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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钟的飞机安稳抵达北屿的机场。
辛甘下飞机就和那边联系,说话的人带着当地的口音,告诉她:“九哥忽然有点事,所以让我来接你,辛小姐,你先走出机场,到路边等我。”
辛甘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时间,差不多。
等见到了那人,是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
“辛小姐,是我是我,刚才电话里和你联系的,我叫小十。”
辛甘很礼貌介绍自己:“我是辛甘。”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一股很大的汽油味,汽油味裹挟着一股莫名的味道,辛甘一上车就反胃。
闷的反胃。
她不晕车,可这会崎岖的山路导致车子一路颠簸,她的胃也跟着翻江倒海。
车里昏暗,小十专心开车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说:“辛小姐,路有点远,等到了我在叫你,你坐了一天飞机肯定累坏了,先休息休息。”
辛安鼻音很重嗯了声,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把胃里的胃酸吐出来。
她难受的靠在车背上闭目养神,紧紧抱着怀里的背包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到了。
客栈里灯火通明,没什么人。
小十帮她提箱子,一边走一边说:“辛小姐,九哥让你先在这住一晚上,明天他过来。”
辛甘点头,脸色苍白,额头汗涔涔的。
小十和客栈老板娘是熟人,他把人交给了老板娘就要走。
老板娘热情招呼辛甘住房,辛甘也不用给身份证,付房费,都有人安排了。
辛甘住的那间房间靠近走廊,房间视线好,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远处的湖景,眼下她没心情欣赏,等老板娘离开后,她立刻扑进洗手间,忍了一晚上,呕出了胃酸。
她整理干净后,给表姐沈如心打了通电话报平安。
沈如心在电话里头问:“是不是程究去接你?”
辛甘说:“不是,他朋友来接我。”
“怎么不是他接你?他人呢?就这样放心把你一个女孩子扔在陌生的地方?”
“不是,他明天会过来。”
“过分!”沈如心明显听不进去,“你千里迢迢跑去北屿找他,他倒好,居然不去接你,他有这么忙吗?不行,早知道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找他。”
辛甘其实不在意:“没关系,表姐你别生气,来都来了。”
“你声音听起来很虚,是水土不服吗?”
“有点晕车而已。”
“也是,那边环境不好,路也不好走,算了,有事明天再说,你先休息,表姐不打扰你了。”
客栈的房间还算干净,辛甘卸了妆,洗了个澡,就躺上床睡觉了。
新环境并不是谁都能立刻适应,辛甘睡了几个小时就醒了,身体好受了些,便起床梳妆换洗。
毕竟今天他要过来,第一次见面,总要打扮好一些。
早上的阳光非常刺眼,辛甘戴了副墨镜,巴掌大的脸蛋被大半的墨镜挡住,露出小巧的下半张脸,鼻梁挺巧,唇瓣嫣红,她穿了一条红色流苏民族风的长裙,风吹过来的时候,裙摆在空中飞舞。
她下楼的时候,小十在了,朝她招手,喊道:“辛小姐,来吃早餐!”
除了小十没有其他人了。
包括那个该出现的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辛小姐,九哥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等他处理完就过来,他让我给你捎句话,让你等他几天。”
辛甘说:“好。”
早饭是当地特色,辛甘从小乳糖不耐,不能吃奶制品,就跟老板娘要了杯温水喝。
辛甘也不着急,她有时间和耐心。
昼夜温差巨大,白天太阳晒的毒辣,到了晚上温度直降二十几度,饶是辛甘也有些撑不住这么明显的温差变化,几天下来就感冒了。
嗓子沙哑的说不出来,还咳嗽,头疼,脑子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觉。
她不知道,她这一睡,一觉醒来房间里就多了一个人。
一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人。
是程究。
程究是下午过来的,他刚把事情处理完,才有空过来。
小十说她这几天都在客栈里待着,哪里都没去,这会过来一看,才看到她脸色白的跟纸一样,是身体不舒服。
“水土不服还是发烧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很有磁性,口音纯正,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和她一样,都是墉城的。
辛甘下意识检查自己着装,她睡觉前换了贴身的衣服的,而这会领口大开,风光无限,她下意识捂紧衣领,扯着被子挡在胸前。
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笑了一声,说:“放心,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等扯了证再光明正大。”
这话直白的让她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而且充满野性。
辛甘抿了下唇,嗓子像是走音的小提琴,又涩又刺耳,她说:“还没结婚。”
“不过不是快了吗?”程究提醒了句,“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婚前培养感情?”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这也是两家人希望的,所以才会让她来北屿找程究。
可这话从程究嘴里说出来,有几分的嘲讽。
嗓子突然发痒,她忍不住咳了几下,咳的脸色更白。
程究走了过来,手掌自然探她额头,脸一沉,说:“你发烧了。”
辛甘又咳起来,止不住的咳。
程究干脆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她想挣扎,可当下两个人的身份,觉得挣扎难免让人觉得矫情,可她也不能接受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她脸冷了,忍不住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程究没让,她拗不过他,心里叹了口气,认命了似的,但她不想穿睡衣出街,刚想说话的时候,他问:“你有没有带厚的外套?”
她点头。
“在哪?”
