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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监门卫将军李高迁当去职。”李渊继续道:“此人虽是晋阳老人,但入关后少有战功,当年大败于苑君璋,若非怀仁,险失雁门关。”
李善没吭声,李高迁的确是个废材,但却是东宫一脉的核心成员……虽然太子看似更加倚重燕郡王罗艺,但实际上如李高迁、冯立才是太子的“自己人”。
这说明李渊开始着手削除东宫的势力了,削除势力,首先肯定是要削除武力。
所以,首先将最重要的北衙禁军中的东宫一脉踢走……冯立有可能不会离职,但李高迁是肯定要被踢走的。
当然了,还有两个关键,一个是长林军,另一个是燕郡王罗艺。
果然,下一刻李渊就说了,“罗艺外放河州总管……薛万彻,怀仁以为此人如何?”
“臣不讳言,薛万彻、薛万钧兄弟,武艺超群,勇力绝伦,更善骑战,为大军先锋,不弱尉迟恭。”李善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诧异,李渊将罗艺外放,却没有处置长林军。
也是,如今恐怕只有那些长林军能维系李建成那脆弱的神经了,如果迅速解散长林军,只怕被逼入绝境的李建成会拼死一搏,这不是李渊想看到的。
“夏州总管……”
“其实薛万彻善战,或可为一军副将、先锋,但为一军主帅,非大胜即大败,也不宜为方面之将。”李善诚恳的说:“当日以其出任夏州总管,也是迫于无奈。”
李渊对李善的态度非常满意,如果凌敬在这儿,就要冷笑嘲讽几句了……头发丝都长满了心眼。
李善先是用薛万彻带出了薛万钧,然后又客观的评价了薛万彻这位义结金兰的兄弟的优劣,这让李善保持客观但略偏向秦王的态度展露无遗。
“那就暂时不动。”李渊想了会儿,“以秦武通为代州总管,薛万钧出任代州司马,让二郎挑个人出任长史……嗯,李世绩或者黄君汉都不错。”
“侯洪涛晋左千牛卫将军,让二郎挑个麾下得力的出任右监门卫将军,嗣昌行走不便,北衙禁军暂时由怀仁你来节制,回京后再议。”
“是。”李善在心里嘀咕,如果回长安后还是自己节制北衙禁军的话,裴世矩那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计可施了,看来要彻底落幕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不是很高,这几年除了苏定方短暂的节制北衙禁军之外,前后都是平阳公主夫妇……他们是立场最坚定的,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影响到他们。
除了冯立与长林军外,东宫一脉在长安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打击,罗艺都被一脚踢飞去陇右道了,不过李善敏锐的察觉到,李渊并没有对裴寂、裴世矩这两位依附东宫的宰辅做出任何的处置。
李善正想着呢,李渊轻声道:“拖得太久也不好……”
“陛下?”
“封伦那边……怀仁走一趟吧。”
此时此刻,夜色早已经笼罩着凤凰谷,大大小小的帐篷错落有致,最偏东侧的一个小小帐篷内,面如枯槁的封伦跪坐在那儿,心里百感交集。
封伦这一生,堪称浮浮沉沉,出身渤海封氏,父祖辈均有名望,而封伦本人在开皇年间得前隋名臣杨素的赏识。
大名鼎鼎的隋朝广告渠道商杨素,得起赞赏的人太多了,可以排出很长的名单,其中最有名气的是李靖、李密,而封伦是其中得利最大的……因为杨素将堂妹许给了封伦。
正是凭借这层关系,李靖、李密在隋朝虽然算不上默默无闻,但仕途还是挺坎坷的,而封伦却扶摇直上。
等到大业年间,杨素病逝,封伦又攀上了权臣虞世基,等到隋炀帝杨广身上,他又被宇文化及任命为内史令……也就是唐朝的中书令。
可以说,封伦这一辈子都在攀大腿,从杨素到虞世基,从宇文化及到李世民……每一个不论史书评价,但都是人物,可惜封伦在最后却被迫俯首齐王李元吉,一个资质、心思、能力、眼界都远远逊色前四位的青年。
所以,封伦施展各种手段,尽量不使齐王显露野望,但封伦无数次的盘算过,不得不承认,齐王成功的几率并不大……这位亲王有着与野心不相符的能力。
所以,当封伦看到李善与端着木盘的近侍走入帐篷,看见木盘上的酒壶、酒杯的时候,他并不意外,也不动容,他早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其实某知晓齐王难以成事,论文韬武略,逊色秦王太多,也不能与太子相较。”封伦的白眉微微颤动,“只是听陛下略略讲述仁智宫诸事,提及幸亏李怀仁,幸亏李怀仁……”
封伦缓缓抬头,“如同去岁,也是足下来援吗?”
“是,抵凤凰谷时,叛军已然攻破仁智宫,翠微殿也摇摇欲坠,陛下持矛上阵。”李善轻笑一声,“在下奉圣命穷查杨文干谋逆案,宇文颖应该是个意外吧?”
都这个时候了,封伦也不隐瞒,点头道:“其实是前后三封信,足以让杨文干下定决心起兵,不料先有魏征奔赴仁智宫,后有陛下突然起意召见宇文颖。”
“足下真是好手段。”李善感慨道:“若非连遭意外,就算杨文干未能攻破仁智宫,只怕也没人怀疑到齐王身上。”
看着封伦投来的炯炯视线,李善笑道:“此次不同去岁,天台山一战之前,在下与陇州击溃梁军,得知梁洛仁偷袭仁寿宫,才会疾驰相援。”
“那这一次呢?”
“实在是运道。”李善啧啧道:“在下恰好那日遣派亲卫来仁智宫,在沮原桥被伏兵狙杀,其中一人连夜逃回长安,孤这才察觉仁智宫有变,才会尽起亲卫赶来。”
“时也命也,时也命也。”封伦长长叹了口气,自己的谋划竟然是在这儿被人无意间戳了个漏洞。
李善抬手斟酒,“陛下命孤为封相送行。”
封伦的手略有些发抖,就算事先想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生死这一关,哪里能轻易迈过?
看着那酒杯在封伦嘴边停留,李善并不焦急,耐心的等着,自己从武德六年开始盯着封伦,最近半年为了仁智宫……不夸张的说,至少熬掉了几百根头发,自然有的是耐心来欣赏这一幕。
送行(续)
李善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上前几步,走到近处,笑着问:“可需在下助一臂之力?”
封伦的眼神有些空洞,“命数,命数……”
后方的近侍有些好奇,好奇于这位魏嗣王似乎很是喜欢看到这一幕,但他很谨慎的什么都不说,甚至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帐篷口处。
在生死之际,封伦也感受到了李善散发的敌意,苦笑道:“当年进士科,非吾之意……”
“嗯,那是杜持礼在捣鬼。”李善脸上笑容不散,漫不经心的说:“但记得孤被困顾集镇,阿史那·社尔攻略忻州,你却要问罪于孤?”
封伦不再吭声了,而李善缓缓伸手,抵住酒盏的底部,封伦似乎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任由酒水缓缓入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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