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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塔斯原本是闭着眼在输液,听到治疗室的门打开的声响后,他才微微偏过头来睁眼看向门口。
迪耶利亚站在提尔身后,本来是想要交代一下情况,但提尔抬起手来示意了一下,他再看向维塔斯也看到维塔斯摆了一下搭在躺椅上的手,便很识趣地离开了。
在迪耶利亚离开后提尔也并没有立即就走进治疗室,他像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门口站了好一阵仍旧神色僵硬,双唇因用力紧抿而微微有些发白。
维塔斯等了一会见提尔不说话,便先开口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
“这里是郑语的志愿军根据地,我过来是为了请你跟我一起去基地的会议室。”提尔到底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因此维塔斯问了他也就干脆直言相告了。
维塔斯面色相当疲惫,提尔回答完他的话后,他闭上眼想了一会后,才又轻声说道:“也对,是我疏忽了,这里的首领是郑少校,的确应该我过去才对。”
提尔往前走了几步踏进治疗室,感应门这才在他身后自动关闭。提尔仍跟躺椅上的维塔斯保持一定距离,并没有贸然靠太近,然后说道:“可以等你输完液再过去,不着急。”
维塔斯低低地笑了一声,说道:“我有什么好急的。”
这话并不好接,提尔也拿不准这种时候自己该说什么,于是只好保持沉默。
之前他们关系不错时,也一直都是维塔斯主动找话题,然而眼下维塔斯显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跟他说笑,两个人之间变得既别扭又疏远,就连冷场都透露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怪异气氛来。
治疗室里除了躺椅还有手术台,墙边还放着各种仪器设备还有药剂,虽然不算拥挤,但也并能称得上宽敞,在这个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里,一旦气氛变得尴尬,时间的流动便也仿佛减慢了速度,每一分每一秒都带上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滞感。
最终还是维塔斯再次打破了这种相对无言的局面,问道:“你还想见fenrir么?”
提尔下意识地又向前了一步,答道:“想。”
维塔斯睁开眼,双眼定定地注视着提尔,突然冷笑了一下说道:“你想见fenrir,却还带着一身自己alpha的信息素味道和满脖子的吻痕来见我,不觉得很过分吗?”
提尔一怔,而后皱眉回答道:“我事先不知道你今天会要见我和顾淮还有郑语。”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的错?”维塔斯目光泛冷,薄荷信息素没有收敛的放出,带着咄咄逼人的冰冷,凌厉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对提尔发起攻击。
然而提尔并没有跟着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他只是摇了摇头,声调平直地说道:“我并没有说这是你的错,我只是陈述事实,我们双方到刚刚见面之前都不知道对方前一天的打算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的事,并不存在刻意冒犯刺激对方的说法。”
维塔斯并没有立马将信息素收回去,他继续用尖锐的眼神又盯着提尔看了好一阵,却见对方没有表现出丝毫退缩心虚的样子,之后不知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突然一下就将信息素又都收了起来,从躺椅上坐起身将双腿盘起,不仅放松了神色就连声音也软了下来,慢吞吞地对提尔说道:“我不会为难你的,fenrir那么宝贝你这个弟弟,想尽办法都要保护好你,就算是他现在不在了,我也不会跟你过不去的……你要是想见fenrir现在就去吧,机室的开门密码是fenrir跟我相遇的日期十二月二十四日,那是我过过最好的平安夜,也是我获得新生的日子。”
提尔没有料到维塔斯会突然又这样轻易地就答应让他见芬里尔,迟疑了一下才问道:“那你呢?”
