了底,武清风居然如秋风扫落叶般把汤喝光了。陈霁云见状,不禁苦笑着道:“二哥,就算这鸡汤再好喝,你也得给我留点儿呀!”

武清风看了陈霁云一眼,然后道:“看来你与吴四关系不错呀!”

陈霁云道:“还行吧!”

武清风道:“那吴四家生活挺好的?”

陈霁云道:“也一般。”

武清风闻言,点了点头,不说话了。而就在这时,门却突然开了,一个身着绿袄的美妇走了进来,她满脸堆笑,似乎是来串亲戚的,但陈霁云却并不认识她,只是嗅到了她身上那浓烈的胭脂气。

武清风是背对着门坐着的,所以并没有看到进来的是什么人,但却也嗅到了她身上的胭脂气。

陈霁云看了看那美妇,道:“你找谁?”

那美妇却嫣然一笑,道:“不找谁就不能进来吗?”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一时语塞,愣在了那里。他一向不擅和女人打交道,所以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希望武清风能替他说两句,但武清风却没有动。

那美妇用那双诱人的眼睛盯着陈霁云,道:“你就是陈大侠吧?”

陈霁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那美妇也不等他回答,便又道:“怎么样?我做的鸡汤好喝吧?!”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武清风便倒了下去,而且脸色发青,口吐白沫。陈霁云见状,不禁又惊又怒,道:“鸡汤里有毒?”

那美妇却微微一笑,道:“我从不在鸡汤里下毒,只有笨蛋才会在鸡汤里下毒。”

陈霁云道:“那我二哥是怎么回事?”

那美妇又是一笑,道:“那鸡汤虽然无毒,但喝了之后,再嗅到我身上的胭脂味,便会在体内产生剧毒,除了我的独门解药之外,无人可解。”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大喝了一声:“你这毒妇!”便扑了上去,但那美妇一闪身,便避开了陈霁云这一式。——她居然是一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陈霁云刚才出招虽然快,但却还是犹豫了半分,所以才被那美妇躲了开。那美妇虽躲开了这一招,但却也骇得花容失色,因为她已发现陈霁云的武功远比他想像的更厉害。

所以她不等陈霁云再次出手,便一挥衣袖,一股紫烟便从袖中喷出,直扑陈霁云的面门。陈霁云挥手一卷,那紫烟竟凝成了一团,直击向了那美妇。

那美妇见状,心下一凛,她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没见过有人能将她的毒烟卷成一团的。幸好她反应奇快,才没伤到自己的毒烟之下。而那烟团则撞上了墙壁,借着陈霁云的掌力竟将土墙撞出了一个洞,毒烟全部飞散而去。

而那美妇刚躲开这一招,陈霁云的快拳便如狂风骤雨般袭来,这间屋子太小,根本没有让她闪避的空间,她只能全力纵身向上一跃。陈霁云那刚劲的拳风便将那美妇身后的土墙击倒,整个屋子也处在了半坍塌状态。

那美妇在跃起之后,立刻从袖中挥出彩带使自己挂在了房梁之上,然后再继续向上用力一冲,冲破了茅草所覆的屋顶,逃出屋外。

从那美妇的衣着打扮来看,她无疑是极注重形象的人,如果不是刚才太过危险,她决不会以如此野蛮的办法狼狈逃窜的。

但是陈霁云哪里肯放过她,他要追回解药,来救武清风,所以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纵身,便跃出了屋顶,追了上去。

那美妇轻功虽高,但不幸的是陈霁云的轻功却更高,她才冲出屋顶,准备逃遁之时,陈霁云已追了出来。但那美妇连忙疾挥衣袖,数十颗寒星便暴射而来,陈霁云大吃一惊,身形疾闪,那些寒星便贴着他的腰没入黑暗之中。

那美妇则趁此机会窜入了小巷之中。此时,天色已黑,小巷中没有一点灯火,而天上却又乌云朵朵,所以她一窜入小巷,便踪迹不见。

但是陈霁云的眼睛却非同一般,在如此暗的情况下,他却仍能看得见,更何况那美妇身上的胭脂味如此浓烈,就算她躲到天边,陈霁云也能嗅到。

他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追了上去。他的身法非常的优美,就像是一只白鹤展翅飞翔一般,而他的速度却像风一样。

但是他才刚进小巷,四周竟立刻出现了八个青衣人,这八个青衣人手持钢刀,一齐劈向了他。陈霁云见状,不禁一凛,知道自己中了埋伏。

这八人已将他围住,无论他逃往哪个方向,都会被砍到,而他却没有带兵器,无法将他们的刀架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内力疾吐,在指尖竟形成了一道的气芒,这气芒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耀眼,那几个青衣人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们还从未见过人的手指能发出气芒来。

这气芒犹如利剑一般,刺向了他右手位的那个青衣人。

青衣人见状,慌忙举刀抵抗,但这气剑却是变化莫测,他的刀竟扑了个空,随即觉得身上一热,那气剑已割破了他的身体。

就在割破他身体的同时,陈霁云手腕一转,那气剑竟化做数道小气芒射向了前面的那个青衣人。与此同时,另外几个青衣人的刀已劈了过来,陈霁云向后一仰,险险避过。

而避过之后,他没有立刻反击,竟一蹬腿,身形平着向后疾掠,窜出了青衣人的包围圈。

而就在他身形刚立起时,却感觉到背后一股强烈的杀气逼来,随后,一柄快剑疾刺他的后心。

这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击,敌人显然是经过精心计算的,看来他们很清楚陈霁云的武功有多厉害,所以才算准了那美妇和青衣人们伤不了陈霁云,因此只等陈霁云一躲向这里,这个快剑手便给他致命的一击。

这个快剑手的武功显然很厉害,所以他们相信他一定不会失手,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陈霁云的武功,陈霁云虽背部的空门已全部露出,而且他此时正是旧力未尽,新力未生之时,根本无法闪避,但是他的手却在千钧一发之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到了背后,用两根指头夹住了那疾刺过来的剑锋。

那个快剑手见自己的这一剑居然被陈霁云用两根指头夹住了,不禁大吃一惊,随即便用力翻腕,企图将陈霁云的指头的斩断。但陈霁云早已料到他会如此,立刻顺着他的腕力身形向后疾转,便面朝向了他,同时闪电般出拳击向了他的面门。

这一拳陈霁云使足了力气,而且两人距离实在太近,那人根本来不及闪避,便觉眼前一黑,随即听到了一阵骨头裂碎的声音,接着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陈霁云虽然解决了这个剑手,但后背却露给了那几个青衣刀客,他们一齐挥刀劈向了他。陈霁云不敢怠慢,但手中又没有能招架的兵器,于是再一次祭出了气芒剑,奋力向后一斩,随即向后转身。

只听到惨叫连连,待他回过身时,已有三人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三个人见了,却没有退却,再次挥刀劈了过来。陈霁云则继续用气芒剑迎敌。

这气芒剑时而有形、时而无形,比真剑变化更为莫测,而且轻若无物,速度便更快。但这气芒剑却也有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非常耗费真气,而且还难以驾驭。

陈霁云的气芒剑虽然早在武陵山时便已初成,可他的师父却说这种功夫虽然厉害,但是太惹眼了,如果使出来,会有很多麻烦,而且此招难以驾驭,很可能会伤及无辜,因此没有让他再继续精进。所以直到现在,他仍是无法很好的驾驭气芒剑。

但即便如此,对付这三个青衣人还是绰绰有余,陈霁云知道自己这一招不能长时间使用,所以便以快招制敌。那三个青衣人之所以有勇气上前来,是知道逃也逃不了,索性拼个鱼死网破,但是他们的信心却已在陈霁云使出气芒剑时便已荡然无存了,虽然奋力杀来,但是刀法已乱,陈霁云仅用了几招便轻松将他们击倒在地。

在摆脱了这几个人后,那绿衣美妇已是踪迹不见,陈霁云虽然能凭着她残留下的香气找到她,但冷静下来一想,却怕再有埋伏,何况武清风此时还留在屋里,万一敌人是调虎离山,二哥岂不是很危险,所以还是先看看二哥的情况再说吧!

于是他立马回到了屋中,却发现武清风居然已不在屋中了。陈霁云不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心也如同坠入深渊一般,一下子便慌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武清风一定是被人掳走了,那么会是什么人要掳走武清风呢?刚才袭击自己的又是什么人呢?

想到这些,陈霁云不禁一头雾水,但却又想到刚才那碗鸡汤是吴四的老婆端来的,就算她不知道下毒得是什么人,也一定清楚一些情况,问问她或许会有所发现。

于是,他便赶忙来到了吴四家门前,只见屋子里还亮着灯,依稀可以见到几个人影。陈霁云方才已经想到吴四的老婆之所以会送那碗鸡汤一定是因为受到了那绿衣美妇的胁迫,可看现在的情形,这几个人似乎还没有走。

陈霁云虽然武艺高强,但却还是不愿意与那些人打交道,可现在为了救二师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便敲了敲吴四家的门。

门开了,开门的人正是吴四的二儿子,他见了陈霁云,不禁微笑着道:“陈大哥,你来了。”

陈霁云见来开门的是他,不禁稍稍放下了心,虽然他没什么江湖经验,但他却知道江湖上很多人做事一贯是喜欢杀人灭口的,吴四老婆将毒鸡汤送入他们屋中时,她的命其实已等于没了。可现在陈霁云见他们的儿子还安好,这说明凶手尚未来得及杀人灭口。

但陈霁云仍不敢大意,因为敌人似乎还留在屋中。不过,陈霁云还是走了进去,虽然他的胆子不大,可现在为了救人,他也必须得冒险了。

他随那孩子走进了屋里,发现四个青衣人立在那里,见了陈霁云不但是一言不发,而且表情很难看。而在他们面前的桌子边,则坐着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嚼着东西,吴四则和他的老婆侍立在一旁。

陈霁云见状,不禁又惊又喜,因为那在吃东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想要救的武清风。武清风居然没有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帮他解了毒?

他满腹疑惑,刚想开口问武清风是怎么一回事,武清风却道:“你可真慢,对付那么几个喽罗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陈霁云闻听此言,勉强笑了一下,道:“二哥,你刚才不是中毒了吗?怎么你现在没事,是谁帮你解得毒?”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你认为那个毒妇的毒会对我有用处吗?”

陈霁云道:“可是我明明看到你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武清风笑道:“人连死都可以装出来,装作中毒的样子又有什么难的。”

陈霁云这才展颜笑了,然后道:“你知道那鸡汤里下了药,所以才不让我喝。”

武清风一笑,道:“不是不让你喝,我也没有喝。”

陈霁云闻言,又是一惊,道:“你也没喝?可我明明看你喝了呀!”

武清风笑道:“那不过是一点小小的障眼法,没想到居然能瞒得住你陈大侠。”

陈霁云闻言,不禁道:“二哥,你别取笑我了。哎,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那鸡汤有毒的。”

武清风道:“那鸡汤里没有毒,只不是下了点特制的药物,那药物与那毒妇身上的香气结合,便会产生剧毒。既然那鸡汤里没有毒,我当然不会看出来里面有毒了,不过,他们这件事做得漏洞实在太多,所以才会被我瞧出破绽来。”

陈霁云道:“漏洞?我怎么没看出来?”

武清风道:“因为你从没想到别人会来害你,所以你看不出来。”

他说着话,手一摆,竟不知从什么地方把那碗鸡汤拿了出来,重新放到了陈霁云面前。陈霁云见状,不禁一怔,因为刚才连他都没的看清武清风是什么地方拿出鸡汤的。

武清风却看了他一眼,道:“喝吧!现在没事了,刚才你一个人打累了,正好用这碗鸡汤补充一下体力。”

陈霁云却哪里喝得下,他看了看吴四和他老婆一眼,只见他们的表情十分尴尬,陈霁云也不好多说他们什么,于是他又看了看那四个青衣人,然后道:“二哥!这几个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武清风道:“这几个人才是真正的藏龙帮众,他们都是受薛荣之托来杀你的。”

陈霁云闻言,心下不禁一寒,道:“薛荣?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武清风道:“他当然是查出来的,以薛荣的势力,想知道我们的落脚处并不困难。”

陈霁云听了之后,却仍是十分震惊,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有人办事效率竟会如此之快。他想了想,对武清风道:“你早就想到了,所以你一直在防备着有人来杀我们?”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不错!人在江湖,不但要有高超的武艺,还得有冷静的头脑,你一定要牢记今天的事。”

陈霁云闻言,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那几个青衣人。此时他的心里十分的矛盾,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们,他不想杀他们,可是不杀他们,他们一定还会找上来的,说不定还会将吴四一家人杀了,所以他心里很是不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武清风看了陈霁云一眼,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是个懒人,像杀人这样的事,我更是懒得去做。”

陈霁云道:“这样最好,只是不杀他们,会不会还有别的麻烦?”

武清风道:“不会!”

说完话后,他手轻轻一挥,陈霁云只听“啪、啪”几声,那几个一直木立在那的青衣人便发出了声音。他们刚才自然是被点了穴道,而无论是谁被点了穴道,都不会太舒服,武清风刚才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把他们几个人的穴道都解开了。这手功夫让这几个青衣人惊得目瞪口呆,就连陈霁云都是暗暗吃惊。所以那几个青衣人虽然可以自由活动了,但却还是立在那里不敢乱动,只是呻吟了几声。

武清风也不看他们,只是边吃东西,边懒懒地道:“我不杀你们,你们可以走了,但你们回去之后,要告诉薛荣,千万别再找人过来送死。也别找这家人的麻烦,如果他们家人少了一根汗毛,我会让薛府上下鸡犬不留。”

那几个青衣人听了这句话,不禁汗如雨下,拼命地点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想立刻离开这里,腿却发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武清风见了,不禁冷笑道:“我久闻你们帮主威震天山,却没想到他的手下竟是这般没用。”

那几个青衣人闻言,连连点头称是,却不敢多说什么。

武清风则又道:“青蛇姬是你们藏龙帮中的人吗?”

青衣人们闻听此言,不禁互相看了看,半天才有一个瘦子壮着胆子道:“回两位大侠,青蛇姬并不是敝帮中的人,他是薛荣薛老爷请来帮助我们舵主对付两位大侠的。”

武清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你们帮主叫什么名字?”

青衣人用衣袖擦了擦脸上了汗,然后声音颤抖地说:“回大侠的话,小人只是藏龙帮开封分舵的帮众,在帮中地位最低,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帮主,小人甚至连我们堂主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帮主了。”

武清风道:“那你们藏龙帮有几个分坛你总该清楚吧!”

青衣人道:“这个小人也不清楚,小人只知道藏龙帮分成三个堂,分别是应龙堂、虬龙堂和螭龙堂,我们分舵是隶属螭龙堂的。”

武清风道:“那螭龙堂里有几个像你们这样的分舵?”

青衣人道:“回大侠,一共有六个。”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那你们舵主参加这次行动了没有?”

青衣人道:“参加了!刚才在巷子里伏击那位少侠的人当中就有我们舵主一个。”

陈霁云闻听此言,面色微微一变,不禁想起了刚才那位快剑手,那快剑手的武功已是相当了得,但却仅是藏龙帮的一个舵主,由此可见他们堂主和帮主更是十分了得。看来这藏龙帮还真是藏龙卧虎,非同凡响。

武清风放走了这几个青衣人,便离开了吴四的屋子里,武清风出言安慰了吴四他们几句,叫他们放下心来,并说不会怪他们。陈霁云却什么也没说,他虽然练的是“无量心经”,但他的心量却并不是很广博,所以他很难接受吴四夫妇的所为,虽然明知他们是被逼的,但他还是不愿意原谅他们。

二人离开吴家之后,回到了自己房间,收拾了些东西,便离开了这里。他们清楚,杀了藏龙帮的人,藏龙帮众即便是不来寻仇,也一定会报告官府,利用官府来给他们制造麻烦。

陈霁云与武清风离开后不久,官府的人果然来到了这里,但没有找到陈霁云和武清风,于是便勒索了吴四家几两银子,才回了衙门。

而报案的人正是薛荣,他在藏龙帮的人惨败回去之后,便知道仅凭他们还对付不了陈霁云和武清风二人,于是便动起了官府的主意,但官府却未在吴四家见到陈、武二人。虽然薛荣也想到了陈、武二人可能会逃走,可当听说官差扑了个空之后,心里却还是十分害怕。

他一面差人到藏龙帮请高手,一面又加强戒备,身边总是有六七个高手陪伴,到了晚上,则干脆住在密室里,而与此同时又暗自命人打探陈、武二人的消息。

一连几日,都未见陈、武二人前来骚扰,但他却还是恶梦连连,难以安睡,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来访,他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来的这个人正是藏龙帮帮主的结义兄弟,也是藏龙帮的副帮主——秦孤鸿。

薛荣虽然与藏龙帮交往过很多次,但却从未见过藏龙帮帮主,也未曾见过秦孤鸿,他只见过螭龙堂的堂主。不过,他却与藏龙帮的帮主有过书信往来,也从螭龙堂堂主的口中听说过秦孤鸿。虽然秦孤鸿有多大的本事他不清楚,但却知道秦孤鸿是藏龙帮帮主最信任的人。

所以他闻听秦孤鸿来了,不敢怠慢,立刻亲自出门迎接。才一见秦孤鸿,薛荣就不禁吃了一惊,因为这秦孤鸿与他想像中有很大的差别。在他想像当中这位秦孤鸿既然是藏龙帮帮主的义弟,那自然是帮助藏龙帮帮主成就大业的人,那么他自然是武功高超,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他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均称,腰圆体阔,面貌也生得十分端正俊美。他身着华丽的金色锦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尊贵之气;虽然腰挂一柄形式古雅的乌鞘长剑,但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个江湖中人,倒像是王孙贵胄、世家公子。

薛荣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连忙施礼,秦孤鸿还了礼,然后薛荣便将秦孤鸿请入大厅之中,分宾主坐好。与秦孤鸿同来的还有七个衣着不同、相貌各异的人,他们分别手持不同的兵刃,薛荣知道这些人一定是秦孤鸿带来的藏龙帮高手,所以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人看座上茶。

秦孤鸿看了薛荣一眼,道:“以薛大侠的威名,在这开封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不知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薛荣闻言,不禁陪笑道:“秦少侠见笑了,薛某不过是浪得虚名,多年来凭此虚名唬人,过着安乐日子,但这虚名终究是糊弄不了那些初生牛犊。这不,前些日子有一个号称‘武陵奇侠’的年轻人找上门来,不但让薛某颜面扫地,还让全府上下鸡犬不宁,日夜提心吊胆,这才不得不厚着脸皮求助于贵帮。却未曾想贵帮竟如此给薛某面子,竟让秦少侠亲自大驾光临,这真是让薛某倍感荣耀呀!”

秦孤鸿微微一笑,道:“薛大侠客气了!敝帮在开封的事务一直仰仗薛大侠照顾,今番薛大侠有事,敝帮自然是义不容辞。帮主接到螭龙堂主的信后,料想以薛大侠的武功势力尚无法解决的敌人,螭龙堂主也难以对付,所以才派晚辈带着这几名应龙堂的高手前来相助。无奈应龙堂设在天山,离开封万里之遥,晚辈等虽然骑快马日夜兼程,却还是来得慢了些,还望薛大侠见谅。”

薛荣道:“秦少侠太客气了!薛某与贵帮主神交已久,贵帮主又是少侠的义兄,如若不嫌,少侠可称薛某为兄。”

秦孤鸿闻言,微笑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荣笑了笑,道:“这样最好,薛某一向喜欢像秦兄弟这般爽快的人。”

秦孤鸿也笑了笑,道:“薛大哥,小弟虽然涉足江湖不久,但江湖中事,还是略有所闻,可是小弟从未听说有‘武陵奇侠’这么号人,不知他师承何派、姓甚名谁呀?”

薛荣道:“我虽与他交过手,但惭愧的是没有看出他的师承来历,只是听与他同来的一个叫做武二的小子说,他叫陈霁云。”

一听陈霁云的名字,秦孤鸿的面色不禁微微一变,虽然变化不大,但还是被薛荣看了出来。

他看了秦孤鸿一眼,不禁试探着问道:“秦兄弟可听说过这个人?”

秦孤鸿闻听此言,不禁淡然一笑道:“薛大哥尚不知他的师承来历,小弟如何会听说过?不过小弟倒是听说过武二这个人,只是不知道小弟所知的武二与兄长所说的武二是不是同一个人。”

薛荣道:“噢!不知秦兄弟所知的武二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孤鸿道:“这武二的师承武功,小弟倒不清楚,只是曾听说他与飞鹰帮的黑目堂主有些交情,魔爪鹰王也曾把他待为上宾,看样子他必然是一个有本事的人。只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那个什么陈霁云的跟班呢?所以小弟所知这个武二可能与兄长所见的不是同一个人。”

薛荣却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因为那武二虽然说自己是陈霁云的随从,但从陈霁云对他的态度来看,这武二倒像是老大,而且从他们那里跑回来的贵帮兄弟也说陈霁云称武二为兄。”

秦孤鸿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薛大哥言之有理,如果这个武二真与小弟所知的那个武二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此事便有些麻烦了。”

薛荣道:“秦兄弟何出此言?”

秦孤鸿道:“这自然是与阴山魔众有关,虽然敝帮并不惧阴山群魔,但敝帮却一向不愿意得罪他们,因为敝帮建帮时间太短,根基未稳,还不能与这些亡命之徒起磨擦。”

薛荣道:“秦兄弟的意思在下明白。其实在下也不敢奢望贵帮能帮在下收拾掉陈霁云与武二,只是希望贵帮能保护在下身家性命不伤于他人之手便可。”

秦孤鸿道:“这一点请薛大哥放心,藏龙帮一定会为薛大哥的安全负责的。”

薛荣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知道飞鹰帮和阴山魔众的势力虽强,但也不敢轻易得罪藏龙帮,所以只要藏龙帮肯保护他,就算武二真的是飞鹰帮的人也奈何不了他。

晚上,薛荣在后院的花厅设宴招待秦孤鸿等人。席间,薛荣向他们一一敬酒,而后,又命人将薛玉情叫来给秦孤鸿敬酒。

这薛玉情一向目空一切,谁都不放在眼里,此番听说父亲叫他过来给人敬酒,心中极为不悦。一脸忿色的来到了花厅,才一进来,便道:“爹!来了什么客人还得让我来给敬酒。”

秦孤鸿所带来的都江湖中人,哪一个不是贪杯好色之徒,一见来了这么个美人,眼睛不禁同时放亮了许多,直盯盯地看着薛玉情。

薛玉情此时正是一脸忿色,但在这灯光之下,却显得别有一番风情,这些喝了酒的好汉见了,均是心如鹿撞、蠢蠢欲动。

而薛玉情自然看得见他们那贪婪的目光,可她却毫不在乎,而是看了看坐在薛荣旁边的秦孤鸿。秦孤鸿此时已换了身便服,但却仍是掩盖不住他的华贵之气。

可薛玉情见了,却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过去,拿起酒杯,然后道:“我爹就是让我给你敬酒吧!来,咱们干杯。”

秦孤鸿才刚站起身来,还没等说什么,薛玉情便一饮而尽,然后说了声:“请慢用!我告辞了!”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薛荣见状,不禁满面通红,连忙站起身来,对秦孤鸿陪笑道:“小女就这个脾气,都是我把她惯坏了,希望秦兄弟别太在意。我自罚一杯,权当赔礼。”

他说完话,果然自饮一杯。秦孤鸿见状,却是微微一笑道:“哪里的话,薛大哥既然视小弟为兄弟,那令嫒便是小弟的侄女了,哪有叔父会与侄女一般见识的呢?薛大哥你说是不是呀?”

薛荣闻听此言,不禁一怔,随即面上不禁露出了尴尬的笑容,然后却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秦孤鸿也笑了起来,在座的人见状,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待酒宴完毕之后,秦孤鸿等便在客房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秦孤鸿便向薛荣辞行,这让薛荣颇感意外,他道:“秦兄弟要往哪里去?莫非在下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

秦孤鸿道:“薛大哥多心了!小弟来府上不过是想一睹兄长的风采而已,今夙愿已得偿,小弟身上又还有任务,所以必须得离开。”

薛荣道:“可是秦兄弟你走了,万一武二和陈霁云再来捣乱,那可怎么办?”

秦孤鸿道:“我带来的那七个高手可助薛兄一臂之力,我想就算武二他们武功再高,也抵不住他们七个和府上的人联手。而小弟却是武功低微,在这里只会徒增累赘,帮不上任何的忙。”

薛荣见秦孤鸿去意已决,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留了,只是秦兄弟一人独行,恐怕路上有事无人照料,不如我让情儿带上几名家丁护送你如何?”

秦孤鸿却微微一笑,道:“兄长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小弟此次只是前往金陵办事,只要到螭龙堂分舵带几名帮众即可,如令嫒与小弟同行,一路上舟车劳顿,实在是不便。”

薛荣闻听秦孤鸿要去金陵,不禁道:“秦兄弟要到金陵所为何事呀?”

秦孤鸿道:“大哥难道没有听说三月二日,是无情山庄的老庄主樊休的六十大寿,小弟此去便是代表我义兄贺寿的。”

薛荣闻听此言,不禁吃了一惊,他自然清楚无情山庄老庄主的寿辰,只是他没有想到藏龙帮居然还和无情山庄有交往,而且前些日子武清风曾说薛玉情抢了樊钟麟的马,这让他的心里一直有阴影。

但秦孤鸿的话却让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道:“秦兄弟见笑了,其实愚兄也一直想与无情山庄结交,只是听说无情山庄的人心高气傲,像愚兄这样的人樊家未必能看得起。今日听秦兄弟这么一说,想来无情山庄定然与贵帮颇有交情,不知秦兄弟可否为愚兄做个引见,让愚兄一了夙愿。”

秦孤鸿却淡然笑道:“大哥,你太客气了,此等小事,小弟焉有不帮忙之理?只是敝帮与无情山庄不但无深交,甚至是从未交往过,虽然我义兄曾几次派人送礼,但无情山庄均未接受,因此我义兄此番才派小弟前去,以祝寿为名来结交无情山庄。”

薛荣闻言,不禁有些失望,但却还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愚兄也备些薄礼,派些人前去与贺寿,或许这次能托秦兄弟的福,与无情山庄结交。这样既了却了愚兄的一个心愿,同时秦兄弟也不怕路上无伴,不知秦兄弟意下如何?”

秦孤鸿微笑道:“如此甚好!”

薛荣见秦孤鸿答应了,自然很是高兴,立刻命人备了厚礼,然后命家丁十数人与秦孤鸿一同前往螭龙堂分舵。

螭龙堂分舵设在开封城东一处很隐蔽的医馆内,从外部看去,这医馆并不算大,想住十几个人都不太容易,但这医馆却与隔壁的一家当铺是相通的,而当铺的后院却有几间大房子,住上百十号人都没有问题。

藏龙帮虽然在天山一带势力很大,但这开封城却不是他们的天下,所以他们行事很隐密。秦孤鸿虽然知道这分舵设在这里,但却从未来过,所以舵中的弟兄们并不认识他。不过那医馆的掌柜却是认得薛府上的人,见他们拥着秦孤鸿前来,立刻上前笑脸相迎。

他与薛府中人客气了几句,便问他们秦孤鸿是谁,薛府中人报了秦孤鸿的名号,那掌柜的却是一脸狐疑之色,但还是将秦孤鸿请了进去。

秦孤鸿坐定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雕龙玉配,那掌柜见了,立刻起身下拜,秦孤鸿受了他一拜之后,却道:“帮主命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吧?”

那掌柜点头道:“都备好了!”

