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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有个中年男人正在扫雪,是管家福安,他看见了贵人来了,忙掩唇,扭头朝里头重重咳嗽了声,眨眼间,唐慎钰就出来了,立在台阶之下,警惕地左右瞧,招手示意春愿快些过来。
“主子小心脚下。”邵俞一手拿着礼盒,另一手撑伞,笑中含着歉意,“奴婢罪该万死,若奴婢昨晚在,也不至于让您身处如此难堪之地。”
“别多心。”春愿温声安慰,“你侄儿的病情要紧,若是外头的大夫不中用,那就以我的名义给孙太医下帖子,请他去瞧瞧。回头你去衔珠那儿支上一个月的月银,就说是我赏的,缺什么药了,自己去药房拿。”
“呦,奴婢多谢主子大恩。”邵俞顺势作了个揖,嗔道:“今早裴提督派人将小耗子给您送回来了,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哼,本就不是他的东西,瞎惦记什么。”
他边说边打量着公主的脸色,叹了口气,埋怨道:“就是雾兰……陈银公公临出京城前,再三托您费心照看他的这位干女儿。您对雾兰也真够宽仁宠爱的了,可这丫头真是个糊涂的,一心惦念着裴提督那块冰疙瘩,当晚就跟人家去了。如今年关近在眼前,府里各位姑姑管事忙得脚不沾地,她倒清闲享福去了,哼,她还有好多事没交割清楚呢。奴婢盘算着,要不咱们再将雾兰要回来?”
春愿淡淡道:“这是她的选择,我能拦一次两次,可不能拦一辈子,以后不要再提她了。”
“是。”邵俞心里已经有一杆秤了,知道雾兰以后再无权可倚、无山可靠,这辈子的路,怕是到头了。
这时,主仆几个走到了后角门。
邵俞满脸堆着笑,忙给唐慎钰见礼,殷勤非常:“大人万福,今儿要来您府上,公主一早就让奴婢给夫人和少爷们预备下礼物……”
“哦,辛苦公公了。”唐慎钰语气不冷不热,直接从邵俞手里拿过礼盒,略点了点头便算见过,侧身让出条道,迎公主入府,顺口嘱咐管家福安,“天气严寒,我在东仙居定了桌切白肉,你带邵总管和这几位侍卫小哥去吃一杯。”
“可……”邵俞小心翼翼道:“公主身边得有个,”
“你们去吧。”春愿打断邵俞的话,“我许久没见唐夫人了,想同她老人家说几句话。”
言罢,春愿随唐慎钰进去了。
意料之中,府里静悄悄的,不许下人随意走动,各处都有积年的老仆把守。
院子里积雪堆得老厚,脚踩在上头,连响儿都听不见。
春愿把眼偷偷睃唐慎钰,他面容冷峻,仍穿着昨夜的那身衣裳,显然许久未眠,眼里有血丝,老半天没言语,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整个人散发着股欲喷发的杀意。
“怎么感觉你和邵俞生分了很多?”春愿见他只是闷头往前走,她问道:“你等了一早上?”
“嗯?”唐慎钰猛地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睛明穴,声音疲惫:“倒也不是一早上,刚走到门角门,你就来了。”
“用过饭没?”春愿觑向男人手里的礼盒,“我、我给你带了栗子酥。”
唐慎钰苦笑:“多谢你还惦记我。”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了,默默地走在曲折狭窄的游廊上,各怀心事。
穿过一道葫芦形拱门,唐慎钰开口:“褚流绪是忽然来的,似乎被裴肆派来的太监瞧见了,我怕你误会,昨晚着急忙慌的寻你解释。”
春愿鼻头发酸:“一开始我气急了,对你起了疑,甚至猜测你金屋藏娇,和那个女人真有了什么,恨不得立马冲到你府里兴师问罪。可后来一想,你还算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便不疑了。慢慢冷静下来后,想找你说个事儿,可裴肆忽然说宗吉犯了热症,又阴阳怪气地怪我太自私,这半年只顾着自己的儿女情长,全然忘了手足情。所以,所以昨晚上……”
“我明白的。”唐慎钰眉头的愁散了些,“昨晚对不住啊,我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伤了你的脸面。”
春愿不由得排揎了句:“咱们俩做的伤脸面的事数不胜数,还差这一宗?”
唐慎钰一阵恍惚,他不禁望向身侧的女人,她脸上只有三分沈轻霜的影子,更多的是春愿,五官越发精致,眼里有种难言的忧郁,整个人像四月绚烂的桃花,美得藏不住。
只是桃花花期太短,他希望她能像藤萝,常绿常新,有蓬勃顽强的生命力。
唐慎钰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昨儿褚流绪突然出现,原是为了给周予安求情。我同她吵了几句,她动了胎气,早产了。那孩子不足月,弱的跟猫儿似的,就哭了一两声,我姨妈趁夜里没人,把孩子抱走了。”
顿了顿,唐慎钰熟稔的去拉春愿的胳膊,“现下我将褚流绪安置在西小院,那儿僻静没人,我带你去瞅一眼……”
“不用了。”春愿甩开男人的手,发现他神色黯然,她忙补了句,“我意思是,你能料理好这事,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就不必见了。”
“哎。”唐慎钰尴尬地搓着手,做出个请的动作,“那,那去我院里吧。”
“嗯。”春愿点头,她见唐慎钰愣神儿在原地,活像个木桩子,不禁一笑,转而又严肃起来,咳嗽了声:“我不知道怎么走。”
“好、好,这边。”
唐慎钰忙行到头里引路,自打孩子小产后,阿愿这半年来郁郁寡欢,几乎没笑过,他能感觉到阿愿的细微变化,对他没之前那样怨怼和仇恨了,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或者什么人开解了她。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就是我住的地儿。”唐慎钰推开黑漆木门,看见满院子的积雪,不好意思笑道:“你溜边走,仔细把你的棉鞋打湿了,冻脚。”
春愿没听他的,从正中间走。
这院子库宽敞开阔,有练武用的打桩和兵器架子,拢共五间屋,窗户和们全都是铜筋铁骨,也都上了锁,可见主人的谨慎小心。
唐慎钰从怀里摸出串钥匙,笑着解释:“其实家里也不敢放什么辛密,但难免会带回来些卷宗查阅,再加上武器房里有不少厉害的暗器、毒物什么的,恐把人误伤了,于是锁上,除了我谁都不许靠近。”
他将门上的大铁锁打开,单手推开门,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春愿笑道:“屋里冷,你先进去坐,我去给你生盆火去。”
还没等春愿答应,这男人就走了。+
春愿摇摇头,进了上房。
意料之中,他的屋子和他这个人一样,有种简单的冷冽,并没有字画古玩之类的摆件,唯一昂贵的,估计也只有墙上悬挂的那几把唐刀。床不大,但长,被子叠的四四方方的,枕头边是两本市面上最时兴的才子佳人话本子。
春愿笑笑,原来不苟言笑的唐大人,竟也看这种闲书。
这时,她发现床尾摞了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木匣子,既有描金绘彩的檀木妆奁、也有普通常见的硬纸包布盒子。
春愿知道,随便动人家的东西不好,可她实在好奇,究竟是些什么,他宝贝似的藏在床上。
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趁着唐慎钰没回来,便打开最上头的那个巴掌大的盒子,里头是一只镌刻了“长命百岁”的小金锁。
难不成这是送给褚流绪生的孩子的?
春愿打开旁边那个又大又方的盒子,瞧见里头竟是一双极精美的绣花鞋,鞋下面垫了厚厚一层干玫瑰花瓣。
“你在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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