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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霜默默流泪,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
长夜好眠。
次日,腊月廿七。
天刚亮,春愿就去小厨房里炖燕窝,等伺候着小姐用饭、梳洗过后,主仆两个叫龟奴套了骡子车,先去找胡大夫去了。
胡大夫是这顺安府看女人病的行家好手,而且口风又紧,从不在外头说三道四,这回小姐决心备孕,也是胡大夫一手调理的身子。
去后,胡大夫把了脉,笑着说无碍,胎气很稳,仿佛还是双棒儿呢,之所以不适,估摸着这两日小姐有些心烦气躁有关,要保持心情开朗,多休息,少劳累。
小姐听后大喜,给了双倍的诊金,又在胡大夫那儿定了够吃一个月的安胎药,约好过两日来取,千谢万谢地离开了胡宅。
约莫晌午的时候,她们两个又去了县城中最好的酒楼“醉仙居”用了饭,坐骡子车去了南街—杜鹃红家。
杜鹃红是小姐最好的朋友,从前也是欢喜楼的妓女,两年前赎了身,脱了贱籍,嫁给了青梅竹马的吴童生,婚后二人恩爱非常,而今经营着两家油坊和一家生药铺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现在都怀第二个孩子了。
杜鹃红也是个可怜的姑娘,父母早逝,被烂赌鬼舅舅卖进了脏地界儿,这几年她情郎不离不弃地凑钱赎她,眼瞅着要离开欢喜楼,红妈妈百般不肯,狮子大开口,把赎身银又抬高了二百两,杜鹃红和吴童生气恨得要命,都快到上吊殉情的地步了。
多亏小姐仗义,东拼西凑又卖了十来套首饰头面,把银子凑给杜鹃红,也不要写借据,说她就信吴童生这样的人品。
吴童生考了数次秀才不中,也心灰意懒了,下海经了商,没想到竟然发了一笔,挣钱后头一件事,就是携带妻子去给小姐磕头,并将银子还上,多谢小姐当年大恩。
……
去了吴家后,几人叙了会子旧,小姐便说了来意,此番要跟杨朝临上京赶考,怕是来不及卖掉手里的那套小宅子,以后也不晓得回不回留芳县,所以请吴家夫妇帮个忙,找个合适的买主。
吴家夫妇听后,二话不说,当即叫下人从几个柜上取了现银回来,将一百两银给了小姐,说何须找买主,他们夫妻买下便是。
小姐连声说太多了,当初买的时候才几十两,怎么都不要。
吴家夫妇忙笑着让收下,此一别也不知道何年再见,便当提前给小外甥准备生辰礼了,再说京城可不比小地方,到处都费钱,多拿点银子傍身,将来若是宽裕了,再给我们捎回来也成。
小姐盛情难却,收下了,约好离开前将房地契约送来。
后头几人包了饺子,开开心心地吃酒叙旧。
待离开吴家时,已经下午了。
……
三九寒冬的天冷的吓人,沉寂了一整日的欢喜楼又活泛过来了,前院喧闹着丝竹调笑声,后院倒是安静得紧。
有些过于安静了。
春愿臂弯挎着花布包袱,里头装了吴家给的那一百两,沉甸甸的,另一手扶着小姐,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抱琴阁走。
“真是冷得邪乎,回去得赶紧泡个脚。”轻霜搓了下发凉的手,笑道:“今儿忙前忙后,竟只办了两宗事,快过年了,得给你扯些布裁两套新衣裳,也不晓得一两日间能不能赶制出来,咱得体体面面地上京城。”
春愿心里甜滋滋的:“何苦花那个冤枉钱,我穿你旧衣裳就行啦。”
轻霜笑道:“我瞧你好像又长个儿了,昨晚上直蹬腿,睡魇了还抱着腿喊抽筋儿,怕是袴子明年就短了,还是裁新的好。”
说说笑笑间,两人就到了小院门口,赫然发现大门的锁没了,屋檐下的红灯笼不晓得被谁点亮了,外头雪地里更是乱七八糟一堆脚印。
春愿和沈轻霜互望一眼,彼此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在此时,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哗啦啦涌出来五个粗壮凶悍的仆妇,从四面八方将轻霜主仆两个围住,一个个面露凶色,不怀好意。
春愿下意识挡在小姐身前。
而这时,冲上来两个婆子,不由分说地就抢夺春愿手里的包袱,另外一个竟直接钳制住轻霜的胳膊,没多久竟把主仆俩的钗环首饰强掳走。
春愿死死扽住包袱,可又要护住小姐,那俩婆子蛮不讲理,对她又是掐又是拳头锤的,春愿急得直喊救命,骂道:“你们是谁?竟然敢在欢喜楼里放肆,强盗吗!”
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双手叉腰,高昂起下巴:“我们是程家的,夫人现就在里头等你们呢,拿走你俩的簪子耳环,是为了防止你们拿利器伤人,故而搜一搜,过后会还的,请娘子勿见怪!”
听见这话,春愿心里一咯噔,忙扭头望向小姐,小姐脸色也不是很好,但仍镇定着,轻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松开包袱。
沈轻霜给众婆子颔首见礼,笑着说:“原来是夫人来了,妾身这就进去。”
说话间,轻霜携春愿往里走。
春愿战战兢兢地,扭头一瞧,那些婆子紧紧跟在身后,似乎怕她们跑了似的。
“小姐,该怎么办?那位是不是要对付你?”春愿心砰砰直跳,慌乱极了,压低了声音:“我晓得唐公子住哪儿,要不要我去请他?”
轻霜拍了拍春愿的手,摇头道:“我们家的私事,何必喊他?没得叫人家看笑话。咱先进去摸摸程夫人到底什么意思,这里是欢喜楼,我的地盘儿,她不敢把我怎样的,别担心。”
作者有话说:
肯定不敢乱来
春愿搀扶着小姐往里走,扭头望了眼,那些仆妇夜叉似的紧跟着,走进院子,发现上房门口站着两个手持棍棒的男仆,见她们俩进来了,忙抻着脖子往里报信。
春愿心慌死了,安慰自己,红妈妈是个心狠手辣的,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而且马县令还跟小姐“好”过半年,程冰姿肯定不敢乱来!
走上青石台阶,挑帘子进了屋子。
春愿顿时吓了跳,好家伙,屋里乌压压一片的人,红妈妈战战兢兢地立一旁,在最上首坐着个三十岁上下的贵妇,穿着大红的袄裙,鬓边簪着朵绢花堆成的红牡丹,腕子上戴着小拇指般粗的扭丝金镯,像新娘子似的。
春愿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两眼这程冰姿。
无疑,程氏长得是好看的,能想象出年少时应该像一颗饱满而爽脆的青皮夏梨,只是岁月的侵蚀和酒色财气的欲望,让她的眼珠蒙上层浑浊的雾,于是她变成了颗布满黑点子的黄皮秋梨,咬下去涩口酸甜,心子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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