“我?我留这里输液啊,你没看我这输液袋还有大半包,哪那么快就能输完。”维塔斯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活力和元气,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和希望,连装装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即便是脸上做出表情也再不像过去那般生动。
“你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提尔看着维塔斯苍白疲倦的样子,实在无法放心地把他独自留在治疗室里。
“没关系,你也不必担心我或是对我感到抱歉什么的,我还有很多事要做,fenrir的遗愿我还没完成,不会死的。”维塔斯露出一点不耐烦继续跟提尔说话的神态,又动作缓慢地重新躺回到躺椅上,一边挥手赶人一边背过身去不再看看提尔。
提尔再次没能接上维塔斯的话。
他直觉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哪怕是安慰也好,可是他向来就不会说安慰人的话,维塔斯又完全背对了他,他站在原地思想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安慰维塔斯这件事,也许对维塔斯来说不打扰才是最好的安慰。
转身走到治疗室的门口,提尔在出去前又停了一下脚步,他本来想说“好好休息,我一会再回来”,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总觉得自己现在什么话都不应该跟维塔斯说。
双手在腿侧紧握成拳,提尔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接着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治疗室。
他爱你比爱我更多
机室里还残留着维塔斯的薄荷信息素,提尔在走进机室的瞬间便感受到了那股迫人的辛辣刺冷以及暗藏其中的悲伤。
长棺被放置在机室的正中央,四角都被稳稳固定。提尔这一次没有迟疑也没有退缩,走进机室后便直直走向了长棺。
自带冷冻防腐封存功能的长棺,棺身侧面的那个小小的屏幕上显示长棺内部的系统正在正常运作中,而长棺的棺盖则是透明的,能清楚地看到躺在长棺里的alpha。
透明的棺盖上还残留着干掉的水渍,提尔抬手去摸了摸那处,其实是什么都摸不到的,但他知道,这是维塔斯在这里哭了很长时间留下的痕迹。
维塔斯的眼睛是很好看的,也很亮,只是刚刚在治疗里,维塔斯看着他的时候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已经彻底黯淡了下去,再不见半点光芒。
隔着厚重的透明棺盖,提尔很认真地去看躺在长棺里的alpha。
这个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仔细好好看过的alpha,这个这么多年来每一次见面总要将他痛打一顿的alpha,这个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过他好好喊一声“哥哥”的alpha。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强大了一辈子的alpha会走在他前面,比他先一步离开这个世界。
提尔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见过alpha安安静静躺在那里闭着眼的模样,此刻再一次见到,alpha是这样一脸沉静地躺在长棺里,不仅脸庞被细致打理过,就连头发也被好好地清洗梳理了,身上穿着干净整齐的衣服,让alpha看起来仿佛仍旧活着,现在不过是暂时陷入了沉睡中而已。
维塔斯一定费了很多心思来保存芬里尔的遗体,从正面来看,并不能看出芬里尔的腺体已经被切除。
指尖在棺盖面上缓缓描绘芬里尔的五官,如果可以,提尔其实很想能摸摸芬里尔的脸,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芬里尔抱起来时,挥舞着双手去摸芬里尔的脸,那时候芬里尔的脸颊也是温暖的,面对他时露出的笑容也很简单,只有单纯的疼爱,不像后来那样,笑容里总是带着像嫌弃的嘲弄与轻蔑,藏着一个又一个的秘密。
“哥……”提尔有些生涩地唤了一声,俯身低头让自己更加靠近棺盖,好似这样他就能把芬里尔看得更清楚些。
“……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你了。”提尔停顿了很久才把话说出来,说完后又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脸上浮现出少许的不知所措,接着又过了很久后才继续说道:“哥,你现在,还能听到吗?应该,已经听不到了吧。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很讨厌,我不想原谅你。”
提尔不知道,在最后,始终都在门外的芬里尔有没有看到他,有没有再多看他这个一无所知的弟弟一眼,他只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芬里尔说,还有很多脾气没来得及冲芬里尔发,还有很多架没来得及跟芬里尔打,在遗憾还很多很多的时候,他就没有任何准备地骤然失去了自己的哥哥。
“你怎么能,这么擅作主张呢?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啊,就算你是我哥哥,想要保护我替我承担伤害,那也不能一直把我瞒在鼓里,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在那里委屈难过。你替我做了选择,做了决定,只有你一个人有选择权和决定权,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在真相大白时被迫接受一切。哥,你这种为我好的方式并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你把我逼成了一个比alpha还强大的oga,就意味着我也并不需要这样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的保护。”
转过身,提尔靠着长棺滑坐到地上,然后仰头看着机室的天花板,他的眼圈有些泛红,可是他却并不想哭,总觉得现在再来流眼泪是很没意义的事,改变不了什么也挽回不了什么,他竖起一条腿把手搭在膝盖上,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些话,要是让维塔斯听见了,大概会觉得他是个不知好歹忘恩负义,一点都不值得芬里尔这样付出的臭弟弟吧,可是,他本来也不是一个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他处理自己感情的方式本来就是从自身感受作为出发点,别人为他做的决定,好还是不好,应该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哥,你真的,让我的人生多了很多遗憾。我原本,应该有一个很好很疼我的哥哥,然后还有一个很好很亲密的alpha,可是现在,我只有自己的alpha没有哥哥了,而且,也没有跟你的很好的回忆。你不知道吧,我有一次出任务伤到了脑袋,后来小时候跟你的事情,就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本来偶尔还能梦见很多小时候的回忆的,可是现在,只记得很少一部分了。你害我,现在对你最多的回忆,都是你怎么欺负我,这种感觉,真的太糟糕了。”
提尔持续地埋怨着,他看着被灯照得明晃晃的天花板,渐渐的就感觉眼睛有点酸涩和刺痛。
被芬里尔打的时候,是很痛的,比其他任何人打他都更痛,也会很生气,每次都恨不得自己能把芬里尔打趴下却每次都被芬里尔轻而易举地按在地上摩擦,明明是那么强大的s级alpha,明明他还一次都没有打赢过芬里尔,为什么突然间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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