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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其实不是什么秘密,在很多人看来,有了救驾之功的李善被李渊授予节制诸军之权,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主帅的不二人选。
李善打了个哈哈,“不敢承如此重任,若是管国公、长兴县公力战无功,只怕陛下再犹豫,也不得不……”
崔信听得懂这句话,如果钱九陇、任瑰不能收复三州,李渊是不可能坐视梁师都在关内道扎下根的,再犹豫也不得不重新启用秦王了。
今日一系列的变故让崔信脑子有点乱,女婿似乎与东宫那边有些关联,但似乎又与秦王这边也有瓜葛,不会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吧?
崔信不再多想,只哼了声,“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仁寿宫就好!”
如果是凌敬说这种话,李善非得掰扯几句,若是王君昊、朱八说这种话,李善说不得要装模作样抽上几鞭,踢上几脚,但没奈何现在是泰山大人啊。
李善委屈的说:“这次和小婿真的没干系,我又没招惹梁师都……”
“我是指突厥!”有点脸黑的崔信没好气的低喝一声,就在昨日,李渊笑着说起明年赐婚一事,好吧,这小子今天就改口自称小婿了。
听了这话,李善悻悻然道:“这倒是……月初听闻阿史那·社尔与突利可汗开战,小婿就觉得古怪,其间必有内情。”
顿了顿,李善小声解释道:“当日小婿放出流言,阿史那一族,唯社尔与突利堪为枭雄。”
崔信点头道:“此为离间之计。”
李善叹了口气,“阿史那·社尔其人,晓汉学,通韬略,如何看不出来……”
崔信有些蒙逼,但李善没有继续解释,后世有句著名的谚语,不要做敌人想让你做的事,因为他们想让你那么做。
其实这个道理也可以反推过来,我放出流言希望突厥内乱,肯定已经看穿的阿史那·社尔却如我期盼的那样去做,而且比我想象中做的更好。
但问题是,阿史那·社尔并不一定要与突利可汗开战来证明自己对颉利可汗的忠心,他有很多方式去避免这一场内乱,即使是暂时的内乱。
阿史那·社尔也应该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再得到颉利可汗的信任了,一旦突利可汗被剿灭,自己就是下一个目标……谁让李善那条流言在五原郡大肆传播呢。
但是阿史那·社尔还是那么做了,没有退缩,也没有冷眼旁观,一赶回五原郡就开战……这不得不使李善心生疑窦。
不过这一切李善不准备向崔信解释,甚至都没有跟凌敬提起过……毕竟决定放归阿史那·社尔的是李渊。
此次也算死里逃生的崔信打量着女婿,轻声道:“战事凶险,日后还是能避就避吧,更何况有救驾之功,陛下伤势也不算重,应该还能至少在位十年。”
李善点点头,“已然册封郡王,升无可升,立下再大的功劳,毕竟不是亲王,难以入中枢,明年成婚后,就长居长安,不再外出。”
一想到明年的婚事,崔信心里就不舒服,但随即听到李善继续道:“不过此次救驾,身边近人应该能捞到不少好处呢。”
听了这句话,崔信眉头一扬,“前几日听陛下与秦王、杨公商议,封赏差不多已经定下,周家二郎或能封爵。”
“周二郎这憨货倒是好运气。”李善笑骂了句,周二郎翻山越岭去了汧源县,结果当时李善已经北上华亭,等这厮去了华亭,李善已经南下仁寿宫了。
“不避凶险,乱军中护佑陛下,理应重赏。”崔信略略提了句,他自己就是被周二郎从乱军中捞出来的。
“也不错。”李善随口道:“这次张三郎、何方、曲四郎、侯洪涛等将不知会有何等赏赐。”
崔信想想也觉得世事奇妙,世人都觉得李善很像秦王,同样年少踏足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功勋累累,如崔信、平阳公主夫妇知道李善身世还知道,这两位都不受父亲待见……李世民还只是不受待见,而李善就比较惨了。
现在崔信觉得更像了,李善身边的亲卫队、近人有点像天策府,虽然建制、规模差距极大,毕竟李世民从李唐还没有建国的时候就开始打造班底了,而李善北上长安也不过就几年而已。
但两人麾下,都出了不少因为战功而得以封爵的将才,李世民那边还大都是早就扬名立万的将领,比如刘武周麾下的尉迟恭,前隋大将屈突通,瓦岗寨的秦琼、程咬金,而李善这边大都是从草莽中寻觅而来的,即使是苏定方在山东也不过只是小有名气。
其他的王君昊、张仲坚、周二郎这些都默默无闻,但如今已经有苏定方一位郡公,王君昊一个县男,周二郎至少也是个县男,曲四郎、侯洪涛不好说,但张仲坚应该也能捞到个爵位……毕竟李善救驾之功太大,但本身已经是郡王,升无可升,身边的将领自然能够分润一二。
好一会儿后,已经眺望不见大军,只隐隐能见到漫天黄沙,崔信才回过神来,低声道:“待得回京之后,提防裴弘大。”
李善长叹一声,“岳父大人信不信,这次真的不是小婿下手坑害的!”
“小婿完全没必要做这等事!”
听着李善长篇大论的解释,崔信时不时颔首,女婿说的有道理啊,如果能一起将裴世钜干掉,倒是可以,只杀了儿子惹怒裴世钜,的确没有这个必要啊!
崔信信了,反而是李善狐疑了,您就这么信了?
类似的话,李善说给凌敬听,说给李世民听,说给苏定方听,说给柴绍听,大部分人都不信,顶多就是半信半疑,就崔信肯信?
李善一边感慨别人心太脏,一边感慨,老丈人也太好糊弄了。
裴世钜的选择(上)
三辆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停在一处大宅门口,显得老迈不堪的裴世钜在两个下人的搀扶下艰难的下了马车。
虽然裴世钜都已经年近八旬了,但经历了那么多变故,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始终保持的很好,但在行将就木的时候遭受丧子之痛,显然给这位老人极为沉重的一击。
看见父亲神色郁郁,张嘴都说不出话来,迎出来的裴淑英潸然泪下,等看到下人将两副棺材抬下马车,更是泪如雨下,几近嚎啕。
说起来裴淑英的人生经历也堪称悲惨,少时还算安稳,但自从出嫁,半个月后夫婿被流放岭南,没几年母亲也亡故了,好不容易熬到夫婿归来还没一年就既不同床异梦,如今唯一的兄长也没了。
丧事处置,灵堂搭建自然有下人来做,父女俩在偏屋坐定,裴淑英依旧在擦拭不停留下的泪珠,而裴世钜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浑浑噩噩连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李德武幽幽道:“真的是他?”
裴世钜只盯着对面的墙壁一言不发,裴淑英柳眉倒竖,猛地抬起头,狠狠盯着李德武,“难道会不是他?!”
“当年马邑招抚苑君璋后,李怀仁不是托崔信送来的贺礼难道你不知道?!”
那份贺礼是一顶带血的皮帽,那是最直接的赤裸裸威胁……而这一次,似乎已经证明了对方的决心。至少在裴淑英看来是这样的。
李德武觉得心底有些发寒,被自己抛弃的那个儿子居然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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