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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身土灰se衣裳,满脸胡渣,辨别不出年纪。右脚脚踝处中了一枪,却没有血流出来,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想来是一路挣扎走到此处,t力不支倒下的。
田卿沉y半晌,站起身子,从后腰拔出手枪,对准了地上那人的头颅。
“等一下!”
苏慕北的声音在一楼响起,她推门跑了出来,黑发松散,尚且穿着睡衣,显然是刚起来不久。
她跑到花坛旁,怔怔看着那躺在地上的人,眼中是难以置信。
田卿挑了挑眉,把枪收起。
“先拖进去吧。洗g净了让你好好打量。”田卿哂笑道。
苏慕北瞪了他一眼。
田卿微微一笑,弯腰捉住地上那人的后衣领子,拖着朝别墅走。
苏慕北看着那人的脊背跟地面摩擦出深深一道印迹,不禁替他疼起来,又想起那人深度昏迷也察觉不出什么,就冷笑一声,小跑几步,跟在田卿身后进了别墅。
田卿把人朝地板上一扔,拍了拍手:“剩下的就是你的活了。”
他悠然上楼,洗澡去了。
苏慕北看着地板上满身尘土的落拓男人,纤细的眉头皱起。
打来清水,给他擦g净脸庞,又拿田卿的刮胡刀刮去胡乱生长的毛发,一张称得上俊秀的脸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谢长安……”
苏慕北咬牙。
她醒来后不见田卿,便推开二楼yan台的门想看看他是否在楼下花园里,不想却看见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在花坛倒了下去。距离并不远,虽然他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装,虽然他面h肌瘦早没了往日贵公子的风流俊秀,虽然他眼神萎靡与她记忆中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大不相同,她还是认出了他。
苏慕北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命运的羁绊,抑或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时隔那么多年,两人有了各自的人生,经历了不同的风雨,却在这样一个地方再次相遇。相遇的那刻,她竟然还能毫不犹豫的认出他……
苏慕北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ai是恨。
一直到田卿从楼上下来,苏慕北仍旧蹲在谢长安旁边,看着那张脸发呆。
田卿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瞅了地上的男人一眼:“也就长这样吧,值得你直gg看这么长时间?”
苏慕北摇头:“我认识他。”
“哦?”田卿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慕北却又住了口。
田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走去餐桌旁。佣人已经将早餐摆到了桌上,他拿了片面包,往上面涂抹果酱。
“他是。”
田卿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波澜,却听得苏慕北心头微震。
“现在日本人查的严,只要跟沾上一点儿边,就是si。”田卿喝了口咖啡,苦涩的味道令他微微皱眉。
他这话苏慕北听得明白。谢长安不能留。
“我没有想要留下他。”苏慕北道,“只是……可不可以,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不知道这些年谢长安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沦落到这步田地,虽然两人间的过往并不令人愉快,甚至有段时期令她痛苦万分,但她仍旧不能眼睁睁看着他si去。
“他先能活下来再说吧。”田卿指了指谢长安流脓的右腿,“伤口感染,子弹怕是已经长到r0u里了,就算不si,那条腿也多半废了。”
“我那里有一些药。”苏慕北咬唇。
“你想救的话我没有异议。先过来吃饭吧,那伤口感染的久了,治疗也不在这一时片刻。”田卿摆了摆手。
苏慕北很感激他的大度,吃完早餐,她便着急忙慌的从楼上搬来医药箱。先用无菌纱布给谢长安的伤腿清洗了一遍,然后就拿着手术刀和剪刀瑟瑟发抖。
田卿在旁看的好笑,他并没有要帮手的意思。
“怎么,我的夫人,你准备把客厅弄得鲜血淋漓吗?”
苏慕北无助的望向他:“那……那怎么办?”
田卿叹了口气,朝她走去:“先配一针管的青霉素。”
他弯腰将谢长安抱起来,安置在二楼的一处客房。苏慕北拎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田卿从箱子里拿出手术刀,消完毒,剜去流脓处的腐r0u。
苏慕北看的心惊r0u跳:“不……不用麻醉剂吗?”