“在箱子里,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拿。”
北屿的昼夜温度差她来之前有做过功课的,特地准备了几件厚实的外套。
程究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好瞎翻姑娘家的私人行李箱,即便这姑娘是他从小到大未过门的媳妇。
对,辛家和程家两家订的是娃娃亲。
他从小就知道辛甘的存在,但辛甘从小就被送到国外念书,一直没机会见上面,两家也不急,就琢磨着等他们长大了安排再见面也来得及。
在今天之前,辛甘是没见过程究的。
但彼此之间都清楚对方的存在。
程究拿了根烟,目光沉沉盯着衣衫不整的辛甘弯腰翻箱子,她很瘦,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仿佛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掐断。
这么娇滴滴的女人,千里迢迢跑来条件落后气候恶劣的北屿,呵,也不知道能撑得住几天。
等她不适应这里环境,她要是提出回去,他绝对不拦着。
这场荒诞的娃娃亲,不是他本人的意愿,他并不认。
但她父母提出来让她过来,他还没说同意,他家那边迫不及待想他结婚的长辈就把这事敲定了,火急火燎把人送过来,一通电话打来就让他准备好接人了。
程究烟瘾大,这会功夫又想抽烟了,他舌尖抵着后牙槽,想到她刚才咳嗽,又把烟收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
她翻箱子找到几件厚的衣服进浴室换,程究很有耐心等她换好衣服出来。
“需要我帮你吗?”程究开门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他说的帮就是抱她。
辛甘脸一烫,拒绝:“不用,多谢,我自己可以走。”
她又不是不会走了,只是一个普通发烧而已。
她态度坚决,说不用就是不用,程究也没坚持,说:“附近有诊所,去量个体温。”
当地诊所也不大,就是一个门诊,医生护士就几个,不多。
那医生似乎认识程究,和他用当地的话沟通,辛甘听不懂,傻愣愣跟在程究身后,陌生的环境,她就认得程究一个,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量了体温后,医生一看,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不严重,低烧,开个药回去用温水服用,再睡一觉就好了。”
程究这回没说方言,说普通话:“辛苦了,谢谢。”
辛甘也道了声谢,然后问:“医药费是多少?”
程究笑了声,用当地方言和医生说了几句,转而对她说:“可以走了。”
那声笑,辛甘不懂他的意思。
云里雾里跟着走了。
回去路上,她问他:“你帮我给了药费吗?多少钱,我拿给你。”
“跟我分这么清?”程究淡淡说。
她走路有些喘,一天只顾着睡觉,没吃什么东西,早就没力气了,“应该分清点。”
听到这话,程究扫了她一眼。
他长得不赖,五官跟辛甘之前看的照片里头成熟稳重很多,那照片是程究父母给她看的,怕她来这一趟连自己未婚夫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可程究没有近照,只有大学时候拍的毕业照。
未婚夫。
辛甘心头被这三个字重重压着,她没忘记来这的目的。
然而时机不对,一直没能开口和他提。
程究轻笑,身后影子被街灯拉的很长,他仰起头,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天幕,有阵风吹过,他说:“明天要下雨,不是个好天气。”
药费的事,程究不在意,可辛甘不想欠他,回到客栈,执意给他两张现金,说:“我不想一来就欠你,我们俩虽然是那关系,始终还没到那一步,这钱还是该给你。”
他表情有点严肃。
辛甘心里发憷,好像还给他是她的不是,她执意还钱,还把双方关系搞僵,她想起来之前表姐说的,程究比较有个性,从小特有主见,脾气也不太好,总之是别和他起正面冲突,遇到事先忍着,回家了再和他们家酸胀。
她一动不动站在那,程究挑了下眉:“你既然来了这,理应是我照顾你,别多想,只是不想让两家人操心。”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
辛甘自己想多了,她默默无言把钱收起来。
见她把钱收起来,程究脸色才缓和了些。
小十从楼上下来,终于等到程究,立刻冲上去喊:“九哥,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小十注意到程究身后的辛甘,她裹着羽绒,走近才认出来,“辛小姐,你也在,你和九哥碰上了?”
辛甘点头,算是回应。
程究嗯了一声,说:“叫厨房煮碗皮蛋瘦肉粥。”
小十问:“谁要吃粥?这么晚了。”
“让你去就去。”
等小十走远,程究将实现投在她身上,“先送你回房间。”
辛甘和他一路上也没说话,进房间前,她有些紧张偷瞟他一眼,还没说话,听到他带着戏谑的声音说:“怎么,感觉你很怕我?”
“没、没有。”
她哪里是怕,只是心里不安。
也许是紧张,她捂嘴就咳了起来,脸色白的让人心生怜惜。
程究握住她胳膊,把她拽进屋子,动作不温柔,跟他人一样。
她连外套都来不及脱,就躺在床上了。
程究居高临下站在床边,睨着她说:“高原气候,天气多变,你刚过来不适应很正常,这几天就在客栈待着,哪都别去,先适应环境。”
辛甘好想说,她本来就没去哪里,当看到他沉静的眼睛,默默闭嘴。
“等会小十送粥上来,你先吃了,在把药吃了睡觉。”
她点头,客气又礼貌说了句:“谢谢。”
“用不着,应该的。”
这话耳熟,她刚才才跟他说应该分清点。
程究离开房间后,她才起来把外套脱了,重新钻进被窝里。
……
厨房,小十在叫客栈的厨师做皮蛋瘦肉粥,他也饿了,拿了个苹果在啃,一搭没一搭跟师傅聊着天。
煮粥的师傅一边看火候一边说:“前几天来的那姑娘是老九的谁啊,刚才看老九带她出去了,这粥也是老九让煮给那姑娘的?”
小十:“我也不知道,九哥说家来的亲戚,不知道哪一门子的亲戚。”
程究叫他去机场接人的时候说的就是家里来的亲戚,一小妹妹,待一段时间就走,顺道旅游玩玩。
程究走进厨房,小十立刻注意到,叫了声:“九哥。”
程究气场强大,光是站在那,就让人无法忽视。
他这会表情有些严肃,不太好惹的样子,小十敏锐察觉到,连苹果都不敢吃了,立刻藏在身后。
小十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站着等训,结果等了一会儿,程究都没说话,他小心偷瞄,发现程究也在看他。
“九哥……”
“你去接她的时候,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小十啊了几声,没反应过来这个她是指谁,迟钝了几十秒,才明白,说:“没啊,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
程究转身就走了。
小十伸手摸着后脑勺:“还能说什么?”