秦孤鸿道:“那你立刻叫你们舵主挑十几名弟兄,带上东西跟本座走。”

那掌柜的却道:“回副帮主,我们舵主已经在前几日被人杀了,”

秦孤鸿道:“这事本座已知道了,你们不是还有副舵主吗?赶快叫他备些人手来。”

那掌柜的应了声,便去了隔壁,片刻工夫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壮汉随掌柜的走了出来。他看了秦孤鸿一眼,连忙躬身一拜,道:“属下冯真,见过副帮主。”

秦孤鸿上下打量了一下冯真,道:“你就是这儿的副舵主?”

冯真点了点头,道:“正是属下。”

秦孤鸿道:“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暂代舵主一职,赶快将帮主吩咐让你们置办的东西备上,再选上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弟兄,随本座一同前往金陵。”

冯真道:“东西早已备好,人手也已选毕,只待副帮主您一声令下,便可立即起程。”

秦孤鸿闻言,不禁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说了声:“做得好!”

冯真则又道:“属下还有一件事要回禀。”

秦孤鸿道:“什么事?”

冯真道:“三日前,有一少年来到这里,交给黄掌柜一个纸条,说要我们转交于您。”

秦孤鸿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道:“什么样的少年,他怎么知道本座会来?”

冯真道:“等属下出来时,他已走了,属下立刻派人去追,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听黄掌柜说他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头戴着斗笠,手里拿着一柄极为华丽的宝剑。”

秦孤鸿闻听此言,道:“快把那纸条拿来给本座看看。”

冯真闻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纸条,递给了秦孤鸿,秦孤鸿接过一看,面色不禁大变……

在距金陵城三百里外的一处废弃的官道上,有一家青龙客栈。本来在官道未被废弃之前,这里自然是客似云来,而现在已几乎很少会有人走这一条路了,但奇怪的是这家客栈居然还继续经营着。

平时,这家客栈几乎一天也看不到一个客人,但今天他们的生意却特别好,不但所有客房都已住满,在一楼的饭厅里,已几乎没有空位子了。

此时,日已偏西,不久便会天黑,所以赶路的行人都不打算再走了。客栈的跑堂伙计像是过了年一般,满面笑容的跑上跑下,招呼着客人。

在这饭厅的角落里,坐着两个少年,一高一矮,高的身着粗布短衣,虽然相貌英武,但却是怯生生的,显得颇不自在。而那个矮的则身穿黑色破布长袍,头发胡乱梳着,很随便的坐在那里,正对着满桌的酒菜大吃大喝;虽然他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但一双眸子却闪着精明透骨的光芒,让任何人见了,都不敢小觑。

那高个子少年看着那矮个子半天,才试探着小声道:“二哥!你叫这么多菜,我们口袋里可没有多少钱呀!”

那矮个子看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尽管吃,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那高个子却面露难色,嗫嚅道:“你该不会想吃霸王餐吧?”

那矮个子闻言,不禁微微一笑,道:“霁云,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是一个黑店吗?”

这两个少年正是陈霁云和武清风,他二人离开开封后,本打算回武陵山去见师父的,但却在途中听说了一件大事,便到了这里。

陈霁云听了武清风的话,不禁大吃一惊,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才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说这是一家黑店?”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不错!”

陈霁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武清风道:“你想,有谁笨到会在这样已经被废弃的官道上开客栈?这条路一天也不会有几个人走,在这里开客栈不是等得赔死吗?”

陈霁云道:“可是我看这客人也不少哇。”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今天来的这些都是些江湖人?”

陈霁云当然看出来了,他道:“江湖人怎么了?”

武清风道:“江湖人行事都比较隐秘,一般不爱在官道上行走,这个客栈也是专门劫杀来此投宿的江湖人的。”

陈霁云道:“可是仅凭这些并不能证明这家店是黑店呀!”

武清风道:“除此之外,你难道没感觉到这个客栈很阴森吗?这就是因为此地杀人太多,阴气很重的缘故。你没注意到每一匹到这来的马都躁动不安吗?还有就是那跑堂的伙计一看就是一个身藏不露的高手。”

陈霁云不禁看了那伙计一眼,道:“他虽然与寻常的伙计有些不同,但我看不出他是一个高手。”

武清风道:“首先,他的太阳穴是鼓着的,从这一点这可以看出他是练过纯阳内功的。其二,他的双手粗大有力,这根本就不像是一客栈伙计的手,客栈的伙计虽然常干粗活,但都不是重活,手上不会那么有力,而一个有力的人也不会跑这儿来做伙计。还有他端的餐盘到我们这儿来时,那盛满热汤的碗他一下子就端到我们面前,汤却不洒一滴,你看这地面并不平整,他却有如此好的平衡能力,可见他下盘极稳,绝对是一个一身硬功的高手。”

陈霁云直到此时方相信了武清风的话,不禁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二哥观察的竟是如此仔细!”

武清风道:“人在江湖,凡事都得多一个心眼儿,因为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要你的命。所以行走江湖,光有一身好武功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观察力。”

陈霁云点了点头,却又道:“我听说黑店里的饭菜都是放蒙汗药的,那我们的饭菜会不会有问题呀?”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吧!这里的老板还没有那么蠢。”

陈霁云道:“什么意思?”

武清风道:“蒙汗药都是对付普通人的,来这里住店的绝大部分都是老江湖,谁会轻易被人蒙倒?再说同时往这么多江湖人的饭菜里下药,也太危险了,所以这家店一定是靠别的手段谋财害命。这饭菜你就放心的吃吧!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陈霁云点了点头,却道:“可我害怕这菜里放了人肉。”

武清风闻言,不禁笑道:“那你就不吃肉,只吃菜吧。”

陈霁云闻言,一怔,却还是不敢动筷。而就在此时,屋外的马匹竟在同一时间停止了躁动,整个店也似乎在一刹那间静了下来。虽然那些江湖人仍在行着酒令,高谈畅饮,但陈霁云却似乎听不见这些声音了,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极具压迫感的剑气逼近了客栈。

才过了片刻工夫,陈霁云却觉得犹如过了半年一般,终于听到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仅是这脚步声便令店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只有武清风还行若无事的喝着酒,吃着菜。

门终于开了,而在门开的那一刹那,屋子里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时间也似乎停顿了下来。一个如剑一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身着如雪的白衣,手提着一柄乌鞘长剑,这剑尚在鞘中,就已令在场所有的人感到了一股夺魂摄魄的剑气,而他的人似乎比这剑更为锋锐。

他那双如剑锋般锐利的眼睛四下望了望,发现饭厅里已没有空位置了。但他却径直走向了厅西角的一个桌前,坐在这张桌前用餐的是一个面目凶恶,一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而在桌上除了一坛酒和几样菜以外,还摆放着一个长条包袱,不用猜便知道这里面装着是一件兵器。正是由于这大汉面相凶恶,才没人与他一桌,但来人却不在乎这些,他将剑放在了桌上,人也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去。

看那大汉的样子,一定也是江湖上的狠角,但此番见了来人,竟头也不敢抬,脸上的肌肉也似乎抽搐了,一只手已下意识地抓住了包袱。

而就在这时,小二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道:“这位客官,您用饭吗?”

那人冷冷地道:“我不用饭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二闻听此言,不禁干笑两声,道:“对不起!客官,小的嘴笨,不大会说话,那您要点儿什么?”

那人说了几样饭菜,却未要酒。小二刚要离开,那恶面大汉便叫住了他,然后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上,什么话也没说,便提着包袱向门外走去。

小二看了看手中的银子,立马叫道:“客官,慢走!还没找您钱呢!”

但那大汉却似没听见一般,疾步走了出去。看他的样子,似乎不走就会死在这里一般。那小二见状,不禁摇了摇头。而屋子里的人见状,不禁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

陈霁云小声问武清风道:“二哥,那大汉认得这个人吗?”

武清风轻啜了一口酒,然后低声道:“那大汉并不认得此人,不过是受不了他的剑气而已。”

陈霁云点了点头,道:“此人的剑气的确令人不寒而栗,比起樊钟麟来甚至犹有过之。”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此人的剑气的确算得上天下无双,只不过这股剑气过于激奋,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此人剑力虽深,但却很少与人交手,所以他的剑已有些耐不住寂寞了,似乎有夺鞘而出之势。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一定就是绝剑山庄的庄主夏子龙。”

陈霁云听罢,不禁大吃一惊,心里竟不由得暗自替樊钟麟担心起来。他并不认得夏子龙,但这些日子以来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夏子龙的传闻,知道他是绝剑山庄的庄主,也是老剑神之子;还有就是他要于近日挑战小剑神樊钟麟。他们正是因为得知了这一消息,才改道到金陵来的。

陈霁云与两人都没什么交情,所以谁胜谁负本与他无关,但是自从那日亲眼目睹樊钟麟与杨无忌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之后,他便被小剑神的风采所深深折服,因此在他的心里便希望樊钟麟能够在这一战中获胜。而今他感受到了夏子龙那盖世无双的剑气后,觉得即便是剑神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禁暗自替他担心起来。

武清风似乎看出了陈霁云的心思,不禁笑道:“你不必瞎操心了,决斗总是要分出输赢的,无论谁胜谁负对你我都没什么坏处,你担心个什么劲?”

陈霁云道:“我只是觉得像他们这样的绝顶高手比斗,搞不好会两败俱伤,这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必非要比个高低不可呢?”

武清风轻叹了一口气,道:“男人总是争强好胜的,像夏子龙这样的男人如何甘于一辈子只活在父亲的影子下?打败樊钟麟是他证明自己的惟一途径,他非这么做不可呀!”

陈霁云闻言,不禁点了点头,然后道:“二哥,那你认为他们二人谁的胜算更大呢?”

武清风道:“这个可就难说了,因为两人的武功我都没见过,不过从你所使出的那一剑来看,樊钟麟的剑术已是登峰造极了,任何人想要胜他都是难如登天。但是从夏子龙的剑气上来看,他的剑术应不在任何人之下,而且他的剑气有一股很强的求战欲,因此在气势上他应该更胜樊钟麟一筹。只是他剑术虽高,与人交手的经验却未必及得上樊钟麟;所以我个人估计,樊钟麟的胜算应该更大一些。”

陈霁云听了武清风这一番话,心下稍微放宽,虽然他觉得眼前的夏子龙似乎是不可战胜的,但以樊钟麟的神奇,又似乎没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就在陈霁云这么想着的同时,夏子龙却把目光投向了他。夏子龙双目如剑,这一眼令陈霁云很是不舒服,不由得回避着他的目光,同时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剑从桌子上收起来。他觉得夏子龙的剑气太过霸道,而且有强烈的求战欲望,所以他便把剑收起来,免得激起夏子龙的战意。而武清风却是毫不在乎,仍在那大吃大喝。

陈霁云见夏子龙在看他们,以为是夏子龙听见了他们刚才的谈话,觉得麻烦可能会上身来,但见武清风却仍然若无其事,心不但没有放下,反倒更加担心起来。他认为武清风这是毫无防备,万一夏子龙要寻他们晦气恐怕会措手不及。

于是他便用手在桌下轻扯了一下武清风的衣襟,武清风见状,看了陈霁云一眼,竟站起身来,拿起他那条竹竿便往外走。陈霁云不明所以,却不敢多言,便也跟了过去。

那小二见状,连忙叫住了他:“客官,你往哪里去?”

武清风道:“当然是要到我想去的地方。”

小二道:“那客官想要去哪儿呢?”

武清风道:“这你管得着吗?”

小二道:“小的哪里敢管客官的事,只是客官如果想走的话,至少应该先付了饭钱。”

武清风看了他一眼,笑道:“刚才那位客人给你那么多钱,你也没找人家钱,你已经赚了,为什么还朝我要钱?难不成占便宜的事都是你的,吃亏的事都是别人的?”

那小二闻听此言,不禁气得满面通红,但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人既然敢吃霸王餐,那必然会有这本事。他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陪笑道:“客官您说笑了,刚才那位客官是自愿把钱给我们的,而且他也没说要请您呀,再说这店里这么多人,如果每个人都效仿客官您,那小店的买卖还做不做得下去?”

武清风道:“天下做不下去的买卖多得是,难道都让大爷我来管吗?”

小二闻听此言,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回头看了看陈霁云桌前的那些饭菜,那全是店中最好的饭菜,虽然也不过几两银子,但这口气却实在是难以咽下。若是在平时,他早一拳将武清风打倒在地,但此时店中尽是江湖中人,尤其是那剑客来历不明,所以不能轻举妄动,只好一咬牙一跺脚,挥了挥手道:“好了!算我倒霉,用这月的工钱请你吃这顿饭吧!”

武清风微微一笑,然后向陈霁云使了个眼色,陈霁云会意,便要跟着他离开此地,然而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慢着!”

一听这声音,陈霁云和武清风便停下了脚步。

陈霁云的心疾跳个不停,虽然他早就料到没这么容易脱身,但突然被人叫住,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甚至有些不敢回头了。而武清风却很是轻松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正怒容满面地看着他们。

这年轻人衣着光鲜,英俊豪伟,看样子竟像是个世家的公子,果然在他身后还站着四个身着劲装的彪形大汉,正对着武清风怒目而视。

武清风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子叫住在下有何贵干?”

那公子道:“在金陵地界居然敢吃霸王餐,你也太不把金陵的英雄好汉们放在眼里了吧?”

武清风闻言,却淡淡地一笑,道:“我吃霸王餐了吗?刚才那位小二说他用这个月的工钱请我吃这顿饭,你难道没听见?”

那公子显然未料道武清风竟然会当着这么人的面耍无赖,不禁气得面红耳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给我打!”

他的话音刚落,他身后那四个大汉便冲上前去,准备痛揍武清风。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叫道:“住手!”

这声音并不大,但却有一种夺魂慑魄的震慑力,那四个本已怒不可遏的大汉竟被这两个字硬生生地给定在那儿,等他们转过头来,才发现屋子里人的目光都对准了那白衣剑客。

白衣剑客的眼睛却已盯住了那位锦衣公子,锦衣公子被他这么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想说话,却说不出。只听那白衣剑客道:“他们的饭钱,算在我的帐上,让他们走吧!”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本来那些江湖客早就看武清风不顺眼了,只是慑于白衣剑客的剑气,因此才不敢多说什么,此时这位锦衣公子出来打抱不平,正合他们的心意,却未想这盖世无双的剑客竟会为吃霸王餐的小混混出面说情。

武清风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他面上便恢复了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他朝白衣剑客抱了一抱拳,说了声:“多谢!”然后便拉着陈霁云扬长而去。

他们走出客栈之后,武清风不禁道:“想不到这夏子龙居然会为我们出面。”

陈霁云道:“看来他还有些侠义之心。”

武清风闻言,不禁笑道:“你真的认为他有侠义之心?”

陈霁云道:“怎么?你在怀疑他?”

武清风笑道:“我的傻兄弟,你别忘了吃霸王餐的是我们,他若有侠义之心,应该出手教训我们才对。”

陈霁云闻言,不禁怔住,半晌才道:“我想他可能以为我们没钱吃饭,所以……”

武清风却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没钱吃饭,便可吃霸王餐吗?”

陈霁云再次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哥,我们何必要吃这顿霸王餐,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呢?”

武清风道:“你别忘了,这可是黑店,不吃他们的吃谁的?呆会儿,我还要从他们手中弄些银子呢!”

陈霁云却道:“可是这里今晚住了这么多武林高手……”

武清风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道:“武林高手?——这里除了夏子龙外,其余都是些酒囊饭袋。”

陈霁云不说话了,他知道武清风一向狂傲,很多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此时,天色已黑,他们俩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在客栈不远处的一面杨树林里坐着,好长时间,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会儿,武清风才道喃喃自语道:“夏子龙为什么要为我们出面呢?”

这个陈霁云当然也想不通,他还初出江湖,而且涉世未深,根本猜不透江湖人的想法。起先他只认为夏子龙是看他们可怜,但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那么夏子龙又为什么要为他们出面呢?

这个问题不但他们俩想不通,连那位锦衣公子也想不明白,而他却恰恰又是一个什么事不弄明白连觉都睡不好的人,所以他此时便来到了白衣剑客的房间前。

他既然敢出面替人打抱不平,当然也非泛泛之辈,所以他根本不用问店小二,便已知道那白衣剑客下榻在这个房间,因为他感觉到了那无比伦比的剑气。

这剑气竟让他不敢再往前迈进一步了,他在那儿站了很久,已是满头大汗,却还是不敢往前迈进一步。终于,他还是没能战胜内心的怯惧,准备离开这儿。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屋子里那剑客厉声道:“什么人站在那儿?”

锦衣公子不禁大吃一惊,他自觉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白衣剑客不应该知道他在这里才对呀。他在吃惊之余,却连忙回话道:“晚辈赵承宗,有事想请教前辈。”

他本以为那白衣剑客必定不会答应,他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屋子里的声音却放轻了些,道:“进来说话!”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股凌厉的剑气也似乎缓和许多,赵承宗也终于迈出了那想了很久也没敢迈的那一步。

他进了屋里,却见白衣剑客正端坐在床上,那柄乌鞘长剑却放在了桌子上。这剑虽然与白衣剑客有一定的距离,但赵承宗却感觉到这剑与主人之间却似乎连着一根无形的线,只要白衣剑客想要用它,它随时都可以飞到主人的手中。

那白衣剑客看了赵承宗一眼,然后说了声:“坐!”

赵承宗道了谢,便在桌前搬了椅子坐了下去,但却始终不敢说什么。

还是白衣剑客开了口道:“你是赵洪天的儿子?”

赵承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面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然后点头施礼道:“前辈莫非认得家父?”

白衣剑客却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承宗道:“晚辈不明白前辈为何要放走那两个无赖,所以特来请教!”

白衣剑客冷声道:“你认为凭你留得住那两个人吗?”

赵承宗闻听此言,不禁完全怔住,他实在想不到白衣剑客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凭他手下的四个大汉难道会连两个吃霸王餐的小混混都奈何不了吗?

却听白衣剑客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兰陵剑客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赵承宗闻言,面色不禁一变,道:“前辈此话怎讲?”

白衣剑客道:“你难道看不出那两个人的武功远高于你吗?”

赵承宗这才真真正正的大吃一惊,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其貌不扬小混混和一个看上去老实得近乎无用的少年武功会高过他。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纵然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但这话出自眼前这位剑客之口,却又让他不得不信。

好半天,他才红着脸道:“那两个人真的武功很高?”

白衣剑客道:“不然的话我怎会不让你与他们动手?我这么做,不是替他们出头,而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救你一命而已。”

赵承宗闻言,心下却是不服,但却不敢出言反驳,不禁羞得满面通红。而就在这时,窗户却突然被一阵风吹开,接着一个包袱从窗外平平缓缓地飞了进来,正好落在了桌上,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赵承宗见了,不禁大吃一惊,白衣剑客却早已飞掠出去,等赵承宗醒过神时,才发现桌上的剑也随之不见。他知道那白衣剑客在飞掠而出的同时,把剑也一并带了出去。可是他却未发现那白衣剑客是用什么手法把剑拿走的。

赵承宗出自名门,其父兰陵剑客乃当世一流高手,他的武功修为虽然不如其父,但也非庸手,而今却连别人怎么把剑带走都没看清,不禁惭愧的无地自容,竟忘了看看那包袱里装着的是什么。

而就在他也准备跃出窗外去看个究竟时,白衣剑客却已回到了屋里。赵承宗见他面色铁青,知道他一定是没有追上那个扔包袱的人,以他的身手竟然未追上来人,那么来人的轻功究竟高到何等境界。赵承宗简直都不敢想了。

白衣剑客的眼睛已盯住了那包袱,那包袱是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装了不少东西,赵承宗心里第一个反应便是,这里莫非装着一颗人头?

就在他心念闪动之时,白衣剑客已用剑挑开了包袱,两人定眼一看,里面竟是数十锭白花花的银子。白衣剑客和赵承宗见了,不禁同时一怔,因为他们都想不明白那人为什么会送一包银子。正诧异着,却猛然发现里面竟有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了几个字,字体潇洒雄浑,看样子写字之人竟是书法高手。白衣剑客与赵承宗定眼看了看那纸条,只见上面写道:一餐之恩,没齿难忘,略赠薄资,以报君恩,望君笑纳。——武陵武二敬赠。

看罢,白衣剑客与赵承宗同时大吃一惊,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谁送的了。但他们却未想到那貌不惊人的小混混居然如此了得,把一包银子从窗外掷到屋子里的桌上,竟然不发出一点声响,这是何等高妙的手法?

赵承宗直到此时才相信那白衣剑客的话,于是他不禁对白衣剑客道:“前辈所言果然无错,那小子武功远非我所能及。”

白衣剑客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就连我也低估了他呀!真是后生畏呀!”

第二日清晨,赵承宗才刚起床,便听到随从的大汉嚷道:“公子,不好了!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都被人杀了。”

赵承宗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连忙穿好衣服,也顾不上梳洗,便跑到了白衣剑客房里,却见白衣剑客已梳洗完毕,正坐在桌前,怔怔地看着那包银子。

赵承宗见状,心下很是奇怪,因为他实在不明白像白衣剑客这样的高人怎么会对一包银子感兴趣。那白衣剑客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慌张,随口道:“是不是客栈的老板和伙计被杀了?”

赵承宗闻听此言,又是吃了一惊,不禁道:“前辈料事如神,晚辈实在佩服。”

白衣剑客轻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而是拿起了那包银子,提起剑,走出屋去。赵承宗也跟着走了出去,却发现屋外已是乱做一团。

只见在一楼大厅的地上摆放着几具尸体,客栈的掌柜的和几个伙计都在其中,还有一个众人都未曾见过的黑衣老者。这老者皮面干枯,一双手也如鸟爪一般,但只要是在江湖上走动过的人都可以看出这老者身怀鹰爪功的绝技。

在这客栈住宿的都是老江湖,他们早就看出了这客栈的问题,只不过他们仗着人多,加上有白衣剑客这等高手,因此才有恃无恐。但他们都清楚,这客栈里的人想杀他们不容易,他们想铲除这客栈,也非易事,所以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会生事。

可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客栈的人都杀了,他们都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本事,而在住宿的人当中有这等能耐的无疑只有白衣剑客一人,所以白衣剑客才一露面,他们都把目光对准了他。

白衣剑客当然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但他却没有说什么,他根本不屑与这些江湖人说话。他看了看那几具尸体,然后随手一抛,将那包银子掷到了尸体之上。他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抛,并没有用什么特殊的手法,所以那包中的银子便散落了出来。

众江湖客见了,无不惊异,只有赵承宗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而那白衣剑客却已向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门却突然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了几个人。为首一人身着金色锦衣,头戴束发紫金冠,腰佩乌鞘宝剑。此人不但装扮华贵,生得亦是俊美非凡,虽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无论谁见了,都不禁生出一股莫名的敬意。

赵承宗已算得上英武不凡了,但一见了这锦衣少年,竟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而那少年身后的六个青衣大汉也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众江湖客一见这几个人,都不禁怔住,因为这锦衣少年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王公贵族的公子,但是王公贵族的公子又如何会在大清早便到这荒僻的客栈中来呢?

那公子似乎看出了众江湖客眼里的疑色,于是便向众人拱手笑道:“在下受朋友之托,到这客栈中看望几位朋友,惊扰了各位,还望恕罪。”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他身后的一个青衣大汉便看到了那几具尸体,那大汉的眼里不禁立刻喷出了火。他一个箭步冲向前去,抱住那小二的尸体道:“老四,你怎么了?是谁下的毒手?”

另外几个青衣大汉见状,也都跑了过去,那锦衣公子面色却只是微微一变,随即把目光对准了白衣剑客。那白衣剑客见状,不禁冷哼一声,道:“我还不屑杀他们。”

这时众江湖客已明白了,这锦衣公子竟似乎与客栈中人是一伙的,但他们心里却暗自狐疑:这样的一个贵公子怎么会和黑店扯上关系?他是不是想杀我们,而假装与客栈众人认识,从而找借口杀我们?或许客栈的人本就是他杀的,可是他既然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们,那想杀我们也不费事,为什么还要演这么一出呢?

众人正胡乱猜测着,却听那锦衣公子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一个青衣大汉道:“回公子,他们身上没有伤口,也不是中毒死的,小的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那锦衣少年点了点头,然后朗声道:“诸位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却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愿意多事。但那锦衣少年却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出了点什么,于是他再次把目光对准了那白衣剑客。

那白衣剑客本来正准备离开,却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少年,这少年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贵公子,但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这少年,他的内心与手中的剑竟然同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无论怎么看,这少年都不像是一个绝世剑手,而普通的剑手也根本不可能让他有这种感觉,那这是为什么呢?

他正诧异着,却听那少年道:“请恕晚辈冒昧,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白衣剑客看了锦衣少年一眼,傲然道:“夏子龙!”

这白衣剑客居然真的是夏子龙,除了赵承宗外,所有的人一听夏子龙的名字,都不禁面色大变,因为这几天江湖上不知夏子龙大名的人还真不多,谁都知道他要去挑战小剑神樊钟麟。

那锦衣少年却只是面色微变,道:“原来是夏前辈,久仰!晚辈自然可信得过夏前辈,只是晚辈还有些事想请教,不知前辈可否告知?”

夏子龙却道:“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看了这纸条之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说着话,便把昨日放在那包袱里的纸条拿了出来,轻轻地抬手,那纸条竟似有人托着一般缓缓地飞向了那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双手接过后,定眼一看,面色不禁微微一变,随即轻叹了口气,然后道:“如此说来是这个叫武二的人为了这些银子杀了他们的?”

夏子龙道:“不错!这些银子就是武二送的,但武二杀他们恐怕不光了为了这些银子,还因为这个伙计得罪了他。”

锦衣少年闻言,不禁道:“哦,愿闻其详。”

夏子龙便把昨日在客栈的事说了一遍,他本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不知为什么见了这锦衣少年却不由自主的多起话来。他只觉得这锦衣少年身上似乎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变得温顺起来。

但夏子龙终究非常人,他在说完话后,便立刻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屋内的那些江湖人自然也想立刻夺门而出,但不知为什么,看到那锦衣少年站在那里,却怎么也不敢迈开半步。

这锦衣少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凶恶之人,也不像一个身负绝技的高手,但不知为什么,众江湖客见了他后,都不由自主的规矩了许多。

此时,那锦衣少年已走到了那几具尸体前,他走路的姿势并无与众不同之处,但每一个人见了,却都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

他俯下身仔细验看了那几具尸体,然后直起身来,轻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众人都神情肃穆地立在那儿,不禁淡然一笑,道:“既然夏前辈已证明诸位与客栈的命案无关,诸位就请便吧!”

众江湖人听了这几句话,均是如蒙大赦一般,纷纷向那少年拱手称谢,然后便疾步离开客栈。

只有赵承宗心中尚有几分疑团,所以他有些不想走,但他的理智告诉他此处非久留之地,于是便也要与那些江湖客一同离开。但他心中稍有犹疑,便已落在了后面,而就在他快要出门的那一刹那,却听一个声音叫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赵承宗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身来,就发现那锦衣少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而与赵承宗同来的那四个大汉也停下了脚步,但却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刀柄。

赵承宗看了那锦衣少年一眼,然后道:“公子是叫在下吗?”

那锦衣少年点了点头,道:“可否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赵承宗拱手道:“在下赵承宗,请多关照。”

锦衣少年闻言,不禁抱拳道:“原来是兰陵剑客的公子,失敬!失敬!”

赵承宗闻言后却颇感意外,他实在没想到这锦衣少年居然也知道他的身份,同时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自己已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行走江湖却还是得靠父亲的威名。

他轻叹了一声,然后道:“不敢!却不知公子叫住在下所为何事?”

锦衣少年道:“在下叫住赵兄别无他意,只是见到赵兄气度不凡,与寻常客人不同,一时心生仰慕,是以想与赵兄交个朋友,却未曾想赵兄居然是兰陵剑客的公子,想来在下是高攀不上了。”

赵承宗闻言,不禁微微一笑,道:“公子说笑了,能与公子结交,在下自是求之不得,只怕公子嫌赵某粗俗。”

锦衣少年道:“赵兄乃世家公子,能与赵兄结交,实乃三生有幸,如何敢生慢心?”

