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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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号、姓名填一填。」徐教官将惩赏表放在桌上。「校园禁止x1菸，不论你是初犯或再犯，一律两支警告处理。况且你未成年，基本认知都没有吗？」

我照实填写，交给徐教官。他瞥了一眼，说道：「一年级就这麽叛逆，叫做颜齐是吧？亏你爸妈这麽用心取了这个名…」

他身後的崔教官更是大声嚷嚷，嘴上不留情。「哼…别小看那家伙，那家伙来路可厉害的。」他嗤笑，继续说道：「高中学分这麽好混也能ga0到留级。」

「他爸现在正入监服刑呢，你还期待这种父亲能给孩子什麽榜样？」

崔教官看着我，眼中满是鄙夷之情。他之所以能如此咄咄b人，大部分出於他的资历。他在这所学校待的时间b其他人还长上许多，经历了学校的各种风雨，自然没有哪位教官敢真正与之抗衡，说他是教官室的头也不为过。

「说完了吗？」

见我如此冷淡的反应，崔教官似乎有些惊讶，火气直冒，他看着我说道：「你是用什麽态度在跟教官说话的？说没礼貌都是便宜你了。」

「莫欺少年穷。」我冷笑，迳自离开教官室。

下课钟响，同学们三两成群地离开教室，往c场移动，也有几余人受不了冗长烦闷的数学课，趴在桌上补眠。接踵而来的是t育课，班长仍不忘叮嘱各位：「记得在t育馆集合，别走错地方了！」

我活动肩颈，起身往t育馆走去。经过c场的路上，听见罗以青大喊着我的名字，她朝我挥挥手，跟身旁的朋友一起走过来。

「你们这节也上t育课啊？」她问道，貌似对於这样的不期而遇感到开心。

「颜齐。」陈俊铭拍了拍我的肩，他笑着说：「一见面就变成我们学弟啦！感觉怎麽样？有没有漂亮妹子介绍一下啊。」

「陈、俊、铭，别急着物se学妹好不好！要是吓跑人家就惨了。」罗以青捏着他的耳朵，他痛得又是唉声叹气的。

我眨眼示意，向他低声说道：「有好货会提醒你的。」

听见这话，罗以青气得一把曳着陈俊铭往c场一处集合，他有些抱歉地跟我道别。我的目光随着他们进入排球场，见到许多熟悉的人影，有的在树荫下休息，有的已经开始打起排球。

那些美好仿佛昨日，熟悉却也陌生，想要抓紧什麽，却捉不着边际。

此时的上课钟声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唤醒，我缓缓走向t育馆。

t育馆伫立在二、三年级大楼的一旁，与一年级的新生大楼呈对角状，距离有些遥远。也因为相隔不近，平常几乎遇不见我那些老朋友。

我推开大门，大家已找好自己的搭挡，正练习打羽毛球。站在一旁的t育老师看向我，朝我走了过来。他问道：「颜同学吗？」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见他在点名表做了记号，大概我是最後一名进来的学生，当然他会知道我的身份。

这名t育老师相当年轻，t格jg瘦、t态结实、皮肤被太yan晒得呈小麦se。说他是老师，却没有教师的沉稳。他眼神散发的光采是如此的蓬b0、富有活力，反而较适合当学生吧。

「找不到人跟你一起练习？」他问道，笑着说。「不要紧，就当自由时间让你们放松。」

我耸耸肩，走到一旁坐下。t育老师似乎对我颇有兴趣，走到我面前，他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线，他靠着墙：「你这副模样让我想到朋友，你对音乐有兴趣？」

「我只是懒得剪。」我回答，将垂落脸庞的一缕发丝往後拨。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大笑。「小哥也太酷了吧，不怕被教官盯吗？高中可不像大学那麽自由。」

「常有的事。」沉默良久，我看向他如是说。「早习惯了。」

「别放在心上，我自己也当过学生。」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挥汗淋漓的学生们，他拍了拍我的肩：「b起这个让人窒息的社会，我更挺你们。」

他的这番话刺中了我的内心痛处，使我对眼前这名老师有更深的认知，他并不如表面所见的涉世不深。

我故作镇静，试图掩盖内心的波涛汹涌，不知该如何回应老师的期望，找不到任何词汇能jg准描述此刻的心情，也许沉默是最好的答覆。

「不用这麽紧张。」他笑着说。「我只是看不惯很多人ai倚老卖老。」

时间过得b想像中还要快。t育课也到了尾声，同学们纷纷将羽毛球拍放归置工具箱。老师叮嘱着值日生再次清点，确保羽毛球一个也不能少。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免礼、免礼！原地解散就行。」他看向我们这群人，双手抱x，一脸嫌弃的模样。