程究走出厨房,其实是以为辛甘介绍自己的时候会跟小十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之类的话,结果什么都没有。
……
小十去送皮蛋瘦肉粥了,辛甘听到敲门声就起床穿外套,开了门,看到小十,心里蓦地松了口气,她有点害怕那个男人,看到他,容易提心吊胆很紧张。
“辛小姐你是生病了吗?”小十问。
“有点发烧,不过没事了。”
“你注意休息,那我先不打扰你了,有事你可以叫我,我就在楼下。”
“谢谢你。”
小十说:“不客气,九哥的亲戚也是我的亲戚,有什么要帮忙的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说。”
辛甘愣了下:“亲戚?”
“对啊,九哥说你是他远方亲戚,九哥的亲戚也就是我亲戚,不用跟我客气。”
辛甘:“……”
……
辛甘吃了粥,出了一身汗,休息了十来分钟,才吃了药贴上退烧贴才钻回被窝里睡觉。
隔天一早她是被楼下的吵闹吵醒的,睁眼一看手机时间,才七点多。
醒了就睡不着了。
辛甘摸了摸额头,不烫了,只是身上黏腻的难受,出了一身汗,她顺便用湿毛巾擦了下身子,换了衣服才下楼。
楼下老板娘也在,正在招呼一个团的旅游团,正在办入住手续,吵是因为旅游团的人正在外面聊天拍照,说说笑笑的。
她看了一圈,没看到程究和小十身影,于是走出客栈,抬头看,天空晴朗,并没有昨晚程究说的那样,今天会下雨。
辛甘咳了咳,嗓子还没好,走了几步,迎面有辆越野车开进来,从车里走下来的是程究,还有个打扮英姿飒爽的女生。
程究率先看到她,朝她走了过来,在她跟前站定,说:“早上好,辛甘。”
他身后的女生也跟了过来,没有说话,像是他的下属,站在一边。
辛甘点了下头,“你……今天还有事吗?”
程究抬手看腕表:“等会还要去处理点事,你一个人在客栈怕不怕?”
辛甘想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不是小孩子,她当初十几岁独自一人坐飞机到国外求学,住在寄宿家庭,一个人生活十几年,照样过来了,还有什么比这个还要怕的吗?
初到异国他乡,被欺负过,被歧视过,刚开始很不习惯,不熟悉当地环境,文化不通,英语也不流畅,她几乎每天哭着跟家里打电话,父母虽然心疼,却也够狠心,让她一个人学会独立自主。
她摇头。
“晚上我会过来,小十要给你办个接风洗尘的烟火晚会,让你熟悉熟悉环境。”
辛甘说:“不用这么麻烦。”
程究皱了下眉,“这是当地的风俗,来了客人就会举办烟火晚会。”
“好。”既然如此,她也没道理一直拒绝。
程究是特地过来看她一眼的,把事情说了后,他重新回到越野车里,那个女生也一同上了车,不知道是不是辛甘的错觉,那女生刚才一直在打量她。
车里,程究在开车,显得漫不经心的。
江棠坐在副驾,斟酌了许久,试探性问:“刚才那个女孩……”
程究开着车没回答。
“我就是好奇,听小十说是你家亲戚,是你妹妹吗?”
“算是。”辛甘年纪比他小,也能算是妹妹。
他敷衍回答了一句,江棠仿佛有了勇气,继续说:“是过来旅游吗?”
程究抿了唇,眉头蹙着,“嗯。”
“哦,这样,这边环境挺好,改天我要是有空,也可以带她到处逛逛。”
下午下了一场雨,到傍晚又停了,还好不妨碍晚上的活动。
到了晚上,小十准备的篝火晚会就是找了块空地,中间用木柴搭起一个火堆,大家围在一起吃吃喝喝玩乐就是篝火晚会了。
辛甘来到北屿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小十,然后是客栈老板娘,第三个才是程究。
她掰了掰手指数了下,她来这快一周了,才见上程究两次,两家人盼望他们能在结婚前培养感情,就这种效率,怎么可能会在结婚前有感情基础。
而且,她不太想喜欢他这种人。
她来找他,主要是想跟他谈解除婚姻的。
可时机不对,没有机会开口。
客栈老板娘提供了烤全羊还有奶制品的饮料,所有奶制品辛甘都碰不了,她的嗓子还没完全好,也不敢吃上火的,就拿水果吃,北屿的昼夜温差大,培育出来的水果甜的不像话,她很喜欢吃,一晚上就顾着吃水果了。
晚上凉,辛甘穿的很厚实,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蛋,和小十他们坐在火堆边上聊天。
而说了晚上会过来的那个人迟到了很久。
车的引擎声响起,车灯从远处亮起,缓缓驶过来,靠近了看才看清是程究的车。
程究身上穿着白天那套衣服,大步走过来,在人群里就认出了辛甘,他走过来就说:“我来迟了?”
江棠也来了,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叫江阳,一个叫赵缺。
他们都是一起来的。
小十嘿嘿笑:“没有没有,九哥来的正好,辛小姐正要唱歌!”
辛甘玩游戏玩输了,输了就要唱一首歌,她嗓子还没好,本来还想推脱,可大家这么热情,她也不好推脱,刚想开口,就听到车声了。
程究就地坐下,大老粗惯了,没那么讲究,就坐在她边上,江棠伴着程究另一边坐下,坐下就和客栈的老板娘聊天,目光却是一直注意辛甘这边。
程究接过小十递过来的青稞奶茶喝了一口,说:“怎么我来就不唱了?”