赵承宗道:“如此甚好!——说了半天,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锦衣少年道:“在下天山秦孤鸿。”

赵承宗闻言,微微一怔,因为他从未听说江湖上有秦孤鸿这么一个人,但他还是抱拳道:“久仰!久仰!”

秦孤鸿却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把赵承宗请到了西角的桌旁坐下,又命一随从烧水冲荼,然后继续与赵承宗交谈。而赵承宗手下的那四个大汉则侍立在赵承宗身旁。

赵承宗刚才不说久仰还好,一说久仰,却无法再问秦孤鸿的来历了,只好试探着问道:“秦兄从天山千里迢迢来到金陵地界,不知所为何事?”

秦孤鸿道:“不瞒赵兄说,在下有一义兄,爱武成痴,因而对中原武林的众位豪侠甚为仰慕。他生平夙愿便是交尽中原各路英豪,但他却怕高攀不上中原众豪杰,总是羞于亲自前来拜会,便委托在下前来探个门路。这不,他听闻无情山庄的老庄主六十大寿,于是便让我备上薄礼,以他的名义前去祝寿,乞望有朝一日,能一睹剑神风采。”

赵承宗闻罢,不禁笑了笑,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令义兄如此执著,定会达成所愿的。”

秦孤鸿道:“多承赵兄吉言。只是在下与无情山庄未有半点交情,而且江湖传闻无情山庄一向不轻易与人结交,在下深怕此行会无功而返。赵兄既是兰陵剑客的公子,想必与无情山庄交情甚厚,却不知赵兄可否为在下做个引见。”

赵承宗听了这一番话,却心中不悦,原来这秦孤鸿结交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他给无情山庄做个引见,如此看来,这秦孤鸿似乎并未把老父兰陵剑客当回事,更别说是自己了。

但赵承宗毕竟是有修养的人,虽然心中不快,但却不动声色,只是淡然一笑,道:“此事好说。”

秦孤鸿道:“赵兄如此爽快,小弟先行谢过,事成之后,另有薄礼相赠。”

赵承宗道:“秦兄客气了!却不知秦兄打算何时动身?”

秦孤鸿道:“赵兄何时走,小弟便何时走,只是不知赵兄是否愿与小弟同行?”

赵承宗刚要做答,却听客栈外一个声音说道:“他不愿意与你同行,因为你们不是同路人。”

一听这声音,屋内所有的人都是一惊。秦孤鸿的脸色竟也是一变,刚才面对满屋的死尸,他也没皱一下眉头,此时只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居然会变,赵承宗如果见了,一定会十分奇怪。但赵承宗却已被这声音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秦孤鸿的表情。

那几个与秦孤鸿同来的青衣人不禁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目光同时对准了门口,而赵承宗身后的四个大汉更是又一次握住了刀柄。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却已到了他们的面前,赵承宗只觉得这个人如同从地里长出来一般,又仿佛他刚才就已经站在这里了。因为他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走进来的,而且没有听到丝毫的声音,所以他不禁万分惊惧,疑心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

就算一个人轻功高绝,但以这么快的速度走到自己面前,自己纵然无法看清,也可以感觉到一阵风,可此时赵承宗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不过,赵承宗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他定了定神,看看面前的人,只见他头戴斗笠,身着蓝色粗布长衫,手上提着一柄剑——一柄华丽至极的宝剑。

赵承宗一看这剑,双目立刻直了,甚至忘了面前这个人的存在,一句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圣煌剑?!”

圣煌剑重现江湖的事早已传遍江湖,赵承宗做为世家子弟自然知道,只是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圣煌剑。而他身后的那四个大汉,本来见到来人后,双腿就直打哆嗦,待听到赵承宗这句话后,更是吓得面色发青。

而与秦孤鸿同来的青衣人却已悄悄地围在了秦孤鸿身旁,看样子他们是想保护秦孤鸿。而秦孤鸿却只是面色微变,对来人道:“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

听他的意思,他似乎认得来人,但赵承宗却一门心思都在来人的那柄剑上,根本没有听到秦孤鸿的话。他只感觉到极恐怖的凶煞之气从的剑上传来,这剑虽然看上去华美异常,但却有着一种来自地狱的气息。

而就在他的心魂被这柄剑所慑之时,却听一个声音道:“我只找你一个人,不相干的人请离开。”

赵承宗一听这声音,方醒过神来,又仔细看了看来人,只见来人身材并不算高,甚至有些瘦弱,虽然斗笠压得很低,却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很年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相貌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不过,赵承宗却觉得他是自己生平所见最为可怕的一个人,因为刚才客栈里并不安静,而他与秦孤鸿的谈话声音也不算大,一个人就算耳力再敏锐,也不可能在屋外听清他们的谈话;但从他未进客栈时所说的那句话可以听出,他刚才显然是把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而他走进屋子里所展示的轻功更是骇人听闻,如果不是他手中拿着的那柄剑的话,赵承宗甚至会怀疑他根本不是人。

此时赵承宗已可以确定来人手中的必定是圣煌剑,因为这柄剑与传说中的一模一样,而这人也与传说中圣煌剑的传人没什么两样。只是赵承宗却不知他是为什么而来,刚才虽然听到了他那句话,但却没有听清,而就算是听清,他也不知道他要找的到底是谁。不过,他心里却希望来人找的是自己,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此时他对圣煌剑的好奇已盖住了对这柄剑的恐惧。

而就在这时,却听秦孤鸿道:“赵兄,你们都离开吧!”

赵承宗闻言,看了秦孤鸿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那个少年,道:“你让我走?”

那少年也看了秦孤鸿一眼,然后对赵承宗道:“我有些话要跟他说,请你们走开。”

赵承宗又看了看那少年,又看了看秦孤鸿,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站起身缓缓地向门口走去,那四个大汉见状,也颤栗地跟了上去。

而秦孤鸿的随从却没有走,虽然每个人的手心都沁出了冷汗,但却更靠近秦孤鸿了。秦孤鸿却道:“你们也跟着赵公子走吧!”

众青衣人闻言,不禁互相对望了一眼,又分别看了看秦孤鸿和那个少年,却仍是拿不定主意,其中一个青衣人道:“我们走了,公子您怎么办?”

秦孤鸿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在金陵城等着,我会去找你们的。”

众青衣人闻听此言,只好也向客栈外走去。待众人都出了客栈,那少年便在赵承宗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去,看着秦孤鸿道:“想不到的你的‘仙君诀’已练到了这等境界,我倒险些未认出你来。”

秦孤鸿道:“可是你还是认出我来了,而且还看出我练了‘仙君诀’。”

那少年冷笑了两声,道:“你练什么武功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练这等邪术?”

秦孤鸿道:“武功没有正邪之分,邪恶的人即便练了名门正派的武功,一样不会做出什么好事来,而正人君子就算练了所谓的邪门武功,也不会作恶的。”

那少年闻言,不禁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正人君子了?”

秦孤鸿道:“我虽然不敢妄称正人君子,但我也绝不是卑鄙小人。”

那少年道:“好!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宋剑豪是不是你伤的?”

秦孤鸿道:“我们藏龙帮与天盛镖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与宋剑豪又无私人恩怨,我又何必要伤他?更何况兔子尚不吃窝边草,我又如何会在天山伤人,损害我们藏龙帮的名声?”

那少年冷笑道:“名声?你们藏龙帮有什么好名声?在如今的江湖,你们藏龙帮的恶名已可以与阴山魔众并架齐驱了。”

秦孤鸿道:“我们藏龙帮虽然名声不好,但我们一向只与官府做对,从来不得罪江湖朋友的。我想那个伤宋剑豪的人一定是想嫁祸给我们藏龙帮。”

那少年道:“伤宋剑豪的人不是想嫁祸给藏龙帮,而是想嫁祸给我。”

秦孤鸿闻言,不禁一惊,道:“什么?嫁祸给你?”

那少年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人本来根本就没打算伤宋剑豪,只是宋剑豪运气不好,遇上了我;那人就将他重创,却故意不杀他,其目的就是让他将看到我的事转告宋天青,这样宋天青必然会以为此事是我所为。以宋天青在江湖上的威望,如果他说是我伤的宋剑豪,恐怕没人会不信,到时候我就会成为武林正道的公敌。”

秦孤鸿听罢,不禁点了点头,却随即变色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

那少年道:“我才初出江湖,从未与人结怨,除了你之外,谁会嫁祸给我?”

秦孤鸿不禁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少年道:“一个不敢以真面目视人的人,当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秦孤鸿闻听此言,却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我的难处!”

那少年道:“你纵然再有难处,也不能干不利国家的事。”

秦孤鸿闻言,不禁大声道:“天下本无主,能者居之,如今朝政腐败,民贫兵弱,内寇外虏层出不穷,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需要一个圣王来保护他们,我这么做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那少年闻听此言,却不禁冷笑了两声,道:“你认为你是圣王?”

秦孤鸿道:“我没有这么认为,只是我觉得我会为天下百姓找到一个真正的英主。”

那少年道:“英主乃是天生,上天自会为天下百姓安排一个英主,这件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下山的目的就是请你解散藏龙帮,别再干这祸国殃民的事了。”

秦孤鸿看了他一眼,道:“原来你出江湖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我成大事?”

那少年道:“当然了,要不然我到天山去干什么?但我却没想到你居然会躲着我。”

秦孤鸿道:“既然你出江湖仅是为了阻止我,为什么不把圣煌剑包起来?为什么要让江湖人看到圣煌剑?”

那少年不禁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剑,道:“我下山时,师父并没有告诉我这圣煌剑的秘密,我只是把它当做师祖的佩剑而已;何况做人本就应该光明正大,圣煌剑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柄剑居然会为我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秦孤鸿道:“所以你应该理解我为什么要改头换面。”

那少年冷哼一声,道:“你不过是想躲着我而已,这说明你很清楚自己的所为到底是对是错。”

秦孤鸿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这么做,因为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这么做只有死。”

那少年道:“你这么做也只有死。”

秦孤鸿道:“我这么做死而无憾!”

那少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枉费唇舌了。”

秦孤鸿不禁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的?”

那少年道:“这很简单,因为我算定你会到无情山庄贺寿。藏龙帮要在金陵一带发展,必然要结交无情山庄;而你在中原最大的据点是在开封,你自然会先到开封做准备,所以我就在那儿给你留了信,但我料到你定然不会去赴约,而且也不会从官道上走,所以就到这里来等你。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是藏龙帮的分舵,我想你应该会明白。”

秦孤鸿当然明白,对方既然连开封分舵都找得到,自然也会找到这里来,他不禁点了点头,随即叹道:“想不到你对藏龙帮如此了解。”

那少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孤鸿道:“如此说来,你我必须一战了?”

那少年道:“不错!既然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用江湖规矩来解决问题,倘若你胜得了我手中的剑,那么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反之,你就得按我的意思办。”

秦孤鸿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看来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于是两个人同时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出了客栈。客栈外一个人也没有,这里本来就很少有人来,秦孤鸿的随从们都与赵承宗一起走了。但两人却没有选择在这里动手,而是继续走,一直走到客栈西边的树林里,才停了下来。

此时,已是初春时分,金陵一带的气候又比北方要温暖得多,所以这树林里已有了些许的绿色。但是他们俩的到来,却刹那间让这里的生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无尽的寒意。

两人已站定,彼此之间约有三丈的距离,两人互相对望着,谁都没有拔剑。高手对决,剑绝不会轻易刺出,一定要等对方露出破绽才会出剑,但两人就这么随便站着,似乎浑身上下全都是破绽,又似乎没有一丁点的破绽。

两人彼此之间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所以谁也不肯先拔剑,但彼此似乎都知道要等对方露出破绽是不可能的,可两人还是在等。他们在等什么呢?

是不是他们一旦拔出剑来,其中一个人就要倒下?是不是他们不知道倒下的那个人会是对方还是自己,所以他们都想再等等?是不是他们都不希望对方这么早死,所以还在继续等,以希望对方能够回头?

他们都还太年轻了,一个才二十出头,一个还不满二十,这么小的年纪正是享受人生的时候,他们却非决斗不可?他们两个无论谁死,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因为他们都前程似锦。可他们为什么如此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非要决斗不可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正邪不两立吗?可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谁是正?谁是邪?他们两人之间又有着什么样的特殊的关系呢?

这些似乎都已不再重要了,因为两人的剑都已出了鞘,虽然两人剑拔得都很慢,但剑还是出了鞘。

圣煌剑一出鞘,那股无与伦比的煞气便扑天盖地地传遍了整个树林,任何生命在这煞气之下,似乎都失去了生存的权利。秦孤鸿一感觉到这股煞气,他的信心立刻荡然无存,虽然他手中的剑也是柄好剑,但面对圣煌剑,他只觉得手中的剑如一根枯枝般僵硬脆弱。

圣煌剑已有很久没有饮到新鲜的血液了,难道我会成为几十年来第一个死在圣煌剑下的人吗?秦孤鸿心里这么想着,手中的剑却已刺了出去,但这一剑虽然凌厉无比,却已没有了半分的生机。而对方的剑也与此同时刺了过来……

金陵城的繁华丝毫不逊色于开封和洛阳,而且金陵城似乎更具尊贵之气,所以这里一向得到帝王们的垂青。

而在如今的江湖,金陵城也是众江湖豪客心中的圣地。这不仅是因为金陵城内高手如云、卧虎藏龙,还因为这里有当今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世家——公孙世家。

当然,这里还有名满天下的无情山庄及剑神樊钟麟!

所以任何江湖客到了金陵城都会变得规矩起来,但有一个人却是例外,此时他正在金陵城最为豪华的酒楼里大吃大喝。

所有到玉华楼吃饭的客人哪一个不都是彬彬有礼、规规矩矩的?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自重身份,还因为这玉华楼的老板乃是公孙景——公孙世家的子弟!

虽然公孙景并不是公孙世家的嫡系子孙,但他本人的武功却也非同小可,加上为人豪爽仗义,在江湖上朋友很多,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敢得罪他。

而这公孙景不但武艺高强,做生意也颇具本事,他的产业很多,除了这玉华楼外,他还有几个绸缎庄,棺材店、药铺、当铺,在城外还有上千亩的良田。因此在金陵城内认得他的人都称他为公孙大官人。

若说有人敢在玉华楼里闹事,那绝对不会有人相信,至少金陵城内没人敢相信,但是现在玉华楼的伙计们却不得不相信。因为他们亲眼看到几个青衣大汉已围上了那个不规矩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却犹自在那大吃大喝,丝毫不理会这几个青衣人。伙计见状,却没有出言阻止,因为他们也实在讨厌那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不但穿的又脏又破,而且吃相也不雅,还大吵大嚷,更可恨的是他还往临桌上扔鱼刺、骨头。若不是玉华楼的宗旨是来者是客,像他这样的根本就不可能进得了门来。

但是玉华楼的伙计虽然让他进得门来,却对他招待的并不热情,可他偏偏点了许多的好菜,这些菜得花上几十两银子,伙计们也不知道这人是否付得起账。不过,伙计们却不怕他没钱,因为没有人敢在这里吃霸王餐。

但是,正是由于有他在这里,使得好多原本想来吃饭的客人都转身离开了,连已叫好了菜的客人和那些吃了一半的客人也有大部分都走了。整个二楼就剩下四桌,其中一桌自然是他这一桌,而他这一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劲装少年;这少年带着剑,似乎是江湖中人,但却一脸怯生生的。

而除他这一桌外,在西角的一桌只坐着一个身着绿色锦袍的白发老者,此时他正自斟自饮,对眼前发生的事,全然没放在心上。而在他旁边的那桌则坐着一对夫妻,丈夫身高九尺、威风凛凛,妻子却是娇巧玲珑,面含娇羞。他们虽然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事,但却没有要管闲事的意思,因为他们也觉得那年轻人太招人烦。

剩下的一桌自然是那几个青衣人一伙,与这伙青衣人同来的还有一个锦衣公子和四个劲装大汉。这锦衣公子正是赵承宗,而那几个青衣人则是与秦孤鸿同来的藏龙帮众。

赵承宗虽然不清楚这几个青衣人是藏龙帮众,但也知道他们大有来头,所以一进了这金陵城,就请他们到这玉华楼来喝酒。却没有想到才一到这里就遇见了两个曾经见过的人,他们正是那日在青龙客栈里吃霸王餐的小混混——武清风和陈霁云。

赵承宗曾从夏子龙口中得知这两人不好惹,哪知当夜青龙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就被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所以赵承宗深信自己不是这二人的对手。他见到二人,本想立刻离开,但强烈的自尊却把他拉了回来,更是硬着头皮到了二人临桌坐下。

而武清风却像没有看到他一样,仍在那里大吃大喝着,只有陈霁云一脸不自然,甚至不敢和赵承宗对眼。而赵承宗自然也没有告诉那几个青衣人是这两个人杀了客栈中的伙计,所以谁也没有先动手。但等到赵承宗叫的菜上来之后,情况就变了,武清风一会儿扔块骨头过来,一会儿又扔个鱼刺过来。藏龙帮众个个是好手,如何受过这等窝囊气,但他们一来受帮规所限,二来深知金陵卧虎藏龙,所以不敢生事,只有忍着。

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武清风居然得寸进尺,更是将一口酒吐到了他们的桌上。藏龙帮众实在是忍无可忍,便立刻围了上来。

陈霁云见状,不禁慌了手脚,向几个青衣人抱拳道:“几位大哥,我二哥不是故意的,他不过是喝多了,还望各位多多包涵。”

如果陈霁云不说这话,几个青衣人也许还会心存忌惮,一听陈霁云这话,胆子反倒大了起来。其中一个大汉揪住武清风,把他提了起来,一拳砸向他的面门。武清风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竟不知躲闪,被这一拳打得飞了出去。

好在那大汉只是想教训教训武清风而已,根本没有用真力,但即便如此,武清风却还是倒在那里爬不起来。这一下不禁让赵承宗瞠目结舌,他哪里想得到连夏子龙都说功夫好的人会这么轻易被人揍扒下。

难道是夏子龙猜错了?他心下狐疑着,但还是没有动。

而陈霁云却不禁呆立当场,他不明白武清风为什么会不还手,那大汉那一拳无论怎么看都没什么可怕的,怎么可能把武清风打倒呢?他正诧异着,那大汉却又将武清风提起,又是一拳。这拳似乎打得更重,武清风直接从二楼的窗子飞了出去。

玉华楼本就很高,而外面的街面上又铺着青砖,谁从楼上摔下来,都难免会头破血流。陈霁云虽知武清风轻功极高,却还是怕他摔到,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从楼上一跃而下,在武清风尚未落地之前,便将武清风抓住。

赵承宗一见,更是目瞪口呆,刚才他见武清风被打,只道是夏子龙看错了,却未想到看上去平凡无奇的陈霁云居然如此了得。他窜出去的速度简直快若鬼魅,轻功身法更是优美绝伦,虽然赵承宗没有看到他抓住武清风,但却料到以他的身法一定可以抓得住。

那几个青衣大汉也是呆若木鸡、惊魂失措,连坐在另一桌的那对夫妻也不禁皱了皱眉,只有那绿袍老者只是冷哼了两声。

而在街上,陈霁云已将武清风放了下来,却见他虽然中了两拳,却是若无其事,这才放下心来,不禁道:“二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清风微微一笑,道:“这么做,我们不就不用付饭钱了吗?那个小子在青龙客栈想要教训咱们,今天咱们就让他破费破费!”

陈霁云闻听此言,哭笑不得,才刚要开口,却听一个声音道:“陈霁云!想不到你这个混蛋居然躲到这儿来了。”

一听这声音,陈霁云不禁心魂一颤,因为这正是多少天来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的声音。他不禁激动万分地顺着声音望去,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她依旧是一身红色的衣裳,还是如往昔一般美丽动人,只是消瘦了许多。

看来天盛镖局所发生的事,令她操了好多心,这其中是不是还包括自己的不辞而别呢?他正想着,却听到了一个声音叫道:“霁云少爷!”

这声音很轻,但他却还是听得到,这并不是因为他耳力敏锐,而是因为这是他最为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虽轻,但却是在心底里的呼唤,他甚至觉得自己即便是在遥远的天边也可以听到这个声音。

“小青!”他在心底里叫着。目光也投向了她,她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却似乎憔悴了许多。

他正看着小青,宋嫣霞已走上前来,厉声问道:“陈霁云,我问你,我二叔到底是不是你害的?”

武清风本来不认得她,但一看陈霁云的眼神,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听他这句话,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他不禁道:“哎呀!弟妹,你二叔就是他二叔,他怎么会害自己的叔丈人呢?”

这句话不禁让宋嫣霞一时怔住,因为她没听明白武清风话中的意思。但她毕竟聪明过人,才片刻工夫,便明白了武清风的意思,不禁又羞又怒,随手抽出宝剑,娇斥道:“谁是你弟妹?”

话音尚未落下,剑已刺向了武清风,武清风大叫一声,便躲到了陈霁云的身后,道:“师弟,你老婆要杀大伯子了,快管管她。”

陈霁云早已被武清风的话羞得满面通红,一听这句,更是脸如炭烧一般,连话都难说半句,更何况是出手制止宋嫣霞了。但武清风躲到了陈霁云身后,宋嫣霞这一剑却无法再送出去了,虽然宋天青怀疑陈霁云害死了杨秋白,但她在心底里却不肯相信,毕竟陈霁云曾救过她的命。

而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宋小姐,杀这种无赖会脏了你的剑,还是让我来收拾他吧!”

陈霁云定眼一看,只见说话的人身着黄衫,腰佩长剑,虽然面容瘦削,但却英武不凡,神情也甚是倨傲,正是李真龙。

见到李真龙,陈霁云这才注意到与宋嫣霞同来的不但有小青,还有三位公子,除了李真龙外,还有位衣着华丽,相貌俊美,神态也是十分潇洒的公子,正是宋嫣霞的心上人杜玉堂。而另一位则面白似玉,口若涂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衫,头带儒巾,手拿折扇,神态非常安详。

这个人陈霁云却不认识,但他知道这人也一定是天盛镖局的朋友,也猜到他们都是到无情山庄去拜寿的。他本来以为能见到杨逸风,但却发现杨逸风不在其中,想是他因为父亲新丧,不能来拜寿,才没有与宋嫣霞等人同来。

陈霁云没见到杨逸风,他反倒松了口气,虽然他与杨逸风有些交情,但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不知见到杨逸风该说些什么。

这时,宋嫣霞已收了剑,退了回去。虽然他很想刺武清风一剑,但她清楚自己不是陈霁云的对手,于是便退了回去,想看看李真龙的手段。

李真龙早就从父亲和宋嫣霞等人口中得知陈霁云武功如何了得,此时他要亲自证明一下,他看了看陈霁云,道:“出招吧!”

陈霁云却没有出手,而是呆立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武清风见状,不禁道:“师弟,让我来对付他。”

他说着话的同时,却一拳击向了李真龙。只可惜他这一招虽然看上去很快,却一点变化也没有,李真龙轻易便躲了过去,同时回以一拳。武清风见状,不禁惊叫一声,但他的叫声尚未停止,李真龙的拳已击中了他的胸口。

众人只听“砰”的一声,武清风竟飞出了三丈多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竟似死了一般动也不动。陈霁云立刻窜了过去,俯下身一看,武清风竟然已停止了呼吸。

陈霁云只觉得头“嗡”的一下,便胀了开来,接着一阵眩晕,但他还是勉强没有昏厥过去,他大叫了几声:“二哥、二哥,是我连累了你。”然后便抱着武清风的身子痛哭了起来。

宋嫣然等见状,无不大惊失色,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武清风竟如此不经打,李真龙更是呆住了,因为只有他清楚自己刚才的那一拳只出了二成功力;虽然二成功力打死一个人是没什么问题,但武清风是陈霁云的师兄,如何会这么不经打?难道陈霁云的师兄竟不会武功?还是他们一直高估了陈霁云?

只有小青见到陈霁云痛哭的样子,却是感同身受,心如刀绞。终于走上了前去,轻拍了一下陈霁云的肩膀,道:“霁云少爷!你节哀。”

陈霁云早已是双目通红,他看了小青一眼,却放下了武清风,转身喝道:“我要给我二哥报仇。”

话音未落,便扑向了李真龙。小青只见陈霁云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怒火,知道他定然会与李真龙拚命,可是天机门的人如何惹得起?虽然她认为陈霁云的武艺不逊于李真龙,但李真龙是李云洲之子,所以陈霁云无论胜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想到这些,她便想将陈霁云拉住,但是愤怒的陈霁云又如何是她能拉得住的。

李真龙只觉得陈霁云像一头凶兽般扑了过来,人还未到,凌厉的拳风已逼近面目,他立刻使出了十成功力,一掌拍出。天机六侠各有所长,而二侠李云洲最擅长的便是掌法,是以李真龙的掌法造诣亦是极高;而天机门的阴阳绵丝掌和混元神掌,以及霹雳震天掌等,都是十分了不起的绝学,但李云洲最擅用的是阴阳绵丝掌,而李真龙由于性格的原因却对霹雳震天掌情有独钟。

霹雳震天掌是一门外家掌法,其特点是速度快,力量强,大开大阖,简捷实用。李真龙这一掌拍出,正好迎上陈霁云这一拳。他本料想自己出十成功力的一掌即便不能将陈霁云震伤,也定能将他逼退,却未曾想到,陈霁云的拳来得太过迅速,自己的掌力还未完全施展开,他的拳已重重地击在了自己的掌上。

李真龙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接着一股极强的力量逼向了自己的全身。李真龙为人虽然狂傲,但毕竟出自名门,而且战验也颇丰富,这一试身手,便知陈霁云的内力竟是远强于自己。他知道自己如果充好汉硬挺的话,不但这一只手就这么废了,连一身功力都可能保不住。

于是,他连忙后退数步,才将陈霁云的拳力化掉,但饶是如此,他的手掌还是一阵剧痛,险些被陈霁云这一拳所折。

而就在这时,陈霁云的第二招也已袭来,这一次他使得却是掌,一掌虽然只是轻轻拍出,掌风却是波及数丈。李真龙不敢与他硬接,连忙闪身避过,而他身后的宋嫣霞等人,也都退了数步,怕被陈霁云的掌风所伤。

李真龙虽然失去了先手,但毕竟战验丰富,立刻调整身形,待陈霁云劲招逼来,他则使出了看家本领阴阳绵丝将这一式化解。陈霁云接连变招疾攻,但李真龙的阴阳绵丝掌却将门户守得滴水不露,任陈霁云招式再快再狠,却是难有寸进。

绵丝掌这类功夫在江湖上有好几个门派会使,而这绵丝掌看似轻柔绵软,掌力却是无坚不摧,更妙的是这种掌法不但可以劈山碎石,对绵软的物什也有奇效,如果此掌用到了火候,打到人的身上,甚至可以只将衣服击破,人却不受损伤,还可以让中掌之人浑然不觉。

江湖上各门派的绵丝掌所用的内劲基本大同小异,但是掌法却是千差万别,而这阴阳绵丝掌无疑是其中最为精妙的,李真龙虽然练得还不到火候,但使出来却也是非同小可,转眼间便已与陈霁云拆了三十多招。陈霁云只觉得李真龙的掌法忽刚忽柔,忽缓忽急,时而如骄阳烈火,时而如暖月春风;一会儿雄浑刚劲,一会儿柔和轻盈,实在是神鬼莫测,妙到毫巅。如果不是李真龙的内力比他相距甚远,掌法也未练到火候的话,他兴许已败下阵来。

眨眼间,两人已斗了一百多个回合,虽然仍是胜负未分,但是陈霁云已逐渐占了上风。

虽然李真龙战验远较陈霁云丰富,阴阳绵丝掌也的确高深莫测,但是陈霁云的招式却更为精妙,内功修为也更为深湛。一百个回合之后,李真龙的掌法已被陈霁云摸清,而陈霁云的招式却仍是无穷无尽,每一招又似乎都有无穷无尽的变化,若不是他的性格过于保守,手脚还没有完全施展得开,李真龙早已招架不住。

此时,两人出招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这样一来,陈霁云的优势更加明显了。因为拼快招,越是内力强支持得越久,李真龙此时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在一百个回合后,陈霁云发现李真龙武功其实不如自己,原本对他的忌惮便减小了许多,这样他便放开了手脚,招式便越来越舒展。

如此此消彼长,很快,李真龙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他只觉得陈霁云的招式实在他生平未见,他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因为陈霁云的招式之中几乎融合了拳、掌、爪、指、腿,甚至是十八般兵器的招法。而更妙的是他不管哪一种招式都使得那么精妙纯熟。最为可怕的却还是他的变招,他从一种招法变为另一种招法时不但丝毫不僵硬蹩脚,反而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而宋嫣霞等人看了陈霁云的精妙高招都不禁呆住了,全然忘记了两人正在生死相搏,尤其是那个书生竟不住地点头赞叹:“想不到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博大精深的武功!这到底是何等神人创出的高招呢?!”