「大叔，我们这叫有礼貌。」

「就是说！」前排的nv生一个个附和，跟老师打闹成一片。

午休时间，我随着人群离开t育馆，听见老师大喊：「颜小哥，下次上课别再迟到啊！」

我转头看向他，却迎上那群nv生疑惑的目光。她们或许想像不到，如此不受待见的人，竟也能与老师搭上关系。

早上只ch0u了根菸哪能撑四节课，饥肠辘辘，我管不了那麽多，快步走向福利社。前方有个瘦小的背影徐徐飘荡着，随着我的脚步，身形越来越清晰，看见她的长发，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走这麽慢，等会儿没得吃。」

「嘶……」她轻声哀嚎，看着被我抓住的手腕，痛得眼角冒出泪珠。

我微微蹙眉，松开了手，在她身旁走着。「会疼，就别伤害自己了。」

「心已千疮百孔，何必再添伤口提醒自己活着有多不堪？」我叹了口气。

「…对不起。」吴妍妍低着头。

我们没有多说什麽，各怀所思地走着，气氛显得沉甸甸的。到了人满为患的福利社，吴妍妍犹豫着要买饭盒还是面包，我则随手拿了饭团去排队等结帐。

我站在福利社门口旁，望向前方的茫茫人海，很快便捉到吴妍妍的身影。在人群中要找到她并不是件难事。她骨子里的多愁，在我眼中是难以被遮掩的。

「你真慢。」我挥手示意，领着她离开。

回到新生大楼，我们并没有回到教室，而是一路走向顶楼。正逢中午，秋yan杲杲，金风送爽，即便日正当中，空气也没有盛夏的闷热感，十分舒服。然而，没有人敢贸然驻足於顶楼，至少一年级新生不敢踰矩。对我而言，这里是绝佳的清净之处。

我找个庇荫处坐下，吴妍妍坐到我身旁，她偏头问：「不回教室吗？」

「快吃吧。」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迳自吃着饭团。

吴妍妍打开饭盒，啪哒啪哒地将饭菜一口口送进嘴里。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彷佛是只饿很久的浪猫，我忍不住轻笑。

「嗯…我好像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她尴尬地说道。

「颜齐。」我慵懒地靠在墙上，无聊地玩弄自己的头发。「我以为大家都知道。」

「该、该怎麽说呢。」吴妍妍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语，似乎很害怕说错话。「总觉得你是不同世界的人…离我们很遥远，不过是个温柔的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算得上是温柔的人，反倒更擅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生活所见之处皆是人的恶意，若不学会冷漠待人，痛苦的会是自己。

「温柔？」我微微眯眼地打量着她。「我可是杀人犯的儿子，你觉得我温柔？」

不知不觉中，提前到校园是我们的默契。

这几天，我总会检查吴妍妍的手腕，怕她再做傻事。她乖乖地伸出白皙的小手，手上的纱布已拆了一些时日，纤细的手腕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割痕，甚是惊悚。每次看见这些伤疤，我不忍蹙眉，这家伙要折腾自己几次才学会教训？

「还疼吗？」我轻抚她的手腕，用手指感受微微突起的疤痕。

吴妍妍噗哧一笑，她看着我说。「你好像大人…」

「啊！」像是想到了什麽，她收回手，赶紧从书包里拿出新买的发圈。「这、这是我的谢礼。」

我接过她手中的发圈，疑惑地问：「给我的？」

吴妍妍点点头说道：「看你不时拨发，绑起来应该会轻松点。」

自从我向吴妍妍坦白身份後，她虽然震惊，却没有因此而疏离我。如此不谙世事的nv孩，真的存在吗？那清澈的双眼经常会引起我捉弄她的慾望，试探她对於恶念的底线。

我用手上的发圈随意地束了发，堆在肩侧。我单手支颐，静静地看她将蛋饼送入口中，感觉十分享受。

看吴妍妍吃早餐已成为我那枯燥的生活中少有的乐趣之一。每当她吃东西时，我总觉得她是只饿坏的小猫，顾着填饱自己的肚子，心无旁鹜、不为周遭所动，而那些看似平凡的食物，此时也显得几分美味。