辛甘也不拘谨,既然输了就认了,清了清嗓子,谦虚说道:“那我就唱一首,随便唱唱,大家见笑了。”
“辛小姐别客气,唱得不好听我也吹你唱的好听!”
辛甘被逗笑,眉眼弯弯,尽是温柔。
火光照在她脸上,像是火苗在热情燃烧跳跃,她拿了手机找了个伴奏,“没有伴奏我会找不到调,我随便唱首。”
男人凑在一起就是抽烟,江阳拿了根烟就给程究,程究接过拿了打火机点燃在抽,这会他手机也在响,他一边回复手机一边抽烟。
辛甘看他没注意到自己,心里松了口气,才没那么紧张,跟着伴奏缓缓开口。
她一开口,程究以为听错了,下意识就看过来。
嗓音带着点沙哑,并不妨碍她发挥,反而增添了几分令人沉醉的氛围。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
辛甘就唱了一会儿,就停了,因为程究抽烟,她被烟味呛到了,一直咳嗽。
程究回过神,连忙把烟掐灭,沉声说了句:“抱歉,忘记你还在生病。”
辛甘说:“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客气?”他笑容浅浅,带着几分的痞气,眉头微挑。
他的眼神很沉,半张脸隐在阴影里,跟头顶的夜幕一样,浓郁的让人转不开眼。
辛甘稍作停留便立刻转开视线,看向火光处。
很明显,她不知道作何回应。
老板娘拿来当地的马奶酒让辛甘尝尝,辛甘头一次来,架不住老板娘热情,喝了一杯,刚入口就尝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很纯,当然,她尝了一口就不敢喝了。
赵缺江阳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辛甘,还没见到之前就听说程究的亲戚来了,百闻不如一见,就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门子的亲戚,又是程究什么人。
他们俩个低头交耳的,小十忍不住给他们一拳头,说:“嘀嘀咕咕什么呢?”
当着人家的面议论,的确不像话。
赵缺便压低声音问:“到底是什么亲戚?”
小十骂骂咧咧:“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有胆子你去问九哥。”
“妈的,人是你接过来的你不知道?”
“我接的我就要知道吗?我又不是他亲戚。”
赵缺:“……”
江阳慢悠悠拿了串葡萄吃,说:“要不让江棠去问,江棠和九哥关系那么好,又是女孩子。”
……
辛甘在唱歌的时候,江棠一直在打量她,那是女人对同性的审视,自打程究这个远方亲戚来了之后,江棠心里浮起一股莫名不安的情绪。
尤其她唱歌的时候,程究也在注意她。
江棠心里猜测,也许并不只是亲戚那么简单。
程究坐了一会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他应该还有事情处理,其他人没有收到他命令,也就没跟过去。
辛甘来之前听父母说过他工作比较特殊和危险,让她多担待点,别给人家添麻烦。
她没问,在其他人眼里,她只是个亲戚,过来玩一段时间而已。
在场的人,除了她,互相认识非常熟悉,有说有笑的,对比起来,她就像个外人,陌生人,融入不进他们的氛围。
不知不觉到了点,逐渐散场,老板娘叫了几个客栈的服务员在收拾残局,辛甘起身要回房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白天跟在程究身后的女生。
“你好,辛小姐。”江棠站稳,朝她伸出手。
辛甘伸手回握,感觉到她手掌很有劲。
“我是江棠。”江棠自我介绍完,和她握了几秒便收回手,“你是第一次来北屿吗?”
“嗯,第一次来。”
江棠微微一笑,说:“我和程究是朋友,认识很多年了,他平时忙,要是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你有事情可以找我。”
很多年这次用在一个男人和女人身上,最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充满暧昧。
辛甘眉心狠狠拧了下:“谢谢你的好意。”
“没事,大家都是朋友。不过冒昧问一句——”江棠又笑笑,试探性问:“你是程究的妹妹还是?”
辛甘目光平静,正在想怎么回答,忽然的,视线里多了一道身影,是程究。
他似乎打完电话处理好事情,正往这边走过来,他穿着黑色军靴,步伐稳健,仿佛蛰伏在原始森林的野狼。
江棠说:“你叫辛甘?这名字好特别。”
辛甘礼貌性笑了下,有点头晕,突如其来的不舒服,应该跟刚才那杯马奶酒有关。
江棠看出她脸色不太好,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辛甘缓了缓:“没事,小小感冒,不碍事。”
“没事就好,高原气温变化无常,你刚过来可能不太适应,我刚来的时候也这样,动不动生病,还好有程究,他对我很照顾。”
辛甘眼神黯淡了几分,抿唇没说话。
程究大老远就看到江棠在和辛甘说话,他走过去视线落在辛甘身上,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睡觉。”
辛甘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跟自己说话,才点头,淡淡应了句:“好,那我先回房间了。”
她身形瘦削,裹着暗红色的披肩,程究看了一眼她渐走渐远的背影,陷入几秒沉思,边上的江棠说:“程究,我怎么感觉你们俩很生分?”
程究:“嗯?”
“我觉得你们不像是亲戚。”
“谁说她是我亲戚了?”
“啊?”
程究从兜里拿出烟盒,牙齿轻咬,没有点燃,他抬头看夜幕,说:“不是亲戚。”
既然不是亲戚,那是什么?
江棠想问下去,可再问,便是越界。
前段时间家里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有个亲戚家的妹妹要去毕业旅游,偏偏哪里都不去,就想去北屿,位于国内西南边陲,拥有很多自然独特风光和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一座成市。
他当时真以为是什么亲戚家的妹妹毕业旅游,结果等人坐飞机过来快到了,家里头又来电话,告诉他,不是亲戚,是和他从小没见过面的未婚妻。
……
辛甘回到房间没多久就开始闹肚子,上了几次后脸又白的跟纸一样,果然还是老毛病,乳糖不耐,吃了一点点奶制品就会腹泻,浑身乏力,甚至腹泻之后虚脱。
沈如心又打来电话,嘘寒问暖,问她和程究的事。
“还习惯吗?”