他们只恨自己见识太浅,不能从陈霁云的招法中看出他的来历来,更遗憾的是不能从陈霁云的招法中领悟到一招半式。而就在他念头闪过之时,李真龙已是招架不住了,若不是他战验丰富的话,此时早已命丧陈霁云之手。宋嫣霞等这才感觉到了恐惧。

“穆公子,你快去帮帮李公子吧!”宋嫣霞焦急地对那书生道。

那位书生却面带忧色说:“真龙的个性太强,他宁愿自己战死,也不愿意让人帮忙的。”

宋嫣霞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得了那么多,你再不出手的话,李公子会被杀的。”

那书生闻听此言,跺了一下脚,向前冲了两步,伸出食指凌虚点向了陈霁云。此时陈霁云正全力与李真龙缠斗,眼看就要将他击倒,却突觉一股劲风袭向自己的面门,他来不及细想,便向后一闪,那劲风便没了踪迹。但李真龙却趁机抽出长剑,刺了过来。

天机门的剑法冠绝当世,李真龙在剑术上的修为自然非同小可,此时虽然已是气力不济,但一剑刺出,却仍是虎虎生威。他本可以趁陈霁云向后一闪之际,退出战圈,但他的自尊使他宁愿战死,也不愿败退。此时,他拔剑在手,已是打算与陈霁云拚命。

而陈霁云的剑却遗落在了玉华楼的桌上,他骤见李真龙拔剑刺来,心下不禁一阵骇然。其实以他的武功,对付此时的李真龙只需再出数招,便可大获全胜。但他空手对敌总觉得心里没底,李真龙才一出剑,他不禁连连后退。

李真龙见陈霁云接连后退,不禁信心大增,气力也似乎恢复了大半,他一个快剑直刺陈霁云的眉心。此时的陈霁云已退到了武清风身边,他的脚后跟甚至已碰到了武清风的尸体,所以他不能再退了。而李真龙的这一剑却是精妙绝伦,不仅将他所有的退路封死,而且已逼上了他的眉心,眼看他就要命丧这一剑之下。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双手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迎上了剑锋,硬生生地用双掌将剑夹住。

李真龙心下一怔,立刻运力疾翻手腕,企图将陈霁云的双掌斩断,但陈霁云的双掌却是纹丝未动,众人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李真龙的剑竟断成两截。

李真龙不禁大吃一惊,但他的应变能力远比陈霁云要快,挥着半截断剑削向了陈霁云的双手。陈霁云反应虽慢,速度却快,一脚踢出,后发先至,正好踢中了李真龙的手腕,李真龙手中那半截断剑立刻脱手而飞。而陈霁云这一脚却没有立刻落下,而是顺势蹬向了李真龙的前胸。这一脚虽看似平常,但却速度极快,实为精妙至极的高招。

李真龙一惊之下,立刻身形后闪,同时用左臂抵挡,但却还是慢了半分,被陈霁云一脚踢中,他不禁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重重地摔在了地下,竟滑出了五尺有余。

所幸陈霁云这一脚并未贯注内力,否则这一下便可要了李真龙的命,但饶是如此,李真龙也不好受,他虽然立刻爬了起来,但却吐了一口鲜血,肋骨似乎也断了几根。

而陈霁云却是不依不饶,他定要杀了李真龙来为武清风报仇,他丢了手中的剑尖,一掌拍向了李真龙。李真龙此时根本没有能力避开这一掌,眼见就要命丧当场。

而这一变化又太快,所有在场的众人都来不及阻止。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霁云的掌却在距李真龙面门半尺处停了下来。

不过,掌虽停下,那股刚劲的掌风却已收势不及,李真龙只觉得劲风扑面,面门一阵剧痛,踉跄地向后跌了数步,幸好杜玉堂抢上前来将他扶住,他才没有再度倒下,但却还是受伤非轻。

陈霁云的掌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停下呢,难道是他收了杀心?只见他还站在那里,掌却没有收起,还保持着刚才击向李真龙的姿势,但表情却甚是异样。过了片刻,他才收起掌,却没有看李真龙,而是缓缓地回过身来,看了看武清风。

令人惊诧不已的是本来已然气绝的武清风竟然站了起来,正微笑着看着陈霁云。陈霁云见了,却说不出话来,半晌,眼睛里才流出了热泪。

武清风见状,却不禁笑道:“傻兄弟,你哭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怕丢人吗?”

陈霁云却仍是没说什么,而宋嫣霞却不禁怒道:“你个混蛋居然诈死来戏弄我们。”

武清风却没有理她,而是对陈霁云道:“天机门我们惹不起,就算我真的被李少侠打死,你也不该要杀他呀!”

陈霁云闻言,不禁激动地抱住了武清风,再次痛哭了起来。小青见状,也不禁流下了眼泪。

宋嫣霞见状,不禁怒道:“小青,你哭什么?”

小青连忙擦了擦眼睛,武清风看了看小青,然后推开陈霁云,对小青道:“小青姑娘,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走呀?”

小青闻言,不禁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而宋嫣霞却在一旁叫道:“小青,你跟他们走吧,我不要你了,你这种吃里扒外的贱人,根本不配做我的丫鬟。”

小青听了宋嫣霞的话,不禁大惊失色,才要开口,宋嫣霞却拉着杜玉堂等人要离开这里。

李真龙虽然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但现在却连与陈霁云拚命的力气都没有了。虽然他受的只是皮外伤,但是刚才的拼斗却使得他内力消耗甚巨,至少得调养十数日,方能恢复。但这些比起他内心的创伤都算不得什么,他自从出道以来,还未尝败绩,而今却在人多百众面前一败涂地,更要命的是还败在了一个无名小卒之手,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杜玉堂本是陈霁云的手下败将,此时虽然有心想挽回失去的颜面,但却知道自己远非陈霁云的对手,如若出手也只是自取其辱。而那位书生本就与陈霁云无怨无仇,又自忖武艺未必强得过李真龙,所以也只有搀着李真龙悻悻而去。小青则慌忙地跟了上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霁云不禁叹了口气,而武清风却是面带微笑。

此时,这里早已是围满了人,其中不乏江湖中的好手,他们在见到了陈霁云的惊世武功后,都不禁赞叹不已,但他们谁都不清楚,陈霁云为什么会在最后时刻停手。

而陈霁云自己当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那一掌本是使足全力,准备将李真龙击毙的,但就在他要击中李真龙时,却突然觉得后背七处要穴竟似被针刺中了一般,随即他便觉得全身一阵稣麻,竟是动弹不得。以他的武功,任何人想在他的后背偷袭,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他的背后也没有敌人。而一个能轻易击中他,又不被他察觉的人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武清风。

所以在那一刻,他便知道武清风并没有死。而更令他惊奇的是,才片刻功夫,他便可以动了,于是他便回过头来,见到了武清风果然是好端端的,于是他心下便明白了这又是武清风的恶作剧。但是武清风是用什么针刺中的他,他却是不得而知,因为他的身体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针,难道刚才刺中他的针居然是无形的?!

就在众人纷纷夸赞陈霁云武功如何了得之时,众人却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说:“天机门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众人闻听此言,无不一怔,纷纷把目光对准了他,只见他身着绿色锦袍,白髯白发,正是刚才在玉华楼用餐的那位老者。陈霁云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目如电,显然有很高的内功修为。

在场的江湖人无不是见多识广,他们深知刚才李真龙所使的阴阳绵丝掌实为精妙至极的掌法,可这老者却对那套掌法不屑一顾。这老者凭什么如此狂妄?他们上下打量了老者好多遍,也猜不出这老者的来历。

而就在这时,一个锦袍中年人来到了众人面前,这中年人眉清目秀,额宽面阔,神态潇洒、气度不凡。他才一到人丛之中,陈霁云和武清风便听人丛中有人叫道:“公孙大官人来了……”

来人正是玉华楼的主人公孙景,有人在玉华楼闹事,他如何会不来?但陈霁云和武清风却都未听说过公孙景的大名,也不知他是此间的主人。不过,他们却看到了站在公孙景身后的伙计,便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武清风才刚想拉着陈霁云离开此处,却听公孙景道:“少侠请留步。”

武清风只好回过头来,道:“先生是在与我说话吗?”

公孙景点了点头,道:“敝人公孙景,这玉华楼正是敝人所开,我听说少侠刚才在敝处用餐,却被人逐出,是以连忙赶来,向少侠陪罪。”

武清风却道:“我哪里是被逐出,分明是被人从楼上扔下来的。”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不禁传来一阵哄笑,虽然他们看到了陈霁云的惊世武功,但武清风却未出一招一式,所以他们根本看不出武清风的武功如何,都觉得他像是一个庸手。但公孙景却不这么认为,他道:“少侠这是说笑了,以少侠的武功,别人想碰到你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把你扔出来了。”

武清风一听这话,不禁收起先前的不羁之态,道:“大官人无须多礼,在下乃江湖无名之辈,叫我武二便可。”

公孙景闻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武二兄弟,可否到敝庄上一叙?”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心下暗忖:他若真是想结交我,到这玉华楼上喝上几杯也就罢了,又何必到他庄上去呢?难道他还有别的什么事?但就算他心怀不轨,以我和师弟的武功,量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的庄上就算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他毕竟正值年少,血气方刚,虽然聪慧非凡,但到底还是少年,难免争强好胜,于是便点头同意了。陈霁云则对每一个人都特别小心,他本不想去,可是武清风已答应了人家,他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于是他们便同公孙景到了连云庄——公孙景的家!

公孙景并非公孙世家的嫡系子孙,所以他不住在公孙世家的府邸。而这连云庄也并非祖产,全是他凭借自己的本事建的。

武清风虽然清楚金陵城有公孙世家,但却并不清楚这公孙景与公孙世家的关系,因为公孙景在江湖上的名气并不是很大。不过,他却没有把公孙景和公孙世家联系到一起,因为一个世家子弟是不会去经商的。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连云庄的气派如今已比公孙世家还要大,这也是公孙景这一生最引以为豪的事。武清风和陈霁云只觉得这宅子比薛荣的府邸要气派得多,薛府虽然豪华,但却总少了几分贵气,而连云庄却不同。公孙景虽非公孙世家嫡系子孙,但终究是姓公孙的,实非普通江湖大豪可比。

公孙景已将二人请入了大厅,分宾主坐定。这大厅之中不但摆放的器物甚是奢华,更有古时名家墨宝丹青装点其中,这便使得这厅堂既华贵又雅致。

武清风与陈霁云都是读过书的,见到这些,便对公孙景多了几分敬意。

待侍女们奉上香茶,二人品罢之后,公孙景才微笑道:“敝人生平除了经商赚钱之外,别无他长,先父生前一心想让我读书入仕,光大门楣,然而我生性愚钝,终未能进学。不过,读了点诗书,却学得附庸风雅,费尽心力将这名家手笔弄来装饰厅堂,想必是极不相宜,两位切莫见笑。”

武清风道:“大官人说笑了,我师兄弟二人不过山野莽夫,不通文墨,亦不识礼仪,哪里会懂得那么多呀!我只觉得大官人这厅堂之华贵实在比之皇宫犹有过之。”

公孙景闻言,不禁一笑,道:“如此说来,武兄弟曾去过皇宫?”

武清风摇头道:“我哪里去过皇宫呀,只不过想来世间不能有比此间更华贵的地方,是以才发如此感叹。”

公孙景又笑了笑,然后道:“敝人除了附庸风雅外,就只有一个爱好了,那便是结交朋友,尤其是江湖朋友。不瞒两位说,敝人也曾学过几式粗拳笨脚,也算是半个武夫了;只可惜武功太差,又薄有财产,在下又是守财奴,生怕自己的血汗落入贼人之中,是以便广交江湖豪杰,以维系家中安宁。”

武清风闻言,不禁一笑,道:“自古金陵英雄好汉多,想必大官人一定结识了很多英雄,料想那些江湖鼠辈也不敢打你的主意。”

公孙景道:“武兄弟所言不错。不瞒武兄弟说,敝人最近交了一位朋友,自信与他结交之后,任何人想要害我,总得掂量掂量。这次请二位来此,正是受他之托。”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一怔,心想莫非公孙景是因为我在他的店里捣乱,所以已找人来收拾我了?他已暗自起了戒心,但却微笑道:“却不知大官人的这位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让我们见上一面?”

公孙景道:“当然可以,因为请你们来本就是他的意思。二位请随我来。”

他说完话,便站起身,向后堂走去。武清风和陈霁云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也跟了过去。他们出了后堂,便到了花园之中,这花园纵广深大,楼台亭榭与假山树木搭配得错落有致,四处皆栽种着奇花异草,只可惜此时却不是花季,所以这花园并不绚烂芬芳。但即便如此,步入园中,仍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而在假山旁的那处凉亭中却伫立着一个人影,此人白衣如雪,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犹如一尊雕像。时有微风吹过,吹着他衣带飘袂,竟如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一般。而令武清风和陈霁云震惊的是,此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无俦的剑气,虽然他们还没看到来人的脸,但仅凭这剑气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夏子龙!除了他之外,当世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身上会散发出如此的恐怖的剑气。

陈霁云甚至觉得他根本就是一柄剑!而此时这柄剑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并缓缓地转过身来。

武清风见状,微笑道:“不知前辈请晚辈到此所为何事?”

夏子龙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冷冷地道:“你是武二?”

武清风一怔,随即道:“正是晚辈!”

夏子龙道:“在青龙客栈把银子掷到我房间里的可是你?”

武清风闻听此言,却一脸诧异地道:“没有呀!”

夏子龙看了看武清风的眼睛,不禁厉声道:“真的不是你?”

武清风摇了摇头,道:“真的不是我,我们离开客栈就直接到金陵城了。”

夏子龙闻言,声音稍稍放缓,道:“那这么说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也不是你杀的了?”

陈霁云闻听此言,面色不禁大变,而武清风则面色稍变,道:“什么?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杀了?”

夏子龙点了点头,道:“而且种种迹象表明杀他们的人就是你。”

武清风道:“哦!可是我与他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

夏子龙道:“当然是为了银子,你杀了他们,夺了他们的银子,却想嫁祸给我,于是便把银子放到了我的屋子里。”

武清风道:“以前辈的武功,晚辈如何能把银子放到你的屋子里而不被察觉?”

夏子龙闻听此言,面色却不禁一红,道:“你是把银子从窗外掷进来的,而且还留了字条。”

武清风道:“那字条上写得什么?”

夏子龙便把那纸条上的字说了一遍。

武清风听罢,不禁道:“如果我真的要嫁祸给前辈,又何必把银子掷进屋内?又怎么会留字条?”

夏子龙闻听此言,不禁无言以对。他虽然武功卓绝,但却并不是破案的高手,所以有很多事也并非他能想得明白的。

只听武清风又道:“以前辈的武功,我若是把银子掷到屋子里,岂不是太冒险了吗?前辈你难道没有追出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夏子龙听了这一番话,脸更红了,因为他追了出去,而且根本没有追上那人,自然无从看清那人是谁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自己是被那人戏耍了,所以这并不是光彩的事,而他无疑是把面子看得极重的人,自然不愿意再提这事。

他道:“你说你没有偷那客栈中的银子,可你当日在客栈中吃霸王餐,显然是身上无钱,既然你无钱,又如何敢到玉华楼去吃饭?”

武清风之所以会到玉华楼去吃饭,自然是他有办法可以吃饭不付钱,可是他却不能说出来,只好道:“是这样的,我昨日到赌场赢了几十两银子,听说玉华楼的酒菜非同一般,所以才想去改改馋的。”

他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夏子龙却没有再问,他自恃身分,所以不想刨根问底。而公孙景却是不信,他道:“两位在哪个赌场赢得钱?”

武清风看了他一眼,道:“公孙庄主认为在下是在撒谎?”

公孙景闻听此言,不禁干笑了两声,道:“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不瞒你说,敝人也颇爱赌钱,只是手气一向不好,才不常去赌场,要不然我们也许昨日就认识了。”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却听夏子龙道:“我的话已问完了,你们走吧!”

公孙景一听,不禁看了看武清风和陈霁云,随即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两位了,如果两位缺钱的话,敝人可以赠上几锭银子。免得再去吃霸王餐。”

武清风却笑了笑,道:“在下虽然身无长物,但却不是乞丐,来到贵庄也不是乞讨的。”

公孙景闻言,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而武清风则对夏子龙道:“晚辈可否问前辈一言?”

夏子龙看了他一眼,道:“问吧。”

武清风道:“青龙客栈的伙计们是被人用什么手法杀死的?”

夏子龙闻听此言,面色一沉,道:“我不知道,只不过他们身上看不出一点伤痕,似乎是自然死亡一般。”

武清风点了点头,然后道:“晚辈的话问完了,如果前辈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晚辈就告辞了。”

夏子龙点了点头,并挥了一下手。武清风见状,便拉着陈霁云离开了此处。

待出了连云庄,陈霁云才松了口气。道:“刚才我真的好怕,万一夏子龙要杀我们的话,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武清风出了连云庄后,一直在思索着什么,听了陈霁云的话,不禁随口道:“放心,夏子龙不会杀我们的。”

陈霁云道:“你这么肯定?”

武清风道:“他马上就要与樊钟麟比剑了,自然要留着力气,犯不上为这么一点小事而难为我们。”

陈霁云不禁恍然大悟,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儿。”

武清风却没有说什么,陈霁云则又道:“二哥,你昨晚上真的没有去青龙客栈吗?”

“怎么?你不相信我?”武清风似乎没有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陈霁云虽然会问这么一句话。

陈霁云道:“我当然相信你了,可是青龙客栈的人被杀这又是怎么回事?夏子龙为什么会把这事算到我们头上?”

武清风却淡然一笑,道:“那当然是有人栽赃。”

陈霁云道:“那是什么人栽赃你呢?又为什么要栽赃你呢?”

武清风白了他一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陈霁云闻言,不禁尴尬一笑,随即便转移话题道:“是什么人有如此高绝的轻功,可在夏子龙面前来去自如呢?我明白了,一定是夏子龙并不以轻功见长,所以……”

他的话还未说完,武清风便打断他道:“绝剑山庄的剑法一直以快著称,而对于用剑高手来说,他们出手的速度基本上已相差无几,所以身法便成了取胜的关健。而一个快剑手,他的身法必然也是十分了得。”

陈霁云闻不禁点了点头,又想了想,才问道:“那么当今江湖轻功最好的人都有哪些呢?”

武清风道:“当今江湖,被称为轻功最好的有七个人,而这七个人当中也只有三个人有实力招惹夏子龙。”

陈霁云问道:“那他们都是谁呀?”

武清风道:“这第一个,自然是齐云山的玉虚真人,传说玉虚真人的轻功已达御风而行的境界;第二个则是天机门的冷翼神雕霍长风霍三侠,据说他的轻功当世无双;而第三个则是有着幽冥鬼王之称的阴山魔头阴中离,他的魅影迷踪步也是出神入化。”

陈霁云对这些江湖人物知之甚少,此番听来,甚有兴致,不禁问道:“那么你觉得会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呢?”

武清风道:“他们三人与我素未谋面,而且都自重身份,断然不会做这种假名托姓的事。而知道我是谁,又有如此轻功的人,天底下除了师父和你之外,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陈霁云听这一番话,心下不禁一颤,惊道:“你是说大师兄?”

武清风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而是想了想,才说:“不管这个人是谁,他这么做的目的,都是想嫁祸给我,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与我有关了。”

陈霁云闻言,却道:“我想这绝对不会是大师兄做的,大师兄为人虽傲,但对我们一向都如亲兄弟,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

武清风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此事真的是大师兄所为,那你会怎么样?”

陈霁云想了想,才道:“如果真是大师兄所为,我也不会怎么样,因为我相信大师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道:“想不到你如此信任大师兄。”

陈霁云则道:“难道我不应该信任他吗?”

武清风闻言,不禁无话可说了。

两人这么沉默着来到了玉华楼前,陈霁云这才想起自己的剑还落在楼上,料想此时赵承宗等人定然已离开了,便上楼去取剑。玉华楼的伙计刚才见识到了陈霁云的本事,又见公孙景把他请走,自然是不敢与他为难,便立刻把剑奉还于他。

陈霁云取回剑后,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便问武清风道:“二哥,刚才我跟李真龙打斗时,你是用什么东西刺中我的穴道的?我怎么感觉像被针刺了一样,可是我身体里却没有针,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武清风不禁一笑,道:“那是我自创的一门功夫,名叫消魂针,是用真气凝至指尖射出的;被这针刺中后,身体会出现麻痹的状态。这一招优于点穴之处,就是无论刺中敌人身体的那一部分,都能起到让敌人身体麻痹的功效。”

陈霁云惊道:“这一招这么厉害?!”

武清风却笑道:“这一招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如果对手内力高深的话,这一招只能短暂的麻痹对方,甚至可能会无效;所以我才会点中你七处穴道,但这却也只能让你短暂的麻痹。”

陈霁云却仍是满脸敬佩地道:“不管怎么说,你都能自创武功了!看来你快成为宗师了!”

武清风不禁哈哈一笑,道:“过奖了!这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与祖师爷的六大绝技比起来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武功,自然而然的就谈到了李真龙所使的那一招阴阳绵丝掌,陈霁云本不知道这一项绝技的名字的,但武清风却是听说过,他道:“天机门的武功果然厉害,如果不是李真龙的掌法还未练到火候,你想胜他恐怕还得再过上三百招。”

陈霁云点了点头,却道:“那李真龙的掌法差在哪里呢?”

武清风道:“这阴阳绵丝掌,顾名思义是阴阳相济,虚实交错,李真龙却太过刚直,所以阴阳绵丝掌使得实实在在,几乎只有阳招,而无阴式;很显然他虽然刻苦练功,但却未能明白此招的精义,因此招法才欠了火候。也难怪那老头会说天机门的武功不过如此了。”

陈霁云听了这一番话,似有所悟,他虽然一直按师父的指点勤练无量心经,但是却总觉得自己的武功似乎欠缺了点什么,今天听了武清风的话,突然明白自己一直未能具备师父反复强调的“无量心”,所以自己的武功才没有使得像两位师兄那么得心应手。

陈霁云道:“那老人是什么来历?”

武清风道:“我也看不出。”

陈霁云道:“他说天机门不过如此,难道他的武功比天机门的武功还高?”

武清风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天机门能够威震武林,决不是侥幸。不说别人,就那个李真龙已算得上一流高手了,更别说李云洲了,而穆大侠和燕五侠的武功在当今江湖更是足以排进前十。不过,那老者既然敢口吐狂言,显然是来头不小。”

陈霁云点了点头,却道:“李真龙明明不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让他打一拳,还装死,让我差点急得发疯?”

武清风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陈霁云很是疑惑地道:“为了我?”

武清风点了点头,道:“杨秋白被神秘人所杀,天盛镖局的人怀疑你与那神秘人有关,此番他们看到你与我在一起,自然会怀疑我就是那个神秘人,如果我动真功夫的话,会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如果我被李真龙打死的话,他们不但不会怀疑我,甚至连你都不再怀疑了。只是没想到你见我被打死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居然要杀李真龙为我报仇,你可知道天机门在当今江湖是没几个人敢惹的?”

陈霁云则道:“二哥,你是我的师兄呀!莫说是李真龙,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打死你的话,我也会去找他拼命的。只不过二哥,你也太能搞恶作剧了,总是让我提心吊胆的。”

武清风却不禁一笑,道:“你应该相信我的实力,普天之下,我相信还没有人能杀得了我,所以下次你若见我被人所杀,那一定是我在装死,千万不要替我报仇。”

陈霁云闻言,却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中便走入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在这个小巷的拐角处,有一个赌场,昨夜两人曾来过之里,不过他们却没有赌钱,因为他们身上没有赌资。

今天又到此处,陈霁云却不知武清风要做什么,才刚要开口问他,却发现前方不远处伫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身高九尺,威武雄壮,身着酱紫色的劲装;而女的则生得娇俏玲珑,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锦衣;两人看上去都不到三十岁,似乎是一对夫妻。他们不久还在玉华楼中见过这夫妻俩,此刻他们俩却突然出现于此,不知所为何事。

陈霁云只见这夫妻俩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而武清风却是微微一笑,道:“两位莫非也有赌兴?”

那男子却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声音犹如炸雷,让人听了不寒而栗,但那女人听了,目光却变得温柔起来。陈霁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麻烦找上门来,不禁暗自气恼,但却畏于来人之威,不知该如何答话。

武清风则道:“我们是什么人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男子道:“你是不是阴山魔教的人?”

他不回答武清风的话,却又追问了一句,令武清风不禁一愣。当然更让武清风不解的却还是他的问话,他出来闯荡江湖这么长时间,把他当成什么人的都有,但却是第一次有人把他当成了阴山魔众,这让他如何不惊?!

他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却冷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那男子闻言,面色一沉,道:“你最好给我老实回答,否则别怪爷爷手狠。”

武清风却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那男子闻言,不禁暴喝一声,便要冲上前去教训武清风,然而就在这时,他身边那娇小的女子却伸手将他拉住。并柔声道:“夫君,你别急,等弄清他们的身份再动手也不迟呀!我们可不能误伤了好人。”

那男子看了女子一眼,道:“娘子所言有理,只不过为夫看他们并不像好人。”

那女子道:“待为妻替你问个清楚。”

那男子闻言,稍微有所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那女子便对武清风道:“这位少侠,方才我家官人出言莽撞,多有得罪,妾身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她说着话,便欠身向武清风施了一礼,武清风听了她的话,略感诧异,但还是很小心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待他施礼完毕,才回话道:“无须赔礼,你只要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对你们自然不会隐瞒的。”

那女子道:“我们夫妻俩在江湖上只是薄有声名,说出来恐怕少侠也不会知道,但既然少侠相问,妾身自然得如实相告。我家官人姓朱名健,至于妾身的贱名,不提也罢。”

她的确也不必提,因为只要知道了她夫君的名字,自然便知道她是谁了。“铁温候”朱健的大名,在当今的江湖不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

武清风听了之后,也不禁收起了轻狂之态,躬身一揖道:“原来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铁血伉俪’,失敬、失敬!”

陈霁云才刚涉足江湖,所以他并不知道“铁血伉俪”,而事实上“铁温候”朱健和“血飞燕”芦燕的大名,在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有很多人认为朱健的武艺在当今江湖足以位列三甲,甚至有人认为他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一。当然他是不是天下第一没有人知道,但无论谁都清楚,若是他夫妻联手,天下恐怕没几个人能挡得住。

当然“铁血伉俪”之所以声名显赫,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武功高,还因为他们多次为国家立功。朱健十六岁时就曾在边关杀过敌军大将,受过朝廷嘉奖。由于他所使的兵器是方天画戟,他本人又生得威武雄壮,颇有汉末勇将吕布之风,于是众将士便给他取了一个“铁温候”的绰号。而今朱健虽然未能封候,但朝廷仍是对他十分器重,曾多次封官,只不过朱健自知冲锋陷阵他是绰绰有余,可是统军作战却非其所长;而其妻又是江湖中人,所以他无心做官,因此才在江湖上闯荡。

武清风知道这夫妻二人武艺极高,但却仍无惧色,只是令他不解的是这夫妻二人一直以来都在北方边疆一带活动,今天怎么会突然至此呢?又为什么会把自己拦住呢?

