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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之父兄均亡于突厥之手,自然……”苏定方悄然叹息,“次日出战败北,亲信余部均被范愿所吞。”
顿了顿,苏定方解释道:“义父姓高,曾为汉东王麾下右仆射。”
“高雅贤?”周赵脱口而出,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李善听的懵里懵懂,只隐隐听得出来,苏定方这是在解释义父和刘黑闼不合。
周赵凑近低声解释了几句,李善这才知道,去年窦建德旧部推刘黑闼上位,以范愿为首,其次就是高雅贤,前者是左仆射,后者是右仆射。
“义父亡于阵中,某亲自上阵,斩杀唐将复仇,一了百了。”苏定方平静的说:“但绝不会随汉东王依附突厥……”
苏定方双目微红,似乎回到了大半年前,似乎回到了洛水旁,唐骑动如雷霆,“李”字大旗下,一员将领持马槊将义父挑落下马。
自己冒死抢出义父,但尚未归营,义父已然……苏定方犹记得,自己第二日出战,生擒那员名叫“潘毛”的唐将,但等自己归营,不仅义父余部,就连亲卫也大都被范愿所夺。
“如今,汉东王引突厥寇乡梓,某如何能同流合污?”
李善听的兴致勃勃,“之后你就归隐乡野?”
苏定方摇摇头,“汉东王北窜草原,某留在了洛洲,将母亲、义母并同僚亲眷一一接走,因唐军搜捕甚严,不得已落脚此处。”
“此地乃是苏家庄园,多年前废弃……”
“武邑苏家!”周赵突然问:“苏邕乃你何人?”
“那是家父。”
周赵咧咧嘴,凑到李善耳边道:“前朝末年,贼寇纷起,苏邕率乡兵御贼,颇有威名,其子……应就是此人,子承父志,曾率兵败张金称、杨公卿。”
这句话分量不低,张金称、杨公卿都曾经是河北巨盗,颇有名气……但李善完全没听说过,只笑着说:“苏兄早有威名,坚拒突厥,这也罢了,但收容同僚亲眷……此举堪称仁心义骨。”
苏定方苦笑了声,“汉东王与夏王不同,程务挺旧事在先,实在不敢冒险行事。”
这次不用周赵解释,李善就听懂了,年初大战,身为窦建德旧部的程务挺奉秦王之命截断洛水,断了刘黑闼的粮道。
结果呢,刘黑闼将程务挺一家老小,父母妻儿杀了个干干净净。
此次苏定方生擒范家子,击杀多位刘黑闼亲卫,还杀了几十个突厥人……一旦事泄,整个村子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一村人都得跑路,不得不跑路。
“苏兄之事日后再说,此行南下往魏洲,路上还要苏兄费心。”李善斜眼瞥了瞥周赵,“这位自称河北人氏,足迹遍布山东,但却是个路痴。”
苏定方迟疑了下才开口问:“的确是去魏洲?”
“听闻淮阳王三战三捷……”
“苏兄消息倒是灵通。”李善苦笑道:“之前三战,刘黑闼军中均无突厥兵,而此次大战,突厥骑兵滚滚而来,其势甚嚣。”
“此次于此相逢,也算有缘……”
李善脸上苦色愈浓,坦然直言,将自己和李道玄的争执大致讲述了一遍。
苏定方摇着头道:“突厥兵尚未北归,冀州、深州交界处泥泞满地……”
李善闭上了嘴,但周赵插了一句,“而且淮阳王与副帅原国公不合。”
“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在手,贸然浪战,此战必败。”苏定方立即做出了判断,“其实此战并不难打。”
“只需坚守冀州二十日,待敌军士气锐减,风传幽州军出境断其后路,再加上深冬时节,突厥必然北归,再行出击,稳操胜券。”
这一番话下来,李善算是死了心,如果说之前只是自己这个看了答案的穿越者的揣测,那堪称名将苏定方这一番话算是盖棺定论。
只是不知道李道玄逃不逃得了这条性命……
“咚咚咚。”
外间有敲门声,被踢了脚的周赵不情不愿的打开门,外间天色犹黑,昨日黄昏所见的那位老者手持蜡烛站在门边,“大郎,都收拾好了。”
“侄儿驾车,还请凌伯管束。”苏定方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李善,嘴唇微启却没开口。
“若不嫌弃,称一声李兄,已然说定,此事日后再说。”
不等苏定方开口,李善起身去了内室。
苏定方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和凌伯商议启程诸事,最重要的是带上干粮、水囊、武器、被褥,再带上部分细软,铜钱都太重只能大部分舍弃。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南下的,也有小部分人准备去德州暂避,苏定方也不能逼着别人跟着自己跑路。
“水囊装好水,每家的盐都撒进去。”周赵提醒了句。
“谢过先生。”苏定方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盐水有什么用,但知道李善一直叮嘱人给母亲灌盐水。
李善从内室出来,“还不错,让人将马车赶来,多铺点被褥,再小心抬上去,路上尽量不要颠簸,某就守在车外。”
苏定方长长作揖,九十度了,“昨日之诺,绝不更改。”
“某也说过了,挟恩图报,非义也。”李善郑重其事的说:“此事日后再议。”
苏定方不再说话,大步出门。
周赵懒洋洋的靠在案边,半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凌伯仔细打量着这个青年,猜测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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