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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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四也没再问,毕竟人内官确实很不容易,这群小郎实在事多,不能怪内官啊。
将人往家里一送,不管如何都是救人一命,大恩德啊。
自觉莫名其妙做了一桩好事,阿四到还没被内官花里胡哨的话迷昏头,她从宜春北苑出来就直奔隔壁的宜秋宫找尤二郎。
她向尤二郎探听另一个视角下的故事,相信作为被忌恨的重点对象,尤二郎一定可以带给她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走向。
宫人掀开层层珠帘,迎接阿四入内,映入眼帘的陈设显然比从前昂贵许多,宫人也都是面白体面的。而尤二郎正坐在铜镜前梳发,他前面摆着许多瓶瓶罐罐,都是阿四似乎在姬若水那儿见过的东西。
中年宫人用细长的刀具帮着尤二郎净面,然后将膏状物细致地在手中化开,涂抹在尤二郎的脸上。之后又上了层东西,直到尤二郎的脸涂抹得白皙如雪,符合时下的风情。
这一幕说不出的别扭,连眉毛都遮了大半。
阿四嫌弃道:“怎么弄成这样?真是难看极了。”
一众宫人和尤二郎都笑:“四娘还小,不懂年轻郎子的心思呢。”
“四娘呀,以后就知道了,郎子们就需要这个。这可是今年最时兴的模样了。”中年宫人又拿起各色胭脂比对,选中最贴合、最明艳的一款,轻轻往尤二郎眼角抹开,勾出细长秀丽的长尾。
口脂也选的艳红,势必将尤二郎原本端庄的面容画出一股又艳丽又可怜的扭曲感。
阿四无语:“怎么涂成这样?是长姊喜欢这样的?”
要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她看错了浓眉大眼的太子。
尤二郎手下的宫人们很松快,她们为着阿四这句“太子喜欢”几乎笑作一团去,还是尤二郎不得不解释:“这是内宫传出来的样式,宫中白侍巾肌发皆白如雪,出门必遮阳,只用口脂点上红唇,不做他饰。偶有一次被人扬了遮阳的伞,仅仅一刻钟的阳光就将他晒得两颊生晕,眼尾艳红。宫人称之曳红采,传出名声后,小郎们都争相效仿。”
这是什么奇怪的流行,生来白发白皮红眼的人,和后天仿出来的人岂止是云泥之别,简直东施效颦。
阿四谴责这种跟风行为,言之凿凿:“别人都这样做,你也这样做,那不就泯然众人了吗?况且,后天所得哪里有白侍巾先天生来的貌美?”
阿四的话也对,但这中年宫人手艺超群,是尤二郎托了不少人才请来的,他可不敢随意得罪了。
于是尤二郎先谢过中年宫人,将人送出门,才回过身来和阿四笑谈:“这其中的可不止这点,太子不在意小臣的脸上涂抹几层脂粉,但旁的侍臣却要说闲话的,为了耳边清净一些,难免要请熟手的宫人来做出点声势,别让人小瞧了。”
装扮又不是出兵打仗,要声势做什么?
阿四脸上明明白白的疑惑,说话更是不客气:“都是瞎话吧,我从没见过人靠脸上的脂粉壮大声势的。二郎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尤二郎但笑不语,这是东宫后院的声势,阿四自然是不会明白的,他也省的费事去说。
“在宫里闲着也是闲着,你爱涂抹就涂吧。”阿四很快放下这些小事,问道,“你今天费这么大劲儿,脸涂成这样,是长姊要来吗?”
“当然不是了,这是我日常的装扮,太子殿下不爱这些花哨的,见太子殿下时我也不会用的。”尤二郎因为身上繁复的装饰不得不端坐,瞧着再没了从前的轻快和特别,已经快要完全融入到鼎都小郎之中了。
阿四似有所思,就她所知道的,太子喜欢的就是尤二郎身上那一点特殊,消磨了这个,尤二郎在东宫又能有几时好?
她问:“那你知道宜春北苑死去的三个小郎的事吗?真是奇怪,内官竟把这事当做故事告诉我了。还因为我的一句戏言,要将剩下的人都送回去呢。”
尤二郎还当真知道:“背地里都是宜春北苑的小郎们争风吃醋闹出来的人命,就是怕说出来难听,担心有人说太子殿下治家不严。所以,第二桩事情闹出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和我说起要将人送走了。但宫人教我要大度得体,我就劝太子留下他们,太子采纳了我的意见呢。”
阿四好奇:“你说了什么,竟能让长姊改变主意。”
尤二郎道:“我说,四娘喜欢看热闹,放出去不如留着表演给四娘观赏。”
阿四呆滞:“你?”
原来就是你让人白蹚了一趟浑水,怪不得之前她说要来宜秋宫时那个内官笑得那么开心。
好你个尤二郎,这种旁人避之不及的晦气事,你大度拿我当借口。
她愤愤地想:长姊肯定已经很久没来宜秋宫了,就尤二郎这缺心眼的架势,太子能和他相处长久都是看了怀山州的面子,这玩意迟早和宜春北苑的小郎们一样打包送走。
阿四越想越生气,觉得早些年的感情都喂了狗了,虽然她付出的只有无聊时的一指甲盖的时间,但那也是她姬阿四的时间。
枉费她还好心来看望尤二郎,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
隔日,阿四特地再来找一趟太子,强烈要求把宜春北苑小郎们送走的同时将尤二郎也一起送走,理由都是现成的:“白鸽和乌鸦相处久了,他看到的鸟类都是黑色,久而久之自以为也是黑羽毛。白鸽不珍惜自己的洁白,我却有些可惜。长姊,与其看落花入泥潭,不如早些挪开吧。”
太子故作不知:“阿四读书后,说话是越发有内涵了,连我都听不懂了。”
阿四气得跳脚大叫:“就是把尤二郎嫁出去,也比放在这里碍眼好!”
“生太多气会长不高的。”太子揉揉妹妹的后脑勺, 心情相当好地回去处理政事了。
不出一月,各处就流传起太子至今无所出是东宫的小郎们无福的流言。说的人多了,皇帝难免就要过问一二, 当着众多大员的面, 太子好似全然不知外面的流言蜚语,她笑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各家小郎都温良可人, 哪里有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说法?”
皇帝放下手中朱笔:“这些人虽然是朕赐给你的, 但你很不必替他们遮掩, 宜春北苑没了好几个人的事朕也有所耳闻。无论是巧合还是有心的,这些心术不正的人都留不得了。”
分辨一群男人之中哪个好哪个坏, 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而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的只有世界上最闲的没事干和蠢的没脑子的人。
皇帝和太子都不是有这个闲情逸致的人, 三言两语间定下了赐宜春北苑小郎一人十金并放还其家的处理方式。
连已死的小郎尸身一并送还其家,详细告知死因,再赐上好的棺木。
至于凶手不凶手的, 要是死去的小郎有人心疼就让他的家人自个儿去寻仇吧。
翌日,东宫驶出的漫长车驾占了一整条宫道,太子仁德厚道, 但凡是小郎们用过的东西全都作为随礼送出门了。
阿四又来看了一整日的热闹,好几个小郎面色惨白掉了一路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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