“还好。”辛甘躺在床上,一脸虚弱。
“怎么了?没见到程究吗?”
“见到了。”
“那怎么样?”
辛甘翻了个身,她怕跟表姐坦白想要解除婚姻的心思,这门亲事,是两家早早就定下来的,她还没出生的时候,两家长辈就约定好的,她要是提出解除婚姻,双方家里肯定都不好处理。
可她不想要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程究不喜欢她,她能感觉到。
她说:“表姐,程究好像对我没那意思。”
“你们俩才相处多久,别急,来日方长。”沈如心又说:“不过他不去接你确实是说不过去,辛辛,这门亲事原本就是你爷爷临终前的遗愿,如果你要是真不喜欢他,表姐自然是支持你,站在你这边,你不要有压力,就当是旅游散散心,熟悉熟悉国内环境。”
表姐自知不能逼她太急,原本这门亲事就很荒唐,要不是这是辛老爷子的遗愿,辛甘父母也不会坚持两家的亲事。
“姨姨!”手机那端传来表姐五岁女儿可可的声音,软糯可爱,叫着,“姨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可可,可可好想你!”
听到可可的声音,辛甘露出久违轻松的笑容,说:“可可,姨姨过段时间就回去看你,你乖乖听妈妈的话。”
“姨姨,妈妈说你去找姨父了,姨父帅不帅?姨父会给可可买娃娃吗?”
这让她怎么说,八字还没一撇,可可就已经叫上姨父了。
辛甘笑了声,还是沈如心帮她把可可哄好,不然可可没完没了问个不停,沈如心最后说:“还是那句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感情的事情可以培养,但如果你觉得程究不适合,那这门婚事该取消就取消。”
还好,沈如心是站在她这边的。
……
辛甘一晚上都在拉肚子,实在不行了,隔天一早她穿了外套就出门,按照记忆找到了程究带她看病的那家小诊所,让医生开了蒙脱石散,那医生记得她,还问了下她还有没有发烧,她说没有,医生不放心,给她量了体温。
辛甘又被迫留下来量体温,医生再三确认没有发烧后才让她离开。
辛甘回到客栈吃过药就睡了一觉,醒了肚子空空如也,她仿佛经历一场大病,浑身都是汗,连忙洗了个澡,换衣服才下楼找吃的。
她刚走出去,就听到楼梯拐角处有人说,
“小十,昨晚江棠是跟九哥出去了?”
“好像是。”
“说实话,我怎么感觉她对九哥很上心。你还记得吗,上次出任务发生意外,是她帮九哥档了那发子弹。”
“别说她,换做是我,我也会帮九哥挡子弹。”小十表情严肃郑重,“你也不要乱说出去,让九哥听到了,削你。”
“我就和你说过,你别出卖我就成。”
“我是那种人吗,是不是兄弟,这样看我?”
赵缺又想了想,接着说:“不过辛小姐长得漂亮又温柔,声音好听,怎么从来没听九哥提起过。”
辛甘站在拐角处,听他们说话声音越来越远,似乎走了出去,没上楼。
等彻底没声音了,她才下楼。
辛甘抿唇,脸色依旧苍白。
老板娘不在客栈,服务员在擦桌子,她问道:“现在还可以点菜吗?”
服务员说:“你是要吃早饭吗?不好意思啊,今天厨房没师傅,他请假回家了,小孩生病,你要吃早餐可以到附近街上去吃。”
客栈不算特别大,都是当地人经营的,旅游淡季没什么客人生意,客栈为了压缩成本不会请那么多人工,所以做饭的师傅就一个,服务员也就两个。
辛甘只要拿上钱到街上买早餐。
她刚出门没多久,天就开始变了,一望无际的天际线黑压压的一片,广袤无垠的原野上有鹰在半空盘旋,街上行人匆匆,路边摆摊卖特产的摊贩赶紧收拾回家。
辛甘找到一家早餐店,点了一碗牛肉拉面在吃,味道清淡,牛肉份量足,她吃的很慢,没人认识她,多少自在了一些。
外头下起了大雨,她没带伞不能走,早餐店的老板也没催促她走,反正下雨,她就在店里多坐一会。
手机忽然响起,辛甘拿出来看到是本地陌生的号码,她不认识,接通后,听到那边传来江棠的声音。
“是我,江棠。”
辛甘问:“你好,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是程究告诉我的,我回来客栈找不到你,下这么大雨,你去哪里了?”
“我在外面吃早餐。”
“你没带伞吧,你在哪里,把定位发给我,我给你送伞。”
辛甘不好意思让她特地过来一趟,便说:“不用了,我等雨小一点就回去。”
江棠:“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我怕你迷路,辛甘,我这样叫你可以吗?你把地址给我,我去找你。”
辛甘想起刚才在客栈小十说的话,江棠帮程究挡子弹,那他们是一起并肩作战,并且出生入死过。
她想解除这场亲事,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如果程究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那一切好说。
“好,那麻烦你了。”辛甘淡淡说道。
江棠很快过来,她撑着伞,一头齐耳的短发,穿着修身的牛仔裤和皮夹克,走路姿势英气勃发,非常利索。
辛甘这才发现她个子很高,起码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才一米六六,江棠应该有一米七以上。
回去路上,辛甘跟她道谢,她笑着说:“不用跟我客气,我和程究很熟,我们俩不分彼此,你是程究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
辛甘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江棠问:“程究昨天跟我说,你不是他亲戚,是我们搞错了,嗨,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是他妹妹,还想叫你妹妹来着。”
她说完,辛甘心里隐隐觉得她话里有话,不然不会格外加重她和程究的关系。
辛甘猜测,她大概对程究有意思,得知她不是程究的亲戚,那便是没有血缘关系,再往深入了想,江棠在试探她和程究到底是什么关系。
女人的直觉一般都很准。
回到客栈,江棠后背的衣服都湿了,她把外套脱了,里面贴身的毛衣也湿透,辛甘便说:“江小姐,你到我房间换件干净的衣服吧,湿了衣服穿着会感冒。”
江棠说:“这样,那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
她们俩都很瘦,衣服尺码是差不多的,辛甘特地拿了件外套和毛衣给她,她就去浴室换。
辛甘昨晚吃过的药还剩了一些放在桌子上,被换好衣服出来的江棠发现。
“你拉肚子了?”