只听芦燕道:“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呢?”

武清风道:“我兄弟二人乃江湖末流,说了贱名你们也不会知道,但芦女侠既开金口相问,自然得具实回禀。我兄弟姓陈,名霁云,至于我吗,叫我武二便可。我二人均是武陵人,却不知朱大侠为何会认为我们是阴山魔众。”

朱健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方才在玉华楼,你们向那位公子挑衅,又与天机门弟子大战一场,我看得出你二人身怀绝技,料不是普通人,但江湖上却没有你们这号人。前些日子我接到消息,阴山魔教派了十三个高手到金陵,准备偷袭公孙世家。而你不但行为举止与众不同,而且你散乱的头发也是胡人的标志,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们。”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一惊,因为这的确是一件大事。金陵最近来了很多江湖人,大部分都是来为樊休拜寿的,还有很多是想看一看夏子龙与樊钟麟一战的,这便给了阴山魔众浑水摸鱼的机会。

武清风看了朱健一眼,道:“朱大侠既然看到我师弟与李真龙的较量就应该清楚我们用的是正宗的中原武术,决不可能是阴山魔众,至于我的头发,那是因为我这个人生性懒惰,才不修边幅的。”

朱健却道:“若仅仅是十几个阴山魔徒到金陵来,我也不必千里迢迢的赶来。”

武清风道:“哦?”

朱健道:“据我所知,有很多中原武林的败类投靠了阴山门下,他们现在已潜藏在金陵城内,随时准备策应阴山魔众们的行动。”

武清风闻言,不禁冷声道:“你怀疑我们?”

朱健道:“至少你没法证明你们是清白的。”

武清风道:“那你想怎么样?”

朱健道:“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个。”

武清风闻听此言,不禁冷笑了两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领教一下你们夫妻俩的高招了。”

他话音刚落,便双拳击出,他离朱健少说也有三丈的距离,但一瞬间他已如鬼魅一般窜到了朱健面前。朱健那高大的身躯竟全被他的拳影所笼罩。然而朱健却冷哼一声,右臂轻轻挥出个半圆,便将武清风的拳招一一化解,与此同时他的左拳却已闪电般的击出。

他这一拳没有任何变化,但却快得惊人,武清风连忙向后疾闪,但却还没是慢了一点,被这一拳击中了胸口,他整个人立刻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铁温候果然是名不虚传!

陈霁云见状,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飞身将武清风接下,却见武清风满面煞白,牙关紧闭,显然是受伤不清。他虽然不知道铁温候的大名,但见朱健身高体壮,相貌威武,料想他不是李真龙可比,又见武清风此等模样,自忖二师哥武艺在自己之上,犹不能接朱健一招,自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于是抱起武清风,转身便跑。

然而就在这时,芦燕却已挡在了他的身前,冷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陈霁云见状,不禁怒从心起,大喝了一声,一拳击出。他的拳虽不如武清风快,但却凶猛异常,芦燕自知硬接不得,连忙闪身避开,并随手一掌拍出。

陈霁云立刻挥掌抵御,而与此同时,他却觉得后背一股劲风袭来,想是朱健挥拳击向了他。他不及细想,急忙向侧面一闪,险险避过了这一拳。但随即朱健与芦燕拳掌交加,攻了过来。

陈霁云本来见武清风被朱健一招所败,心下已是大骇,此番又遭到朱健夫妻二人的夹攻,再加上他一只手抱着武清风,只能以一只手对敌,很不方便。顿时险象环生,左支右绌。

朱健与芦燕二人自从结为夫妻后,一直是一同练功,一同对敌,而且两人的武功一刚一柔,互补不足,配合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也无怪曾有人说天下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们夫妻联手。才数招过后,陈霁云便被逼入了死角。

不过,陈霁云虽被逼入死角,却并没有彻底的绝望,因为他感觉到朱健和芦燕二人的武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可怕,虽然自己已露败相,但这是因为自己是一只手对付他们两个人,如果将武清风放下的话,说不定还会挽回劣势。只是如今二哥身受重伤,又怎么能将他放下不管呢?

可是不放下,自己非死在这夫妻俩手里不可,放还是不放呢?

而就在他犹豫之时,已被朱健一拳击中。他整个人被这一拳击的撞到了墙上,他再也抱不住武清风了,武清风便也摔到了地上。

这一拳虽重,但却不足以致命,而且朱健在击中陈霁云后,却觉得自己这一拳如同击在水面上一般,同时感觉到陈霁云身体里居然产生一股极强的反震力,他不禁暗自吃惊陈霁云的内力浑厚,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他在吃惊之余,却又一拳补上,直奔陈霁云的面门。

陈霁云倒在地上,双手支地,眼见这势若雷霆的一拳击来,自己却无从闪避,情急之下,一脚飞出,迎上了这一拳。

这是以硬碰硬的招术,芦燕心想,陈霁云的腿骨必然会被朱健这一拳击碎,于是她不禁叫了声:“夫君下手轻些!”

但等他喊出之时,朱健的拳已与陈霁云的脚撞在了一处,只听砰的一声,陈霁云再次撞到了墙上,那堵墙都被撞出了一个窟窿来。而朱健却也退了两步,而且脸憋得通红,喘着粗气。看来刚才这一下,他虽占了上风,但却也不好受。

等他缓过气来,陈霁云已站起来身来,看样子他似乎是安然无恙。而朱健却没有再攻过来,而是看了芦燕一眼,道:“娘子为何让我下手轻些?”

芦燕道:“夫君不用打了,他们不是内奸。”

朱健道:“何以见得?”

芦燕道:“这位少侠宁肯战死,也不肯抛弃同伴,像这等义气之人如何会投靠魔教?何况以他这等身手,根本不用屈身于任何人。”

朱健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然后朝陈霁云抱拳道:“这位少侠,得罪了。不过,除魔卫道,乃朱某职责所在。”

陈霁云见误会已澄清,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他本不是乐意计较之人,虽然朱健的歉意似乎不诚,但他也不觉得怎么样。只要能平安无事,就是皆大欢喜的事,只是二哥被他们伤成这样,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他没有回话,而是抱起了武清风,飞身离开了此处。朱健夫妇也不阻拦,而是走入了那院墙之内,给了那吓得瑟瑟发抖的屋主几两银子,方离开了这里。

陈霁云将武清风抱入了跌打医馆,找来医生,让他诊断一下武清风的伤情。却未想到,那医生在解开武清风的衣衫后,又摸了摸他的脉门,却将陈霁云骂了一通,说他一点伤都没有受,你把他送来耍我玩吗。

陈霁云如何解释,那医生却只是不听,好一会儿,陈霁云才猛然醒悟,不禁恨恨地道:“二哥,你又在骗我。”

他的话音才落下,武清风不禁哈哈大笑了几声,便站起身来,穿好了衣服道:“我不是骗你,而是骗朱健。”

陈霁云道:“为什么?”

武清风拉着他出了医馆,才道:“朱健虽然鲁莽,但却是条值得敬佩的好汉,我不想得罪他,才出此下策。”

陈霁云道:“此话怎讲?”

武清风道:“朱健的武功虽高,但也未必就能胜过你,如果加上我的话,他们夫妻绝不是对手。我就是让你败给他们,一来可保他们夫妻在江湖上的威名,二来会使他们觉得对我们有所亏欠,这对我们日后行走江湖可是大有好处的。”

陈霁闻言,却道:“如果朱健方才不肯收手的话,那我岂不是会死在他们手里?”

武清风却微笑道:“你别忘了我会消魂针。而且芦燕冰雪聪明,她会判断出你的忠奸来。”

陈霁云不明白武清风为何会如此相信陌生人,不过他确信消魂针能在关健时刻制住朱健夫妇,所以没有太在意这些。

离樊老庄主的寿诞还有三日,金陵城中的江湖人物也已越聚越多。武清风和陈霁云自从与朱健交过手之后,也在暗中注意着这些江湖人的动静,看看是不是有阴山魔徒混入其中。

但遗憾的是,江湖人太多,金陵城也太大,他们虽然很努力,却仍是一无所获。

午时,两人走了半天,已是饥肠辘辘,身上却又没有几锭银子,于是便在城西的一个小角落的饭馆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像这样的小店可谓菜无好菜、酒无好酒,在这里用饭的多数都是出苦力的穷汉。陈霁云与武清风才一进来,本来热闹的小店立刻变得鸦雀无声。虽然陈霁云与武清风的装束也不像是有钱人,但陈霁云带着佩剑,却与这里十分不相宜。

掌柜和小二见了他们,竟呆在了那儿,半晌才走过去,道:“二位大爷,我们这儿是小本买卖,只能勉强混口饭吃,实在没钱。”

武清风闻言,不禁一愣,道:“你们有没有钱与我何干?”

小二闻听此言,不禁道:“二位大爷难道不是熊五爷的人吗?”

武清风愣道:“熊五爷是谁?”

小二一听武清风这句话,却不由得松了口气,道:“不是熊五爷的人就好。——噢!那二位大侠要吃点什么?”

武清风却追道:“我问你熊五爷是谁?”

小二听了,四处望了望,才低声道:“二位大侠是外地来的吧!这熊五爷是我们金陵城西的地痞头目,他手下有几十号打手,专门欺行霸市,听说他最近要拂云山庄拜寿,所以挨家挨户地收孝敬钱。”

武清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了两碗面便让小二离开了。

等小二走后,陈霁云不禁道:“二哥,拂云山庄不就是无情山庄吗?难道无情山庄的人也欺压这里的百姓?”

武清风摇了摇头,道:“无情山庄自有产业,根本不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维持生计,这熊五爷很显然是借无情山庄之名来欺诈百姓。”

他的话音才落下不久,屋外便来了几个身着黑衣的大汉,为首一人约三十来岁,虽然个头不算高大,但却面目狞狰。才一进门,便开口道:“快拿五两银子来,别耽搁大爷的事。”

掌拒的一见,立刻傻了眼,才刚要开口,那汉子便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把那掌拒打得转了一圈,险些坐在地上。那掌柜定了定神,才向那小二道:“快给这几个大爷拿钱。”

他显然是被打懵了,居然让小二给拿钱,却忘了自己才是掌柜,钱都归自己管。

那几个大汉见了,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店里的客人却吓得一哄而散,只剩下陈霁云和武清风,以及坐在墙角的一个矮子。

武清风看了陈霁云一眼,道:“师弟,我懒得打狗,你替我教训教训这几条狗得了。”

陈霁云早就想教训这几个大汉了,但他一向不愿意生事,所以才一直忍着,听武清风这么一说,便站起身来,准备给他们点儿教训,却听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道:“你们还没吃完饭呢,我却吃饱了,这几条狗就让我来教训教训吧。”

众人立刻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说话的竟是墙角的那矮子。此时,他已站起身来,走向了那几个大汉。那几个大汉听了他的话,本是怒不可遏,但一见这矮子,却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笑?只因为矮子不但身材矮小,相貌也非常丑陋:扁平鼻子、蛤蟆嘴,两眼眯成两条线,耳朵小得几乎找不到,脖子更是难以觅见,皮肤黝黑,头发却没有几根;本来就够矮小的了,身形却偏偏是弯的。再加上那身不合体的粗布短衫,使他显得既丑陋又滑稽。

丑得如此滑稽的人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而这样的人却偏偏要打抱不平,那几个大汉又如何会不笑?

但是他们的笑声很快就停顿了,因为这矮子已出手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矮子的速度居然会如此之快,那些大汉只觉眼前一花,接着便听到了一连串的脆响,然后便觉得自己的嘴里多了许多的硬东西,当他们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牙齿时,便又听到了自己胳膊被折断的声音。紧接他们觉得屁股一疼,人便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他们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时,身子已重重地摔在了屋外的路面上。

他这一手不但让掌柜和小二呆立当场,连陈霁云和武清风都不禁张大了嘴巴。那矮子看了看他们,不禁笑了笑,然后道:“在下可不是什么仗义出手,不过是怕他们打扰了你们二位吃饭,所以才把他们赶出去。”

武清风闻言,才刚要开口,却听那掌柜道:“这位大爷,你可闯下大祸了,他们是熊五爷的人,熊五爷可不是好惹的呀。如果熊五爷知道他们是在我这儿被打的,肯定会砸了我的店的,这可怎么办才好呀?”

那矮子听了,却淡淡地一笑,道:“你放心好了,他们已经成为傻子了,根本不会说是谁干的。”

武清风和陈霁云闻听此言,心下不禁一阵骇然,看来那矮子已打断了那几个人的心脉。虽然他们几个不是好人,但却也不用对他们下此毒手呀!这矮子的手段也未免太过狠毒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霁云虽然知道这矮子不简单,但还是不由得道:“你为什么下这么狠的手?”

那矮子看了陈霁云一眼,道:“在下不过是教训教训几条恶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武清风闻言,不禁淡然一笑,然后道:“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兄台刚才所用的武功,好像不是中原路数的,不知兄台出自何门何派?”

那矮子道:“这个在下有必要告诉你吗?”

武清风道:“在下只是对兄台的武功很是钦佩,是以才问一下,兄台既然不愿说,那就算了。”

那矮子闻言,淡然一笑,道:“你能看出我的武功路数与中原诸派不同,看来也是有两下子,那你又是出自哪一派的呢?”

武清风道:“在下出自武陵山,玄空派。”

“玄空派?”那矮子皱了皱眉,显然是没听过这个门派。

武清风道:“是新门派,兄台可能没有听过。”

那矮子却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就是山野之人,也没什么见识。——不知你们二位来金陵做什么?”

武清风道:“我们来此自然是要为樊老庄主拜寿。”

那矮子闻听此言,却不禁哈哈大笑。他虽然身体矮小,但却声若洪钟,此番一笑,更是如雷鸣一般。武清风和陈霁云听了,无不叹造化之神奇。

却听他朗声道:“你们两个如此穷酸,拿什么去拜寿呀?”

武清风道:“这个不劳兄台操心。”

那矮子则道“我看你们是想看夏子龙与樊钟麟比剑吧。”

陈霁云被道破心思,面上不禁一红,武清风却面不改色道:“是又如何?”

那矮子道:“没什么,只不过如果进不了无情山庄,又怎么看这场决斗呢?”

陈霁云自然早就想到这些,但他却一直没有问武清风。而这时武清风笑了笑,道:“无情山庄不是皇宫,我们自然有办法进去。”

那矮子道:“我知道你们进得去,但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我看你们也是性情中人,如果信得过我,可以与我同去,到时候我保证让你们风风光光地进无情山庄看这场惊世决战。”

陈霁云虽然江湖经验不足,但是他却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所以便要出言回绝,谁知武清风却道:“如此甚好!那就仰仗兄台多多关照了。”

那矮子笑道:“好说,好说。——说了半天,还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武清风道:“在下武二,这位是我师弟陈霁云。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矮子道:“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叫我庞滚好了。”

武清风闻言,不禁拱手道:“原来是庞兄,久仰久仰!”

武清风说久仰却并不完全是客套话,庞滚的名气在江湖上虽然并不响亮,但武清风却听说过这个人,只是他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也不知道自己所听说过的庞滚是不是眼前的这个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要与庞滚一起去无情山庄“拜寿”。

三日后,拂云山庄门前车马云集,热闹非凡。虽然拂云山庄在江湖上交友并不多,但自从樊钟麟声名鹊起之后,前来拜访的人就未曾间断过。

此番樊钟麟的父亲六十大寿,想借此机会结交无情山庄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纷纷备足厚礼前来拜寿。拂云山庄坐落在紫金山,据说始建于南梁时期,距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虽然后世几经重修扩建,但山庄内外却仍透着南朝的遗风。

此时,山庄大门外的两尊石狮依旧岿然不动,而朱漆大门却是焕然一新,门上挂着镌有“拂云山庄”四个金字的匾额,匾额上则缠有大红绸花。在山庄的门口立着八个身着红衣的劲装家丁和两个身着青袍的中年人,正有条不紊地迎着客。那两个中年人不但相貌不凡,而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高手的气度,站在那里就如两尊门神一般,任何人想要浑水摸鱼都难逃他们的法眼。

这两个人正是当年樊休的书僮和剑僮,如今山庄的大管家樊忠,二管家樊安。

待衡山派的掌门方觉领着几个徒弟进入山庄之后,樊忠的眼光便落到了庞滚的身上。庞滚此时还是那身粗布短衫,而他身后的武清风也没有改头换面。陈霁云的装扮也得平常的很,而且此时他内心忐忑,一脸怯色,更是让人怀疑。在此时此刻,穿着太普通了反倒更引人注目。

庞滚已看到了樊忠的目光,便立刻开口道:“南海龙心岛庞滚带两位兄弟前来为樊老爷子拜寿。”

樊忠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海外仙岛的尊客大驾光临,快请!”

庞滚也不多说什么,朝樊忠拱了一下手,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武清风和陈霁云也跟了进去。陈霁云心下石头才稍稍放下,不由得回了一下头,正瞥见樊忠竟对院内的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立刻转过花坛顺小路离开了院子。

陈霁云心下不由得狐疑,但脚下却停不得,片刻工夫已进入了会客大厅。这大厅的正堂之上,一个大大寿字挂在那里。而整个厅堂的屋梁上都挂着大红绸花。在厅堂的两侧已坐满了各路宾朋,均是江湖各大门派及世家的首脑。而在厅堂的正中,樊休的弟弟樊成正带着“鲁东四义”招呼着客人。今天的主角樊休则坐在厅堂的上首,笑容可掬地与每一个到访的客人见礼。

庞滚则来到樊成面前拱了拱手,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个布袋,递到樊成面前,道:“这是家师准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待樊成接过布袋后,庞滚不等樊成回话,便来到樊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龙心岛庞滚祝老爷子福如我们南海,寿比你们紫金山。”

樊休闻言,微微一笑,道:“贤侄儿不必多礼,你师父还能记得老夫的贱诞,真让老夫感动呀!”

他们对话之时,武清风已将樊休打量了个遍,只见他虽然已是六十岁的人了,但精神却与壮年汉子无异,而且更具威仪。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散发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光芒,已亮白如银的须发配上那大红的锦袍,真如传说出的福星下凡一般。

而陈霁云却是看着樊成手中的那个布袋,此时布袋的口已被打开,顿时屋子里人的目光都被吸到了樊成的手中。因为那毫不起眼的布袋之中竟装着十几颗龙眼大小的明珠。谁也想不到相貌粗丑的庞滚竟会带着如此夺目的寿礼来,无不由心底里发出一声感叹来。

樊成看了看手中的明珠,立马回身递给了身旁那身着蓝衣的大汉,这大汉正是鲁东四义之首的郑添。鲁东四义在十多年前就已名扬江湖,但却得罪了黑道第一高手耿捉云,结果被众多黑道高手围攻,眼见就要命丧敌手,幸好被樊休遇到,樊休仗义出手,救了他们四个;他们为报樊休大恩,便到无情山庄为仆。

不过,他们在无情山庄只是名义上的仆人,实际上他们的地位比樊忠和樊安还高,樊钟麟也称他们为兄,因此这几年他们虽然不像以往那般闯荡江湖,但威名却丝毫不减。

郑添虽已近五十,但一身豪气却不减当年,立在那里威风凛凛,锐利的眼神如枭鹰一般,而他在接过明珠之后,却把目光投向了陈霁云。这让陈霁云不禁打了个寒战,连忙低下头回避郑添的目光,但这却更让郑添盯住他不放了。而老二秦嵩和老三李冲本是见过陈霁云的,可惜他们当时并未在注意,只觉得陈霁云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了。

不过,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任何可疑的人都会被重点关注的。陈霁云此时在鲁东四义的眼里无疑已是可疑的人了。

而武清风虽然扮相可疑,但却没人注意他,因为他实在是太不起眼了,因此他便有机会四下里望了望。他发现在樊休身旁侍立一位锦衣公子,但这位公子无论从年龄上还是气度上都不像是樊钟麟。

虽然无情山庄在江湖上名气很响,樊钟麟更是有剑神之名,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无情山庄到底有多少人口,也不知樊钟麟有几个兄弟姐妹。

武清风自然也不清楚,所以他不知道那位公子是谁,但他知道这公子肯定不是樊钟麟,所以他很奇怪,此时樊钟麟为什么不在前厅会客?

他正暗自狐疑,却听外面一个家丁高声喊道:“咸阳皇甫世家七公子前来拜寿。”

客厅里的众武林人氏听了这句话无不暗自心惊,他们都没有想到皇甫世家的人也会千里迢迢为樊休拜寿。这皇甫世家乃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虽然声望远不如公孙世家,但在江湖人氏的心中皇甫世家的地位却与公孙世家一样。这不仅是因此皇甫世家的武功卓绝,更因为皇甫世家代代出将才,多年来一直为保家卫国而流血牺牲,所以深受武林人氏敬重。而且皇甫世家的人一直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他们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一直是个迷,因此他们在江湖人心中便显得很神秘。

这皇甫世家的七公子到底是何等人物,众人谁也不知,所以都睁大了眼睛想看一下世家公子的风采。而这位七公子果然没有令众人失望。只见他约二十出头的年纪,身着宝蓝色的锦袍,披着大红锦缎披风,腰缠玉带,头缠镶有珍珠的绣红抹额;不但相貌英伟不凡,神态也是十分潇洒,只是眉宇之间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来到樊休面前,躬身行礼道:“晚辈皇甫美拜见庄主,祝庄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樊休则站起身来,回礼道:“多谢、多谢!老朽贱诞,公子竟千里迢迢赶来,实在让老朽受宠若惊呀!”

皇甫美直起身来,挥了一下手,身后的几个随从便将礼品奉上,这些礼品分别是皇甫世家的家主皇甫慧亲手所作的一幅字画,和一双白玉壁,以及黄金五百两。

待樊成和郑添等人接过礼物时,却听皇甫美道:“久闻贵庄公子樊钟麟剑法冠绝天下,却不知可否让晚辈一睹雄风?”

他的话不禁让在场的众人又吃了一惊,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居然一下子就看出剑神不在场。

樊休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小儿此刻正在后堂与好友叙话,老朽这就让人去叫他与公子相见。”

他说完话便要叫人去后堂叫樊钟麟,谁知皇甫美却道:“不必了!他已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一个声音笑道:“皇甫世家的公子果然非同凡响。”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从后堂闪出了一群人来,为首一人身着浅蓝色的锦袍,面带春风般的笑容,正是威名盖世的“小剑神”樊钟麟。

樊钟麟名扬天下已有十多年了,但江湖上与他见过面的人却并不多,就连在坐的众江湖豪客也有很多人并未见过樊钟麟。所以他们都没有想到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剑神居然如此和蔼可亲,看上去如此的年轻。

而在樊钟麟的身后则跟着一位紫衣人,约有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是气宇轩昂,相貌堂堂,比之樊钟麟来也并不逊色多少;但不知为什么,樊钟麟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便没有人注意他了。至于他们身后的人,更是完全被无视了。

只有陈霁云看清了后面的都是谁,因为这几个人他也都见过面,他们正是李真龙等人,只是宋嫣霞和小青却不在其中,看来由于她们是女子,所以不方便出来,因此留在了后面。

李真龙一见陈霁云,立刻怒火中烧,但此时身在拂云山庄,并不是他可以随意闹事的地方,只能对陈霁云怒目而视。而他身旁的杜玉堂和穆公子也是对陈霁云怀有敌意。

而让陈霁云颇感意外的是李真龙看上去好像伤已全好了,虽然他伤得并不算重,但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还是令人吃惊,看来天机门疗伤的本事也是非同小可。

此时,樊钟麟已与皇甫美见过礼,然后樊钟麟便来到父亲面前侍立一旁,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未离开过皇甫美。皇甫美则在左侧的贵宾椅上坐了下去,庞滚正坐在他的旁边,陈霁云则站在庞滚身旁,武清风却不知所踪。

皇甫美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剑神风采,夙愿得偿,实在是大慰平生呀!只是近闻老剑神之子夏子龙意欲今日挑战阁下,却不知阁下可有信心胜他?”

终于还是有人把话题引到了这上面!

樊府的人闻听此言,都把愠怒的目光投向了皇甫美,但樊钟麟却淡然一笑,道:“剑道无涯,学无止境,学剑之人如果仅以胜负为奋斗目标已落下乘。夏子龙既然有信心向我挑战,显然早已把胜败抛诸脑后,所以我与夏子龙谁胜谁负已不重要。”

众人闻听此言,无不叹服樊钟麟境界之高。只有皇甫美面色不禁微微一红,因为他听得出来樊钟麟虽然话说得很客气,但他的回答却等于在批评他话问得幼稚。

他不禁干咳两声,才道:“在下的修为自然不能与阁下相提并论,所以在下更关心你们谁的剑术更高,如能亲眼目睹当世两大绝代剑客一较高下,那么在下此行便无什么遗憾了。”

樊钟麟闻听此言,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恐怕到时候我们会让公子失望。”

皇甫美闻言,面上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才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屋外的有人喊道:“孟家庄庄主到。”

皇甫美一听这个声音,本来孤傲的面庞却突然红了,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好在众人一听孟庄主大驾光临,都把目光对准了门口,谁也没有注意他。

金陵孟家庄在江湖上的声望虽然不如四大世家、八大门派,但却也非同一般。而孟家庄的庄主孟希贤更是一代风流人物,不但武功卓绝,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医术更是江湖一绝。所以江湖人氏大多都对他敬重有加,今日听他到此,无不睁大眼睛,想一睹这位“逍遥金仙”的绝世神采。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个气宇轩昂,飘逸若仙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装扮并不绚丽,但在众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耀眼,他的神态也很祥和,但却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少年,相貌也是俊美不凡,而且温文尔雅,任何人见了,都打心眼里喜欢。

孟希贤与樊休见了礼,然后向他介绍了身后的那个少年:“这是犬儿孟如松。”

樊休微笑地点了点头,孟如松则立刻向樊休施礼拜寿。

樊休笑道:“久闻孟公子有潘安宋玉之貌,今日得见,果然传言非虚呀!”

众客闻言,也跟着随声附和。樊钟麟则笑道:“江湖谁人不知金陵孟家‘玉郎君’才貌双全,当世无双。”

孟如松闻言,面色不禁微微一红,道:“前辈过奖了。”

他的话音刚落,庞滚便开口道:“不过,据我所知,孟家‘月梦仙子’似乎名头更响。今天怎么没来呀?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美。”

他的声音洪亮,所以厅堂中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他的话说得粗俗,让人听了很不顺耳。所以很多人都向他投向了愠怒的目光,只是身在无情山庄,庞滚身为无情山庄的上宾,他们自然不敢造次。

而皇甫美就坐在庞滚的身旁,自然听得更清楚了,他看了看庞滚,眼里竟似有火在燃烧。

庞滚却浑然不觉,仍直直地看着孟希贤,希望他能给个满意的答案。孟希贤却没有看他一眼,而樊钟麟却把目光对准了他,并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陈霁云,他只觉得陈霁云似乎有些眼熟。

陈霁云却并未注意到樊钟麟在看他,因为他早已红着脸低下了头,庞滚的言行让他觉得很尴尬。

就在这气氛有些紧张之时,却听屋外的家丁喊道:“兰陵剑客的公子赵承宗到。”

虽然兰陵剑客的名气很大,但赵承宗的名气却一般,而且此前已来了好多实力和名气都胜过兰陵剑客的人,所以众人对赵承宗的到来,都没有在意,但当赵承宗一行人进来时,众人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陈霁云本不知道赵承宗的名字,此番才清楚当日在城外客栈所遇到的公子乃是兰陵剑客的公子。而此时他却发现在赵承宗身边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这少年不仅相貌英俊不凡,浑身更是散发着无比伦比的尊贵之气,这尊贵之气比起天子来似乎也不遑多让。

皇甫美与孟如松均是万里挑一的美少年,又是世家公子,气质自然非同一般,但与这少年相比,却只有自愧弗如的份。

而陈霁云却觉得这少年看起来很面熟,似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仔细瞅了瞅,却觉得自己根本从未见过此人。那为什么自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他正诧异着,赵承宗却已拜过寿,并送上了礼品。樊休点头谢过后,则看了那少年一眼,道:“承宗贤侄儿,这位小兄弟是……”

赵承宗闻言,连忙道:“这位是晚辈的朋友,仰慕前辈威名已久,此次专程从天山赶来为前辈拜寿。”

樊休微微点了点头,道:“却不知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那少年立刻上前施礼道:“晚辈藏龙帮秦孤鸿。”

这少年竟是秦孤鸿,当日他与圣煌剑的传人在那客栈附近的树林里决战,如今他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战胜了圣煌剑?