“麻醉剂珍贵的很,我可没有多余的给他。”田卿道,看了苏慕北一眼,“你若是担心,等他醒来后给他用一支吧。现在他昏迷着,感受不到疼痛。”
腐r0u全部被剜除,流出的血变成鲜红se。谢长安在昏迷中皱起眉头,发出含混不清的呓语。
田卿哼了一声:“这样都不醒。”
苏慕北看到一颗程亮的子弹嵌在一团腐r0u里被扔到了满是血水的盆里,胃中泛起一gu酸水,几乎控制不住呕吐感。
“出去吧。基本上可以了。”田卿道,见苏慕北不为所动,笑了笑,“怎么?担心我害了你的老情人?”
苏慕北被噎住,讪讪着走了出去,替他关上房门。
田卿又忙活了半个小时,才从客房里出来。苏慕北给他递上毛巾,田卿擦了擦手,满脸疲惫。
“他……”苏慕北yu言又止。
“生命力还挺顽强的,”田卿道,“看日后的恢复情况吧,腿能保住是万幸,可能会有点跛,但与命相b也算不上什么了。”
他看了眼苏慕北:“真没有想对我说的?”
苏慕北抿唇不语。
“不想说就不用说,我又没强迫你。”田卿道,喝了口热茶。
苏慕北下定了决心,不准备继续隐瞒他:“我之前结过一次婚。”
田卿脸上并没有诧异,点头:“跟里面那个人。”
“嗯。”苏慕北咬了咬唇。
“他对你不好?”田卿问。
苏慕北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跟谢长安的那段婚姻:“他……他后来认识了另外一个nv人,我们……就分开了。”
田卿揽过她的肩膀。苏慕北伏在他肩头,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再次提及,心仍旧会感到疼痛。
苏慕北深深x1了口气,闭上眼睛:“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两个不合适的人浪费了彼此的一段时光而已。”
田卿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美好的,在后来想起时都不会觉得虚度。”
他这话说得温柔,苏慕北被感动了。她眼眶sh润,抬起脚,捧住田卿的脸颊,吻了上去。
田卿把谢长安的伤口处理的很好,没有出现二次感染的症状。子弹剔除后,谢长安发了两天的烧,烧褪后,t温便稳定下来,也不再说胡话了。
这段时日苏慕北一直关照着谢长安的病情,到了,像是要凭借这个动作握住某种回忆般,印章逐渐沾染上掌心的温度……
苏慕北站在月台上,她穿身水缎绿旗袍,外面是粉红的短袄,琵琶襟儿的,再搭条狐皮坎肩儿。虽然是晚春,吹来的风里仍旧有冷意。
苏慕北手中拎着个皮箱,在等车。
她决定离开天津了,退了租住的房子,贵重的珠宝全部变卖,像是跟某种生活告别。
脑海中仍旧残留着陆谦城挽留的话语,他说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如果苏慕北愿意。
苏慕北拒绝了,她想要将陆谦城以及之前的那个世界全数摒弃在外。田卿si了,她不再对ai情抱有幻想。而且即便仍旧有幻想存在,那也不应该在陆谦城身上。
火车入站,天津是终点站,车上的人不着急,慢悠悠往下走,汇入站台上的人流,与苏慕北擦肩。
苏慕北抬头去看时间表,自己的那班火车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站,她想要找个地方坐一坐。
人们陆陆续续下车,车厢渐渐空了下来。等到最后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提着行李下了车,乘务员吹响口哨,关上了车门。
车站上的苏慕北还没有离去,她没有找到可以坐的地方,只能仍旧站着,把行李从左手换到右手。
一个高瘦的人影走到苏慕北面前,停下脚步。
苏慕北垂着头,看到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
那双布鞋并不移开,苏慕北疑惑着抬头去看鞋子的主人,不期然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苏慕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情景,那时她刚到北平,在天桥上被花子扯住裙摆,她吓得不轻,慌张离去。
记忆与现实重叠,那双眼睛仍旧澄澈,只是两人都已不再是少年模样。
“谢长安……”苏慕北唤道,心中五味陈杂。
谢长安的变化很大,甚至跟上次苏慕北在花园中见到垂si时的样子都大不相同。少年时丰腴的脸颊瘦削下去,更称的一双眸子亮若寒星,下巴上有青se的胡茬,他正咧嘴微笑着,眼睛中闪烁着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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