辛甘回答说:“嗯,现在没事了。”
“是水土不服还是吃错东西?”
“我乳糖不耐,昨晚吃了马奶酒,有点拉肚子。”
江棠连忙说:“走,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吃过药了,没关系。”
江棠说:“你跟我一样,我也是乳糖不耐,也不能吃奶制品,上次不小心吃了一点奶酪,上吐下泻的,差点出事,还是程究把我送去医院,你就更不能放松警惕,我还听程究说,你发烧了,更要注意身体。”
辛甘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江棠无时无刻都提程究,而程究连她的事都告诉江棠,看来真的跟江棠说的一样,他们俩很熟,非常熟的那种。
辛甘最后谢绝了江棠的好意,说自己没事,不用去看医生。
她态度坚定,江棠也不再好说什么,只是对她格外关切。
而程究有任务在身,有一周左右没来找过她,她就在客栈待着,没去其他地方。
她来这么久,连程究具体做什么都不清楚,只是知道他工作特殊,经常会有紧急任务,接到命令就要走,不能逗留不能犹豫,而且出任务的时候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谁也联系不上。
而江棠似乎是程究特地留下来照顾辛甘的。
辛甘不喜欢和江棠走太近,因为江棠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探究和打量,裸的,很明显。
而程究这边是临时接到了紧急的任务,需要到迁江追缉一伙凶犯,根据最新得到的情报,这伙人从边界线开车行驶进了沙漠区,抵达了迁江,迁江最靠近北屿,是他们负责的地界,他是最主要的负责人,全权负责这次行动。
执行任务期间,程究是无暇顾及在客栈的辛甘,所以他让江棠留下陪她,这次行动上级不让江棠参加。
他们一行人根据最新情报,便装潜入迁江的一处偏僻小镇,抵达的时候刚天亮,他们和当地的人对接,就住在当地提供的招待所里,刚到地没多久,程究召集所有人开会,拟定抓捕计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后,终于确定了那伙人的藏身之处,他们躲在居民家里,挟持了当地居民做人质。
他们任务期间通讯设备是关闭状态,就连程究家里边都联系不上。
程家那边很关心辛甘到了北屿之后的情况,找程究问是问不出来的,于是程家二老就把电话打到了辛甘这。
一开始,程家二老只是简单询问,程究有没有和她在一起之类的,辛甘不会撒谎,如实把程究出任务的事情告诉了二老,二老接着说:“那你住在哪里,和程究一起吗?”
辛甘思考了会,说:“我在客栈住,他那边应该不太方便。”
“你一个人住在客栈?”二老的言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还好辛甘看不到二老的表情,二老互相对视一眼,气程究这个不开窍的玩意,说:“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客栈,辛辛,你别害怕,等程究出完任务回来,我这就跟他说。”
辛甘摸了摸头,觉得她住哪里都可以,而且程究也找了人照顾她,该做的都做了,她连忙解释:“程究找了人照顾我,我没事的,伯母您放心。”
程母叹了口气,心想肯定是辛甘帮程究开脱才这样说,“辛辛,因为程究工作特殊的缘故,我这才让你到北屿找他,和他培养一下感情,顺便劝他把工作调回来,本着这个念头,却让你在北屿吃苦,是伯母的不对,你也不用帮他说好话了,他是我生的我还不了解他性格。”
辛甘也叹息:“伯母,我……”
“你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程母很快把电话挂了,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辛甘拨打回去结果占线,她拨了几次,依旧是占线,她没办法,只能对着手机无奈。
辛甘再见到程究是半个月后,她已经在客栈住了半个多月,江棠到后面不太愿意跟着她,就走了,准确说是回队里了。
程究回到客栈,见到她第一句话便是:“病都好了吗?”
他还记得她生病这事。
辛甘说:“已经好了,多谢关心。”
他的眉眼很深,五官硬朗分明,嘴角勾了一个弧度:“有件事得跟你说明,我前段时间出任务,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这是你的工作。”辛甘很平静,觉得她都来了半个月了,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刚好回来。
她走了下神,程究看在眼里,总觉得她心事重重,而且也没有表现很热切,似乎对他们俩的婚事并不关心。
他把这事归咎于她其实是个慢热的性格,所以不上心。
程究欲言又止,辛甘就问他:“还有其他事吗?”