只可惜在场的人不知道这一战,否则他们心里一定会有这样的疑问。但是他们却知道藏龙帮,这两年藏龙帮的名字在江湖上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却很少有人见过藏龙帮的人,今天藏龙帮的人居然站在无情山庄的会客大厅里,这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连赵承宗都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此前秦孤鸿并没有告诉自己他是藏龙帮的人,赵承宗顿时有一种被利用了的感觉。虽然在座的人可能与藏龙帮没有恩怨,但藏龙帮的名声却不太好,江湖人早就把藏龙帮视为邪魔外道;自己居然说与他是朋友,众人一定会以为自己与藏龙帮有勾结,甚至是自己的父亲兰陵剑客也会因此而蒙羞。

想到这些,赵承宗不禁对秦孤鸿怒目而视,刚要痛骂他,樊成却开口道:“我们拂云山庄虽然不是名门世家,但却从不结交匪类,秦公子请回吧!”

秦孤鸿闻听此言,却面不改色,道:“晚辈久居天山,并不知敝帮名声在中原如此差劲,不过晚辈却知敝帮帮众虽然不都是安分守已的良善之辈,但也非前辈所说的匪类;想是有人意欲嫁祸敝帮,做一些不法之事,都推到敝帮的头上;而敝帮又远离中原,并不知中原的英雄们已视我们为强盗贼匪,否则晚辈岂会不远千里来此贺寿呢?”

他的话虽然只是一面之词,但却也不无道理,江湖上嫁祸于人的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谁又敢保证藏龙帮不是被冤枉的;何况中原的武林人氏本就对藏龙帮知之甚少,甚至连他们的帮主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而且这秦孤鸿的气质犹如王公贵族一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盗匪呢?

所以樊成听了这一席话,不禁无言以对。就连陈霁云都开始怀疑了,他虽然与藏龙帮众交过手,又听武清风说藏龙帮与薛荣勾结的事,但毕竟无凭无据,所以他不禁有些相信秦孤鸿的话了。

樊休见樊成说不出话来,不禁笑了笑,道:“秦公子说得有道理,我们的确不能证明藏龙帮是匪类。何况来者是客,既然公子不远千里来为老朽拜寿,老朽又有什么理由不欢迎呢?”

秦孤鸿道:“多谢前辈!能一睹前辈神采,实是晚辈三生之幸,愿前辈鸿福齐天,万寿无疆!”

樊休含笑点了点头,才要说话,樊钟麟却开口道:“请问秦公子是何方人氏,师承何派?”

秦孤鸿似已料到樊钟麟会有此一问,很是从容的朝樊钟麟点头施礼,然后道:“晚辈乃是咸阳人氏,只与几个寻常武师学了点粗拳笨脚,并非任何一派弟子。”

皇甫美闻听此言,心道:想不到这少年也是咸阳人氏,看来我们咸阳真是人杰地灵,只是我怎么未曾听说过咸阳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樊钟麟身边的紫衣人闻言,却冷笑道:“秦公子既然未经名师,那么又是从何处学得‘仙君诀’?”

秦孤鸿闻听此言,面色不禁一变,而在座的众江湖豪客中也有很多人面色为之一变,很显然他们也听说过“仙君诀”。

“仙君诀”是三十余年前臭名昭著的邪道高手“妙相仙君”李星灿的独门功夫,这门功夫本身并不算十分厉害,但是这门功夫却有一种特殊的功能,习练者会随着功力的加深,气质容貌会变得尊贵如帝王神仙。

当年妙相仙君号称江湖第一骗,他凭借非凡的相貌和气质,以及过人的智慧,使得许多江湖大豪上当受骗,更骗得无数少女的芳心。然而李星灿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难以瞒住天下人,所以他遭到了许多江湖人追杀。虽然他狡猾机诈、武功高强,但还是死在了华山派剑客陆飞鹰的剑下。

李星灿一死,“仙君诀”自然就此失传,但紫衣人竟说秦孤鸿会这门功夫,众江湖客自然心中诧异,他们甚至怀疑李星灿没有死,说不定藏龙帮主有可能就是李星灿……

秦孤鸿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对紫衣人道:“阁下好眼力,居然一眼便看出了在下练过仙君诀……”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众人便不禁为之一哗,很多人也因此而明白了秦孤鸿的相貌气质为何会如此不凡。

却听秦孤鸿又道:“不过,晚辈与妙相仙君并无任何关系,晚辈只不过是偶然间习得此功,当时晚辈并不清楚这是一门什么样的武功,也不知妙相仙君的为人,所以晚辈习得此功纯粹是出于无知,还望诸位前辈见谅。”

秦孤鸿所言虽只是一面之词,但其本人在江湖上并无声名,众人也不知其有何旧恶,加之此时是樊休老爷子的寿诞,众人都是为贺寿而来,如果樊家人不说什么,众人自然不便多言,所以众人都把目光对准了樊休,想看看他说什么。

樊休自然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不禁微微一笑,道:“秦公子远来是客,至于练什么武艺,那是公子的私事,我们岂能干涉。”

秦孤鸿闻言,不禁躬身道:“老庄主气量雅达,晚辈拜服。”

他们两人又客气了几句,秦孤鸿便把礼单呈上,樊成接过一见,不禁大吃一惊,因为所有宾客当中,还无一人的礼及得上藏龙帮的三分之一。众江湖客虽未见得礼单,但藏龙帮的几个青衣大汉所抬的厚礼,众江湖客还是有幸一饱眼福。

其中有明珠一斛,一株高有丈余的珊瑚,黄金寿桃五颗,玉如意一支,另有白玉马一对……

众江湖客中虽不乏公子大豪,但见到如此厚礼,还是不由得为之惊叹。樊成更是犹疑不决,不知是否该收下,于是回眼望了一下樊休。樊休稍稍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含笑着点了一下头。于是樊成便命人收下了礼物。

此时,已到了中午时分,该来的客人基本都已到了。樊府便开始摆宴款待各路宾朋。陈霁云与庞滚被樊府家丁引到西花厅用餐。庞滚毫不客气的大吃大喝,陈霁云却怎么也吃不下,因为武清风一进无情山庄便不知所踪,他本想去找,却又不敢,更不敢开口问樊府的人。

庞滚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低声道:“你放心,以你师兄的武功,不会有危险的。”

陈霁云却还是放心不下。而众江湖客的心情却不尽相同,他们有很多虽是为祝寿而来,但却更想一睹当世两大绝世剑客一较高下,而现在夏子龙却还没有来,他们如何不急?而那些与无情山庄交好的江湖人氏则都在为樊钟麟担心,所以他们也和陈霁云一样,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却全无食欲。

待午宴完毕,众江湖客游遍山庄,陈霁云趁机随处观望,却仍未见武清风踪迹,正是心急如焚之时,却见宋嫣霞与小青在后花园的一个小亭子里与几个女子谈话。陈霁云突见自己心上人,心跳立刻加速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却瞥见李真龙在身侧对他怒目而视。他不想在这里与李真龙发生口角,连忙离开后花园。却在回廊里遇到鲁东四义中的老四钟希武,那钟希武此时正与一男子谈着话,而这男子正是方才在樊钟麟身侧的那位气度不凡的紫衣人。

钟希武见陈霁云神色慌张的走来,不禁心生疑窦,立刻闪身拦住了他的去路,道:“公子何故慌慌张张的?”

陈霁云却是无言以对,钟希武便又追问了一句,陈霁云更是紧张。幸好那紫衣人开了口:“钟四哥,这年轻人看样子很老实,你别把他吓坏了。”

钟希武点了点头,道:“商六侠说的是。”

这紫衣人居然就是名满天下的天机六侠之一的商剑霆,陈霁云虽然孤陋寡闻,但却听武清风提起过商剑霆的大名,不禁连忙拱手施礼道:“小人拜见商大侠!”

商剑霆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客气了。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陈霁云道:“小人陈霁云!”

他不回答还好,这一回答,不禁让商剑霆脸色为之一变,因为前几天李真龙刚刚伤在陈霁云手里,商剑霆自然早有耳闻。他缓缓道:“陈少侠不必多礼,连真龙都败在你的手里,看来龙心岛的武功真是不简单呀!”

他居然把陈霁云当成了龙心岛的弟子,这是因为他方才已看到陈霁云与庞滚在一起,还以为他是庞滚的随从。

天机门向来与龙心岛不睦,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但陈霁云却丝毫不知,所以他不明白商剑霆话中的深意。他虽然与龙心岛毫无关系,但却不愿意多言,便没有辨解,却不知这使得天机门与龙心岛的矛盾加深了。

而就在此时,庞滚却不知从何处走来,叱道:“你瞎转悠什么?拂云山庄岂是你可以随便溜达的地方?”

这话是对陈霁云说的,虽然陈霁云并不是他的手下,但陈霁云却是跟着他来的。他们事先已约好,陈霁云和武清风以随从的身份跟着庞滚到无情山庄来,所以庞滚出言训斥陈霁云,陈霁云并无怨意,别人也不觉得奇怪。

钟希武看了庞滚一眼,道:“庞公子,这位小兄弟随处参观一下也没什么不可,拂云山庄又不是官府衙门,不许人随意进出。”

庞滚看了商剑霆一眼,才道:“我们可不像商六侠这般尊贵,还是规矩点好。”

说着话,便拉着陈霁云离开了这里。

待两人走到无人处,庞滚才道:“你知不知道,你伤了李真龙的事在金陵城早已传遍了?无情山庄的人消息有多灵通,你知道吗?”

陈霁云摇了摇头,道:“这怎么了?”

庞滚道:“怎么了?你一进这山庄,樊府的人就已盯上了你,所以你若想少惹点麻烦,还是老实一点儿?”

陈霁云道:“可是我二哥……”

庞滚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说过你二哥不会有事的,拂云山庄虽有无情之名,但毕竟不会草菅人命,何况樊休与我师父素有交情,他不会为难我带来的人的。”

陈霁云稍稍放下心来,却道:“可是庞大哥你有所不知,我二哥生性顽皮,我怕他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庞滚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是无情山庄,你师兄不会那么没有分寸,在这里胡闹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突见几个江湖客道:“夏子龙来了,我们快到前院去看看。”

许多江湖客之所以到无情山庄来,其实正是为了看夏子龙与樊钟麟一较高下,此时他们早已是等得不耐烦了,听到了这个消息,所有的人立刻兴奋了起来,纷纷赶往前院。陈霁云和庞滚自然也在其中。

众人来到前院大厅,只见厅堂正中立着一人,此人白衣如雪,手持乌鞘剑,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绝天下的剑气。

他正是夏子龙!

樊钟麟此时也已立在厅前,二人四目相对,如同四柄利剑在虚空中拼杀。虽然厅中早已聚满了人,但却是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郑添才打破了宁静,他向夏子龙抱拳道:“夏公子此来可是为了向我们公子挑战的?”

夏子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樊钟麟道:“你可准备好了?”

樊钟麟尚未答话,一人却抢先开口道:“夏公子,今日乃是樊庄主的六十大寿,你不来贺寿也就罢了,何故在今天向樊公子挑战?”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商剑霆。商剑霆是樊钟麟的至交好友,江湖上路人皆知,所以他出头为樊钟麟说话,谁都不意外。

夏子龙看了他一眼,道:“我下战书之前并不知今日是樊老庄主的诞辰。”

商剑霆闻言,不禁冷哼一声,道:“那你现在已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为什么不另择他日再与樊公子比试?”

夏子龙道:“我也想择日再战,但是我的剑却已不能再等了。”

商剑霆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商某领教一下绝剑山庄的神技了。”

他说着话,便要拔剑与夏子龙一较高下,但樊钟麟却拉住了他,道:“商兄,夏公子找的人是我,如果你代我与他切磋的话,传了出去,大家还以为我们拂云山庄不敢应战。”

夏子龙闻言,道:“樊公子果然未令我失望,看来你是明白我的剑了。”

樊钟麟却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夏公子也不会令我失望的。”

夏子龙道:“但只怕我会让这些看客们失望。”

樊钟麟道:“为什么?”

夏子龙道:“我们比剑可不是沿街卖艺,不需要看客。”

樊钟麟闻言,道:“好!那么就请随我来吧!”

他说着话,便转身向后堂走去,夏子龙便立刻跟了上去,众江湖客立刻闪出道来,由他们二人穿行过去。

几乎来无情山庄拜寿的所有江湖客都想一睹两位绝世剑客的剑决,但夏子龙的话却让众人如冷水浇头一般,原本亢奋到极致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实在是让人消受不得。

但他们却无法提出异议,这也许才是最痛苦的事。

很快樊钟麟便出了无情山庄的后门,原来在无情山庄的后门有一条直通后山的小道。樊钟麟也不回头,顺着小道走了上去,夏子龙跟在了后面,众江湖客却仍不死心,也跟了上去。

但很快小路便到了尽头,而小路的尽头处,一片雾霭之中,竟还有一个小庭院。这庭院虽小,但门墙却很高,樊钟麟走到门前,推开朱漆大门,却没有走进去。里面却出来了几个身着青衣的家丁,他们几个向樊钟麟作了揖,然后分别立在门的两侧。

樊钟麟则回过身来,冲着商剑霆道:“商兄,麻烦你帮着我照看一下诸位朋友,我与夏公子到里面切磋。”

商剑霆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诸位江湖朋友的。”

樊钟麟也点了点头,又对夏子龙道:“夏公子,里边请!”

说着话,两人便进入了庭院,待两人走了进去之后,家丁立刻关上了大门。商剑霆和鲁东四义则与那几个家丁侍立在门前,看着一众江湖客。

众江湖客立在门外,心里犹自不甘,但却也只能等着,看来谁也没机会一睹这惊天之战了。

无情山庄本就坐落在紫金山的山巅,而庄后的庭院比山庄的位置更高。但令夏子龙没有想到的是,这庭院居然并不是这座山峰的最高处,因为这座庭院的后面竟还有一条通往绝境的小路。

樊钟麟与夏子龙进了小院之中,并未停留,因为这院子实在太小,根本不能让两位绝世剑客尽情地一展身手。所以夏子龙一进院中,便知道这里并不是决战之地。

果然樊钟麟又推开了那道小门,而在小门之外,便是那条通往峰顶的小路;小路极为狭窄,仅可两人并行。小路的两旁则是绝险的峭壁,在小路的尽头处,却是一块平台。

这平台却是十分宽敞,足够四五个人同时较技。在这平台的四周有数十株四季长青的古松,而在平台之外则是万丈深渊。

此时虽然是初春,但天气并不温暖,而平台地处峰顶,所以山风极大,吹在人的脸上,只觉如刀刮一般。

樊钟麟与夏子龙就这么伫立在风中,一言不发!

直至太阳已开始偏西,夏子龙才开口道:“想不到无情山庄还有这样的地方,难怪你的剑法会使得出神入化。”

樊钟麟微微一笑,道:“夏兄还未曾与我比试,又如何知道我的剑法如何呢?”

夏子龙道:“江湖上虽然多是碌碌之辈,但也并不尽是有眼无珠的人,既然你身负剑神之名,想来剑法一定不会太差。”

樊钟麟道:“江湖传闻,多半不足为信。其实我之所以把夏兄领到这里来,是因为在别处我实在没有把握胜你。”

夏子龙闻言,却面无表情地道:“我本来就是要与最强的你一较高下。”

樊钟麟道:“你一定要胜过我?”

夏子龙道:“我来此只为求剑,并不是为求胜。”

樊钟麟道:“求剑?”

夏子龙道:“我是想看一看我的剑法是否真的到了变化的极限。”

樊钟麟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夏子龙也点了点头,而与此同时,他的剑也已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这一剑简直比闪电还要快,而且奇诡异常,虽然只是一剑,但却有数道剑气以撕天裂地之势刺向了樊钟麟。

这凌厉的剑气夹杂地上的泥沙和空气中云霭,一齐卷向了樊钟麟。

这一剑正是天绝十式的起手式——绝地惊雷!

这一招夏子龙已练了三十多年,比之当年的老剑神也不遑多让。而樊钟麟的剑却还未出鞘,不知是被这一剑之威所慑,还是另有妙招。

樊钟麟虽然较夏子龙年轻,但却久经大敌,生平所遇高手无数,因此在战验上却是远胜夏子龙。他一见夏子龙的起手式,便知自己所遇的对手比之当年的昆仑剑圣尚犹有过之。他只觉得天绝剑法比之杨无忌的绝命七剑来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可怕。

杨无忌的绝命七剑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毒蛇,而毒蛇无论多么歹毒可怕,却还都是活物,而活物便都有它的弱点。可夏子龙的剑却完全是死的,没有一丝的生气,就像是昆仑绝顶那万年不化的寒冰般冰冷死寂。

这一剑带来的也只有死亡。

在这死亡剑意之下,任何的差池都会命丧当场,所以樊钟麟才没有立即出剑,直待夏子龙的剑已迫在眉捷,才向后疾掠,同时他的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鞘,待夏子龙剑势一变之机,飞刺而出。

无情剑法的奥妙在于出手迅捷狠辣,一剑击出,直袭要害。但樊钟麟这一剑却不是击向夏子龙,而是击向夏子龙的剑。

只听“叮”的一声,两剑相交,火星四溅,两人各退三步,随即同时向前一跃,各施绝招。两柄剑便如两道乌云中的闪电,纵横交错。片刻间两人已刺出了数十剑,那四散的剑气竟完全将山风压制,更令四周的云雾尽数散去,甚至连周围青松的枝叶也被剑气摧落。

天绝十式虽然只有十式,但却几乎是剑法变化的极限,每一式都是从至险至绝的角度刺出,而出剑之时,不但剑法绝决,而且使剑的人也如身处绝境一般,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但是人在绝处,自身的潜能却能完全发挥出来,所以天绝十式虽然不能算得上是完美无缺的剑法,却实在可称得上精妙无双的剑法。

而更可怕的是,这天绝十式的变化,一式可变十式,十式也可变为一式。倘若剑力够强,剑意够深的话,这十式的威力足可以无敌于天下。更何况在这十式之外,另有更为不可思议的第十一式变化——绝处逢生!老剑神正是凭借这一式变化而得剑神的称号。

若是换了旁人,在这十式剑下,已然败阵,纵然能抵住十式,也必然会甘拜下风,因为见了这十式,便再无把握抵得住第十一式变化。

樊钟麟从一交手,就发现家传的无情剑法远不如天绝十式,而自己最得意的多情剑法更是丝毫发挥不出威力来,这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樊钟麟毕竟是剑神,不但剑境超凡,而且临阵的机变也真如神一般,他眼见自己在剑法上没有丝毫的优势,便利用自己在经验上的优势,以及通天剑慧,在夏子龙变招的一刹那疾出快剑,攻夏子龙剑身的弱点,才勉强支撑。

夏子龙所持的宝剑剑身狭长,剑锋纤薄,而且没有护手,这柄剑正是为天绝十式量身而造;天绝十式只有攻式,没有守招,所以护手对于这套剑法来说完全是多余的。但就因为如此,这柄剑的剑柄以上三寸处正这是这柄剑最薄弱的一环,犹如蛇之七寸。

樊钟麟剑剑皆攻此处,才使得夏子龙的天绝十式无法尽情施展,但饶是如此,樊钟麟却仍已处于下风。

瞬息之间,天绝十式所有的变化都到了尽头。夏子龙已击出了最后一式,也是最强一式——天绝地灭!

这一式似乎已到了变化的极限,似乎已变无可变,这正是毁天灭地的杀招,至险至绝的剑法!

刹那间,整座山峰都似乎都被这强极的剑气所笼罩,天地间都充满了死亡之气。这一式似乎足以令天地间的万物尽数毁灭。

看样子樊钟麟无论如何闪避,都无法躲开这一剑。

然而,就在这一剑即将刺穿樊钟麟咽喉的那一刹那,樊钟麟的剑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击中了夏子龙长剑的三寸处。

夏子龙只觉得左臂一麻,长剑险些脱手。而那柄长剑若不是千锤百炼的话,已然被樊钟麟这一剑所击碎。樊钟麟不闪不避,却是因为早已看破这一招,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闪避也快不过这一剑,所以索性以静制动,击中那一剑的弱点所在,夏子龙那毁天灭地的剑气竟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

夏子龙强绝一式被破,顿时前胸空门大露,樊钟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一剑刺向他的前胸,夏子龙甚至连闪避的机会都没有了。然而就在此刻,夏子龙手中的长剑却突然有了变化,这一变化之精妙,简直超乎人类的想像。樊钟麟只觉得夏子龙那原本已死的剑竟突然间似乎有了生命一般,不但将前胸的空门补上,还将樊钟麟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这正是天绝剑法的第十一种变化——绝处逢生!

这一剑的剑意竟完全不同于天绝十式,天绝十式是死亡的剑意,而这一式却是充满生机的剑意。在生机之中便会有无穷无尽的变化,所以樊钟麟接连变式,仍无法破掉这一式。

樊钟麟的无情剑法如寒风般凛冽,而这一式剑法却似春风般温暖,不但可以让冰雪融化,还可以让草木恢复生机。在这种剑意之下,樊钟麟的剑已失去了杀气,而没有杀气的无情剑法,威力也荡然无存。

然而樊钟麟却剑势一变,祭出的多情剑法,两剑相交,立刻将夏子龙的长剑缠住。

夏子龙一怔,急忙变招,但无论怎么变招,却都无法摆脱多情剑法的纠缠。

两柄剑就这么缠在了一处,各自摧动内力,妄图震退对方。然而樊钟麟虽然内力极为精纯,但夏子龙的内力竟似乎更为浑厚。所以谁也无法将对方震退。

樊钟麟已看出夏子龙的剑式虽未变,但剑意却已接连起了两种变化,一种变化雄浑逼人,正如初春的大地一般生机勃勃;而在这之后,这股充满生命力的剑意又起了更不可思议的变化,似乎这股生命力无有终时,生生不息。

樊钟麟实在没有想到,这天绝十式,在绝处逢生之后竟还有两种变化,也难怪老剑神可以凭借绝处逢生这一式打遍天下无敌手。原来是因为这绝处逢生之后还有两种更为精妙的变化,凭借这两种变化,这套剑法已足以无敌于天下。

生生不息,便有无穷无尽的变化,夏子龙似乎已立于不败之地。但樊钟麟清楚,天下没有完美无缺的招式,任何招式都有其破绽和死门。所以他虽见夏子龙的剑招的变化已是无穷无尽,却仍不灰心,继续用他丰富的临敌经验与夏子龙周旋。

但几个回合过后,夏子龙剑意似已完全将樊钟麟所压制,看样子获胜只是时间问题。然而他却仍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要击败樊钟麟并不容易。不过,他手上却加快了攻势。他的剑几乎与天地融为了一体,闪耀的剑光犹如梨花盛开一般,形成一张巨大的剑网,已完全将樊钟麟包围其中。

然而,就在此时,樊钟麟的眼睛却突然一亮,因为他发现了这一招中的破绽,并一击而出。

生生不息这一式虽然变化无穷无尽,但在他变招之时,他的前额却有一处极微小的漏洞。这漏洞极难发现,而且稍纵即逝。但樊钟麟是剑神,他对剑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凭着他超凡的剑意,在如此危机之时,还是感觉到了夏子龙的剑意中那微小的漏洞。

夏子龙只觉前额一寒,一道寒光逼来,连忙挥剑招架,但却似乎已来不及,看样子自己必然命丧这一剑之下。

虽然两人只是切磋剑技,但刀剑无眼,自己又是在樊休的寿诞来挑战,樊钟麟完全有理由杀他,所以夏子龙闪念之间,已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樊钟麟所使得是无情剑法,正是杀人的剑法,如何会手下留情?

然而就在夏子龙以为自己已必死无疑之时,樊钟麟却收了手。一剑疾刺而出,若然突然收手,势必会受内伤,但樊钟麟还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他的剑距夏子龙的前额仅有三寸。

樊钟麟的手已流出的鲜血,显然那一剑实在太快,突然收手,不仅受了内伤,连手上的皮肉也受了伤。

夏子龙的面色如死灰一般,但樊钟麟也好不到哪儿去,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收剑回鞘。

“我输了!”夏子龙神色有些黯然。

樊钟麟却道:“可在剑技上你并没有输。”

夏子龙摇了摇头,道:“你的无情剑法远不如我的天绝剑法精妙,可是我却仍不能胜你。”

樊钟麟道:“以你我的剑境,剑法已不是决胜的关键了。”

夏子龙却道:“但我感觉得出你还有更精妙的剑招,可你却没有使用,是不是觉得我不配?”

樊钟麟道:“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用家传剑法,是因为自幼便练习这套剑法,所以这是我所使得最为纯熟的剑法。与你这样的高手较量,我自然得用最拿手的功夫。”

夏子龙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败了,也许我真的没资格见识你更高明的剑法了。”

樊钟麟却道:“其实你的天绝剑法就是天下最高明的剑法,因为这套剑法还有一变,那才是这套剑法的终极一式。我相信那一式天下无人可破。”

夏子龙闻听此言,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淡淡地道:“曾沧海也是这么说的。”

樊钟麟不禁一怔,道:“你与曾沧海交过手?”

夏子龙神色更是黯然,缓缓地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正是因为与他交手,才发现绝处逢生之后居然还有两种变化,但这两种变化还是被他破掉了。”

樊钟麟道:“他是怎么破的?”

夏子龙道:“和你一样,只不过他没有受伤。”

樊钟麟道:“看来他的剑术犹在我之上。”

夏子龙道:“未必,我那时这两式只是临阵所创,还远未纯熟,而你所见是我经过演练完善过的招式。”

樊钟麟点了点头,道:“不过他当时已看出你的剑法还有变化,说明他的修为已超凡入圣了。”

夏子龙道:“他说我的剑法还有最后一式,但这一式绝非一个人所能领悟得出的,必须一个绝世剑客的无上剑意才能将此招引出。所以我才会在今日向你挑战,我深信此刻的你是最强的你。”

樊钟麟道:“可是我还是没能达成你的所愿。”

夏子龙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这世界上连你都引不出这一招的话,那恐怕我永远也看不到这一招了。”

樊钟麟却道:“天下之大,我未必就是最强的剑客。不过,你根本就不需要那终极一式,以你现在的剑法已足以傲视天下了。”

夏子龙道:“只可惜却已败了两次!”

他说完话,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樊钟麟望着他的背影,喃喃地说:“那终极一式最好别出现,否则连你自己都会后悔。”

夏子龙下了山后,商剑霆与鲁东四义便立刻赶上山来。却见樊钟麟呆呆地站在那里。右手的血迹已凝固了,但地下却留有一滩血。

方才他们都见到夏子龙完好无损地下山,那么这血当然是攀钟麟的,于是他们便一齐涌上前来。

郑添不禁关切地问道:“公子,你受伤了?”