「你没有察觉到吗？」我随口问了句。

她偏头看向我，一脸不知所以然。

「人们不敢靠近我。」我慵懒地说着。「同时又轻视着我。」

「靠近我就会没命似的，又因为我留级而瞧不起人，真是可笑。」我淡淡地哼了一声。

不久之後，她恍然大悟地说：「难怪…我觉得你好成熟。」

我轻笑，对於吴妍妍的迟钝有些见怪不怪，却也十分好奇。然而，早晨短暂美好的时光很快逝去，已陆续有人走进教室。我随意拿起ch0u屉里的书籍翻阅，打发百般无聊的早自习。

自习课难得没有安排考试，大家乐得一蹋糊涂。同学间的嬉闹声此起彼落，不绝於耳，欢乐的气息弥漫於整间教室。太过吵闹时，班长会装模作样地整顿秩序，深怕教官前来关注。

书中的剧情ga0cha0迭起，我翻过一页又一页，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学长…」身後突如其来的碰触打断了我的思绪。「老师请你去办公室找她。」

我转过身，看向那副陌生的面孔。她别扭地抓抓头发，站在一旁东张西望，相当紧张。见她慌乱如斯，我有些不情愿地阖上书，起身离开教室。

到了教师办公室，那位倒楣鬼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印表机，拿起厚厚一叠的资料，仔细地清点着数量。

班导瞥见我的身影，挥手示意我过去。

「这是什麽？」班导指着桌上的惩赏表，唯我是问。「为什麽我会收到你的警告通知单？」

「我ch0u菸。」我回应。

「我当然知道原因。」她无可奈地在惩赏表上签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的沉默似乎在老师意料之中。她抬头看着我，神情复杂。「在教育的过程中，我不断反思…学生犯错时，什麽才是重要的？」

「我不是位ai摆架子的老师。」她继续说道。「b起处罚，我更倾向说理。」

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原本若有似无的交谈声也戛然而止。我观察着四周，所有人都埋首工作，过份的巧合使一切显得虚伪与不自然。

不过是群惺惺作态的人罢了。每个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老师轻咳一声，显然也是发现了这点。她从资料夹中ch0u出一张文件，递给我。她压低声量说：「尤其是你…颜齐。」

「你十分聪明，悟x也b同龄人高出许多。」她拍拍我的肩。

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消过单，不明白这番话的用意为何。

像是看穿我心思似的，她淡淡地解释：「就算是我的一点私心，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内心，埋没你独有的光彩。」

下课钟响，我和老师一同离开教室。走廊上随处可见的是打闹的学生，替沉寂的校园迎来不同的光景。这极其短暂的十分钟，可谓弥足珍贵。

我跟在老师的身後不发一语。她看着那些学生，形se是如此坦然自若。

「孟子说过一句话…」她突然开口。「天将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劳其筋骨，饿其t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近乎反sx地回应。

「现在太平盛世，谁会这样nve待自己？」

老师露出赞赏的眼神，她莞尔而笑。「说得不错，但你忽略了重点。」

「所以动心忍x，曾益其所不能。」她悠悠地说：「你可以将一切的苦难视为磨练，逆境总是利於人成长的。」

无尽的梦魇、泯灭人x的父亲…这一切之於我，究竟是祸是福？明明犯错的人不是我，我却是那名坠入无间地狱的受刑者。而我别无选择，世界就是如此不公。

我深感纠结，索x不再想，快步走向c场。

「颜齐！」呼唤我的是陈俊铭，他热情地向我挥挥手。罗以青在他身後对着我笑。

我微微眯着眼，有点闷闷不乐。

「找我们玩啊。」罗以青看出我的低落，她说道：「我们这节还是排球课喔！」

「我去点个名就来。」我哑着声回应。

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答应吧。她愣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对我竖起大拇指。她说：「阿兰也很想你呢！」

阿兰是我留级前的t育老师，是名有点年纪的阿婆了，她非常和蔼可亲，深得学生喜ai。规律的作息使她的t态健康、朝气蓬b0。耆年之人，能豁达至此，是不容易。她常说：「我吃过的盐b你吃过的米还多！」

当我出现在排球场时，大部分的人很是惊讶，他们的眼神藏不住内心的畏惧。对於刻意的疏远，虽做不到甘之如饴，但我也习惯了。

「兄弟，别想太多…」陈俊铭拍拍我的肩。「他们不是有意的。」

「好像人是我杀的一样。」我轻声抱怨。

几个跟我较好的朋友过来寒喧几句後，纷纷回到排球场中央等候分组b赛。

陈俊铭领着我到较空旷的地方，他弯腰拿起篮子里的排球，把球抛给了我。这时，阿兰和罗以青一起出现。

「颜齐啊，好久不见…你这孩子变得可多。」她呵呵地笑，拎着脖子上的毛巾，假装擦汗。「头发那麽长，我看了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