程究笑了声:“这话我想问你,辛甘,我觉得你有事想和我说。”
辛甘也不慌,慢悠悠说:“我想了很久,的确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你说。”
客栈的旅行团从外面回来,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他们的导游拿着麦在说话,喇叭的声音很大,打断他们的注意。
辛甘回过神来,慢条斯理说:“我想和你解除这门婚事。”
程究面无表情,好半晌没说话。
辛甘心里发虚,舔了下干涩的嘴唇。
程究是十几岁的时候才从父母口中得知他有个未婚妻,很小,比足足小了八岁。
三年一个代沟的话,他们得好几个代沟。
他也没放心上,就当是父母茶余饭后的玩笑话。
可那女孩成年十八岁的时候,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她的照片给他看,当着他的面毫不吝啬夸赞照片上的女孩长得非常俏。
他对长得好看的女人没特别感觉,他对女人的要求不高,但一般说不高的,要求一般都高,比如他,他大学有谈过一个女朋友,要求简单,带出去不丢他的脸,不给他戴帽子。
跟正常男人没什么区别。
后来那女人有了更好的选择,而且他毕业主动申请调到北屿,她不愿意跟着他吃苦,他不强求,和平分手。
这场恋爱,无疾而终,他没什么所谓,说到底,因为不爱她。
像他这种男人不会轻易动感情,说到底薄情的很。
他没真的喜欢上过哪个女人,可正常男人都有需求,他唯一一次出现意外,是那次父母拿了辛甘照片给他看,照片上的女孩刚成年,清纯朝气,微微笑着,一张照片,都能让人感觉到温柔,温柔到他晚上忍不住脑子想的是她。
事后觉得自己不对劲,立刻赶紧把这念头掐掉。
再后来,就是几年后,他又从父母那听到了她毕业回国,两家打算让他们俩赶紧见面,婚前培养感情,到了合适的时机就把证领了。
当辛甘说完要解除婚事的那刻,他也没给准信,就回了句再说。
他没回队里,而是站在客栈门口抽烟,小十给他打电话,说:“九哥,你什么时候回队里,上头说要开个表彰会,叫你赶紧回来。”
程究淡淡吐出一口烟雾:“知道了,晚点就回去。”
“九哥,你这么着急回来就去客栈,是去看辛小姐吗?”
小十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敢调侃程究。
程究呵了声,小十立刻噤声,赶紧岔开话题:“我好像听到赵缺喊我,我先不说了!”
程究去找辛甘说他要归队的事,辛甘站在房间门口,没有让他进屋,说:“那你先回去吧。”
“没有其他想说的?”
她酝酿了几秒,说:“我过几天回去。”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眼前高出她一个个子多的男人呼吸重了重,他低头,眼神审度,锐利如狼。
“我还没答应,就这么不待见我?”
她分辨不出他的语气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程究,我们俩互相不了解也不熟悉,如果硬是因为两家定的娃娃亲而结婚,我觉得不太合适。”
她徐徐道来,跟他说明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我怕会后悔和你在一起,到时候要是处的不好,对两家也是伤害,我们俩和平解决这事,以后两家人逢年过节还能相互礼来。”
“你说好不好?”
她说完,心里也打鼓,这些话她思付了半个多月,可她眼下看不懂程究的眼神。
程究轻笑了下,嗓音很有磁性,说话音色极低有辨识度,“你这都帮我决定好了还问我好不好?嗯?”
“我不是帮你决定,我只是……”
“你想悔婚。”
什么叫她想悔婚?
他们俩又没有感情,他们的婚事是父母那一辈定下的,定下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而且取消婚事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辛甘下意识抿唇,说:“就当是我悔婚。”
“可以,我送你走。”程究平静的问,“具体哪一天走?”
她声音变小,有些底气不足:“三天后。”
“成,到时候我来接你。”
程究没再说什么,他转身就走,背影冷漠。
辛甘回到房间没想到就这么容易说好了?
她不敢置信,程究这么好说话吗?
可这事她还不敢跟家里头说,只是先和程究口头上说好了,先解除婚事,但下一步要怎么做,她感觉到心里没底气。
……
程究开车回了队里,脸色发沉,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小十见了都想躲着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他发现,叫住了他。
“过来。”
小十欲哭无泪,在回头瞬间立刻变脸,强装淡定问:“九哥,你回来啦,这么早?”
程究拿了根烟咬着,痞里痞气的,他手里把玩一支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抬眸扫他一眼,说:“去哪里?”
“去赵缺那。”
程究:“……”
小十:“……”
四目相对,小十心里发虚,往后退了几步,嘿嘿摸头笑:“九哥,你怎么了?”
“要是你女朋友跟你提分手,你怎么做?”
“女朋友?我没女朋友……”小十不太好意思。
程究脸更黑了:“打个比方。”
“这个,那就分呗。”
“……”
小十怎么觉得程究的脸更黑沉了,他立刻改口:“不分不分,死缠烂打怎么都不分。”
程究抬腿给他一脚,“快滚。”
小十成功溜了,事后觉得奇怪,程究以前从来不会问这类话题,不过在队里都是一群男人,时不时会被问及终生大事,程究也不例外,他每次都不回答,故作深沉,而刚才居然问这么匪夷所思的问题……
……
小十把这事当成玩笑话和赵缺江阳他们一说就忘了,才半个小时不到,江阳就把这事告诉了江棠,还说:“阿棠,我觉得你危险了,我以前有听说,九哥似乎有未婚妻,是他家里安排的,这事没多少人知道。”
江棠对此事一无所知,“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
“我觉得九哥不喜欢被包办婚姻,不然干嘛一毕业就从墉城跑来北屿。”
江棠心里有底,说:“江阳,帮我个忙,去客栈帮我接辛小姐过来,就说是我请她过来。”
“你确定?”
“嗯,我觉得她就是程究的未婚妻。”
……
辛甘见到江阳,听他说了之后,就婉拒了,可抵不过江阳再三邀请,他还搬出了程究,说:“其实是九哥嘱咐我来接你,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好交差,辛小姐,你帮帮忙。”
辛甘路上还在沉思,为什么程究要让江阳接她,白天刚说好,没过几个小时又让人来接她,难道还有什么话要当面说清楚?