李冲则问道:“公子,你们刚才到底谁胜了?”

秦嵩道:“一定是公子胜了。”

钟希武道:“可是公子怎么受伤了?”

……

樊钟麟听了几人的对话,看了看他们,道:“我们回庄里吧!”

说着便要往山下走,但商剑霆却拉住了他,道:“樊兄,你这个样子若是让江湖客们瞧见,恐怕会影响你的威名。”

樊钟麟却淡淡地一笑,道:“我不过一介武夫,谈何威名?何况虚名不过身外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商剑霆与樊钟麟是至交好友,所以很清楚樊钟麟的性格,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而鲁东四义听了樊钟麟的话,也无话可说。于是他们也朝山下走去。

但商剑霆与鲁东四义心里却都是满腹疑问,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刚才到底是谁获胜了。看樊钟麟的样子,并不像是刚吃了败仗,而夏子龙也不像是获胜的样子,可是偏偏樊钟麟受了伤,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们很想知道,可是却清楚樊钟麟一定不会说,这样他们便更加好奇了。

等他们穿过后庄的庭院,与众江湖客见面时,众江湖客纷纷上前询问,但樊钟麟却只是笑而不答。可众江湖客见了樊钟麟手上的血迹后,几乎都怀疑他刚才败在了夏子龙的剑下。只是身在无情山庄,又在樊钟麟身边,才不便于议论。

陈霁云身在江湖客中,自然也瞧见了樊钟麟手上的血迹,于是他心不禁沉了下去。自从上次在开封一睹樊钟麟的风采后,他便非常敬慕樊钟麟,所以他从心里希望樊钟麟能赢下这一战。可是眼前的所见,却让他的希望破灭了。

天已黑了下来,大部分前来贺寿的客人都已走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走了,龙心岛主与樊休是至交好友,所以庞滚有幸留了下来,天机门人自然也没有走。秦孤鸿也没有离开,虽然山庄里的人并不希望他留下来。

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些与无情山庄交情颇深,又归途较远的客人留了下来。

晚宴时,樊钟麟并没有出来招待客人,显然是伤得不轻。所以晚宴没人吃得下,尤其是陈霁云,他不仅是因为樊钟麟的受伤而心情不爽,更因为武清风到此时还是杳无踪影。

晚宴总算结束了,庞滚被安排在后院的西厢房下榻,陈霁云做为他的随从自然得陪同左右。

可是陈霁云却无法入睡,他在为武清风担心,虽然他深知武清风爱搞恶作剧,但在无情山庄里,武清风应该不敢胡来的。他觉得武清风一定是遇到麻烦了,他的脑子里闪过了数十种想法,甚至怀疑武清风是被天机门的人抓了起来。他当然也在怀疑无情山庄,可是由于他对樊钟麟极为崇敬,便强制自己不把无情山庄往坏处想。

庞滚自然也对武清风的失踪感到奇怪,但他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无情山庄的人虽然知道与庞滚同来的还有一个人,但庞滚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们碍于情面,也没有多问。

而陈霁云虽然很想问一问无情山庄的人是否见到了武清风,但却又不敢,生怕惹出麻烦来。

终于等到庞滚睡下了,山庄里已熄了灯,他才悄声起床,穿好了衣服,然后,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准备四下里寻找一番,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陈霁云虽然胆子不大,但对自己的轻功还是颇有自信。只是他对无情山庄并不熟悉,所以不知该从哪里寻起。所幸无情山庄并不算太大,用不了太长时间,就可把庄子转个遍。

陈霁云最怀疑的人自然是天机门的人,可是他却不知天机门的人下塌在何处,只好慢慢地寻找了,就在他走到花园的假山旁时。突然一个黑影从假山后窜了出来,一爪抓向了他。

来人身形快若鬼魅,爪法更是精妙异常,陈霁云本来就是心神紧绷,他猛然窜出,已把陈霁云吓了一跳,加之陈霁云临敌反应本来就慢;这一惊之下,更是忘了闪避。

而来人出手却又快得骇人听闻,陈霁云当即被擒出咽喉。陈霁云心下一沉,暗道:看来我与二哥都葬身于此了。

他虽心念如此,但体内那强横的内力,却自行涌出,从咽喉处直撞来人的手心,来人的手微微一松,随即却将这股将真气吸了过去。同时左手闪电挥出,点住了他的穴道。

陈霁云心下更是骇然,然而那人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陈霁云内力如此强横,竟险些将自己的手撞开。他封住了陈霁云的穴道,却仍恐有失,手腕一翻,手里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住了陈霁云的咽候。

陈霁云已闭上了眼睛,他认为自己死定了。但来人却没有杀他,而是冷声道:“你的反应太慢了,就算你内力再强横十倍,我杀你也是易如反掌。”

陈霁云闻言,反倒冷静了下来,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只见他身着夜行衣,蒙着脸,一双眼睛散发着刀锋般锐利的寒光。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却昂然道:“阁下武艺深湛,在下自愧弗如,只是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来人冷笑两声,道:“只因为我比你强。”

陈霁云一怔,道:“你想怎么样?”

来人道:“不想怎么样,只想给你两条路走。”

陈霁云不禁道:“哪两条路?”

来人道:“一条是你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再也别踏足江湖。”

陈霁云一怔,随即道:“另一条呢?”

来人道:“就是死。”

陈霁云闻言,不禁怔住,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人深夜偷袭他居然是想逼他退出江湖。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在不在江湖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正想着,来人却已不耐烦了,道:“想好了没有?”

陈霁云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身后传来了暗器破风之声,他大吃一惊,却见数点寒星从自已右肩闪过,真袭黑衣人,黑衣人连忙向左一闪,那几点寒星便没入了黑暗中。

而与此同时,陈霁云身后却掠出一个人来。这人虽身形短小,但动作却迅捷异常,掌法诡异凶悍,连攻数招,竟将那蒙面高手逼退数步。

但那蒙面高手却冷笑两声,将匕首交到左手,右手又祭出那套将陈霁云迅速制住的爪法,同时左手的匕首也疾刺而出。

陈霁云见了,心下一凛,因为他知道方才那矮子不过仗着抢了先机才将蒙面人逼退。而没有想到对方不但不逃,反倒反击过来,而且能一心二用,双手分使两招。此人武功之高实在是骇人听闻。

果然,才瞬息之间,那矮子的右臂已中一刀,虽然伤得不重,但看样子那蒙面高手只需再出三招,就可以取了矮子的性命。

陈霁云此时本可以高喊救命,但他始终觉得那蒙面人是无情山庄里的人,如果自己喊叫的话,或许会死得更快,眼下只有尽快用真气冲破穴道,助那矮子击退强敌。

而就在此时,那矮子的手腕已被擒住,而蒙面人的左手也在同时刺向了那矮子的咽候。在千钧一发之机,陈霁云竟解开了穴道,一掌拍向了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不禁大吃一惊,一脚踹中了那矮子的小腹,并借着这一踹之力凌空翻身,向后急掠,避开了陈霁云这势大力沉的一掌。同时手中的匕首飞出,直击那矮子。

匕首去势疾快无比,那矮子被踹中一脚,虽然伤得不重,但也势难躲避这致命一击。幸好陈霁云早有准备,两指闪电般出手,将匕首夹住。那匕首虽然被夹住,但柄却颤抖个不停,显然对方内力极为深湛。

陈霁云反手握住匕首,只待与那蒙面人拼命,却发现他已是踪迹不见。陈霁云这才回身看了看那矮子,发现那矮子居然是庞滚。

而就在这时,一群人手持火把围了过来,正是樊安带着无情山庄的家丁赶了过来。他们见庞滚受伤了,满是狐疑,正要问时,鲁东四义以及天机门人也都赶了过来。

陈霁云见状,不禁暗自心惊,这不但是因为这事是他引出来了,更因为无情山庄家丁们的耳目之锐,动作之快。要知道,他和庞滚与那黑衣人激斗,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而且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但却还是无法逃过山庄护院们的耳目。

樊安看了陈霁云一眼,又看了看庞滚,道:“庞公子,你怎么受伤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庞滚见了众人,微微一笑,道:“我刚才与我兄弟睡不着觉,来这里切磋武艺,没想到惊动了大家,搅了大家的好梦,真是对不住。”

樊安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郑添却道:“既然是切磋武艺,庞公子怎么还受了伤?”

庞滚道:“刀剑无眼,比武切磋,受伤岂不是常有的事,就像今日贵庄公子与夏子龙切磋也受了伤一样。”

他这句话不禁让樊安与鲁东四义的脸色大变,但庞滚是无情山庄的贵客,他们却不能得罪。所以虽心有不悦,还是不能无礼。

而天机门的人却不同了,李真龙一见到陈霁云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见庞滚出言不逊,更是怒不可遏,道:“你们两个满口胡言,大半夜不睡觉,跑花园里切磋武艺,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我看你们准是想剑神今日受伤,好趁机谋害。”

庞滚冷笑道:“天下人都知道我们龙心岛与无情山庄的交情,我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来,倒是你们天机门的人含血喷人,有意挑起是非,想来定是图谋不轨。”

李真龙闻言,不禁怒道:“你居然敢倒打一耙!你身边那小子原来在天盛镖局做事,没想到他却勾结外人,将杨秋白大侠害死。他既然是你们龙心岛的人,看来这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杀死杨大侠的人就是你。”

庞滚闻言,勃然大怒,便准备向李真龙动手,但商剑霆却挡在了两人中间。并回手给了李真龙一记耳光,道:“你爹平时是怎么教你的?我们天机门弟子岂是胡说八道、诽谤中伤之徒?庞公子是樊府的贵客,你也是樊府的客人,难道连一点为客之道都不懂吗?”

李真龙挨了一巴掌,又被当众训斥了一通,心里自然是极不服气。但天机门门规森严,做为师叔的商剑霆在李真龙面前有绝对的威严,李真龙只有低头认错。

而庞滚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发难了,虽然龙心岛与天机门有过节,但商剑霆在江湖上威名甚著,而且又是前辈,庞滚当然让他三分。于是道:“商六侠,刚才晚辈也有不是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商剑霆道:“庞少侠客气了,我们也不多废话了,你还是赶快疗伤吧!”

庞滚道:“多谢关心。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而这时,樊府的家丁已取来了金疮药,敷在了庞滚臂上伤口处,并给他包扎好。庞滚谢过了樊府的人,便拉着陈霁云回到了卧房。

待回到了卧室,陈霁云便把方才如何遇袭的事原原本本的陈述了一遍。并问庞滚道:“你怎么知道我遇险了?”

庞滚道:“我睡醒了,发现你不见了,等了一会儿,见你不回来;便猜到你准是去找你二哥了。我放心不下,于是便出去寻你,没想到正好遇到你被挟持,便出手救你,却没想到那人武功如此高强。”

陈霁云道:“多谢庞大哥救命之恩。”

庞滚却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谢我,是那人并不想杀你而已。”

陈霁云一怔,道:“他不想杀我?”

庞滚道:“他若想杀你,就算我及时赶到,以他的武功,也足以杀了你。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只是想让你离开江湖而已。”

陈霁云道:“我不过是初出江湖的无名小辈,在江湖上根本碍不着谁,他又何必花费力气,来找我的麻烦呢?”

庞滚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以他的武功,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陈霁云闻言,不禁大吃一惊,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上了这么可怕的高手,道:“庞大哥见多识广,你是否看出他刚才用的是什么功夫?”

庞滚道:“他用的招式倒也稀松平常,不过是少林派的龙爪手。但他却决不是少林的人,因为少林门人还没有人能把龙爪手使得如此可怕。”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心下骇然,他虽然孤陋寡闻,但却还是听说过少林绝技龙爪手的,可庞滚居然说龙爪手是稀松平常的武功,难道说龙心岛的武功更胜过少林?!而更让他奇怪的却还是那蒙面人虽使龙爪手,却又不是少林派的人,那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陈霁云道:“庞大哥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不是少林派的人?”

庞滚道:“少林寺中的高僧大部分时间都钻研佛法,习武时间有限,何况他们都是出家人,淡泊名利,武功对他们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因此他们虽然武境超凡,但实战水平终究欠缺火候。而那人的龙爪手使得简直可说得上炉火纯青,而且出手凶狠,毫无半点慈悲心,决计不会是佛门弟子。”

陈霁云道:“那会不会是少林俗家弟子呢?”

庞滚道:“少林俗家弟子中虽然高手很多,但大多都难入绝顶之列,而那人的武功足以位列当今江湖三甲。”

陈霁云闻言,心中更是惊骇不已,却猛然想到一个人,樊钟麟的师兄杨无忌;李云洲曾说他的武功足以位列江湖前五,而且他还曾与樊钟麟在开封城外的荒山上交过手,他的武功不在樊钟麟之下,更重要的是他曾经用奇怪的眼神看过自己。

庞滚不知陈霁云心中所想,却开口问道:“你敢确定那人不是你二哥吗?”

陈霁云闻言,不禁一怔,随即道:“绝无可能,我二哥不会与我开这样的玩笑,而且那人的武功比我二哥要高很多;还有他的身材也比我二哥高大的多。”

庞滚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只有两个人嫌疑最大。”

陈霁云道:“哪两个人?”

庞滚道:“其中一个是商剑霆。”

“商剑霆?”陈霁云不禁大吃一惊。

庞滚缓缓道:“因为你前些日子伤了李真龙,使得天机门蒙羞,他们自然想找机会报复,如果你从江湖上消失,他们自然可以骗江湖人说李真龙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败给你的。所以你退出江湖,对他们很有利。”

陈霁云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么另一人是谁呢?”

庞滚道:“秦孤鸿。”

陈霁云闻言,不禁一愕,道:“他?”

庞滚点了点头,道:“秦孤鸿这个人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会仙君诀就已十分匪夷所思了,而今天他居然只用三言两语就让质疑他的人说不出话来,可见此人十分了得。而他既然能学得仙君诀这种失传了的邪门功夫,想学龙爪手自然也不会太难。只不过他却没有袭击你的动机。”

陈霁云点了点头,觉得庞滚分析得有道理,但他却道:“这些人都住在山庄里,你看会不会是庄外的人干的?”

庞滚道:“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很小。因为不会有人仅仅是为了威胁你,而冒这么大风险夜闯无情山庄。”

陈霁云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而庞滚也没再问什么,只是仔细地端详那把匕首,似乎想从中发现点什么来。

天终于亮了!

对陈霁云来说,这一夜太过漫长,他一夜也没有合眼,除了惊魂未定之外,还在为武清风担心。他想如果武清风也遇到那神秘人的话,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已拜完了寿,又在山庄里住了一宿,庞滚已没有理由再留在无情山庄了,于是在用过早饭后,他便向樊休辞行。樊休一直把他送到了大门外,却不见樊钟麟与樊成等人。

庞滚离开山庄后,却在半山腰处遇到了李真龙他们一行五人。由于他们当中有男有女,走的不快,所以便被他俩赶了上来。陈霁云一见宋嫣霞立刻慌了神,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李真龙却拦住了庞滚的去路,道:“昨天晚上的账我们得算一算了。”

庞滚冷笑道:“你想怎么算?”

李真龙道:“当然用拳脚来算。”

他说着话,便要对庞滚动手,但他身旁那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却拉住他,道:“真龙,你的伤还未痊愈,不可妄动。”

李真龙却不肯罢休,前几天他刚吃了败仗,所以急需一场胜利来找回自信。杜玉堂也看出了李真龙的想法,于是便道:“李公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何必急于一时。”

李真龙看了看杜玉堂,道:“我就算是身上有伤,一样可以收拾庞滚。”

杜玉堂道:“那陈霁云呢?”

李真龙闻言,便不言语了,他虽然狂妄,但却还是很清楚自己与陈霁云相比有很大的差距。

而就在这时,宋嫣霞却开了口道:“陈霁云就交给我来对付,我倒要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她说着话,便拔出剑来,准备与陈霁云拼命。陈霁云实在没有想到宋嫣霞会如此对他,不禁心如刀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山上传来了马蹄声。他们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二十几个人牵着十几匹马从山上走了下来。

由于山路不算平坦,所以他们都没有骑马。众人仔细一看,只见为首一人锦衣玉面,气度尊贵,正是那藏龙帮副帮主秦孤鸿。而与他随行的则是十二个青衣大汉和十四个家丁打扮的黑衣人。

秦孤鸿来到他们面前,向他们施礼道:“想不到又在这儿见到各位,真是荣幸之至。”

他虽然气度不凡,但众人却都对他无甚好感。宋剑豪被谁所伤虽然一直是个迷,但天盛镖局的人却始终认为这件事与藏龙帮脱不了干系;而李真龙的祖父是华山派弟子,华山派与妙相仙君又有仇恨,所以李真龙自然也把会仙君诀的秦孤鸿视为敌人;陈霁云则与藏龙帮众交过手,而庞滚却又怀疑昨日袭击陈霁云的人是秦孤鸿。所以此时此刻,秦孤鸿出现在这里实在与过街老鼠无异。

秦孤鸿自然也看出了各位的异样,不禁微笑道:“各位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非要动武力解决不可?”

宋嫣霞看了他一眼,道:“秦公子在藏龙帮身居何职?”

秦孤鸿显然未料到宋嫣霞居然会来这么一句,但还是从容地笑道:“在下年少德薄,但却因为与帮主交情甚厚,蒙他看得起,把副帮主之位给了在下。不过,在下虽在帮中地位甚高,但却无什么能耐,只能做一管家所为之事。”

宋嫣霞道:“我不过问你居何职位,你居然说了这么多废话。”

秦孤鸿闻言,还是微笑道:“姑娘教训的是。”

宋嫣霞道:“我问你,你们帮主姓甚名谁?”

秦孤鸿道:“敝帮主姓古,名云峰。”

众人闻听此言,无不佩服宋嫣霞,因为她的问话看似无理,但却都在点子上。藏龙帮在江湖上虽然已颇有声名,但却几乎无人知道他们的帮主姓甚名谁。

宋嫣霞道:“看样子你还算老实,那我就再问你一件事,你可得如实回答。”

秦孤鸿道:“姑娘尽管问吧,在下定当如实相告。”

宋嫣霞道:“我大哥是不是你们帮主所伤?”

秦孤鸿看了宋嫣霞一眼,道:“却不知姑娘的大哥是哪一位?”

宋嫣霞道:“我大哥就是在天山遇袭的宋剑豪。”

秦孤鸿闻言,连忙一揖道:“原来是天盛镖局的宋二小姐,失敬、失敬!”

宋嫣霞听了,却怒道:“别来这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秦孤鸿道:“敝帮主已给令尊宋总镖头去信澄清了此事,令兄遇袭之事实非敝帮所为,敝帮一向有意结交中原诸位豪杰,又焉敢得罪宋总镖头?何况令尊有着中原第一剑客的美誉,想必令兄的剑术也是当世鲜有敌手,敝帮恐怕还无人能胜得过令兄。”

他这一番话让宋嫣霞听了颇感舒服,便有些相信他的话了。而庞滚却在一旁道:“若是光明正大的打,你们藏龙帮当然没有人会是宋少侠的对手,可若是偷袭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宋嫣霞闻听此言,觉得有道理,于是又对秦孤鸿提高了警惕。而秦孤鸿却对庞滚道:“庞兄此言差矣,敝帮虽然算不上名门正派,但也不是邪门歪道,万万不会做出这等卑鄙的事的。何况偷袭宋少侠对敝帮并无好处,我们为何要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庞滚闻言,却冷笑道:“你们藏龙帮的人不干偷袭的事?那昨天晚上是谁偷袭的我兄弟?”

他说话的同时,还在看李真龙和穆公子的反应,因为他并不知道是谁偷袭陈霁云的,所以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对秦孤鸿一个人说的。

秦孤鸿闻言,不禁一怔,道:“庞兄的话在下怎么听不懂呢?”

庞滚道:“我会让你懂的。”

他说着话,便扑向了秦孤鸿,这一下不但大出秦孤鸿的意料,连宋嫣霞等人也都吃了一惊。但秦孤鸿身边的那十二个青衣大汉却反应不慢,立刻闪身迎上了庞滚。看他们的步伐,武功居然都不弱。

但是庞滚的武功之高,却大出众人所料,只见他竟无视众位大汉的存在,径直扑向秦孤鸿。那些大汉的拳头居然连庞滚的衣襟都未碰到,庞滚便从他们身边闪了过去,而那个挡在庞滚身前的大汉却被庞滚那矮小的身躯撞得飞了出去。紧接着,庞滚便一掌击向了秦孤鸿。

众人无不睁大了眼睛,想见识藏龙帮的副帮主到底身手如何。然而,令人吃惊的是,秦孤鸿竟似不懂武功一般,不闪不避,任由庞滚那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小腹之上。

众人见过庞滚那快捷的身法,又见到他撞飞那大汉所显示的浑厚内力,只道这一掌之下,秦孤鸿必然五脏尽碎,命丧当场。

然而这一掌下去,秦孤鸿却站在那里纹丝未动,这不禁令众人目瞪口呆。

庞滚更是惊骇异常,虽然他刚才只用了三成功力,而且在触及秦孤鸿身体的那一刹那又收了半分力,但却仍可以将一流高手击伤。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秦孤鸿不但纹丝未动,而他这一掌却又如击空了一般。

是秦孤鸿的功力深不可测,还是他会某种极厉害的护体神功呢?

庞滚想不明白,一时之间竟忘了收掌,如果此时秦孤鸿出手杀他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秦孤鸿却没有出手,而是微微一笑,道:“多谢庞公子手下留情。”

庞滚这才醒过神来,收了手,朝陈霁云一挥手,道:“我们走。”

陈霁云见状,看了秦孤鸿一眼,又看了看宋嫣霞和小青,低声说了句:“保重”,便与庞滚急步朝山下走去。

而就在他们走后,秦孤鸿身后的一个黑衣人走到秦孤鸿面前,道:“秦公子,那个和庞滚在一起的小子就是到我们府上捣乱的陈霁云。”

原来这十四个黑衣人是薛荣府上的家丁,他们是与秦孤鸿一同从开封来到这里给樊休贺寿的。

秦孤鸿闻听此言,不禁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既然他就是陈霁云,那我们绝不能放过他,快上马追赶。”

说着便纵身上马,那些青衣人也上了马。而那个被庞滚撞到的青衣人却是伤得不轻,但也被扶上了马。秦孤鸿向宋嫣霞等人说了声:“后会有期!”便摧马朝山下奔去。只留下宋嫣霞他们一行五人,呆呆地立在那里,怅然若失。

庞滚和陈霁云才回到金陵城不久,便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昨夜有十几名高手夜袭公孙世家,虽然全被杀掉,但公孙世家的年轻高手公孙熊也中了毒针身亡。

公孙熊虽然不是公孙世家的嫡系子孙,但却天赋异禀,神力惊人,一双大开天手使得炉火纯青,是公孙世家年轻一代里的顶尖高手。

庞滚曾与公孙熊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便决定到公孙世家去悼唁一下。

陈霁云却不想去,他一向不愿意到人多的地方去,而且与公孙世家并无交情。当然还有就是武清风的失踪,让他心绪不宁,根本无心做任何事情。

庞滚知道陈霁云心中所想,于是便自己一个人去了。不过,他们约好晚上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小饭铺见面。

陈霁云闲来无事,便在金陵城四处转,想打听一下武清风的消息。但他在金陵人生地不熟,一天下来竟是一无所获。晚上,他只好到城西的饭铺等庞滚,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庞滚的踪迹。

小店已快打烊了,可是庞滚还没有来,陈霁云本就因为武清风的失踪而心急如焚,此时更是焦急万分。而就在这时,他却听到了从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他却还是听得清楚;这脚步声又急又快,但声音却很轻,才片刻间便来到小店门前,显然来人是武功极强的高手。

但陈霁云听出这脚步声是三人所发,显然来得并不是庞滚。门开了,果然进来了三个人。他们迅速打量了小店的四周,见到陈霁云,面色不禁一变,互相对望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掌柜的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出这三个人不是好惹的,所以罢不得他们赶快离开,因此便没招呼他们。但小二却没那么精明,他见掌柜的没招呼他们,便走过来,道:“三位客官可是要用饭?”

那三人看了看店小二,为首那个黄衣人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便在店中间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他们坐在那里,却没有说话,小二问他们想吃什么,那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瘦子道:“随便来点馒头小菜就行。”

小二闻言,点头下去了,却被掌柜的狠狠地瞪了一眼。而陈霁云却觉得这矮子的口音很不标准,听不清是什么地方来的,而且他声音发颤,似乎受了伤。

想到这些,陈霁云不禁仔细看了看,只见他面色苍白,精神萎靡,显然是受伤不轻。而他身旁的紫衣人却是一脸笑容,似乎对同伴的伤势毫不在意。

而那黄衣人却是一脸凝重,他回头望了一下陈霁云,见陈霁云在那低头喝茶,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这时,那紫衣人开口道:“这次任务之所以会失败是我们低估的对手的实力,而且我们的行动计划也被敌人提前得知,看来我们的内部一定有奸细。”

黄衣人道:“这些情况,头领事先都已考虑到了。其实这次任务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我们的帮手没有按约定前来支援。”

紫衣人闻言,却冷笑道:“那些乌合之众,来了又有什么用?”

黄衣人道:“至少可以帮我们对付一些敌人,这样的话我们或许就能完成任务了。”

这时,那黑衣人终于开了口,道:“没用的,他们那些人不会为我们拼命的。他们都是一些背弃了信仰的人。”

陈霁云听到这里,不禁把目光对准了黑衣人,他想到这面色苍白,相貌丑陋的伤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他打心眼里竟对这人生出一丝钦佩之意。

而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已看到了陈霁云在看他,不禁冷声道:“小贼,你看什么?”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一怔,他没有料到这黑衣人居然会如此无礼,一时之间居然不知如何做答。

黄衣人却道:“聂兄,别多生是非。”

黑衣人尚未做答,紫衣人便冷笑道:“怕什么?反正我们的身份已暴露,我就不信这小贼能把我们怎么样。”

黑衣人闻言,也道:“米兄所言有理,中原武林之中尽是浪得虚名之辈,就算是公孙昂亲自到这儿,我也不怕。”

公孙昂正是公孙世家的当家人,虽然他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做为中原武林中的领袖——公孙世家的当家人,谁都对他敬重有加。这些年来公孙世家的年轻一代在江湖上威名远播,江湖上值得公孙昂出手的人已是不多,所以公孙昂的武功到底达到何等境地,却是无人知晓,但这却使得他更加神秘。

陈霁云虽然对公孙世家不甚了解,但听到公孙昂的名字,还是与公孙世家联系到了一起,而听那黑衣人的语气似乎对公孙世家很是不屑,看样子决不是公孙世家的朋友。

就在他心生疑惑之时,那黄衣人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解决这个小贼吧!”

他说着话,便转过头来,把目光对准了陈霁云。他本是背对着陈霁云,所以陈霁云刚才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直到此时,陈霁云才完全将他看清,只见他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有些发黄,面色苍白,五官却端正俊美,比之杜玉堂也不遑多让。

而他的一双瞳仁居然散发着碧绿色光芒,这光芒妖魅诡异,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力。陈霁云一见,不禁心下一寒,想不去看这双眼睛,但却又忍不住不看。

陈霁云只觉得这双眼睛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一般,不禁把自己的目光吸引了进去,甚至连灵魂与肉体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不禁感觉到了一阵恐慌,但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这双眼睛。

极度的恐惧不禁让他冒出一身冷汗,接着,他听到一个极为诡异的声音道:“掐住自己的咽喉?”