江阳是以程究的名义请到了辛甘,可到了他们队里,辛甘首先见到的是江棠。
江棠微微一笑:“辛小姐,不好意思,是我让江阳骗了你,说是程究请你过来队里,其实是我想请你过来聚聚,我觉得程究等会看到你,会很高兴。”
辛甘沉吟了一声,说:“我觉得你应该会错意了。”
江棠不明白她的意思,啊了一声,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
辛甘刚要说话,身后传来程究的声音。
江棠热切上前和程究打招呼,说:“程究,你来的正好,辛小姐她听说你今天回来,很想见你,于是让江阳带她来队里找你。”
辛甘顿时僵住,不可置信回头看了江棠,而江棠对上她的视线,很快移开,跟没事人一样。
程究迫人的视线落在辛甘身上,说:“找我?”而他的眼神仿佛在问,她为什么会来这?
辛甘硬着头皮站着,没承认也没否认。
程究:“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随便出入的?”
辛甘被他凶了一句,彻底愣住,不知所措,有一丝慌乱。
程究也没留情:“说话,哑巴吗?还是耳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辛甘平白无故被他训了几句,她觉得难堪,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往后退了一步,站稳,说:“是,是我找你,不过现在没事了,抱歉,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话音落完,她转身就走,一点不带犹豫,步伐甚至乱套。
她也顾不上其他,只想离开这里。
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其他人站在一旁,偷偷互相交换眼色,明白程究脾气一来,谁也不敢惹,他们也不想遭殃。
而江棠和江阳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个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江棠说:“程究,你别生气,你跟辛小姐气什么,她一个女孩子,大老远从墉城来这里,她也不容易,我去和她说一下。”
程究蹙眉:“很闲吗?都滚回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江棠:“程究,我不是你的手下,我不听你的。”
“谁也别管这事。”程究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
江棠脸色一僵,说:“你让辛小姐一个女孩子走,这里可没有客车可以让她回客栈……”
程究也不理会,拔腿就走。
江阳等他走远了,说:“怎么办,要是辛小姐跟九哥说了这事……”
江棠:“那就别让他们有机会见面。”
……
辛甘就算在国外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也没这样被人平白无故欺负,尤其当众被程究凶,她来北屿又不是来这找罪受,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而那个江棠,她明明说是程究找她,到了地后,又说是她借用程究名义。
而程究二话不说,不分青红皂白就凶她,她心里委屈,自尊心极强,绝对不受这种气。
她要走,绝对不赖在他这。
辛甘到岗哨亭问路,有没有车可以回乌客小镇的客栈。
岗哨亭的值班哨兵说:“这里没有客车可以去乌客,你要坐客车,得步行半个小时到最近的车站,车站有客车可以到乌客。”
北屿疆域辽阔,镇与镇的距离很远。
四十分钟左右,辛甘真的就走到了车站,车站破旧,人声鼎沸,她到售票柜台买了一张车票,站在候车区等车。
客车到点,辛甘排队上了车,坐在靠近车窗的地方,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呆,随着车子的启动,她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的车站传来轰鸣的爆炸声。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车站浓烟滚滚,人群惊慌失措疯狂往外跑,一瞬间恍如人间炼狱,有小孩的哭声,有惨叫声,此起彼伏。
客车停住,司机和车上的乘客都被这一幕吓到了,还是乘客反应过来拿着手机就报警。
才过几分钟,不远处又响起一道惊天的爆炸声,那声音轰隆隆的,带着热浪朝爆炸的中心四周滚去。
辛甘跟着四散的人群下车,有人群在喊往外跑,她就跟着朝外面跑,脑子一片空白,心脏在狂跳,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种场面,毫无防备。
爆炸声一共响了三次,威力一次比一次巨大。
辛甘跑了出来,不敢停下,喘着气看着周围,四周都充斥浓郁的烟味,非常呛。
她跑了出去,实在跑不动了,回头看了一眼,车站深陷滚滚浓烟里。
有小孩和家里人走散了,站在原地揉着眼睛哭,捂住可怜,辛甘咬牙跑了过去,抱起孩子躲在安全区域外。
半个小时后,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
医院里,辛甘抱着小孩给护士处理伤口,她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而她怀里的小孩是被爆炸波及了,手臂和脸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小男孩刚才还在哭,来了医院后就没哭,护士还夸他真勇敢,男子汉就该这样。
他听进去了,含泪点头。
处理好伤口,警察过来询问现场情况,辛甘也是现场目击者之一,她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警察,又问警察:“这个孩子跟他家里人走散了,你们能帮忙找一下吗?”
警察说:“我先登记一下他的信息,但是需要时间,我们人手不够,你能不能帮忙看一下?”
“可以。”辛甘看这孩子这么可怜,才答应的。
她给警察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又让孩子在医院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没有其他伤口后这才放心。
经过一番了解,小孩叫阿松里,五岁左右,是当地人,母亲和辛甘一样,都不是本地人,所以他会一点普通话,简单交流还是没问题的,但是有很重的口音,辛甘一开始听不太明白。
他家是十公里以外一个镇子的,他是跟母亲过来投奔亲戚的,现在母亲失踪,就剩他一个人,他眼神很恐慌,一直拽着辛甘的裤腿,也许是辛甘救了他,他很信任辛甘。
辛甘的手机和钱包在刚才爆炸发生的时候丢了,现在也找不到,她找警察帮忙,问可不可以送他们回乌客的客栈,她的证件行李都在客栈上。
警察委婉拒绝了,他们人手不够,已经很忙了。
辛甘只能说好吧,又问他借手机,她想找人帮忙。
可是她就认识程究,而江棠小十都是程究的人,她才被程究赶走,怎么会再找他帮忙。
没过多久,当地电视台来了记者报道。
辛甘带着一个小孩子,穿着打扮虽然不像本地人,也被记者采访上了。
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脸,那镜头都快怼到她脸上了,她自己倒还好,就是阿松里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躲她身后。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那记者实在问不出东西,才去找别的路人采访。
天渐渐黑下来,辛甘问警察借手机打电话,她记得程究的手机号,手机掉了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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