陈霁云似乎已丧失了理智,双手竟不由自主地掐住自己的咽喉,接着他便感觉到了一阵窒息,他如身在梦魇一般想挣扎,却全无力气。

就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屋外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屋子里立刻被一股极为恐怖的剑气所笼罩。陈霁云这才从梦魇中挣脱,松开了双手,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他清楚自己刚才的举动一定是黄衣人搞得鬼,也明白是突然走进来这个神秘人救了自己。于是他不禁把感激的目光对准了神秘人。

只见他身着墨绿色的粗布衣衫,约有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且满是尘土,胡子也很乱,但谁都不会觉得他有丝毫的狼狈与落魄,反倒觉得他有着天神般的威仪,虽然他的身材并不算十分高大。而在他的背上则背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显然是他的剑。

他看到了陈霁云,立刻开口道:“陈霁云!”

陈霁云闻言,不禁一怔,他实在想不到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居然认得他,于是便抱拳道:“前辈认得晚辈?”

那人却道:“你师父呢?”

陈霁云更是一惊,他实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禁支支吾吾地道:“在家了。”

那人冷哼了一声,道:“家?他哪来的家?”

陈霁云闻言,不禁暗自戒备了起来,因为他已感觉到来者不善。而就在这时,那个黄衣人却把目光对准了这个陌生人,不禁道:“我就是他师父,你看着我。”

他这句话让陈霁云不禁一愣,但随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道:“前辈别看他的眼睛。”

那陌生人却冷笑了两声,对那黄衣人道:“魔教的雕虫小技也就能用来蛊惑小儿,用来对付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黄衣人闻言,不禁面色一变,那紫衣人和黑衣人也不禁立刻警惕了起来。那紫衣人道:“阁下莫非是为了我们几个而来的?”

那陌生人却只说了一声:“滚!”

黄衣人闻听此言,反倒松了口气,回身对黑衣人和紫衣人道:“我们走!”

紫衣人却道:“要走你们走,我倒想看看你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少斤两。”

黄衣人却没有再在这里停留,立刻拉着黑衣人走出了小饭铺。

陌生人见了,不禁冷笑了一声,对紫衣人道:“想不到你还有点勇气。”

紫衣人道:“你不如说我有这个实力。”

他着话,一条软剑已毒蛇般卷向了那陌生人的咽喉。他一出手便是杀招,而他的剑法不但诡异狠毒,而且速度奇快。屋子里本不宽敝,先出手便占了极大便宜,而黑衣人的剑又如此可怕,陌生人已是无处闪避。

然而那陌生人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随意的一挥手,那黑衣人所刺出的剑招竟在顷刻间瓦解,陌生人的手指已抵住了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只觉得这陌生人的手竟如一柄利剑一般,竟可分金断玉,只要他在往前轻轻一送,自己便会命丧当场。他的脸上立刻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只能呆立在那儿等死。

但陌生人却没有杀他,而是收回了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黑衣人却再也不敢出手,呆立了半晌,才扔了手中的软剑,悻然而去。

陈霁云见了,不禁怔住,因为那黑衣人已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然而在这陌生人面前居然是不堪一击。而且他看得出陌生人之所以不杀那黑衣人,是根本不屑杀他。这陌生人的武功究竟高强到何等境地?

陈霁云道:“前辈神功盖世,真令晚辈大开眼界……”

陌生人却打断了他的话道:“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跟你师父学得吗?”

陈霁云闻言,不禁怒从心起,他只觉得这陌生人说话似乎处处针对师父,他本宁可自己受辱,也决不允许有人对恩师出言不逊,但慑于来人之威,却还是不敢造次,只有低头不语。

陌生人却不依不饶道:“你对付区区一个天机门的弟子都那么吃力,又和龟岛的小儿混在一起,这些足以丢你师父的脸了。刚才又差点儿着了阴山鼠辈的道,这更得让你师父颜面扫地。”

陈霁云闻言,不禁臊得满脸通红,想为自己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陌生人则又道:“你师父貌似智慧过人,实际上却是有眼无珠,竟会收你这等笨蛋为徒,他根本就不配做‘目莲宗’的掌门。”

陈霁云听了这番话,不禁愣住了。本来他已暗下决心:这陌生人若是再对恩师出言不逊,就算是他武功再高,自己也不能再忍。可是当他听到“目莲宗”三个字时,却不禁怀疑这陌生人是不是认错人了,还是这人的脑子出了问题。

只听那陌生人又道:“你的无量心经不过是不入流的功夫,所以你千万别妄想与我过招,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师父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会太为难你。”

陈霁云闻听此言,不禁惊愕万分,因为知道他练无量心经的只有师父和同门师兄,以及杨逸风宋嫣霞等少数人,这个陌生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就在此时,门却开了,一个身材矮小且相貌丑陋的人走了进来。陈霁云一见来人,稍稍放下心来了,因为来人正是庞滚。不知为什么他和庞滚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却对他十分的信任,甚至更有一种依赖。

庞滚显然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事不寻常,他看了看那陌生人,对陈霁云道:“陈兄,这位朋友是?”

陈霁云道:“我不认得。”

那陌生人冷哼了一声,道:“你还是快回答我的话吧!”

陈霁云道:“你找家师有何贵干?”

陌生人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庞滚闻言,不禁插言道:“朋友莫非是来找茬的?”

陌生人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徐老二的徒弟?”

龙心岛岛主便是姓徐,江湖人氏都尊称他为徐二先生,还没人敢称他为徐老二,眼前的陌生人居然敢当庞滚的面这么说,这无疑是对他极大的蔑视。

庞滚自尊心极强,而且对自己的武功向来自负,如何能容忍别人当面对恩师出言不逊,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掌击向了陌生人。

陌生人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有心想试一试庞滚这一掌到底有多强。眼看庞滚这一掌就要击中陌生人,一只手却以更快的速度拉住了庞滚的胳膊。

庞滚回身一看,拉住他的竟是陈霁云。幸好他刚才击出的一掌只是试探性招试,所以只出了三分力,否则的话,这一下他和陈霁云两人都得受伤。

庞滚见状,不禁满脸惊疑地看着陈霁云,他不明白陈霁云为什么要拉住他。不过,陌生人却明白了:“他是在救你。”

庞滚闻言,不禁恍然大悟,但却厉声对陈霁云道:“我宁可被杀,也不容许别人侮辱我恩师。”

陈霁云闻听此言,面色微微一变,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我先来向他讨个说法。”

他虽然怯懦,但却不忍看着庞滚被杀,此时他的内心极为恐慌矛盾,可在危机之时,却又不能示弱。如果庞滚被杀,他也定然难以幸免,与其两人一起死,不如自己拖住陌生人,让庞滚有逃生的机会。

想到这些,他一拳毫不犹豫地击向了陌生人。他深知对方武功深不可测,自己实无半分胜算,所以这一拳用尽了全力。那凌厉的拳风远及数丈之外。

陌生一见,却冷笑了一声,同时一掌挥出。他的掌虽是后发,但却已先至,直扑陈霁云的面门。陈霁云此时收拳自救已是不及,只能左掌迎上对方的劲招。只是左掌仓促所发,力道自然有所不及,而且他先出那一拳已是尽力一招,身上本就留力不多,这样的一掌与对方强招比拼,即便不被震死,左臂也得废掉。

庞滚见状,不禁面色大变,急忙摧动全身内力贯注陈霁云的左臂。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双掌相交,双方身形均是微微一动,竟拼得个势均力敌。而陈霁云那刚猛的一拳却被那陌生人用另一只手以极为精妙手法将力道移至一旁,那刚劲的拳风立刻使那侧边的土墙多出了个大窟窿。而他们周身的桌椅竟被双方掌力的余波震得东倒西歪,破烂不堪。幸好掌柜的和小二早就躲了起来,才没被伤及。

陌生人实在没有料到自己的一掌居然会被陈霁云接住,而更让他惊讶的却是陈霁云体内那澎湃的内力:他在两掌相交之时,未能占到便宜,立刻加大真力,想将陈霁云和庞滚震退,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陈霁云的内力却如渊似海般深厚。他越是加力,陈霁云的反击之力就越强。

陌生人见状,左手立刻变掌为指,直戳陈霁云的前额。

这一招速度之快,简直是肉眼难辩,陈霁云慌忙奋力闪避,才险险避过。但这一闪,手掌上的内力便弱了下来,对方再一加力,立刻被震退了三步,险些将庞滚撞倒。而陈霁云虽躲过了刚才那一指,但右额却被他的剑气划出了一道血口。他的手指简直如利剑一般。

对方一招占了便宜,却没有再度攻上,而是收功回气,陈霁云自然也没有胆子再度出手了。陌生人看了陈霁云和庞滚一眼,冷哼了一声,道:“今天先放你们一马!”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庞滚和陈霁云见他走了,不禁相互对望一眼,才长出了一口气,无疑两人都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般惊魂未定。过了好一会儿,庞滚才开口道:“你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

陈霁云便把刚才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了庞滚听,庞滚听完后,便拉着陈霁云离开了这个小饭铺,找了一家僻静的客栈,要了间房,两人便在里面细谈。

庞滚道:“依你所言,那陌生人似乎是和你师父有过节,所以才找上你来了。”

陈霁云点了点头,却道:“可是我的师承来历一直无人知晓,那人又是如何得知的?而且他还知道我所习练的武功叫什么名字。”

庞滚道:“他也许是暗地里偷听你们谈话得知的,或者是他认得你所使的武功,毕竟你与李真龙在玉华楼的一战,已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陈霁云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给家师带来了麻烦。”

庞滚道:“你不必担心,听那人的语气似乎并不知道你师父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霁云闻听此言,心下稍宽,道:“可是那人神通广大,看样子找到家师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在怀疑我二哥的失踪与他有关,昨夜在无情山庄袭击我们的人也很有可能就是他。”

庞滚却摇了摇头,道:“我却不这么认为,虽然这个人与昨夜那人的武功难分伯仲,但他们的武功数路却有很大的不同,那人用的是少林功夫,而此人用的却像西域一带的功夫,所以他们两个根本不会是同一个人。”

陈霁云闻言,点了点头,庞滚则接着又道:“而且此人武功虽高,但行走江湖的经验看样子比你强不出太多来,所以他想找到你师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于你二哥的失踪与此人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你二哥是在无情山庄里自己走了,而不是被人掳去。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肯定。”

陈霁云道:“什么事?”

庞滚道:“那就是此人一直在暗地里跟踪你们,可能是他怕你俩联手不好对付,便瞅你落单之后,才找上你来。”

陈霁云觉得庞滚所言有理,不禁点了点头,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夏子龙所说的青龙客栈里的凶案,那凶手会不会就是今天所见的陌生人呢?

他正想着,庞滚却道:“我今天之所以会去那么晚是因为公孙世家里不仅仅是公孙熊被害,连公孙世家的嫡系高手公孙琳和公孙瑞都受了伤。由此可见来袭者武功之强。据公孙昂所说,袭击公孙世家的人是阴山魔众。而且还有三个高手逃走了。我与公孙世家的子弟及一些江湖朋友四处搜查这三人的下落,所以才迟到了。”

陈霁云道:“三个高手?——不是说袭击公孙世家的人全军覆没了吗?”

庞滚道:“江湖传言难免会添油加醋。——如果我猜得不错,你遇到的那三个人可能就是那三个魔教高手。”

陈霁云道:“可是他们一直用汉话交谈呀!”

庞滚道:“这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是他们本来就是汉人,而另一种可能是他们怕暴露身份,毕竟金陵城藏龙卧虎,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如果用胡语交谈很容易引人注目。”

陈霁云闻言,不禁叹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那陌生人,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恐怕就着了那个魔头的道。”

庞滚点了点头,道:“不错!如果我所料不错,那黄衣人对你用的正是魔教的摄魂术。”

陈霁云道:“摄魂术?”

庞滚道:“不错?是一门从波斯传来的邪术,本身并不算太厉害,但传到中原后,被武林高手加以改进,成了一门致命的邪功。不过这门功夫即便是在魔教中会的人也不多,‘迷仙妖后’司马秋萍最擅用这门功夫,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所遇到的那个黄衣人就是司马秋萍的师侄儿邪秀才莫思隆。”

陈霁云听罢,不禁叹道:“想不到庞大哥虽久居海外,但对中原武林之事竟是了解的这么多,真是让小弟叹服。”

庞滚闻言,却正色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江湖上高手如云,风尘之中奇人异士更是多不胜数,你多知道一个高手,就可能多一条生路。你看,我们竟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就碰到了两个绝世高手,像他们那样的高手本就是万中无一,而竟然都冲着你来,这说明你的身上一定有着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陈霁云闻言,不禁怔住,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秘密。他仔细想了想,猛然想起那陌生人的话,不禁道:“庞大哥,你见多识广,可听说过目莲宗吗?”

庞滚闻言,不禁一愣,仔细想了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说过,因为江湖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一个门派。”

陈霁云道:“可是那陌生人说家师是目莲宗的掌门。”

庞滚道:“那你师父可曾向你们提起过自己是什么门派的吗?”

陈霁云道:“家师只教给我武功,却从未提到我们是何门何派,他甚至没给我讲过江湖上的事。”

庞滚闻言,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此说来,你只有回去问一问你师父才能把事情搞清楚了。”

第二天,陈霁云起床后,便打算返回武陵山。

他返回武陵山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打听一下目莲宗的事,而是想回去告诉师父有一个神秘高手想寻他晦气。可当他把想法告诉庞滚时,庞滚却劝他不要回去。

陈霁云不解其意,庞滚道:“那陌生人此时根本找不到你师父在什么地方,如果你回去的话,他正好可以跟踪你找到你师父,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你师父。”

陈霁云闻言,不禁一怔,他此前没有想到这一环,听庞滚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可是他还是放心不下。

庞滚看出来了陈霁云心中所想,不禁道:“那陌生人一定还会再次找上你来的,不如你先到公孙世家去避一避。那陌生人急着找你师父,一定会从别处下手,到那时你再离开金陵也不迟。”

陈霁云不愿意寄人篱下,于是便谢绝了庞滚的建议。而庞滚则担心陈霁云的安危,本来他是打算去寻找莫思隆他们三人的,可是现在却不能舍下陈霁云不管,只好陪着他。陈霁云昨夜由于惦记着师父的安危,所以一宿没有睡,庞滚见他寝食难安,便想陪他出去玩玩。

金陵城里有许多名胜古迹,游玩之处多不胜数,可是庞滚却没有带陈霁云到这些地方去,而是把陈霁云领到了“迎春院”——金陵城内颇有名气的烟花之地。

陈霁云事先并不知道庞滚要带他来此,当他走到迎春院门前时,不禁愣住了。而就在他愣神之时,庞滚却将他拉了进去。

迎春院的陈设之奢华、客人之多自是不必多说,单是里面四溢的胭脂香就已让没见过世面的陈霁云迷迷糊糊的了,更别说这些女子的狐媚之术了。

只可惜上来招呼他们的却不是那些美艳女子,而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庞滚相貌丑陋,衣衫褴缕,陈霁云的穿着比他强不到哪儿去。所以那黑衣大汉一脸怒色地走到他们面前,想将他们赶出迎春院。

然而庞滚一挥手,一锭银子便出现在了他手掌上。那大汉一见这银子,立刻怔住。这时,迎春院的老鸨立刻迎上前来,满脸堆笑道:“呦!两位大爷,来得可真早呀!”

庞滚点了点头,道:“赶快把最漂亮的姑娘叫出来,陪大爷喝两杯。”

老鸨笑道:“好!我们这儿多得是漂亮姑娘,包大爷满意。”

她说着话,又对那大汉道:“老四,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领两位大爷到上房去。”

那大汉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便同那老鸨带着庞滚和陈霁云往楼上走。陈霁云的心里甭提有多别扭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到这种地方来,他本想转身离开,却又不想离开庞滚,因为他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个神秘人。

他正心慌着,那大汉已带他们到了二楼的上等房间,这房间的装饰之奢华自是不必多说,四周弥漫着胭脂香更是让人迷醉。这确实算得上是很多男人都向往的温柔乡。

待二人坐定不久,便来了四个美少女端着酒肴走了进来,摆在他们面前之后,这四个女子便坐在他们身侧,满脸媚笑地为他们二人斟酒夹菜。

陈霁云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不禁羞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道:“庞大哥!这……”

庞滚却伸手把一个少女揽入怀中,然后对陈霁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兄弟,美酒和美女皆不可糟蹋,今天我们就一醉方休吧!”

他说着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少女见了,立刻又给他倒上一杯。而陈霁云却喝不下,呆坐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庞滚见陈霁云很是拘谨,不禁笑道:“看来你们目莲宗门规够严的了,居然连花酒都不让喝。可是人生短暂,乐少苦多,我们苦练武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赚得声名地位,好好享受吗?!”

陈霁云闻言,不禁愣了愣,却说不出话来。庞滚则尽情地喝着酒。

陈霁云见状,很不自在,只是呆坐在那里看着庞滚吃喝。庞滚一再催促他吃喝,他才勉强吃了几口,虽然菜肴十分可口,陈霁云也的确饿了,可是他还是吃不痛快。

就在他坐立不安之时,门却突然开了,一个锦衣美少年走了进来,陈霁云定然一看,发现来者竟是秦孤鸿。庞滚一见秦孤鸿,不禁一怔,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身来。

陈霁云也站了起来,他一见像秦孤鸿这种公子哥,便会不由得自惭形秽,而且庞滚一直在怀疑那天在无情山庄袭击他的高手就是秦孤鸿,所以他立刻戒备了起来,可是却从心底里发怵。

秦孤鸿却是一脸和善的笑容,道:“看来真是英雄所好略同,原来庞兄和陈兄也是风流人物。”

庞滚道:“不错!人不风流枉少年。却不知秦公子到我们这儿来干什么?”

秦孤鸿不禁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想与二位交个朋友。”

他说着话拍了拍手,屋外便走进了四个青衣大汉,他们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木方盘,方盘子上盖着红布。他们来到庞滚和陈霁云面前,便把方盘放在了桌上,并随手掀开了红布,只见方盘中竟全是黄澄澄的金条。

陈霁云一见这些黄金,不禁眼前一亮,他自幼贫苦,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此刻一见,不由得怦然心动,双眼怎么也舍不得离开这些黄金。

庞滚却不禁脸色一沉,冷声道:“秦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秦孤鸿道:“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望两位笑纳。”

庞滚却冷哼一声,道:“可惜庞某天生命贱,消受不起你这些东西。”

秦孤鸿闻言,不禁微微一笑,道:“龙心岛奇珍异宝多不胜数,自然不会稀罕这点黄金。”

他说着话,又拍了拍手,那四个青衣大汉便走上前来将黄金收起,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又有四个大汉走了进来,他们手里同样端着四个木盘,放到了二人面前,掀开红布,方盘之中竟是四个长短不一的檀香木盒。

不用看就知道这木盒之中所放之物,竟远比刚才的那些黄金价值更高,可到底什么东西要比黄金更有价值呢?

那四个大汉已把盒子打了开,陈霁云只见第一个盒子装着的竟是一件金丝宝甲。江湖人每天过着刀头舐血的日子,难免不会受伤,如果身着金丝甲的话,那么就会多一分安全保障,所以金丝甲在江湖人心中的价值远非黄金白银可比。

一见这金丝甲,连庞滚也不由得有些心动,而比起第二个盒子里所装之物,这金丝甲却又显得普通了,因为这第二个盒子里所装的竟是那令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鱼藏剑。庞滚和陈霁云都不认得鱼藏剑,但此时却不用秦孤鸿解释,便都猜到了这柄剑必然是鱼藏剑,这不仅是因为这柄短剑与传说出的鱼藏剑别无二致,而且他们都感觉到这柄剑所散发出来的无与伦比的森寒之气。

那第三个木盒之中所装的是块宝玉,这宝玉晶莹剔透,光润华美,一看就知不是凡品。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不但玉质完美无瑕,而且经过名匠的雕琢,实可称得上价值连城的宝物。

秦孤鸿道:“这个雕龙玉玦乃是大师所琢,能避百毒。”

陈霁云仔细看了看,只见那玉玦的龙头处雕有“子冈”两个篆字,心下不禁暗自心惊。庞滚更是脸色大变,心道:秦孤鸿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这些礼物竟比给樊休的寿礼还要贵重……

而第四个盒子里竟装着是一本已经纸张发黄并有些破损的书,秦孤鸿小心翼翼地把书从盒子中取出,对庞滚和陈霁云道:“这本书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笈《十方魔君风云录》。”

庞滚闻听此言,不禁目瞪口呆,因为他也听说过这本秘笈,这本书是几百年前著名的武林智者古不悔所著;这本书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古不悔花费毕生经历,走访当世十三位正邪两道绝世高手,把他们的旷世绝学尽录其中。从此这本书就成了江湖人的梦魇,无数人为夺此书而死于非命。

庞滚呆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禁坐了下来,猛喝了一杯酒。晃了晃头,才道:“秦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秦孤鸿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所谓宝物赠英雄,庞兄陈兄都是当世才俊,只有你二人才配得上这些宝物。”

庞滚却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你应送给樊钟麟才对。”

秦孤鸿道:“庞兄说笑了,樊钟麟如何需要这些东西。”

庞滚道:“他不需要,我就需要?”

秦孤鸿微微一笑,坐了下来,道:“以庞兄和陈兄的武艺,金丝甲、鱼肠剑以及这玉玦不过是区区玩物,但这本秘笈对庞兄或许有些用处。”

庞滚道:“可惜如此厚礼,我消受不起,公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秦孤鸿道:“在下资质鲁钝,而且自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如此秘笈在我这儿也是浪费。庞兄却是天赋异禀,而且据我所知龙心岛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除了贵派祖师乃一代奇才之外,还有就是拜这秘笈所赐。”

庞滚闻言,不禁一怔,因为他从未听说本派的武功与这秘笈有关。他冷眼看了看秦孤鸿,道:“秦公子的话从何说起?”

秦孤鸿微微一笑,道:“这《十方魔君风云录》收集了十三名正邪两道高手的惊天绝技,所以此书一成,立刻被江湖人奉为至宝,无数人为夺此书而死于非命,这本书也几经转手,但却没有一人练全书中的武功。此书一共有一十三册,经过几百年的辗转,大半部都永久绝传,只留下了五册半,其中龙心岛第一代岛主,也就是令祖师爷龙剑冲,有幸得到半册;贵派的绝学‘龟元真功’就是龙大侠根据那半册秘笈再结合自己的修为所创。”

庞滚听罢,不禁大吃一惊,因为龙心岛最上乘的内功就是龟元真功,他实在不敢相信本门最高绝学竟是出自别派,脸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他看了看秦孤鸿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孤鸿点了点头,道:“我没必要骗你。”

庞滚道:“那另外几册呢?”

秦孤鸿道:“另外几册就没那么幸运了,其中四册在二百多年前落入了著名邪道高手潘青越之手,想必两位都听说过,这潘青越无恶不作,后来被中原武林十几位高手围攻,被迫远离中原,投奔了赤月教。阴山魔教能壮大到这个地步,正是因为他们有这四册秘笈。”

庞滚点了点头,道:“那你这册是从哪儿弄的?”

秦孤鸿道:“说来话长,这册不知是何年月落入了咸阳的一个书生手中,这书生爱书成痴,从一个乞丐手中购得此书,一直珍藏在身边。后来这书生年老了,以教书为生,家父将他请入府中教我识字,他临终之时,便将所珍藏的书籍赠与了我,就这样这册宝典就落入我手。”

半册秘笈已让龙心岛威震江湖,一册秘笈岂不更强?任何人恐怕都是这么想的,陈霁云认为庞滚一定会收下这秘笈的。谁知庞滚却只是冷笑两声,道:“这秘笈到底有没有传说那么厉害谁知道?何况这秘笈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再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秘笈还两说着呢,试想当年那些高手怎么可能把自家的绝学给古不悔呢?”

秦孤鸿不禁一笑,道:“古不悔号称武林第一智者,他自身武功修为极高,那些高手武艺虽高,但招数中难免有所缺陷,那些高手无不抱有雄霸天下的雄心,都想成为天下第一,所以他们需要古大侠的指点,因此才甘心把自身绝学倾囊奉送给古大侠。”

庞滚觉得秦孤鸿所言有理,但却道:“那么秦公子把这么重的宝物送给我们,是有何差遣呢?”

秦孤鸿却微微一笑,道“庞兄言重了!我们藏龙帮结交天下英豪,在下只是想与两位交个朋友。”

庞滚闻言,却冷笑道:“交朋友可以,不过这礼物我却不收。”

秦孤鸿道:“庞兄可是嫌这礼物太轻?”

庞滚道:“不!虽然我是练武的人,但我却没什么野心,这秘笈对我也没什么用处。如果秦公子真想送我点什么的话,倒真有一件宝物是我梦寐以求的。”

秦孤鸿道:“却不知是何宝物令庞兄心动?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助庞兄达成所愿。”

庞滚道:“此宝便是孟家庄的大小姐月梦仙子孟如烟。”

秦孤鸿闻言,不禁勃然变色,道:“庞兄可真会说笑。”

庞滚却冷笑道:“我从不说笑,对我来说,除了孟如烟之外,任何东西都算不得宝物。”

秦孤鸿勉强笑了笑,道:“庞兄眼界果然够高,只可惜在下能力低微,无法成全庞兄。”

庞滚道:“既然如此,那么公子就请便吧!”

秦孤鸿则叹了口气,道:“不过,在下虽然不能令庞兄如愿,但也可以给庞兄一个小小的补偿。”

他说着话,又拍了拍手,一个红衣美人抱着琵琶走了进来。这美人朝三人盈盈一拜,便立在了秦孤鸿身侧,庞滚却理都没有理这美人,而陈霁云却偷偷地看了看她,只见这美人面白似玉,眉如新月,目如明珠,挽着云髻,形容神态真如古画之中出塞的昭君一般。

陈霁云一见如此美人,不禁心如鹿撞,连忙低下头,回避着那美人的目光。但这却没有逃出秦孤鸿的目光,他笑了笑道:“香萍,还不快给两位大侠弹奏一曲。”

美人点了点头,便开始弹起了琵琶。陈霁云和庞滚都不通音律,所以不清楚她弹得是何曲目,但只觉得她弹得曲调幽美婉妙、缓急有序,音声清脆悦耳,如珠点玉盘、空谷溪流般令人迷醉。两人听了,不禁如身处梦幻之中,神魂似早已离体而去,畅游九霄一般飘然欲仙。

待一曲奏罢,庞滚和陈霁云方醒过身来,随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道:如果方才秦孤鸿想取他二人性命,恐怕真如探囊取物一般。

庞滚不禁站起身来,向秦孤鸿拱了拱手,道:“庞某谢过公子盛情,在下还有些事情,我们后会有期。”

他说着话,便夺门而出。陈霁云见状,也立刻跟了出去,但秦孤鸿却道:“陈兄请留步。”

陈霁云便停了下来,回身道:“秦公子还有何吩咐?”

秦孤鸿微微一笑,道:“在下哪敢有什么吩咐,只不过看陈兄英武不凡,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想与陈兄交个朋友。”

陈霁云道:“能与秦公子交朋友,在下实在是三生有幸。”

秦孤鸿道:“如此说来,陈兄是肯与在下交朋友了?!”

陈霁云初涉江湖,对陌生人总是心存提防,尤其像秦孤鸿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他本是更为提防,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对秦孤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所以秦孤鸿的话让他难以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秦孤鸿见状,不禁面露喜色,道:“既然陈兄当在下是朋友,那么在下就略赠薄礼,还望陈兄笑纳。”

陈霁云却连忙拒绝道:“初次见面,怎好收秦公子礼物。”

秦孤鸿道:“这礼物你非收下不可。”

他说着话,给那美人递了个眼神,那美人立刻来到陈霁云面前,盈盈拜倒,轻声道:“贱妾愿终身服侍公子。”

陈霁云见状,不禁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立刻羞得面红而赤。心怦怦狂跳,愣愣地看了看那美人,又看了看秦孤鸿,慌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他说着话,便转身飞奔离开了迎春院,看他的神色,似乎是这迎春院里有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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